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翻御史大夫-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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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处分,而后才轻笑着说:「那我除了责怪你办事不力,还能如何?」
似乎有一种气氛漫开,年轻人垂首,无声地呜咽起来。
※※※
不只是两京,淮西镇内乱,兵马使杀了吴元济一家的耳语,也在淮西以外的藩镇散播开来,其他藩镇在城下的奸细,也都纷纷将此事告知自己的主子。淮南镇也是最先得知情报的藩镇之一,此事自然也很快就传到李千里耳中。
「温杞也死了?」
「是的。」淮南留后点头说。
李千里眉头深锁,又问:「可靠吗?」
「这是我们埋在淮西多年的卧底,绝对可靠。」淮南留后说,向李千里膝行几步:「大帅,不趁机吃下淮西,更待何时?」
李千里心绪有些纷乱,一时间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不是还有那个陆兵马使吗?」
「淮西比他资深的人也不是没有,他杀了主子,底下人趁乱闹起来,也就是一团乱了。」淮南留后说了一通。
李千里倒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在听到那兵马使名字时,觉得有点耳熟:「他与从前淮西的陆判官是什么关系?」
淮南留后一愣,详问了名字后才说:「是父子。」
李千里的眼睛缓缓眨了一下,追问:「所以这个人跟温杞不是同路的了?」
「很显然不是,不是连温杞也杀了吗?」
李千里沉吟片刻,依然不为所动:「等待朝廷的说法吧!不要轻举妄动。」
「大帅!机不可失啊!」淮南留后急急地说,语气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大帅到底在迟疑什么?」
李千里抬起眼,森冷地扫了他一眼,不容质疑地说:「我了解温杞比你深,他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杀死的男人。」
「大帅!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消息啊!」淮南留后不死心地说。
李千里望着他,沉沉地说:「对我而言,从淮西出来的,就没有什么是千真万确,除非我看见温杞死在我眼前,否则就是头颅,我都怀疑是假的。」
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跟李千里一样对淮西存疑,淮南守边的镇将们早已蠢蠢欲动,连带宣武、武宁诸军也都磨拳擦掌,想进攻淮西,纷纷到处筹粮调兵。
由陕虢观察使处,将这个消息传到两京,永贞皇帝大喜过望,一叠连声下令要进剿淮西,柳刘等人,也奉命写好贺表进献。二王与韩泰等人,则意欲借此一役夺取神策军。
然而,韦尚书派出的密探,也已经回到西京,他确切地告诉韦尚书,温杞与吴元济已死。但是韦尚书只是点点头,命他退下,随后来到李贞一家中,商议此事。
「我想淮西的消息可能是真的,细节上都符合,兵马使与温杞不合已久,杀他也是可信的。」韦尚书说。
李贞一坐在韦夫人灵前,垂首说:「所以你想让秋霜尽快进攻淮西?」
「如果他不领军,上面恐怕就要派神策军出去了,神策军如果打下淮西,要再撼动今上,可就难了。」
李贞一耷拉着眼皮,像是在打盹,半晌才说:「你说你信你那个密探,是因为他说的消息都符合?」
「是。」
「他的态度呢?」李贞一问,声音像是在做梦一样飘渺:「温杞刚从西京逃出去、浙西刚攻下、淮西刚递了请立的文书后,就乱了?有河朔三镇跟淄青撑腰、又等他爷死去很久才发丧的吴元济,会这么容易就被杀了?我总觉得从大势上看,不可能。」
韦尚书却不赞成,笑着说:「他伪造这个消息,图什么?大家此时都想攻他,这不是腹背受敌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贞一幽幽地说,并没有点破这一层,淡淡地说:「只是不管怎样,淮西都是要打的,这样也好,他们一定想用神策军,那就让他们去,我该做的都做的,就只是在等着他们动呢!」
果然,隔日就以替吴少阳哀悼为由,辍朝数日,除了翰林学士,所有臣子都见不到皇帝。通往两仪殿的门关起,李贞一站在政事堂上往后看,目光凌厉。
