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系列4-点灯人-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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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若梦盯着自己男朋友的背影,眼神中有崇拜、爱慕却也有复杂的恨意。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她紧紧抿着嘴,最后近乎咬牙切齿地说。走出几步后,却不知为什么回头看了一眼,那棵奇怪的古树笼罩着的屋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在那时一晃而过。
刘若梦吃了一惊,揉了揉眼睛再看,却依旧只见着空洞洞的一间屋子罢了,里面什么也没有。
「真讨厌!」她想,如果不是为了陆修权,她才不要来这种既没浴室也没抽水马桶的地方呢。好想快点回去啊!
王林甫坐在旅馆客房的窗边书桌前,他在飞快地写一封信。几分钟后,他放下笔,将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发现有些地方语句不太妥当,遂又划掉原句,重新补了几句。
既要达成他的目的,但又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将修改过的信读了几遍,确信没什么问题了,便摊开新的信纸重新又照着抄了一遍。随后,他点燃了原先的信纸,丢进金属垃圾桶,而将新的信纸搁到一边等待墨水干透。
在这段时间里,他也并未停手。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里翻出一个小小的金属圆筒,戴上实验用的橡胶手套,铺开一张白纸,然后从圆筒里倒出了自己刚刚采集来的东西。
那似乎是从什么地方挖出来的碎石砂土,有着不规则的外表和各种色泽。王林甫取出了一把精钢小镊子,戴上夹鼻放大镜,如同世上最出色的雕琢工匠一般,在那些颗粒中小心翻捡着什么。
他逐一取出一些颗粒,调整着放大镜的焦距仔细查看,慢慢的,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后,他又将这些被挑选出的颗粒放回去,连同原先那些碎屑颗粒一起用一张白纸包裹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封好,再将这个纸包同刚才那封信一起用塑料袋密封。
他做完这一切后拨打了手机里的某个号码:「到旅馆后门的树林里来取,订金我会当场付给你,但你要保证替我送到,好,十五分钟后见。」
他挂了电话,重重地舒了口气,整个人仰靠到椅背上。
从他所住的客房窗口望出去,正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渤海,而在斜右上方的位置则是那座古老的灯塔。古老的巨人依旧沉默无语,静静俯瞰整座港湾。他忍不住想起今早在轮渡上遇到的那几个人,那个叫郑浩瀚的没什么特殊,但那一男一女却实在惹眼,尤其那个男子,王林甫活到这个岁数,也见识了不少世面,却从未遇见过一个男人能长得如此美丽却也如此冷硬,王林甫甚至从那个叫做祝映台的年轻男子身上感觉到了一种隐而不发的杀意。
做他们这行的,对这种事情这类人总是有种特殊的警觉性,王林甫下意识地觉得,祝映台是个极其棘手的角色,因而才会突然转性与之攀谈。王林甫想要从这个人嘴里套出点什么来,但对方的警惕心极强,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王林甫想,但愿这个人与他的目的并无冲突,否则他还真应该考虑一下怎样应付这个麻烦的对手……
窗外的雾气这时又再度弥漫起来,那种被称做渡雾可用来试探人心的奇怪的东西,在小岛以外的海面上如同幽灵一般飘浮,却在岛屿与海的分界线处被阻拦了脚步,以致于从窗口看出去,便会看到极其离奇的景象。明亮的近景,和迷离的远景,简直如同超现实主义流派的摄影作品一般。
奇怪,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想,随后马上明白过来,这时的灯塔并没有被点亮,随即,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记不起来,不久前还燃烧着指引他们前进的灯塔是在何时熄灭的。
下午一点,祝映台陪杜海燕一起走梦境中的那条道路。
从杜家门口出行,弯出巷口后左转,沿着村中唯一一条主干道向北偏西方向前进十分钟,就可以看到鸣金村的北村口。出村后,水泥道路依旧延伸了一阵子,路两侧是稀疏的林木,到下一个十分钟的时候,面前的路分成了两条,一条向西北弯向海岬上的古灯塔,另一条则向下也即西南方向而去,不知通往何处。
