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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熏风-第4部分

小说: 熏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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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敏坐在桌前慢慢的喝酒。
  
  “大人。”凌落雪收拾完,取下人皮面具向晏敏拱手。
  
  “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已经到了扬州。”凌落雪低声。
  
  “你见过吗?”
  
  “属下见过他与四大捕快交手,招式凌厉、霸道。四大捕快联手,百余招后,便见劣势。”
  
  “哦。”晏敏微微点头。
  
  “但是……”凌落雪低声:“此人桀骜不驯,又有斯兰王族血统,恐怕未必能为我所用。”
  
  晏敏轻笑了一声:“条件。你也在江湖中混过那么久,可见过不能讲条件的人?只要有合适的条件,没有不能用的人。”
  
  凌落雪低头不吭声。
  
  晏敏放下酒杯:“安排时间我与他见面。”
  
  “遵命。”凌落雪拱手。
  
  晏敏慢慢喝下半壶锦楼春。太过清淡的酒,纵是好酒,喝在嘴里也没什么滋味。诚然,来墨香阁是寻欢作乐的,酒水不过是催情药罢了。晏敏清冷冷笑了笑,把玩着手里景德瓷的杯子消磨时间。
  
  据闻柳碧婵容貌妖而不俗,端的是个可人儿。虽非墨香阁的头牌,却也是排的第三的红人。挑她,既不失晏敏的身份,又显然低调,在南宫家的眼线看来,应该是个最合理的选择。谁叫中书令也是人,心中苦闷无处发泄,寻个把女子,在温柔乡里解解烦闷。
  
  更鼓敲过了四更,晏敏估摸够了时间,起身提着还剩下的半壶锦楼春离开飘雨轩。
  
  四更天,嘲杂如墨香阁也渐渐安静了,扬州的街头更有一种凄清的萧索。悬浮在空气中的水珠濡湿了白色裥衫,无端的让衣服沉重许多。才走到大路上,一直尾随的杂声,又响起来。更夫散漫的声音也打远处慢悠悠的过来。晏敏打了个哈欠,慵懒的走着。迎面过来的一高一矮两个更夫似乎也被他感染,懒洋洋的喊着:“栓好门户,小心火烛……”
  
  身形交错时,晏敏足尖一点退出一丈开外,矮更夫手里的白扬刀寒光凛冽的劈向他的面门。站稳脚跟,两更夫一左一右夹攻,晏敏在刀光中跳转,翻手夺了把刀,砍向另一名更夫,那人横刀来挡,刀身脆生生的被内力震断。他惊了惊扔出手里的灯笼,灯笼一分为二,蜡烛落在地上在微风中摇曳着微光。
  
  温热的血液溅到脸上,更夫的身体重重的砸倒在地上,脸便被白扬刀一分为二。晏敏转身,将滴血的锋刃指向另一个更夫,那人见死了同伴,自己又没了兵器,转身欲逃,背后蓦然一寒,喉管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身体倒塌在地上。晏敏皱皱脸,扔下白扬刀,周遭那些尾随的声音,也渐止了,浮着血腥气的街道比先前更加清冷安静。晏敏轻轻的吐了口气:“上边的,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何以见得,我就要出手?”那人悠然道:“我不过是碰巧坐在这里喝喝小酒,看个风景,你们打架关我什么事?”
  
  晏敏冷笑着,身形一长跃到路边的屋顶。
  
  屋顶上的那个人举起手里的酒壶,似笑非笑的问:“喝酒吗?”
  
  “我有。”晏敏举着手里的半壶锦楼春。
  
  那人不再言语,自顾的喝着手里的酒。云雾散开,露出皎白月色。那个倚着房顶的人长长的舒了口气:“都说天下三分明月色,二分无赖是扬州。我看这月亮,到哪儿不都是一样的吗?”
  
  对着一个瞎子谈月色,大约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晏敏凝眉,从他身上嗅不出任何杀气。他好像真的只是个看风景的人。但哪有一个看风景的普通人,眼见着大街了横了两具尸体还镇定自若。
  
  “你是什么人?”晏敏淡漠的拽拳。
  
  “白天才见过,中书令大人怎么这么快就忘了?”那人睨看着晏敏。目光一落在他脸上,便不由的借着月光细看了几眼。五官精致细腻,眉宇间浮着一抹几乎看不出的阴戾。虽说是个瞎子,那双盲目一眼看去似乎与常人没什么不同,细看才发现,那进而幽暗如一潭死水,没有神彩。
  
  晏敏微微蹙眉,从他身上嗅到淡淡的硫磺气:“你是白天救过汝南王和我的人?”
  
  那人笑而不答。晏敏略舒缓了语气,拱手道:“多谢这位兄台救命之恩。晏某素来不欠人情,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想要晏某如何酬谢?”
  
  “你能怎样酬谢?”那人耸着眉,谑笑着问。
  
  晏敏皱起脸:“阁下要什么?但凡您说出来,晏某若能办到,自当尽心竭力。”
  
  那人凝眉又将晏敏的脸细细的看了一遍,用略带邪气的声音浅笑:“若是,我要中书令你这个人也可以吗?”
  
