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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花魂-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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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反应,望着她的黑眸仍旧冰冷无波。她的音容与姓名,未能勾起他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冰冷的神情,她曾在梦里依稀见过。千年过去,云梦大泽湿润的土地一寸寸的干涸,昔日的沧海成了桑田。她信守誓言,执意前来寻找,而他,却已经忘了她。

“你不记得了,是吗?”她叹息着,握住他的指掌,闭上双眸细细感受,缓慢的轻磨着,寻求着记忆里的温度。无人知道,她渴望再度碰触他,渴望得心痛。

带着哀伤的询问,让他皱起澹眉。除却难解的熟悉感不提,临湘城内外不该有人认得他,而她的一言一行,却在在表示对他十分熟稔,这代表她知悉他真正的身分?

“我该记得吗?”风行健反问,更加逼近她的睑儿,散落的黑发覆盖了她,与她的发掺融,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彼此。

她缓慢睁开双眸,静默无语。

何毅走上前来,也察觉出情况有些异常。他没有收刀,眼神戒慎。“风爷,这女人似乎知道些什么。”他横目扫了一眼魏江,再望向眼前的女子。“风爷,若要顾全大局的话……”话语戛然而止,却透出杀意。

风行健浓眉紧皱,知晓何毅的弦外之音。为了大局着想,是该宁错毅不错放。

该怎么处置她,由我来决定。“他冷冷说道,伸手擒住她,轻轻一带就将她据上马来。衣衫的飞燕,连同歼细的她,全落入他怀中,那姿态家极了归巢的燕,历经千年后才又回到归宿。

“是。”何毅眼中闪过讶异,却没有多加开口。谨慎如风爷,竟也有无法当机立断的一刻,这女子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在众人的注视中,风行健搂抱着那女子,策马迅速离去。

第七章

风行健无法说明,为何要扯了她,策马离开人群,来到僻静之处。与她独处的欲望来得强烈,他望着怀里的女子,决心一探究竟。或许,将她的来历问得分明了,盘桓胸口的熟悉感,就会不药而愈。

绿水尽头,穿过层层垂柳,是一片凄迷的茵茵绿地。此处远离临湘城,鲜少有人迹。飞燕在此盘桓,低语不去,如剪般的冀,剪碎晴空。

原来,这儿还有燕子。

骏马停步,他俐落的翻身下马,将她抱到绿水之旁,重重掷下,而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你是谁?”他冷冷的质问,眼底眉梢里寻不见任何感情。

她被推落在草地上,肌肤上传来刺痛,似乎已经擦伤。她没有低头采看,只是静默的仰望着他。

“我或许,该说是你的旧识。”她的笑容裒伤,眼底仿佛锁住了无限的秘密,那些令人哀恸的种种,她只能独自品尝,不能倾诉。

她的回答让他全身紧绷,低伏的动作缓慢至极,如一头逼近猎物的兽。每靠近一寸,黑眸中的杀意就增添一分。

“旧识?这儿不可能会有我的旧识,那些识得我的人早已经都死绝了。”风行健徐缓的说道,下了马踏住她的衣衫,压住她的衣袖,困住她如困住一只蝶。

倘若看得仔细些,说不定他会认出她衣衫上,那精致婉转的飞燕改样。

他的靠近没有让她胆怯,即使那显而易见的杀气,她也甘之如给,没有回避。她静静伸出双手,轻触他的衣衫,以及他强健的肌理,手儿有些颤抖。

许久不曾触及人的体温,由他身躯传来的温度,让她的血肉一点一滴的暖了,总算有了活人的温度。

[你记不记得我?记不记得我是谁?“芙叶低声问道,没有被吓退。她根开衣袖,只穿着单衣翻身跪坐在他面前,以双手轻抚着他冷硬的轮廓。

眼前,旧时天气旧时衣,已是最大的提示,她无法说得更多。倘若他想不起来,是否代表他早已遗忘了她?

这些年来,你年年在这里分送荷花。“他言简意赅,说出对她仅有的所知。

“那更早之前呢?”她询问着,望人那双没有情绪的黑眸,那深邃的眸子只映出她的面容,寻不见任何温柔,仿佛在他的魂魄中,所有悲欢都已经死去许久。

他怎么可能还记得?都是千年前的旧事了。

悠悠的,前尘往事都在脑中流徜而过一件件、一桩桩,只有她记得格外深牢……

千年前的那日,戎剑的魂魄散去,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她寻不到他,魂魄随鲜血流失,侵入泥土,渗入水流。