当日,韩泰与右神策军大将军以商议行营诸事、观看新阵式为由,传书给右军行营的所有将领,命他们到西边的奉天行营聚集。韩泰与大将军并辔而出,心中想着王叔闻在他临行前的话:「七郎,成败在此一役,陛下将所有的一切押在你身上,望你忠于国事,必要时,要狠下心肠。」
通往奉天的路上是一片往上爬升的路,沿途可以见到层层梯田还有山腰上一个个的窑洞,依稀看见窑洞门上悬着几只风乾的山鸡、猪肉等物,韩泰想着当年荦山之乱、陉原兵变,皇帝们都曾经逃来此地,以此为基地反攻西京……他的手微微发抖,这场夺权的会议是他策划的,抓住了所有行营的将领后,全部换成自己的亲信,然后杀掉左军所有的内侍……他平时并不特别信佛信道,此次还是让妻子去求了个符咒放在甲胄内。
「天若有灵,庇佑吾皇、庇佑大梁……」他口中喃喃地祈祷着。
※※※
韩泰的策划相当隐密,右军行营的诸将以为是右军即将出征,所以纷纷整装要赶往奉天。
刘珍量等人本来也没有察觉,只是在左军例行操练的时候,隔壁的右军却像是放大假似的一群一群在禁苑里烤火炙肉,香得让左军根本无心操练,一个个往右军那边靠。
左军的小校一边忙着把人赶回去,一边吼了右军一声:「喂!右边的!你们家没个大人了吗?不操练龟缩在这里像他娘的什么话!」
右军哈哈大笑,啃着鸡腿猪骨说:「爷娘不在家还练个屁?」
刘珍量例行地来巡视,看右军那一副散漫的样子很不满意,问了小校后,有些诧异:「都不在?谁不在?」
「标下去问明白。」小校说,奔去问明后,跑回来说:「中尉,从大将军、行军司马到行营将领都不在。」
刘珍量矍然开目,急问:「去哪里了?」
「不知道,听说是往西边去了。」
刘珍量脊背上一麻,起身走了几步定一定心,随即说:「叫二十个人来,分别到右军的行营里看看他们大将在不在,要是在,就说是我问的,其他人都去哪里了?务必问明了!」
小校衔命而去,刘珍量召集左军的兵马,命他们各归其位,没有他的命令不许擅自移动。随后来到右军那边,叫他们的低阶军官聚集起来:「大家辛苦了,左军今日真是混帐至极,我非把这帮混帐羔子整直了不可,这两天右军可以放假,一切防务由左军担承。」
「刘中尉,这……」右军有人迟疑。
「我这就给你们开个手札,若是你们大将军回来责怪,都是我一人的错。」刘珍量说,随即命人拿来纸笔,亲自写了个证明,交付右军:「都去歇着吧!」
右军千恩万谢地去了,刘珍量随即跨上马,直入内侍省中。
内侍省里仍然忙着各自的政务,刘珍量却命小内侍召集所有人,约莫一刻钟内,就连第五守亮也都来了。刘珍量沉着脸,扫了众人一眼:「某有一事,要当着众位兄弟,问第五中尉一声。」
第五守亮不明就里,便说:「怎么了?有事就说吧?」
「右军的将领与大将军、韩司马都不知去了何处,第五中尉可知道?」
「一派胡言,怎么会呢?」第五守亮下意识地驳斥。
刘珍量怒目而视,咄咄逼人:「不信的话,中尉可以派人去营中看看,听说各个行营的将领也都不见了,第五中尉,右军这是要做什么?」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第五守亮身上,他莫名其妙:「这事我根本不知道,我没有叫他们去什么地方啊?」
「那就是大将军跟韩司马的主意了?」刘珍量说。
众人无声地抽了口气,第五守亮错愕地瞪大眼睛:「刘中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神皇陛下不允神策军任意移动,但是不可能将大将禁足,他们抽走了大将,这是什么意思?第五中尉不可能猜不出来吧?」刘珍量说。
玄武门!众人同时在心中低声说,但是这个字眼是禁忌,他们只是抿紧嘴,看向两位中尉。
「刘中尉,多谢你通知我,此事我会再调查。」第五守亮定下心,淡淡地说,随后便径自回厅内去,右军的内侍也随之而去。
刘珍量望着他的背影,随后带着左军的人回厅:「我已经下令左军接管右军的防务,没有多少时间了,要干,就干个大的!」
「中尉,不行。」有一个中年内侍说,他说:「我们需要第五中尉的支持,这就放下手边的事,拉他一起到窦宅去吧!只有内侍省团结一致,才可能吃得下来呀!」
「是啊!中尉!」众人说。
刘珍量想了想,便分配了几个年轻内侍去负责防务,顺便将此事报知窦文场,随后亲自去请第五守亮与所有右军的内侍。
一群人分批来到窦宅,窦文场坐在大堂上,看着众人鱼贯而入,随后命人关上门,微笑着说:「今日,为了整个内侍省的生存,我们只能犯上了。」
「窦公!你!」第五守亮吓得往后一缩。
窦文场笑着递给他一碗茶,恬然自得,彷佛是在闲话家常:「我已经在堂外备了刀斧手,不从我,就去死吧!」
※※※
就在淮西传出消息后五六日,本就无意攻打淮西的山南东道突然遭到不明军队的袭击,而还在调兵遣将的宣武军,也在与陕虢接壤的许州被袭。陕虢与宣武边境上的舞阳县与叶县,更是遭到前所未有的疯狂攻击。
