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而得之(父子)-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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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重是老师也有寒暑假,有的时候需要在学校加班,周子知就去爸爸的办公室沙发上打盹儿。他们从未分别超过一日。而军训有两个星期。军训期间禁止使用手机,但周重还是给他买了一个让他带上了。儿子动点小脑筋,应该总能想到办法充电。
但是……两周的时间还是让人觉得遥远。
当天晚上周子知就给周重打来了个电话,周重接起电话,放下书,走到窗口点起了一颗烟。窗外是一片死寂的黑暗,耳边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良久,那边才传来周子知以往那样精神饱满的声音,“爸爸!你怎么不说话?”
周重笑笑,“我在等你说。”
“我和你说!我们竟然十二个人住一间屋子!给我们训练的军官都很年轻,估计比卫哥哥还年轻。今天太阳好大,我们在外面站了一天,可晒死我了。我都晒伤了!可那只狐狸不知道怎么长的,怎么晒都没事儿,还是一身白皮……”
周重听周子知在那边喋喋不休地说着,在他换气的空隙沉声说:“多说说你自己。”
“嘿嘿,我自己……”周子知在那边像是想了想,“今天午饭大家站在一个大桌子前边吃,一桌子的菜随便夹,终于没人管我挑食了哈哈!”
“恩。”周爸在电话那端也沉沉地笑了两声,“多吃点。”
“我,恩……”周子知像是在仔细回想自己的光荣事迹,“我睡上铺,上铺可真有意思,每天都要爬上爬下的。下午学唱军歌儿,他们都说我五音不全……爸爸,我唱歌很难听吗?”不等周重回答,周子知又接着说道:“但是那只狐狸倒是唱得不错……”突然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尖锐的哨声,“爸爸,我们晚上集合了,先不说了,拜拜!”说着就挂上了电话。
周重看着屏幕上闪动着的通话时间,放下手机,才发现指间的烟已经烧到灭了。
周重给他发了个短信,“洗漱的袋子里有防晒霜,别忘了抹。”
周子知站在队列里,裤兜里装着手机,感觉到紧贴着大腿,一阵麻。周子知笑了。
第二天周重讲课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手机一直摆在课桌上。卫进在台下听课,戳着腮帮子若有所思。等下了课周重夹着书走了,卫进一拍大腿,“周老恋爱了,周老一定是恋爱了!”然后又同身边的同学八卦了一番。
前天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周子知发过一条短信:“爸爸,床不舒服,我睡不着。”
周重看到短信从床上起身,坐到书桌前回短信,但周子知再也没有回回来。清晨周重突然醒来,头已经磕在了书桌上。
又是一个艳阳天。
中午的时候周重坐在办公室里看书,周子知躺在宿舍床上摆弄着手机。打了一大篇的话,然后“吡”一声,没电了。
钻去教官的房间找着了个插头,然后就蹲在那里发短信。
结果听到身后一声怒叱,竟是他们的班主任现身。拘了他的手机,把他骂了一通儿。周子知装作可怜兮兮对他说:“我爸爸让我每天给他打电话,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通知他一下,以后几天不能打了?”
班主任显然面硬心软,把手机递给他,“一分钟。”
拨通了电话,周子知又沉默了许久。最后才说,“爸爸,等我回家我要吃好多好多的肉,我要睡上三天三夜……”见班主任在一旁示意他快点儿,他最后说:“爸爸,等我回家。”
然后就挂了电话把手机交给了班主任。
周子知这边说得这么悲壮,可怜了那边儿听的人,久久不得安宁。
晚上没有电话没有短信,第二天早上也没有。担心到第三天,周重想一定是手机被没收了,或者是小孩儿玩儿得开心了,或者是训练太累了。
晚上遛弯儿,一遛就有点远,直接走到了武警大院。绕了一圈儿,四面高墙,门卫持枪守门。他把手放在墙壁上,他的子知就在里边。
他轻轻地笑了。然后走远。
他突然又转身回来。
不过是一堵墙,不过是一堵墙。
周重扒着砖缝儿,一扒一跃,三两下就跃了过去。
墙的另一边是一片小树林,透过树叶周重恰好看到学生们在操场集合着说事儿。夏季天长这会儿还亮着,远远就能看见周子知在队列里和身边的同学打打闹闹。总是他神采飞扬的侧脸,周重看了几分钟,却像是很久。
周子知总是不向这边看过来。如果他看过来的话,他一定会发现自己在这里。周爸爸是如此相信着的。
两周之后,周重去学校接他。去的早了,抽光一整包烟才看见校车缓缓驶来。车上的小脑袋耷拉的一个比一个蔫儿,他远远地就看见自己的小孩儿,扒在车窗上向他使劲摆手。
半个月前还白白嫩嫩的小孩儿黑了一圈儿,但整个人显得更精神了。周重发现他喜欢周子知的任何改变,他会为他一丁点的变化、成长而感到欣喜。
下车之后周子知完全无视班主任的召集,直接扑到了周重怀里。周重摸摸他的后脑勺儿,摸摸他的后背。小孩儿好像更结实了。
向班主任老师示意了一下,周重就直接把自己家小孩儿带走了。
到家之后周子知突然扭捏起来了,“那个,爸爸……老师要求我们给家里写封信,你收到了吗?”
