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一朵香花-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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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灵万万没有想到一串项炼竟有如此复杂的来历,芳心低回不已。
“他做到了。”宋问机械性的往下说,“他是彻头彻尾的行动派,总有本领抢先一步实现他的理想。”
“宋问。”她为他的失落而失落。
“其实我早知道自己要落败了。在我前去观赏他预定展出的书作时,我的内心为之澎湃激昂,同时也觉悟了自己根本不该争,也不能争。我的存在只会使你两难,我不敢站出来为我们讲话,而他却是你的保护人。在你生病最需要人照料的时候,陪伴你的始终是他,而我连楼梯也不敢跨上一步。”
“宋问啊--你们这两个傻瓜!”她掩住脸。
“不能哭!花灵,别弄坏你美丽的妆。今天是王栋艺术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你必须让他风风光光的度过,这是你为人妻的责任。”
花灵仰起脸,吞下泪水。宋问总是对的。今天这个日子对王栋而言,不但重要而且意义非凡,以王家和外公的人脉,采访的记者必然很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身为他的妻子也必须战战兢兢的。
“为什么呀,宋问,你们都在为对方说话,那我该如何自处呢?”花灵呐呐抗辩着,平添忧愁。
“答案就在画展会场。花灵,等你看过以后,将再也没有迷惑。”
真能这样简单就解答了她的感情吗?“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她是欲哭不能,为她心中的网,一丝系王栋、一丝系宋问,双丝结成网,每一个结代表她一次的迷惘。真的必须剪断一丝,网断,情才绝?
“花灵,你很年轻,所以容易迷惑。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初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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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没有结果的故事。”
“初恋,是人心深处最初绽放的一朵香花,每一瓣清馨,每一瓣红嫣,都是生命的奇迹,须得好好珍惜,殷殷收藏,因为它不会再开放第二次。”宋问痴痴一笑。“花灵,现在我知道错了,只要付出诚心,香花会一朵又一朵的盛放,虽然不是最初的那一朵,但一样的美丽芬芳。”
“一个人可以恋爱那么多次吗?”
“我指的不只是爱情。付出全心的真爱一生一次已足够,但还是有许许多多的美好事物可以追求。我爱过,我渴望攀折我生命中最美的那一朵香花,到最后仍然只能把它收藏在心底。我,只有离开,去寻求别的安慰。”
宋问深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却是残忍至极的话:“等画展结束,我也该准备出国了。”
“你要去哪里?”花灵且忘伤怀,赶紧问。
“欧洲的某一家博物馆已接受我的申请,答应我去学习。”
“到底是哪个博物馆?”
“何必说呢!何必知道呢!”
“怕我去打扰你吗?”花灵黑眸中燃起不满的火焰。
车子已停在艺廊外面。
“进去吧!王栋在等你。”
“你是个懦夫!我真恨你!”
宋问目送她的离去,眉心拢上一堆寂寞的皱纹,颤手点了一根久已不抽的香烟,喷出两口烟圈,又捻熄它,博物馆中是不许抽烟的。
※※※
会场内静悄悄的,不该这般冷清才对啊!
“花灵,你来了。”
“阿栋,这怎么回事?”
“下午才开始展出啊!”王栋握住她的手。“现在,让你先睹为快,因为这不只是我的画展,也是你的。”
“我的?”
“打开所有的灯。”他一喊,室内瞬间大放光明。
“啊!啊--”她娇呼。
会场中央,每个人一走进来首先会注意到的地方,挂着一巨幅的女于肖像画:轮廓姣好的鹅蛋脸庞,微笑的嘴唇是一种隐藏着女性永远神秘的微笑,她红衣低领颈上赫然是一串“飘泊者”!牌子上注明的标题是:“妻”。
“你画了我!”
“我最想画的就是你。第一次公开展示人物画,自然必须是你,否则就失去意义了。”
“我一直都不知道。”
“给你惊喜啊!”
这一次画展的主题就是:“妻”!
细看之下,在六十六幅画里面,都可以见到她的身影。
一幅标题“囚”的画:壮丽的七彩云霓和弯弯的彩虹下,耸立于巍峨山崖上的灰色建筑物,庞大得如一只盘踞欲动的怪物,形状考究得似中世纪城堡,一位少女在城墙上注视着即将沉没入海的夕阳,她的面容不能看得很清楚,然而那份孤寂浓得令人不能忽视。花露屏息而望,明白那是在岳家时的自己。
一幅“少女”:紫薇花下,女孩拾起落花洒向天空.花雨缤纷中,女孩灿笑如光,花裙飞舞,青春的活力跃然而出。花灵很快想起,这是结婚前,有一天王栋为她作素描,她还抗议过呢!
