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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部分

拍翻御史大夫-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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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定只能写一手瘪脚的应酬诗。叹了口气,总得熬过这一刻,写得差也不要紧吧?反正她说了,她珍惜他,应当不会在意这种小缺点吧?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
  
  一架七八尺宽的楠木衣架拦在明间与床榻之间,横杆上一件翠青织成裁制的大袖衫长及地面,小婢手持剪子,细心地检视着衫上织纹,只怕哪一处被勾得起毛、或者露出个线头,若有就赶紧拿剪子修平了。既是卖身为婢,自然不可能有一双细嫩的手,略粗的指腹拂过织成上的那些带着几分异国风情的纹路,只见略深的翠青为底,经线起花织出孔雀衔同心结纹,孔雀毛羽若真,因为捻线时捻入鸟羽,所以孔雀身上的翠绿色随光影移转不同,孔雀两两一对,颈上系着金带,金带经过鸟喙,在两只孔雀中间打成同心结,金色灿然纯正,因为是用打薄的金箔包在线上织成,而孔雀之下,交缠的深青色唐草纹横过一排排孔雀之间。
  
  小婢正专心查看织纹,却听后面有人说「啧啧……李相公真舍得,这只怕不是一般匠人的手艺吧?」
  
  小婢回头,便赶紧退开,只见说话的那人一身深青襦裙,宽松的裙下可看出肚子,她查看嫁衫,后面几个女子或坐或站,其中,这几日来山亭帮办诸事的女傧相郭供奉笑着说「薛夫人火眼金睛,这是从东都大商胡那里挖出来的压箱宝,相公这个月的薪俸都砸在这件大袖衫了……」
  
  「璇玑好福气啊。」那薛夫人说。
  
  「薛姊姊快来这里坐,大帅千交代万交代,说不能让姊姊累着。」虞璇玑从里间发话,那薛夫人自是田敦礼的媵妾薛十五娘,她便赶紧走进去,只见虞璇玑靠着凭几坐在妆台边,耳上梳着博鬓,两个小婢正在她头上装义髻,约莫一尺高的义髻架在虞璇玑头上,两个小婢一个扶髻、一个扎髻,而她的真发则在脑后梳成两股辫子扎入义髻中,另留一股梳平抹上头油,准备扎完义髻后往上一翻,掩盖住义髻的线头。
  
  「这么高的髻?璇玑,快比你的头还大了。」薛十五娘笑嘻嘻地说,一边坐到虞璇玑旁边,那妆台边有五个拉开的漆盒,第一盒里放着一朵鲜嫩牡丹,正想着此时哪来的牡丹?仔细一看,却是绢花,水红绢为瓣,半开的花瓣中,以金为新,牡丹下衬着几瓣深绿叶,定睛看去却是翠玉,薛十五娘啧啧称奇「这朵绢花做的真好,光灿灿水灵灵,像真的一样。」
  
  虞璇玑不是初嫁,自然明白这种翻看嫁妆聘礼的时候,最容易勾起比较的心理,所以她呼了口气,似乎放了心「姊姊往来都在王侯之家,是见过大世面的,我还怕这东西不入姊姊法眼,姊姊说它好,那就真是好了。」
  
  薛十五娘倒不曾多心,再看第二个漆盒,里面放着一枝结条钗与两对玉梳,结条钗以金丝编为疏网,连结处都缀着蝴蝶,最上一层有四个节点,点上接着金钗,可以簪在脑后为饰,那两对玉梳有白有绿,薄透晶莹惹人怜爱。其他的三个漆盒中各依材质,分别装着玉质、金质与银质的饰品,什么玉雕双鸳鸯、宝相花金钿、双凤卷草银钗、金丝镶玉蝴蝶步摇、缕空梅花蔓草金梳背……等等,还有嵌宝镶玉的手镯、红玉支、紫玉璎珞、青松石串珠金炼等配件,其中装着玉器的漆盒中另有一织锦小盒,薛十五娘拿起小盒问「璇玑,这是什么?」
  