周重点点头,指着桌子上的牛皮信封。
周子知脸一红,“那你看了吗?”
周重又笑着点点头。他从未期待过会在这种时候收到这样的一封信。
“啊!讨厌!你竟然看了!不能看不能看!”大喊着周子知扑了上去,把信撕了个稀巴烂。还一边撅嘴吹气,“我本来还侥幸地想也许你还没看呢!这个里面写的东西不能算数儿,不算数儿!”
等周子知跑去浴室洗澡,周重又一片片地把碎片收拾了起来。
周子知出来的时候头发还湿漉漉的,光着上身,穿着短裤。胳膊上有明显的晒过的痕迹,周重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拿浴巾给他包上了。
坐在沙发里,周重给他擦头发。周子知倚在周重的身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重的手原本在轻轻地拨棱周子知湿软的头发,然后摸了摸他的额头。指尖顺着鼻梁挪到鼻尖,看到鼻翼在睡觉的时候一上一下地翕动。指尖下移,停在人中的小凹陷里。周子知觉得有些痒,甩甩头躲开了。
周重一声叹息。
他无力地垂下手,有些倦怠地看着蜷在自己怀中的小人儿。
周子知已经回来了,现在就在自己的身边。
但他的生命,已经被人撕去了两个星期。
作者有话要说:变态跟踪狂周爸……
周子知信里写什么了呢~
交完图了~我自由了~喝小酒儿,看小球儿,睡大觉~~~
06 分床
06 分床
军训回来周末两天的假期,周子知窝在家里养膘儿。晚上钻爸爸的被窝,倒头便睡。周重开着一盏床头灯读书,时不时看看像小孩子一样呼吸声粗重的周子知。小肚子也一起一伏的,时不时咂咂嘴。周重笑笑,果真还是小孩子呢。
周子知又咂了咂嘴,睡梦之中四处摸索,终于找到了爸爸的手。冲着手背啃了一口,留下了一滩口水。又舌尖勾着舔了两下,把口水舔走了。
周重深吸了一口气,关上了床头灯。黑暗之中,他看不到他。可其他的感官却愈加强烈起来。轻热的呼吸打在他的手心里,痒。
周子知有两道浅浅的双眼皮儿,笑的时候会折起来。清晨的时候薄眼皮会卷成内双,显得眼睛特别大。朦朦胧胧一眨一眨地看着已经醒来的爸爸,艰难地说了一声:“爸爸。”
这是只有周重能看到的光景。
“要不要再睡会儿?”周重慌乱把眼神收回来。
“口干……”周子知又揉揉眼睛,不打算动换。
周重起身去给他倒水。回到卧室把水杯递给他,发现他正坐在床上研究自己的脚趾头。
“爸爸,为什么我的小拇指向里弯?”指着自己还有点圆乎的小脚丫。
周重把脚从拖鞋里抽出来,放到床上。周爸爸的小拇指也向里面弯着,弯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周子知笑了,就着周重递过来的杯子喝了口水,“我的手指好像也有点弯!”伸出手来比划比划,“无名指!”
周重也伸出手来,无名指上面一节手指向中指那边靠拢。
周子知高兴极了,然后又撅着嘴道:“可是为什么我长得不怎么像爸爸?爸爸那么帅!”
周重把杯子里剩下的水喝掉,“你长大以后也会很帅。”
周子知突然一下子扑了过来,周重忙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小孩子现在个头不小了,也长了不少分量。猛地被扑上周爸还是会有些持不住。周子知挂在爸爸脖子上,“爸爸,扔扔我!”