脚下的水泥地由此处开始正式转变为石版路,树木亦大趋稀疏以致最终坦露出空地,到最后地面完全演化为狭长而赤裸的一条。
石版路大概存在了很久,石条都深深嵌入了泥里,因为经年累月的湿气与踩踏磨损,已经毁损了不少,砖与砖的缝隙间常有青草探出头来。路越是往西北拐,越是湿得厉害,路面也因此变得更加滑溜起来,潮涛的声响伴随着湿润的海腥气向两人扑面而来,很快他们便在海岬角上近距离见到了那尊巍然耸立的巨人。
祝映台看了眼表,时间是下午一点四十三分,换言之,从鸣金村口的岔道到这座灯塔需要二十分钟左右,从杜家门口算起则是四十分钟左右。
杜海燕的心情看来很不稳定,手机上那条简讯曾令她欣喜了一阵子,之后杂贷店发生的事情却不知怎么将她的情绪彻底扭转过来,现在实地面对亲兄长失踪的最后地点,她开始显得战战兢兢,心事重重。
祝映台决定暂不打扰她,他打量着周围环境,并贴着灯塔台座往前走了几步,甚至探头看了一下海岬下面。
鸣金村的这座灯塔乃是伫立在一处将近二十公尺高的海岬顶端,除了唯一一条笔直通往门口的道路,周围根本无法立足。海岬的绝对高度其实并不高,但因为底下就是黑沉沉拍击崖壁的海水,加之峥嵘突耸的岩石,看起来还是足够令人害怕。
灯塔本身已极其破旧,上小下阔的圆形塔身上青苔四处附着,其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可以看到一个面海的弧形窗口,总共是四个,最底部的窗口距离地面的高度有三公尺左右,相当于一层楼的高度。
「在妳的梦里,杜先生进入灯塔以后,就将门锁起来了是吗?」祝映台回头问。
杜海燕点点头:「哥哥以前来信也提过,因为点灯是很重要的事情,为免出现意外,代代相传,每次点灯人进去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门锁起来。」
「哦。」祝映台应了一声,眉头轻蹙。
他又向远处张望。在这处海岬的左下方即西南向不远处可以看到那个主题乐园的建筑物,一个巨大的弧形大圆圈起了整个主题乐园的大致范围,周围则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整个园区按照等分原理被分为四块,此外,中间还有一个不算太大的圆形区域,这五个区域的地砖可能都使用了不同颜色,因此看来区分十分明显。
祝映台留神看了一眼,东部区块为青色,西部区块为白色,北部区块也即最靠近灯塔处为黑色,南部区块为红色,而中间的环形区域是黄色。
『原来是四象五行。』祝映台在心中下了判断。
下方主题乐园的建造显然是刻意迎合了四象五行的划分,东方青龙代表色青色指木,西方白虎代表色白色指金,北方玄武代表色黑色指水,南方朱雀代表色红色指火,而中间的黄色即寓意皇天后土,帝王至尊。
光从上方俯瞰的效果来看,这座乐园在早期规划的时候想必有着气势宏大的计划,但如今却只剩下了空大的壳子,看着很是凄凉,而在乐园以南更远的位置则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港湾,那里便是祝映台他们今早到达时的码头,此时码头上依旧人迹全无,连那艘被遗弃在港湾里的老旧木船也不动分毫。
祝映台走回灯塔的入口前,木门紧紧关闭,插销完好无损并挂上了锁头。随后他弯下腰去看,发现锁头下方的木板颜色与周围不同,祝映台不由得想,上午声称要去灯塔看看的王林甫是不是止步于门前。
「需要进去吗?」祝映台回头征询委托人意见,见杜海燕点了头,他执剑飞快地在门上一划,因为动作太迅速,所以杜海燕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只听得「叮」的一声,铁锁坠落在地,木门便歙开了一条缝。
「进来吧,小心点。」祝映台说,捡起落在地上的铁锁,推开门进去。
自从杜海鹰失踪后,这里应该已经有大半年没人来过了。祝映台环视着灯塔底部的空间,圆柱形的空室内只有一套桌椅和一组老式柜子,此外有一道螺旋阶梯从侧对门的位置开始向上延伸,通往塔顶。
他伸手摸了一下桌子,指尖立刻沾了一层灰,显示此处确实很久无人来过了。他又转到门背后去看,与外间一样,门背后同样也有一根老旧插销,此时虽然没有插上,但这表明杜海鹰一旦从里面关上门,插上插销并落了锁,就很难有人能不破坏门锁或是门板而进入室内加害于他——即便有人能够复制钥匙,在里面用锁头上锁的门也根本无法从外面开启。
祝映台想着,转头四处看了看,很快发现门旁的角落里丢着件东西,他捡起来发现那是一截毁坏的锁头,看起来正是杜海鹰失踪前使用的那一把。他又再度弯下腰看,确认插销附近的门板的确曾被补过,簇新的钉子与木板都显示这一块是后期加固的结果,看来当时为了寻找失踪的杜海鹰,鸣金村人或是警察曾经被迫弄坏过门板。
换言之,杜海鹰失踪时,这座灯塔很可能是间密室。
「村里人是何时发现你哥哥失踪的?」
「应该是第二天晚上就发现了。」杜海燕说起这件事,语气里有着隐隐的怒意,「因为第二晚就没有人点灯了,所以他们其实很早就知道了,结果却一直没人通知我。」
她说着走到那组柜子前,轻轻打开柜门去看。柜子里几乎是全空的,只有孤零零一个衣架上挂着一条被潮气打得微湿的毛巾,她拿起那条毛巾,出神地看着。
