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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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敦儒刻薄的看着地上的司马空:“你以为你激我,我就能救你了么?我要是那么轻易被你们这些人激将,再多几个李敦儒,也忙不过来。”
“不敢……”司马空握着晏敏的手看着顺着他额头流下来的血水,想抬手替他擦一擦,已经没有力气。
“走吧……,总是要死的。”司马空说。
晏敏还要转身去跪求李敦儒,被司马空拉住:“傲慢如大人,肯为我磕头求人,人生得如此,夫复何求?”
晏敏吸了口凉气:“好,司马空你记住,今天我欠了你一条命。等我办完我的事,即刻还你。”
“好。”司马空浅笑。
晏敏抱起司马空的身体,从山洞前离开。
“倒也是情深义重的娃。”老猴子捋着胡子轻轻叹了一声,捅了捅李敦儒:“你真的不救?”
“我为什么要救?”李敦儒哼了一声抖抖袖子。
“其实我觉得那个要死的娃是看出来了,你是多年不救人,手生了。怕要真救不活,传出去不好听。”老猴子瘪着嘴摇头。
“放屁。”李敦儒横了老猴子一眼。
“你这个人一生就好个面子。哎……”老猴子看着绝望手晏敏背影:“可惜啊,他们如果一早去别处兴许还有活路。”
“我都救不活,这天下间谁还能救得活?”李敦儒眉毛竖起来。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都几十年不出江湖,怎么知道现在没有医术比你更厉害的。”
李敦儒心高气傲,平生最自负莫过于这一身医术,最恨的,也莫过于这老猴子云跃天不把他放在眼里。当即冷笑一声:“云跃天,是你存心激我的。我若是不救他,少不得叫你以后有了话柄。若是救了,又让你逞了阴谋。不如赌一局,我要医活了他,从此以后这谷里的一应浆洗烹煮全部归你。”
“何必赌,你是必输无疑。”云跃天不屑。
“是输是赢,赌过才知道。”李敦儒飘然到晏敏跟前拦住他们,看了一眼面无血色的司马空一把夺了过来,带进山洞。
“司马……”晏敏一惊。
云跃天笑了笑:“别急,守在这里就行。他肯出手了,必然还你个活蹦乱跳的相好。”
晏敏擦了把眼泪,呆站在山洞外头,站了好一晌才想起什么,冲云跃天团身做揖:“谢谢老前辈,晚辈方才多有得罪,请前辈……”
“哎呀,陪你们折腾了大半天,现在饿了。去弄点吃的吧。”云跃天躺在石头捋着嘴唇边的胡子:“今天想吃兔子肉。”
晏敏转身地树林去不消多久,弄了只兔子回来。杀死剖净,生了一堆火架着兔子烧烤。云跃天弄了些香料油盐时不时往兔肉上撒一点,没过多久,肉香四溢。云跃天乐呵呵的坐在火堆前,深嗅了几口:“看你是个瞎子,倒很会做事嘛。”
“前辈请。”晏敏把整只兔子递给云跃天。
“吃独食可不太好,你也吃点。入谷到现在也有五六个时辰了,水米未进呢。”云跃天掰了条兔腿给晏敏。晏敏摇了摇头,坐在山洞前等消息。
明明已经初夏的天气,依旧是夜凉如水。遇到司马空的时候,也是夜凉如水的夜里。晏敏皱着脸把与司马空相遇细细想了一遍,苦笑。若是从前,那些替他做事的人,死了十个八个,他也眉头都不皱一皱。偏是这个无赖的混混,言语也轻浮,性情也桀骜难驯,却黏上了便放不下。
又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天蒙蒙亮,李敦儒从山洞里出来看着山洞前的一遍狼籍厉声:“这里几时变成你的厨房了?”
“还给你留了一份。”云跃天站起来,把一条焦酥的兔腿递给李敦儒。
李敦儒狠狠瞪了云跃天一眼。晏敏团身:“前辈……”
“伤口是补好了,能不能活命,看他的造化。”李敦儒慢条斯理的说。
“多谢前辈。”晏敏深深的作了揖,走进山洞。司马空躺在石床上,气息已经平稳。晏敏脱下衣服盖在他身上,不敢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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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的声音似乎是从谷外传来的,一声尖啸。晏敏被惊醒,摸了摸床上的司马空,他还睡着。不愧是李敦儒,一出手,便把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只是这身子还虚得厉害,手脚冰凉,没什么血气。晏敏吸了口气,起身走出入谷的石阵前,郑武和孟俊被困在五行阵里,晕头转向。一看到晏敏来,立即欣喜若狂:“大人。”
“你们怎么来了?”晏敏耸着眉,带着他们走出五行阵。
“我等接到陛下旨意,召大人即刻回京。”郑武奉上郦宸风的金牌。晏敏接过,沉甸甸的,眉心不觉皱了皱。
“大人,玉门关那边的事已由戚将军已经打理妥当,皇上那边正等着您回去论功行沉赏……”孟俊低声催促:“那些个文武官员见您迟迟不归,已有微辞。”
晏敏转身面朝着盘石谷。一转眼入谷已有五六天,司马空的伤势也已稳定。或许是时间离开了。这一去,再见他又不知道该是什么时候。
“大人……”郑武又上前一步。
“我去向谷中的两位老前辈道个别,马上就来。”
晏敏转身回到谷内,云跃天坐在竹屋门前正在逗一只山猫的幼崽玩。听到他的脚步也没有抬头。晏敏径直转到李敦儒的山洞跟前作了个揖:“晏敏见过神医大人,想请教一下,司马空的伤势现在如何?”