周重搂着他的腰背,把他向天花板扔去,然后稳稳地接住。周子知一边飞一边欢呼。他想唱一首歌,爸爸把我高高抛弃,唱风从我耳边刮过,爸爸的大手把我接住。
不过周爸爸扔了几下就开始喘了。搂着他的脖子把他放在床上,自己也倒在床上,恰好把周子知覆盖住。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里,一边喘一边低笑。“再过两年爸爸就扔不动你了。”
周子知搂着爸爸扎手的头,咯咯地笑。见爸爸压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就开始扭了起来。周重低哑地说:“子知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声音有点危险。周子知果真不动了,有些好奇地看向爸爸。周重也抬起头来看他。
“爸爸……”周子知又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近距离看到周重的瞳孔猛地收缩。有些不解,但还是攀着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脸颊。
周重撇开他,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爸爸……”怀中突然空了,周子知看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爸爸。他坐起到床上,想要起身。周重拿棉被给他裹了起来,隔着棉被紧紧地搂了上去,像是抱着一个大大的蚕蛹。周子知动弹不得,双手被束缚住,紧紧地压在胸前。呼吸都有些困难,在狭小的空间里渐渐发热。无论何种形式,他喜欢被爸爸拥抱的感觉。
周重在他的耳边说:“子知,你已经不小了,以后自己睡吧。我把你的那个卧室收拾出来。”
周子知推开他,“为什么?不要!”
“子知,我已经不能承受……”周重眼中如暗潮般深乱。
事情看上去没什么迂回的余地,周子知伤心了,被棉被裹得出了一身的汗,恶狠狠地跳下床去洗漱。
不能承受什么?不能承受什么?
周子知一边刷牙一边脾气很坏地把牙膏沫吐的到处都是。
周子知这几天心烦意乱,新床很软,周重还给他买了个大抱枕,但是哪里有爸爸抱着舒服,他都抱了十几年了。
余诺指了指他的黑眼圈,又指了指趴在桌子上同样很蔫儿的狐狸,“你们果真有情况?”
周子知凶她,“你才有情况!”
余诺有些不解,他对于这种调侃向来见缝插针,今天却特别反常,于是问:“你也来大姨妈了?”
“大姨妈?”周子知不解地眨眨眼睛。
余诺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旁边的狐狸貌似听懂了他们的对话,漂亮眼睛又瞪了过来,周子知对他说:“抱歉啊,缺觉,今天没力气调戏你。”
狐狸也懒得与他争执,两人一起趴桌子。
英语老师恰好走进教室,见周子知这个小魔星蔫儿了,心情特别舒畅。
周子知有一天照镜子发现额角上方长了一颗红色的痘痘,便跑去给爸爸看,“爸爸,你看,我脸上起包了!”
周重刚研读过各种有关青春期的书籍,看了看他的包,说:“没关系,别碰它,过几天就褪下去了。”
周子知又看了镜子一眼,“有点疼,有点痒。”有些不爽地说:“真碍眼!有碍瞻观!”
周重笑笑说:“红色的,还挺好看的。像眉角的一颗痣。”
周子知于是发现这颗痘痘也不是那么不能容忍了,不过马上就发生了他更不能容忍的事情。
周重请了个保姆来,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婶儿。晚上会来周家收拾一下屋子,周爸忙的时候她来做完饭。周子知异常排外。刚被爸爸从床上赶走,家里又来了陌生人,让他十分不爽。找爸爸说:“爸爸,以后我会帮你做家务,所以不要请人来了,好不好?”
周重说,“家里需要点人气,有人照顾你不好吗?”
周子知摇摇头说“不好!”
周重只是笑笑,不再理他。
周子知发现他现在越来越没有发言权了,爸爸接连无视他的愿望,越长大越拧不过爸爸。气鼓鼓地吃完饭,做作业,睡觉。
到了很晚周子知都气得睡不着,突然听到房门被轻轻敲了敲,周子知喊:“进!”心里还在嘀咕,直接进来不就好了么,搞什么形式。
周重并没有开灯,端着杯牛奶走了进来。坐在周子知的床边,“还是睡不着?”
周子知眼圈有点红,“睡不着!”
房门外是冰冷的白炽灯光,他只能逆光看到一个冷清的剪影。高大,凝重,遥远。他觉得恐惧,他突然害怕这样的一个影子,这个影子庇护着他,给他力量。但他过于飘忽无形,不知抓不抓得住。
周重把牛奶递给他,但是他没有接。
眼眶湿润了起来,咬着嘴唇又松开,终于小声说,“爸爸,我难受……”
周重放下杯子,“哪里难受?”
“这里……”周子知皱着眉指了指胸口,“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难受……”抬起头来,眼泪已经涌了出来,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爸爸,我难受,我难受……”
周重心如刀绞,赶紧上前搂住他轻拍他的背,“宝宝乖,宝宝不哭……”轻轻抚了抚他的胸口,“宝贝,还难受吗?”
“爸爸,停不住……”周子知的眼泪已经把脸都打湿了,“怎么办,爸爸……”
周重把他抱在怀里,“我带你去医院吧。”
周子知使劲儿摇头,“我不要去医院,治不好的,我不要看医生,我要爸爸……”
周重把他放平在床上,侧身躺在了他的身边。周子知拉着爸爸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想要抚平胸中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