一幅“新娘”:主景是身裹丝绸新娘礼服的新娘全身曼妙的背影,新娘身前有一面镂花铜框的古典镜子,照出新娘美丽的面孔,还有眼中神秘而复杂的神情。
一幅“秋水伊人”:涉足于荷叶飘浮的白衣女郎的背影,水中倒映花容,一尾小白鱼随流而亲乱了她的花貌。
一幅“玫瑰花精”:徜徉于玫瑰花海,身披薄纱的花精,有一股凡人不可触及的脱俗性灵,使人无法联想她也有七情六欲,生不出邪念。
还有:“害羞的女孩,何事稍坐云端”:天真无邪的女郎,穿着古雅的衣服信步热闹的台北街头。开阔的野外草丛,简约几笔带出远处的村落似有一小小的女子身影。气质高雅、风姿绰约的女郎正凭窗遐思…最末一幅“飞羽”,颇有中国水墨画清润古雅之风格。画中一女子负手在崖边凝望下面的飞泉瀑布,女孩侧脸的表情和她迎风飘扬的发与宽大的白衣裙,使人产生一种她将生出翅膀翩翩飞旋于山泉松林间的错觉。笔笔精细,不仅反映出画家惊人的想像力与写实功力,它同时表达了令人向往的“自由”。
这些画,一部分以人物为主,一部分以景色为主,然而总能在画中的某一处寻觅到一个女人的身影或背影。有的很写实的画出五官,大都笔触朦胧,所谓“画意不画形”,令人对画中女郎更有一番窥探追究的。
从王栋眼中,花灵已能确定画中的女子全是她,所以他才说这也是她的画展。
“栋!”她黑玉一般的眼眸掩藏不住内心的波动。
“什么也别说,只要你真心喜欢它们就够了。”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
这次的展出无疑是太成功了。尤以那幅“妻”被讨论得最多,成了相关杂志所争取的封面,许多艺评家在报章杂志上大论“妻”的神秘微笑,还拿出“蒙娜丽莎的微笑”来作比评,公认这是女性最美的笑容了。
画展首日,花灵那一身打扮,被上百次的要求站在“妻”旁接受拍照,还有与王栋的合照,有生以来头一次大放光彩,不断出现于媒体中,甚至电视新闻都有过报导。中南部的文化中心、知名画廊均来电或来函要求巡回参展,还有两个电视综艺节目请王栋夫妇带那幅“妻”和几幅主要作品上节目,被王栋拒绝了,私下对她说:“画家需要宣传与肯定,但宣传到综艺节目去,未免太离谱了。”
摆在签名处的精印两百本画册,第二天即销售一空。
“时空艺廊”也同时增加了知名度。
而真正令王栋兴奋的,是接受东京方面的邀请。
“花灵!我好高兴!我被肯定了!”他大叫着抱起她旋转。
“恭喜你,栋,你太棒了!”她深觉与有荣焉。
“恭喜我们!你是我的福星啊,我的小花朵。”
也不管有旁人在,他当场便吻了她。
半月后的一个凉爽下午,王栋突然把一位新朋友带回家,是个三十五岁上下,打扮得很有格调的女性。
“叶彩绸,服装设计师。”他介绍。“她来参观画展,看完之后坚持一定要认识你。”
叶彩绸专业的眼光将花灵由头打量至脚,不漏看任何小地方,连花灵上午才擦好的指甲油都注意到了。
“太好了!我找你这类型的女性找很久了。你周身上下均洋溢着如珠如玉的典雅气质,正是我所要的。”叶彩绸捉住她的手。“请你当我的模特儿,拜托!”
花灵不知所措的看向王栋,她可不想走上伸展台。
“叶小姐她接受了英国一家博物馆的邀请,制作十六袭从清朝至民初各阶段上层社会女性的代表服饰,预备存入博物馆给外国人观赏。她除了必须参考历史文献,还必须有一位现成的模特儿好刺激她的灵感。”
“我希望能找到适合穿戴那些服饰的女性。”叶彩绸补充:“当我完成每一件作品都由你穿上,如此一来更能使我找出它的缺点而加以修改。”
花灵不由得心动,征求丈夫的意见。
“你觉得我可以吗?”
“不行的话我也不会带她回来了,主要还是由你自己作决定,不过你一旦答应,就须负责到底,不能半途而废哦!”
花灵又问明白工作细节,自觉时间上可以配合,便答应了。
王栋对叶彩绸只提出一个要求:“我想画下花灵打扮得像清朝、民初贵妇的画像,作为纪念。”
“没问题,我会多设计几件,最后才挑最符合要求的十六件送审。”叶彩绸年轻热情的拥住花灵。“太好了,花灵,我本来只有三成把握,因为另外两位设计师不但资历高,又常作复古设计,但有了你,我觉得我可以胜过他们了。”
“什么?还有两位设计师?”
“这次共有三位中国设计师角逐这份荣衔,我是最年轻的一个。等我完成后,我会为你拍下录影带还有幻灯片、照片连同设计图稿寄到博物馆初审,初审通过我再携作品去伦敦。”
“这么困难啊!”