“你去意已决,他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李敦儒的声音从洞里飘出来,带着些讥诮的味道。
“晏敏是臣子,理应听从皇命。”晏敏低声替自己辩解。
李敦儒没有再应声。
晏敏回到竹屋,司马空仍是没醒,脉博与心脏都有节奏和跳动着。晏敏摸到他冰凉的手紧紧握住,在司马空耳边低语:“我欠你的,总会还上。告辞!”
“这就走?”云跃天抱着那山猫崽子斜睨晏敏。
“是。”晏敏拱手:“前辈的救命之恩,晏敏无以为报。日后若有用到之处,请尽管吩咐。”
云跃天笑了笑:“我跟那老妖精与世无争,有什么可以用到你的地方。倒不如把你那些个甜言蜜语留给他听,他必定欢喜的很。”
晏敏凝着眉,敷衍了一丝笑。回过头,他又仔细听了听司马空的呼吸声,朝山谷外走去。
一路快马加鞭,不消两日回到京城。京城里热热闹闹的,让人觉得边关的战事离这里十分很遥远。才入了宫,郦宸风就一路迎了出来,夹着笑意的声音平平的唤了声:“敏之。”
“臣,参见陛下。”晏敏牵起衣襟下跪行礼。
郦宸风拉过他的手把他扶起来:“没有外人在场,这些繁文缛节免了。”
“谢陛下。”晏敏刚直起腰,郦宸风的手落到他的肩上,目光无所顾忌的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看到他一身血迹斑斑的衣服摇摇头:“敏之一向最爱干净,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晏敏尴尬的低头:“请陛下恕臣失仪……”
“先去沐浴更衣,有话一会儿再说。”郦宸风把晏敏推给宫女,宫女领着晏敏去沐浴。
郦宸风背着手站在福宁宫里。因为玉门关的大捷,朝臣们突然对这位平时坐在朝堂上不怎么说话的天子另眼相看。他们发现这并不是一位可以让他们随意摆弄的君王。于是私底下,各种各样的小动作又悄然进行。郦宸风轻轻的笑了笑,想起先皇当年力排众议把一个罪臣之子从岭南召回,封官晋爵。那些不把先皇放在眼里的臣子只道先皇因为晏弩的屈死心存歉疚,却不料到晏弩的儿子比他父亲天狼大将军的光华更加夺目。
云淡风轻,天气清朗。一缕阳光斜洒在御书房里。郦宸风拿着本奏折心不在焉的看着。呈送到他这里的,都是严淮良筛选过的,无关紧要的东西。瞟了一眼,朱笔批上几个字就行。
“晏大人来了。”田福安低声说。
郦宸风斜目门前,看到晏敏随着方才那名宫娥,慢慢的往御书房里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照例是晏敏穿起来最为好看的白色。头发将干未干,用玉簪挽了个髻。脸颊微带着些粉色,身子瘦削单薄,却自有一股风流体态。郦宸风心中微微一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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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 。。。
二十六、
晏敏走到郦宸风跟前,周身带着些淡淡香气。他鞠了一躬:“陛下!”
干净得没有一丝血腥气的脸让郦宸风看得出神,田福安轻轻咳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拉住晏敏的手轻轻吸了吸鼻子:“真好闻。”
晏敏蹙眉浅笑。
郦宸风拉晏敏跟他对面坐下,这才看到晏敏身上还挂着只酒壶。质地很粗糙的羊皮酒壶,跟他这一身华服着实不配。
“这是……”郦宸风伸手来取那只酒壶,晏敏下意识用手护住。郦宸风皱起脸,晏敏笑了笑,将酒壶取下奉到郦宸风面前:“一位友人送的酒。”
“哦,敏之这么看重,必定是很重要的友人。”郦宸风想起他推迟了好些天才回京,温情脉脉的脸稍稍一冷:“莫非就是那个司马空?”