  晏敏微怔,那人的手无声无息的环住他的腰,将他扯到怀里坐下。温热的鼻息吹到脸上,有种暧昧的味道。晏敏一惊,拔出腰间的匕首,那人快先一步捏住匕首的锋芒,血水的腥气又浓郁了几分。
  
  “为什么要用手来握匕首?”晏敏撤了力道。
  
  “自然不能用脚。”那人不以为然的笑着,把晏敏按到自己身边坐下:“陪我喝酒。”
  
  晏敏皱着眉头收回匕首,端起酒壶浅饮了一口。那个人也慢慢的喝着,一喝就是一大口,听声音极是爽快淋漓。晏敏重重的吐了口气,暗自揣度:此人话语轻浮,却又透着一种沉稳;没有杀气,却有让有不能轻视的凛冽。或许他只是个路过扬州的江湖浪子。又或许另有目的。若是敌,恐怕将是个可怕的敌人;是友,则一定也是个很得力的朋友。
  
  那个男人回头睨看晏敏,手又伸到他脸上揉散他纠在眉心的纹路。晏敏刚要发怒,他的手不急不许的收回来,散淡:“笑或不笑,都是一天。愁眉不展也未必能多得几分好处,何苦。”
  
  晏敏听着他的话,唇角微扬。到底是江湖上的浪子,所愁的不过三餐一宿。哪里知道他的苦衷。
  
  “喝酒。”那人笑了笑,跟晏敏碰了碰酒壶。
  
  晏敏也学他满饮了一口。
  
  “你的是什么酒?”那人看着晏敏,晏敏把酒壶递给他:“锦楼春。”
  
  “我听过。”那人皱皱脸:“味道太甜腻,不适合我。”
  
  “那你的呢?”
  
  那人把酒壶递到晏敏面前,晏敏嗅了嗅,无毒,又浅酌一口,入口极是辛辣,分明就是最寻常不过的烧刀子。他瘪着嘴把酒吞下,酒水顺着喉管一路热到肚子里,而后返出一抹清淡温和的香气,回味悠长。全身的血都跟着热了起来,像是天乍暖还寒时的风吹在脸上,带着几分凛冽,又有几分温情。
  
  晏敏讶异的耸起眉毛。
  
  对这副表情,那人觉得理所当然,挑着眉浅笑:“怎么样?比你那如何?”
  
  “这酒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为什么没有名字?”
  
  那人只是笑,没有作答。
  
  晏敏又喝了一口。那辛辣烧在胸口,饶是畅快。来扬州约有半月,心情一直郁郁。一起到此来扬州的目的,就像吞了一颗苍蝇那样恶心,却还必须面带笑颜。他如此,坐在金銮殿上的郦宸风也是如此。
  
  想来郦宸风该是郢朝开朝一百五十年里最窝囊的皇帝。政令不通,军令不达,国库空空。边关一有个风吹草动,便惶惶不安。前日胡越在雁门关外囤兵。点将侍卫马军司的副指挥使王有茂出征平胡,却借口没有军饷,迟迟不动。宰辅严淮良献计,让皇帝向民间的富商借钱,并推举了江南大户南宫家。
  
  三十万两银的借款,南宫家倒也痛快,但开出条件需皇长子汝南王郦颖浩做人质。郦宸风无奈,晏敏也无奈。堂堂天子,只能叫五业之末的商人要挟。个中愁闷不足为外人道。只有喝着这种烈酒,暂时将那所有郁结统统忘掉。晏敏又喝了一口,从怀中摸出一颗碎银子抛给那人:“我买你这壶酒。”
  
  “不卖。”
  
  “那我们交换。”
  
  “不换。”
  
  晏敏蹙眉,细想了想笑道:“不如我帮你这酒取个名字,做为答谢,这壶酒归我如何?”
  
  那人看着他的脸,默了好一会儿,微微挑眉:“好。”
  
  本来就只有半壶,晏敏又喝掉了大半。他感觉到微微有些醉意,全身气血舒畅无比。那些萦绕在心头的烦闷琐事都卸下来,世界都可以忘得一干二净,只有自己坐在这里对着一阵略带暖意的风。
  
  他支着额头冥思了一翻,仰起脸,带着几分醉意浅笑:“微熏如风,不如叫熏风,你看如何?”
  
  那人没有出声。晏敏微微蹙眉:“怎么,觉得不好?”
  
  “好,很好。”那人轻笑。
  
  晏敏也笑了起来,躺倒在屋顶上:“熏风,好名字。那你也如约,将这壶酒给我。”
  
  “嗯。”那人点头应允。
  
  “痛快。”晏敏握住那人的手:“你叫什么名字,你我交个朋友如何?”
  