  「一对指环。」虞璇玑说,举起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金镶紫玉环「里面那个是他的。」
  
  薛十五娘很是惊奇,打开小盒,里面果然放着一枚略大也较厚的金环「指环?这东西倒不常见呢!六礼中也没有指环吧?」
  
  「是啊,戴指环的人是不多见,不过秋霜说他幼时听乡人说变文《太子成道经》,听得净饭王太子与耶输陀罗定亲,就以指环为信,所以他一直记得娶妇要以环为信。」虞璇玑娓娓道来,右手轻轻摸着金环,笑着说「我是无可无不可,他高兴就好了,」
  
  薛十五娘哦了一声,端详着那个金环,她是个伶俐人,嘴里不忘讨喜「金镶玉,环形圆,倒是金玉良缘哪!金紫又表着身份,李相公是没说了,倒是妹妹,将来也要衣紫腰金做相公才好。」
  
  「我可没有做相公的本事,只能做『相夫』了。」虞璇玑打趣着说。
  
  「喔?是相夫教子的相夫,还是相公夫人的相夫?」
  
  「姊姊还不知道吧,秋霜当初为了替王夫人讨追封,被陛下要求不能再立正室,以示皇恩尊隆,所以他不能娶我,只能钻律令的漏洞,说是嫁给我做夫人,所以名义上,我是他的丈夫,这个『相夫』呢……就是是相公的丈夫了。」虞璇玑觉得有些好笑地说。
  
  薛十五娘笑得打跌,连连说「亏李相公拉得下面子,真真是个妙招。」
  
  「是啊,我本也想着这样是不是委屈他了?后来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往后我管他就不是牝鸡司晨,是行使夫纲,他如果凶回来,就是不从于夫,可以名正言顺地修理他,要是敢动手,那就是殴夫,要关一年,我若是看他不顺眼,一张和离书就把他踢出家门……」虞璇玑很没心肝地笑着说,听得薛十五娘眼睛瞪得老大,她才说「姊姊,我开玩笑的啦!」
  
  「这玩笑哪里是新妇开得的。」薛十五娘眱了她一眼,摇着头说「你说的是国法,可是论理,他还是男人,论情,他待你看来也是真心的,你也不小了,别这么没心没肺说话,我们姊妹说说不打紧,要让别人听了,往后名声不好,要让李相公听了,不定怎么难过呢!女人侍夫,还是温柔为好,男人性子一急难免说话大声些,让他一点也不少块肉,等他气消了,晚上灭了灯再教训他不迟。」
  
  「姊姊都这样教训大帅的吗?」虞璇玑饶有兴味地问。
  
  薛十五娘红了脸,啐了她一口「啐!我前面说的都是马耳风,就听这一句!妳啊!要做新妇了,正经些!」
  
  「我很正经想听姊姊跟大帅的事嘛。」
  
  「啐!他跟你那李相公一样,我也跟你一样,都没多了少了哪里,有什么好问的?你总不会还要人教闺房中事吧?」
  
  「有些技巧还是江湖一点诀,需要前辈指教啊。」虞璇玑面不改色地微笑着说,把薛十五娘气笑了,又念叨了她几句,便拿起粉霜来给她匀脸。两人正说着话,郭供奉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虞璇玑问「郭姊姊,时辰到了吗?」
  
  「可不是吗?梳妆的等等就到,薛夫人有孕不宜轻动,不过这些聘礼簪饰贵重,怕落了什么,劳烦夫人坐在妆台边帮忙盯紧了。」郭供奉前两句是对虞璇玑说的,后面则是与薛十五娘说话,薛十五娘应了,她又抿嘴一笑「我刚刚出去看了一眼,田大帅带了亲兵来,一排排亲兵整整齐齐挡在曲口,准备障车,相公等下可有苦头吃了。」
  