百川聚集于九泉之下,在地底深处的黄泉口涌出。那条河,幽冥府底称之为志川,千魂万魄总从那儿来到地府。忘川之畔,在奈何桥边,有个渡口。渡口旁,有座古老的亭子。

芙叶在那儿,遇见了婆婆。

这婆婆是谁?她并不知道。

浑浑噩噩的坠入黄泉,来到这里,她仍在找寻着心中惦念的身影,口干舌燥,喉间像是有火在烧。想捧起涓涓忘川水,水却穿透肌肤骨肉,流泄回忘川,永远捧不到唇边。

死去的魂,若无人奉祀,只能永世承受饥渴之苦,芙叶连一口水都喝不得。这种痛苦,无人能够抵耐,总逼得孤魂野鬼们匆匆再入阳世,不多流连。

婆婆走过来,不知已在忘川畔停驻多久,似乎日日在这儿,掬水给往来的魂魄饮用。她怜芙叶受苦,以青铜的樽舀了忘川的水,递来眼前。

“孩子,喝吧!”她苦口婆心的哄着,这些魂魄非要经她的手,才能饮水。

芙叶接了过来,双手在抖,颤抖的将水捧到唇边,渴得太久了,几乎要忘记水的滋味。只是,这是忘川的水,她有几分迟疑。那个忘字,如一枚针,戳刺在心上。

“我能喝吗?”她捧着铜撙,却不动。

“当然能喝,喝了之后,忘却前尘畜梦、了断前因后果,过了奈何桥,就入轮回合,六道之中寻个去处,不用在这里受苦了。”婆婆慈蔼的说道,将铜撙又推近了几寸,靠在她的唇边。

水的气息,让人心醉神迷。她多久不曾饮水了?

只是,启了这水,就必须忘却前尘旧梦?就连戎剑也必须忘了吗?她心中一震。

怎么能忘?她还想见他一面。

“不,我不喝。”她举起手,将水倒回忘川,宁可饥渴煎熬,也还要再见他一面。他说过的,谁人先死去了,就先在奈何桥畔等着,她怎能先走?

“不喝忘川水,可是不能渡过奈何桥的。”婆婆皴起眉头,摇头叹她太傻。

“我不过去。”

“像孩子,你知不知道,违逆轮的魂魄,要遭受什么样的责罚?”

芙叶闭起双眼,坚决不饮忘川水,铜樽在手中握得格外紧密。

她就是不走,要等他。

婆婆的叹息,听来十分遥远,充斥在万古的幽冥问,徘徊不散。“违逆轮回的魂魄,白昼时需遭火焚、入夜后必遭水溺。你想得清楚了?哪个人、哪件事值得如此执着,让你受这样的苦?”

“戎剑值得。”她低语着,双手覆盖在胸前,想起他所说的誓言,在她心中烙得那么深切。

哪个人若先死了,就在奈何桥旁等着。不论生死,都在一起——戎剑说过的一字一句,她都仔细的惦念在心中,如收藏着最宝贵的珍宝。

“但他恨极你、怨极你,怎么可能再信守的定?”

“他不守约定,我来守。”

放是,她站在奈何桥的这端,静静等待着,看尽了来去的魂魄,却总见不奢想见的那人。她日夜受着火焚水溺之苦,这么严酷的责罚,连最坚忍的男人,都要哀号哭泣,而她却默默忍了千年。

辗转的,在忘川之畔,她听见关于他的种种。他的魂魄不入地府,只在阳世夺取男婴的躯壳,罪孽一世比一世重上一分,他因为恨极她,所以不肯再见她一面。

花自飘零水自流,千年过去了,她总还记得旧日的约定,在飞燕缭绕的燕子居,在枕席间,他在她耳畔所说的誓言。

经过许久,心都要枯竭时,婆婆才开了口。

“你想见他?”

“是。”

“就算他早已忘了你,也要见他?”

“是。”

“那么,去寻他吧,一年给你七日,以他今生为限,或许,你能够拯救他陷溺于血海中的神魂。”

婆婆叹息的说了,她是仙人的心头血,生来精魂就该是痴情的。她全然不懂,只知道能够再见他一面,就已欣喜得神魂俱动。

千年前那藕蓬溅过她的血,结成的莲子,就是她凝成的魂。千年宿怨,光影飘蓬,连魂魄都隐约缥缈,她只能在花开的短暂七日出现人间。

但阴阳两隔,天有伦常,她不能将埋葬的记忆带来阳世。婆婆仔细的叮嘱,除非他触碰她,否则她不能触碰他;除非他开口,否则她不能开口;除非他想起旧日点滴,否则她提都不能提——颈间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全身“颤,硬生生从亘古的回忆中惊醒。才一回过神来,望人的是他那双残酷冷绝的眼睛。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有力的双手扼住她的颈项,徐徐的用力,冷淡的表情犹如渲残杀妇孺的举止对他来说稀胡平常。

颈间的压力升高,截断呼吸,她艰难的挣扎着,却被他庞大的身躯压制在草地上,完全动弹不得,就连在生死边缘摆荡时,都未曾如此痛苦。她喘息着,连视线都迷蒙了。

眼前的男人,不是那个疼宠她的戎剑,而是身陷血海,早被血腥洗涤得无半点柔情的风行健。

“你究竟是谁?”他稍稍松开手,却没有放开,重复退问。只要稍一用力,他的指掌就可以扼断她的颈项。

“只是一个你遗忘了的旧识。”芙叶轻声说道,连呼吸都困难。她的喉间疼痛,不由自主的颤抖,稍稍温暖的血液,此刻又冷了下去。

虽然以精诚致了魂魄,但在七日里她托了荷花而生,倘若他的下手狠绝些,她仍旧会在历经痛苦后,硬被驱逐回地府,重复死亡的过程。

“你知道我的身分?知道我的过去?”他眯起黑眸,望着纤弱的她,如望着一只可以随意摆布的美丽猎物。照理说,知悉他与魏家纠葛的人,早应该全都死尽,尸首没人滔滔湘江水中,在世上不该还有活口。