  热气扑到脸上。晏敏皱起脸微微有些恍惚,两片温润的东西压住嘴唇,细品又有些粗糙。晏敏伸手想推开,手腕被人扼住压过头顶,下巴被人捏开,有湿滑的东西伸进他的嘴里轻轻游移厮磨。等反应过来是舌头的时候,醉意醒了大半。晏敏奋力推开那个人,拔出匕首挥刺。
  
  那人环着他的腰,扼住他执剑的手将他揽在怀中,声音散淡的在耳边低声说:“大人才说了要给我酬劳,转眼就想反悔?这嘴唇,就是我要的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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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熏风……”晏敏喃喃的念着两个字。
  
  “你说什么?”一只温热的手握着他的手。
  
  晏敏的意识慢慢清醒过来,全身上下拆皮扒骨一样的疼痛让他苦不堪言,眉头轻轻的收了收,连脸皮都疼起来。
  
  “别动,你伤的很重,乱动会把伤口绷开。”有人握着他的手在耳边轻声细语。
  
  晏敏微微怔忡,忽尔拼尽力气反握住那人的手。




5

司马空 。。。 
 
 
  五、
  
  跟雁门关的府衙打了声招呼。府衙派了捕快和忤作过来查看,承报是土匪夜袭了庄子,桑榆庄阖庄上下齐心抵御,全歼匪徒于庄前。捕快们查看完拍拍屁股走人,小五、小秋和庄子上的几个青年把那些土匪的尸身都装到车上,送到乱葬岗埋了,又请了个和尚道士做了个水陆道场。
  
  所以的事情料理完,已经是三天后。庄子门前虽然已经清理打扫干净,渗进土里的血渍依旧叫人触目惊心。还好眼下是冬天,但愿春天草都长出来的时候,这些血渍全都不见了。
  
  回到庄子里,小五裹了裹衣服往晏敏住的那院里去。冷姑娘站在门前怔怔的往着小院敞开的门,既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小五瘪着嘴,没有跟她打招呼。要不是哈吉突然回来,瞎子大概都已经死了。这种行事主张,与往日里的冷姑娘大相径庭。
  
  冷姑娘瞥见他,眼珠微微动了动。
  
  小五扭头走进晏敏的房间。满屋子金创药的气味,晏敏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只从纱布中露出那双紧闭的盲眼。
  
  “他怎么样?”小五坐到晏敏的床边看到他的手紧紧的抓着哈吉的手。
  
  “没有性命之虞,只不过要养上好一阵子。”哈吉坐在床边看着晏敏。总是觉得看到他,心里便会浮起一丝怪异的感觉。说不清楚是什么,就好像曾经认得。问冷姑娘,冷姑娘又不说。
  
  “他真的很厉害。”小五回想着昨天的情境,心有余悸。一百余土匪死伤大半,最后救下来的时候衣服都被血水浸滞的脱不下来,哈吉用刀把他的衣服割开,替他清理伤口。一百多条伤,像无数的红蛇盘踞在他身上。
  
  “嗯。”哈吉摸了摸他的额头。铁爪抓伤的地方有毒,虽然剐掉了烂肉清了毒,额头还是有些烫,本来苍白的皮肤带着淡淡的粉色。见他昏睡得深沉,哈吉轻轻的抠开他的手指,想要离开。才抠起一根手指,晏敏的手又倏然握紧。
  
  “司马空……”他惊厥的大喊一声,倏然坐起。
  
  “什么?”哈吉听不明白他喊什么,但见血渍又从纱布底下渗透出来,凝着眉要把他按到床上,低声:“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里。”
  
  晏敏也不知是听得见还是听不见,呼吸有些急促,双眼还是闭得紧紧的,握着哈吉右手的那只手更加用力。哈吉紧蹙着眉,安抚他又躺好。看着伤口又渗出的血渍,心幽幽的一紧,像被针扎了一下。
  
  “打些水,再拿些金创药。”见晏敏安稳了,哈吉立即吩咐小五。小五哦了一声转身跑出去。
  
  冷姑娘还站在门前,看到小五出来,扔了一只小瓷瓶给他。小五看了一眼,冷姑娘淡漠的说:“这是灵玉回香散,比一般的金创药有效得多。”
  
  小五犹豫的看着瓷瓶,之前还明明见死不救,现在怎么又无端端的给药。
  
  冷姑娘睨看着他:“放心吧,那药没毒。”
  
  小五没趣的哦了一声。其实冷姑娘还是一个好人,也许这里头有些什么误会。又或者这个晏敏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冷姑娘的事?小五转回身把那瓶药递给哈吉。哈吉解开晏敏身上的纱布,将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血水迅速凝住。清掉刚刚渗出来的血渍,小五又递来干净的纱布,跟哈吉合力将晏敏的伤口再扎紧。
  
  晏敏沉沉的睡着,呼吸时快时慢。哈吉坐在床沿凝视着他那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脸。他眼睛的弧度很好看,那张藏在纱布下的脸也很好看。长长的睫毛在纱布上留下淡淡的两团阴影,让人想像若是没有纱布时,这张脸该有多媚气。哈吉伸手碰了碰他的睫毛,刷在手指痒痒的。
  
  也许见过他,这种感觉,在喝着酒的时候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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