舞阳城中一片狼藉,遍地尸首,而叶县则是付之一炬。这件事让陕虢与宣武二帅吓坏了,因为汝州距离东都不过一百八十里,骑兵一日可至。而东都里面现在住着两位上皇,若有万一可不是闹着玩的。
「汝州许州被袭?」女皇几乎在半日内就得知此事,握紧了拳头:「是谁干的?」
「现在不知道,不过会干这事的,只有淮西了。」东都留守说。
「那个什么兵马使决计没有胆量敢惹东都,所以吴元济还活着,而且这个混帐以为我是个不中用的老婆子,以为吓唬一下,我就会给他节钺?动了东都七镇,没那么容易了!」女皇咬着牙,下笔想写诏,却沾了太多墨水,一大滴墨水啪搭一声滴到纸上,她放下笔,却突然把纸揉成了一团:「你先下去,所有人都下去。」
「是吓我?还是真要我的命?」女皇暗自想,她想起淮西与主父的渊源、想起淮西与永贞皇帝的联系、又想到最近的事情,她只觉得有种不安爬上背脊。
她伫着杖,一跺一跺地来到榻边,打开一个匣子。拿出一封信来,回到按边,展开细读,是窦文场妻子代笔的信,里面说永贞皇帝安插了人进右军,而前阵子女皇不准神策军擅动的消息,听说右军与永贞皇帝相当不满,而二王也曾经有过一些『不臣之言』……
「不臣之言、不臣之言?」女皇喃喃地嘟囔,她记得自己回信时,骂了窦文场一顿,说他危言耸听、胡乱猜疑……
是真的吗?我的儿啊……真是你吗?女皇心想,许多事情在她心中交织,多年治国,她总是预想了最坏的打算、最阴险的计谋。是淮西跟永贞演了那出闹剧,好让她松懈警戒,然后用神策军杀了她?但是她来东都,意外躲过那一劫,所以又派淮西来攻,想把她骗回西京?
外面有人声,是主父生前的亲信东都大理少卿,他叩首请见,寒暄过后说:「陛下,淮西狼子野心,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来,以臣之见,还是请二圣回京为好?」
「回京?」女皇心中格登一跳,只是虚应了一番,便遣他出去。
女皇独坐在贞观殿中,突然觉得一阵发冷,又不想叫人来,便自己要拖过火盆,却在起身时膝盖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整个人就往旁边摔去。慌忙中伸手想抓东西,却把旁边的几案给推倒,也弄翻了一座鎏金博山炉,香炉敲在殿内的木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女皇跌坐一地书卷与香灰中,像个孩子一样抬头看着这座大殿。
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希望一睁眼就会发现自己其实还是个小孩。女皇发着抖,抚着膝盖,有人敲了敲门走进来,她也不察觉,直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陛下?」
「八郎啊……」女皇喊了一声,崔湘河连忙跑过去,扶她回到案后,就要去叫人来,女皇却说:「不,就你一人。」
「陛下,妳受伤了吗?」崔湘河问。
女皇露出一个似悲似喜的微笑,紧握着他的手,另一手轻轻摸着他的手背:「八郎,如果我一直留你在身边,你会恨我吗?」
「一直,是多久?」
「几年、几十年吧……」
「如果是侍奉陛下,恨是说不上的,可能会觉得有些倦怠吧?」
「那如果不是侍奉呢?就是要你坐在身边,不准你走、不准你动,也不叫你去做臣子的事。」
「就是只单单看着陛下吗?」崔湘河小心地问,女皇点头,他想了想,有点难过地说:「那这样大概会觉得自己很无用吧?」
女皇似乎很讶异这个答案,转头看着他,而崔湘河说:「因为陛下很厉害,可以处理很多很难的事,在旁边看着,也会觉得很想成为陛下这样的人吧?可是如果不让走不让动也不让作事,那就会觉得自己很无用、是陛下的拖累了。」
「是不是,我绑着他太久?是不是他觉得我让他变成一个只能看着我的人?是不是我让他觉得他很无用、是拖累?所以他一朝掌权,就要除掉我了呢?」女皇喃喃自语。
「陛下,这是在说谁啊?」
「八郎,你有试着做过什么事,但是你爷娘不让吗?」
「有啊,爬墙、爬树、逃课、打架、泅水……多着呢!不过我娘每次一打,我怕疼就不敢再去了。」崔湘河毫无心机地说,却又摸摸头说:「所以我实在什么都不会……」
「我要是早知道,也就不骂他了。」女皇带着无限悔恨地说,却又怜爱地看着崔湘河,摸着他的脸说:「你这样没点心机,做得了官吗?」
崔湘河摇摇头,诚实地说:「我其实没想做官,是家里说崔家怎么可以有白丁,才逼着我来考试的。」
「你要是不当官,你想做什么呢?」
「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