晏敏不否认。郦宸风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旋即话峰一转:“玉门关大捷,敏之劳苦功高。”
“臣的份内之事。”
“你又何必太过自谦。”郦宸风细细磨着晏敏手上的硬茧:“敏之果然是朕的福星,化不可能为可能的人。”
晏敏要将手拿出来,却被郦宸风握得更紧。他无所顾忌的抓着他的手摆弄他的每根手指,又抬头看他尖瘦的下巴,手指勾起来:“辗转劳碌,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朕有愧于你。”
“陛下言重了,替陛下分忧原就是做臣子的本份。”
“朝堂上的人若都像敏之这样,朕也就无需整日里处处小心处处提防。”
“陛下……”
“呵呵,敏之才回来,朕不说这些丧气话了。”郦宸风朗声笑了笑:“肚子饿了没?先吃些点心垫一垫,朕已经吩咐御膳房做你爱吃的菜了,留下来陪朕吃饭。敏之不在的日子朕都是食不甘味,今天一定要好好的吃一顿。”
“陛下爱惜之情不敢不从。”晏敏拱手。
郦宸风伸手从手边的果盒里拿了两块糕点放到晏敏手里:“今天早上才叫他们做好荔枝酥,朕记得你爱吃。”
“谢陛下。”晏敏接过,郦宸风支着下巴看晏敏慢慢咀嚼的样子。细嚼慢咽,绝不失礼。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自幼习武的人,没有一点武夫的粗鄙之气。身形看似文弱,弱中又带着强劲的韧性。像是竹园里的翠竹挺拔秀逸。
“朕的敏之真是太漂亮了。”郦宸风低声说。
晏敏微微一怔。郦宸风旋即意识到,眉微一拧:“戚连玉这个人靠得住么?”
“以臣的感觉,他是个沉稳老实的人。而且也曾是先父天狼军里的人。此次玉门关之行,多亏有他相助,事情才进展的如此顺利。”
“敏之信得过,朕也信得过。”郦宸风施施然:“如今朕有了十万人马,那些个文武官员终于对朕有所顾忌。想要做些什么,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来,陪朕喝酒去。”
郦宸风拉着晏敏往御花园里走,远远的就见宫人牵了匹小马慢慢的往这边来,二皇子颖瀚穿着一身骑射服骑着马背上匹。看到郦宸风,颖瀚从马背上滑下来,走到郦宸风跟前:“儿臣参见父皇。”
“二皇子。”晏敏鞠了一躬。
“晏大人。”颖瀚用很老沉的腔调对着晏敏:“听说晏大人赶跑了白夷人,颖瀚谢谢晏大人。”
郦宸风浮起难以觉察的冷笑。不消说,这是严贵妃教的。连颖瀚都要像晏敏说好话,后边的严淮良自然是对晏敏刮目相看了。以严淮良的性子,这往后需对他有更多的提防。
“臣不敢。”晏敏微笑自谦,那些话从一个五六岁的娃娃嘴里说出来,本是相当严肃的事都觉得有些好笑。
“皇儿这匹马是谁送的?”郦宸风看着那匹黑色小马,虽然个头不大,毛色油光发亮,看起来是个千里良驹的坯子。
“国丈送的,国丈叫儿臣学习骑射,要博古通今文武全才。”
“皇儿自己怎么想的,喜欢骑马么?”
“喜欢。儿臣将来要像晏大人那样上阵杀敌,替父皇扫平六合。”
郦宸风又是一层不易觉察的冷笑。玉门关一战,朝堂上的风向就有了微妙的转动。不过见风使舵也是人之常情。虽然手握了十万人马,稍稍稳固了地位,那些文臣武将是断不肯将把持了那么多年的朝政轻易还回来的。看颖瀚的模样,明日朝堂上只怕又有人要逼他立皇诸。想到远在扬州的颖浩,郦宸风幽幽的叹息。
“二皇子志向远大,将来必有作为。”晏敏拿着官面上的话敷衍他。
“真的吗?”颖瀚立即瞪大眼睛看着晏敏。
“是。”晏敏笑了笑。
“那我也可以拜晏大人为老师么?就像颖浩哥哥那样跟晏大人学习。”
“这……”晏敏蹙眉:“臣公务繁忙。只怕会耽误了二皇子的学业。”
颖瀚挠着头想了想:“没有关系……”
郦宸风轻轻嗤笑,严贵妃自己不露面,叫了个儿子在这里鹦鹉学舌。也不想想晏弩是被谁人陷害被判了个流三千里,让一代名将死在岭南的穷山恶水之间。
“陛下……”晏敏蓦然抬起头。郦宸风也听到了风声,四下张望。一名小太监从花园玉瓶门奔过来,血淋淋的倒在郦宸风跟前:“陛……陛下……,有刺客……”
四周的侍卫立即围住了郦宸风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