  「我们大帅的亲兵有纪律,撤不撤都听大帅一句话,障车是苦是甜,就看李相公的表现了。」
  
  「让他吃点苦头不打紧,横竖有太老师与大帅约束着,不会失控的,再说,他不吃点苦头将来不知道珍惜我。」没良心的新妇扇着团扇说。
  
  郭供奉哼哼一笑,拍拍腰带上插的一根藤条「要按着我说啊,倒是下婿要狠一点,我备了藤条,这番一定要出一出在御史台的气才好。」
  
  「哎呀,那可使不得,做个样子就好了,要打伤了新郎可不好。」薛十五娘菩萨心肠,连忙替李千里求情。
  
  「李相公铜皮铁骨不会有事的啦!再说,璇玑都说了,不让他吃点苦头,将来不知珍惜,是不是?」郭供奉笑问虞璇玑。
  
  虞璇玑回头看了一眼那藤条,约有两根手指粗,显见有备而来,要打下去不是好玩的,她略一盘算,便笑嘻嘻地说「姊姊,我这里有柄麈尾,劳烦姊姊充作兵符,替我打一打他。」
  
  郭供奉何等聪明,早瞄见了虞璇玑的脸色,直接戳破她的算计「怎么?心疼啦?」
  
  「是心疼,我怕你打得性起,打折了哪里,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就飞了。」虞璇玑倒也爽快,拱手笑着说「好姊姊高抬你那奶油桂花手,回西京后,我摆酒请客,吃什么随姊姊挑。」
  
  「啧!相公美色当前就心软了,没用哪你!」郭供奉忿忿地往她脑门上一戳,把那藤条一丢,当真拿了麈尾插在腰上,左右一看,满意地说「配上麈尾倒有几分潇洒,比藤条强。」
  
  「姊姊潇洒爽快天下无双人间未见。」虞璇玑涎着脸说。
  
  郭供奉哼了一声,一甩头就往外走「呸,这话留着给你那旷男夫君听吧!对我不管用,我去啦!」
  
  薛十五娘望着她走远,才说「这位郭娘子真是个女中豪杰。」
  
  「是啊。」
  

(炫)(书)(网):本来想一次大爆发等写完再贴的
不过大家好像等很久了
先把新婚前夕的事贴出来
接下来一章就是繁复的婚礼跟大家期待的滚滚乐




乐无穷

  铜驼坊里外都挤着闲人,前些日子偷入山亭的孩子们也手拉着手来到曲口,只见两三百名兵士,人人身穿櫜鞬服,衣甲鲜明,额系红抹额、右佩弓房箭囊、左持长刀,而田敦礼本人与几个军官也都是一身櫜鞬服,看起来十分整齐。不过兵士的衣色是米白、将官则是玄黑,唯有田敦礼一身绛红对虎纹织锦袍,腰系金带,着玄绸裤奴,踏一双乌皮高靴,一样右佩弓房箭囊、左持长刀,额上一条与袍同色的绛红抹额,端坐于马上,很引人注目。
  
  因此,鞍前马后探路报信的燕寒云一眼就认出田敦礼来,他策马奔回李千里乘坐的那辆革辂边,靠近障幰说「郎君,田大帅勾当障车。」
  
  「穿什么?」李千里淡淡地问。
  「櫜鞬服。」
  「是个知礼的,我需谦让一下了。」
  
  车驾继续往前,燕寒云绕到车后与韦中丞说了,韦中丞拈须微笑点着头说「台主好大的面子,魏博节帅着櫜鞬来迎,难得啊!」
  
  「櫜鞬服不是从兵到帅都穿的戎服吗?有何稀奇?」燕寒云难得有事不明白。
  
  「櫜鞬在军礼是下对上才穿的,能让节度使着櫜鞬只能是晋见相臣或者三品以上的天子使节,而且这还得看节帅心情好不好,有些嚣张的,穿常服或盔甲就来见的也有。刺史节帅的櫜鞬服称大将服,田家几位刺史节帅的大将服全是陛下亲赐,他穿着御赐将服来迎你家郎君,就是自居下属,这下子你家郎君面子里子都齐啦!」韦中丞一身半新的绣冕服,身上牵牵绊绊了一堆东西,不过他倒是骑马骑得挺优雅。
  