「这是我哥的。」她说,「这就是在我梦里,他进入塔里后用来擦头发的那块。」她看着那条毛巾,整个人彷佛霎时陷入了梦境一般,眼神迷离,声音也飘渺起来,「对了,在那之前,他因为听到外面有声音,所以开了门去张望。」
「是什么样的声音?」
「啪嗒啪嗒,好像大鱼搁浅的时候拍打地面的声音,又好像是有人走路的时候踩到水坑的声音,那个声音从远处一直传过来,可是他一开门就消失了。梦里当时下了雾,所以什么也看不清。」
又是雾。
「我哥大概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所以他锁好门,提了桶开始往上走。」杜海燕说着,彷佛自己真的带着一个铁桶一样,她弯下腰提起桶,随后踏上螺旋上升的阶梯,一面走一面说,「上面是平台,这里有灯台,他替灯台添加灯油,然后用火折子点燃。」她边说边做,如同真地在完成添加灯油的动作一样,手臂举着,往放在壁上凹槽里的灯台重复着倒入液体的动作。
「他一点点地往上加,就像这样。」
灯塔里的窗户都在转弯平台附近,因此从外部看来有明显的弧形。窗户不大,这使得整座灯塔内的光线在下午也比较昏暗,这种情况下,杜海燕如同梦游一般的动作和神情,几乎会让人以为她是被附了身,事实上祝映台确实很关注是否有这样的迹象。按照他的推测,如果杜海鹰是在灯塔中遇害,那么就算魂飞魄散,他在死亡前留下的极大的怨念与恨意必将保留在这个地方,但奇怪的是,他依旧什么也感觉不到,杜海燕的状态只是她的自我暗示,而她屡次所说的「啪嗒啪嗒」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呢?
祝映台跟着杜海燕一路往上,终于来到了塔顶的灯笼室。
彷佛从地底隧道一下子来到了辽阔的山顶一般,大量的秋日阳光瞬间毫不吝啬地洒落到他们面上,太过璀璨的光线使得祝映台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才勉强适应过来。远处是波光粼粼的海水,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偶尔可以看到一、两只海鸟匆匆掠过,发出欢乐的鸣叫。因为这来自人界昭示生命的景象,杜海燕的神情也逐渐恢复了正常,有好一刻,两人只是静静感受着那些光线的爱抚,呼吸着新鲜的氧气,享受着海风的吹拂,这些生动而美好的东西令他们觉得温暖和宁静。
『你啊,真应该多出来走走,晒晒太阳,再憋下去,都能长蘑菇了!』
总是在放松的时候,那个人的声音就会悄无声息地将他包围起来,不动声色地攻城略地。
『担心我做什么?我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保护不了自己吗?』
『你看你,就是这种别扭的性格最傻,不过我更傻,因为喜欢你,结果连这种麻烦的性格竟然也会一起喜欢。』高大的青年嬉皮笑脸地在阳光下说着,明明一身的狼狈,他的身上却彷佛还能看到亮光。
到底有多久了呢?认识他,喜欢他,躲着他……
对了,那是大二的暑假,距离现在已经有四年多了。那个人竟然已经到处追着他跑了四年多了!四年里总共只得一次的匆匆擦肩而过,却也不过是让他险些再度陷入危机,受伤流血而已,即便这样,为什么还是不肯放弃呢?
「阿柏……」他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音节吐在寂静的空间中响得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所幸杜海燕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注意。她此刻站在灯笼室中央的灯座前,那里面的灯油如今只积着薄薄一层,不知是不是被烧干了。
「我哥他上来后,将所有的油都倒进这里。」她低声说着,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挽留意味,她应该并不愿这一场回忆就此结束,这是她仅剩的关于兄长最近的回忆。
「然后他加了一块东西进去。」
「什么东西?」
「不知道,好像奶油那样长方形的一块,软软的,丢进去以后就融化了。他调整了透镜,点了灯笼,然后他似乎打算回去了,结果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为什么?」
「我不知道!」杜海燕摇着头,「梦境到这里就没了,总是,到这里就没了。」她的眼神一瞬间哀伤而迷惘,「祝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哥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祝先生?」她近乎哀求地说着,眼睛里已经有清澈的泪水在打转。这里曾站着她唯一的同胞,如今莫名其妙地失踪,生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