“却也是难得的荣誉啊!花灵,你有种让老外崇拜的东方女性美,最难能可贵的是你使人感觉神秘,这是专业模特儿最缺乏的。”叶彩绸两眼生辉,似已胜利在握。“你的美再加上我设计的服饰,一定能征服那些老外的。”
她走后,花灵问王栋:“我真的美吗?我总觉得雪钗才是众所瞩目的大美人。”
“谦虚本身就是一种美。”王栋笑答:“雪钗是很美,但她美得太自我,像电影明星,随时不忘自己的美。比方你们两人坐在一起,客人走进来会先注意到雪钗,可是等他要走时,他眼中就只有你了。”
“我还是觉得雪钗比较美。”花灵老实说。
王栋仰头哈哈大笑,把她楼进愫裹。
等台湾这边巡回画展结束,季候已转为寒冬。
而今就等来年春天,东京方面已开始为王栋作宣传,这次带去的不是六十六幅,而是将近一百五十幅,很多都是他以前保留下来不舍得卖出,等待像这样的机会,也有些则预备向收藏者借回来参展。
宋问,也将在那时候告别故人,飞往欧洲学习更专门的名画鉴定知识。
花灵一想到他便深深自责与难过,那么好的一个人,双肩扛起为王栋作嫁的重任,她竟然斥责他是“懦弱的人”!若是他强横的要她跟他走,事情将如何收拾?当时她实在太无知、太不成熟了。
她一直没有再单独与宋问说话的机会,是巧合或是他有心避开,她也无法去问,只能在心中咀嚼。
日常生活倒还如意,王栋仍然喜欢画她。整理三楼的收藏室时,她才发现有的她的素描簿和相簿已有二十多本,光是从头到尾翻一遍就看累了眼睛,歪在长椅上小睡一会,不多久,王栋完成了一幅“沉睡中的花露”。
“你怎么可以偷画人家,而且还是睡着的模样。”
“是你触动了我的灵感。”
“不行,不行,这不能给人看。”
“为什么不行?你衣服穿得很多嘛!”王栋安抚道:“这是非卖品,可以吧!”
“真的?”
“当然,以你为主的人物画,我一幅也没卖啊!”
“是没人买吧?”
“乱讲,想要的人很多。只是在画展前,我便与宋问说明白,你的画像是非卖品,必须注明清楚。尤其是那幅‘妻’,我拒绝得嘴快说破了,搞不懂那些人,把别人老婆的画像挂在墙壁上有什么意思?”王栋故意取笑那些男人。
“你不卖又何必画呢?”
“因为花灵你使我有非画不可的冲动,这才是最重要的。日本画家岸田刘生从爱女丽子五岁至十六岁为止,为她画了一系列‘丽子像’,我的妻子会不如丽子吗?何况,画家对于自己特别喜爱的作品都有保留不肯卖的情结。”
花灵也只好由他了。
到了元宵节晚上,王栋忽然不太放心的问她:“你会陪我一块去东京吧?”
“我一定要去吗?”花灵想到那份累,就提不起劲。她前不久才陪王栋去日本三天,了解一下展览场地,等东京那边结束,接下来还有东南亚巡回展,这般周游列国的生活她一下子还无法适应。
“不是说好了补度蜜月?”王栋急切的道:“趁着展览之便,我们从日本游起,我这识途老马可以带你去许多不为观光客熟知的好玩地方。”
“嗯,妈妈来信说,四月中旬将率团赴东京表演,如果方便的话,可以看到妈妈。”她指了指桌上的航空信。
“那有什么不方便呢?”
“想想,我没见过妈妈的舞姿呢!”
“可以请大会的人安排,你想连看十场也行。”
“那我不要再配戴‘飘泊者’给人拍照,这样也行吗?”
“自然可以。”
花雯投人他怀中,悠悠道:“我开玩笑的。栋,你对我好,我心里有数,做为你的妻子,即使帮不了你,至少也要配合你,不使你为难。东京方面看过台湾这边的报导,我与‘飘泊者’势必要出现在展览首日,陪衬你的风采。”
“也许就是你这种自然灵变的个性吸引了我,不断激发我的灵感,我们真是天生一对。”他兴味盎然地说。
“你可不可以停止替我吹嘘?”
“好吧!再说一句:‘花灵,你是我的宝贝大太。’”
她的脸上掠过一抹笑意。
“说真的,花灵,你愿不愿意在我们回国后接手管理‘时空艺廊’?”
“我行吗?”提起艺廊,她不由想起对宋问的伤害。
“我会帮你的。我们出国一方面也为了长见识,可接触到许多艺术家,他们个个都是一本活字典,只要虚心,你会发现学习不难。”
“让我想想,现在的我实在没把握。”
“你愿意做的时候告诉我,在这之前,沈约答应代理一下。”王栋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