  燕寒云诺诺称是,却听得前面一声军号,两三百名兵士让开一条道,将官们簇拥着田敦礼来到曲口,而其中一个将官拱手为礼一揖,兵将们也如法炮制,田敦礼则朗声说「下官田敦礼,承韦相公命勾当障车。」
  
  障幰拉开,李千里一身簇新的二品鷩冕服,头上鷩冕以玉簪固定,额前垂着七串青珠,以紫缨系在颔下。黼领白纱中衣袖口缘着青边,上罩深青大袖右衽衣,衣上绣着华虫、火、宗彝等三种图纹,下围三染浅绛纁裳,裳上绣着藻、粉米、黼、黻等四种纹饰,身后拖着青色裙裾。腰上系着革带,扣上长剑、水苍玉佩、革囊,系上紫绶金印,最后围上朱色大带,脚上朱袜赤鞋,一身鲜亮。
  
  下得辂车,李千里一撢袖,右手端在身前,左手垂在身侧,不着痕迹地提起裙裾,他缓缓来到田敦礼身前,田敦礼也下马来,人逢喜事精神爽,李千里脸上难得地含笑,他双手平举,拱手为礼「公乃一方之帅,将服承命于道,千里不敢受。」
  
  「相公天子之宰,何礼不能受?且关东久不识此仪,相公受礼,以明上下之份。」田敦礼也是拱手为礼,突然微微一笑「不过相公莫要以为受了礼,障车下婿就能糊弄过去,此礼为公,后头就是私了。璇玑与十五娘姊妹相称,我也就算是相公半个连襟了,相公要赚得小姨子,得先过了我这关。」
  
  李千里与田敦礼相视而笑,再不推辞,却见田敦礼身边将官一声口令,众兵将拱手平举至胸,深深一揖,李千里则回了半礼,而田敦礼退入阵中,高声说「闻得李虞二姓合婚,多招徒党,前来遮障!」
  
  「喜新郎,可喜七世三公、开国承家;喜新妇,可喜令仪淑德、玉秀兰芳。贺新郎,贺你两家好合、千载辉光;贺新妇,贺你五男卿相、二婿丞郎。看新郎,看他荣连九族、禄载千箱;看新妇,看她儿女婚嫁、显庆高堂。」一众兵士整齐地唱起魏博俗调,不过词倒是韦尚书新编的。
  
  唱完三折,李千里不是初婚,自然知道障车的礼俗,于是拱手团团一揖「圣化养育苍生,乃择令月佳辰,贤士请让曲道。」
  
  田敦礼手一拍,有人送上羯鼓,他将羯鼓夹在左腋下,右手一拍,唱起河北调来「儿郎伟,棱棱南山,迢迢北林,闻君成礼,故来遮障;儿郎伟,非为羊酒,不要饮食,君欲化道,须得抛赏;儿郎伟,声威赫赫,意气扬扬,金钱万贯,绫罗如江……」
  
  三折又罢,韦中丞是傧相,高声一喏「钱来。」
  
  这一喏,只见众兵将与闲人纷纷兜起下襬或除下巾帕,高举过头,八个貌美小婢与俊秀小厮捧着锦囊分站八方,站定后,田敦礼又一拍鼓,小婢小厮便喊「财去一家乐,钱引百福来。」
  
  一边喊,一边把囊中通宝钱撒去,众人一阵欢呼,又马上同声嚷「多福!多福!」
  
  羯鼓三响,又是田敦礼指挥兵将合唱,这就不是韦尚书的词,是魏军中障车常唱的喜调「白新郎,非是不相让,是君不思量,分我银通宝,安你金玉堂。白新郎,此时散财,帘下好度绣帐;白新郎,今夕却扇,阶前勇上牙床……」
  
  唱到此处,其他人纵声大笑起来,李千里也掌不住地笑了,田敦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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