再都,倘若这女子真是他的旧识,为何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她是谁?记忆上被蒙了一层雾,而她是雾里的花,望过去时,只觉得那绰约的身影是心上的一抹剪影,深刻却不清晰。

“我知道的,是更久远前的你。”芙叶喘息丰,吐出字句,气息几乎就要在他的手上断绝。眼前浮现红雾,她和全身软弱,双手却还执意攀住他,不肯放。

“多久前?十年前?十五年前?”他逼问着,将她拉近,凶狠的注视着她。他与魏家的恩怨起源于十多年前,总以为她所指的,就该是那时的交集。哪里知道,这女子怀抱的秘密其实更加久远。

她紧闭温润的唇瓣,没有开口,连双眼都缓缓闭上。别说中不能将前世的事悉数告知,就算是能说,他又怎会相信?然而,玄离掌管竹简书册,早将弑父杀兄的篡位丑事掩去,史册上没留下那场惨剧,翻遍史册也未必寻得见他们的名。古今中外,从来都是胜者写历史,没有例外。

风行健截断空气的残忍行径,让她为之昏眩,温润的唇微微张开,眼中所见的都是他冷酷的模样——她会在他的手中,再一次历经死亡吗?她救不了他喝?

绝望涌上心头的瞬间,炽热的唇贴住她,哺人珍贵的空气,以及鲜烈的生命力,他的掌滑开,落入她的发中,强迫地迎接这热烈的吻。

她温润的唇柔软颤抖,却是冰冷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天地间只剩下他癫狂的吻,她喘息着,在他的狂乱下惊慌的低吟。四片唇似乎彼此寻找了千年,再也不愿意分开片刻。

他摆布她的生命,却又在最后那瞬间,不许她死去,将她从死亡的边界拉回阳世。

芙叶软弱的躺在他怀抱中,在他的唇移开后,仍旧难受的喘息着。

风行健拥抱着她,浓眉紧皱,冷酷的神色被懊恼取代。他是该顺从理智,当场就了结这言行难解的女子,但是当双手用力,掐得她近乎没有气息时,她眼中闪过的哀伤,偏又勾起他不舍的情绪。

他想不通,为何要手下留情。

“你知道我跟魏家的恩怨?”他将她扯到面前,冷漠的睨着她。芙叶摇头,轻抚着喉间的伤,只是一下轻触,就疼得全身颤抖,似乎已经留下伤痕了,足见他用力之狠毒,在刚刚那瞬间,他是真心想置他于死地。

心间浮现深深的痛楚,他不是哀怜自己的命运,而是在痛苦着,眼前的他竟是如此残酷的人。是那些仇恨,让他变得冷血无情吗?

我永远都会惦念着你,把你放在我心中,烙在神魂里,直到沧海成了桑田,也不遗忘你。

他明明就说过,会永远惦念她的。千年过去,去梦大泽干涸成为田地,他的记忆里却已经寻不见关于她的点滴了。

“我所知道的,是你尚未想起的事情。”她抬起头来,望着他的双眸。“你若是不放心,担心我的存在会对你有任何困扰,何不把我留在你身边,随时监视着?”芙叶提议道,她必须留下,在他身边紧守着。?

上苍给她的时间太过短暂,眼看就要来不及,她救得了他吗?

风行健瞪视着她,黑眸深黯。他杀不了她,却也不能放她离开。这女人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格外玄妙,是另有含意,或者她根本已经疯癫?

她如一道证,而他亟欲解开谜底。将她留在身边,一切就能昭雪吗?从触碰她,将她拉人怀中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跌入深深的迷雾中。隐约的知道,只有留住她,才能看清雾的另一端有着什么。

他握住芙叶的下颚,锐利的目光在她平静的表情上巡视着。

“留在我身边,就必须以死做代价。”风行健伸出手,将她圈人怀中,紧紧的贴在胸膛上。那位置格外的适合她,仿佛已经空虚了许久,就是在等着她来填补。

他总会杀了她,不论是她危及他的复仇计划,或是看完了整出复仇戏码,最终一切总会以杀她灭口做给。她难道不怕死?宁可付出性命来换取留在他身边的机会,她求的到底是什么?

她靠在他胸前淡淡一笑,无畏无惧,那笑容美得动人心魄,却也哀伤得让人心怜。

“死亡并不可怕。”她轻声说道,声音化为湘水的涟漪一圈圈的漾开。“许久许久之前,我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风行健带着她前往魏府,白昼隐没,月出东山,一弯月牙悬于天际。都属们早已在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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