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翻御史大夫-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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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的!」虞璇玑啐了他一口,见家人搬来一些植物:「你在做什么?」
「买了些凌霄花,听说只要埋好让它攀藤就能生。」李千里说。
凌霄花乃是种藤花,花大如牵牛,花色有紫有橙,十分鲜艳,完全不是李千里会喜欢的颜色,所以虞璇玑问:「凌霄花?什么时候想起种花莳草来了?」
「看着不错,价钱又便宜,这里光秃秃的,种上花有活气。」
虞璇玑搔搔脸,见那地上躺着一条条凌霄花:「人家卖的都是没开的花苗,哪有开花的给你?而且,现在种了,过些日子不就开败了?」
李千里微微一笑,一手撑着窗棱说:「横竖再过几日就要南下,开一日,就有一日看着欢喜。」
「男人买东西就是这样没计较。」虞璇玑说,一边拢了拢前发,一边走到窗边,手肘靠着李千里的肩膀:「有木曰凌霄,紫蕊满枝条,疾风自东起,飞上青云梢。」
「妳要是当官有这般细心就好了。」李千里轻笑,看着满地软趴趴的藤花,低声说:「老白要是听到妳乱改他的诗,真要气到吐血。」
自谓得其势,无因有动摇,一朝树摧倒,独立暂飘摇……李千里与虞璇玑其实是同时想到那白司马凌霄花诗的这四句来。
「他那凌霄花诗听着气闷极了,好歹也是个士人,如此婆妈,像个什么样?」虞璇玑哼了一声说,暗暗瞄了李千里一眼:「我要是他夫人,就打他一盾板子,命他好生振作滚出家门去干点正事了。」
李千里明白她的意思,心中一点气闷顿时消散,笑着说:「他那身子,要得了妳做夫人,有十条命都不够妳打哩!」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看你有一百条命足够我好好地打。」虞璇玑凉凉地说。
「啃啃!」后面有人轻嗽两声,原来是巴四郎带着何七郎:「小鸡,我看妳这表弟挺好玩的,借我玩玩可以吗?」
何七郎不知这巴四郎的底细,兴致勃勃地说:「姊姊,我可以跟巴大哥去玩吗?」
「巴四,你要带他去哪里?」李千里问。
巴四郎一摊手,非常不负责任地说:「还没想到,东玩玩、西玩玩啰?」
虞璇玑想了想,有些迟疑地看向李千里:「只要不弄出伤来,应该是没问题?」
「巴四,你听见了?」李千里说。
「弄个碗大疤才是真男人哪!不懂欣赏!」巴四郎啧了一声,便扯了何七郎跑了。
虞璇玑追着叮咛了几句,才回到妆台边拿到领上披巾,拿了一旁的粥碗,一手撑着李千里,脚一蹬,斜签着身体坐到窗边。李千里早就习惯她这种男人行径,也懒得纠正,只说:「何家姑母的事,我想了想,直言不能公断,似乎还有些什么没考虑到,妳最好再想一想。」
「律令上以父子关系至上,即使是陛下为母,对太子来说却是父,这件事在弘晖十二年的廷议中就确认了。在这个原则下,要让七郎跟四郎分割开来,实在是不可能的事。再说,四郎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虞璇玑搅着粥说。
李千里看了她一眼,有些话想讲,但是又转过去看凌霄花:「这是家族的事,弄不好,妳往后就回不来了,还是尽量多想想为好。」
虞璇玑却不这么看,她说:「我才懒得管家族里怎么想,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撕虏不清的亲戚,是现役官员就一定要管家族里的事,那谁还要出来当官啊?再说,能当上官与他们有什么相关?姑母的意思,似乎是我去帮她疏通朝廷、尤其是想让你去跟大理寺那边讨情,如果人人都这样,那朝廷还要不要做事了?我这次就是刻意想公正一些,以免亲戚们往后来找。」
「公而忘私,自然是好,但是如果因为是亲戚,就刻意公事公办,替何家姑母想,不也是一种不公平吗?」李千里淡淡地说。
虞璇玑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我不可能一直做妳的幕官,妳自己审度吧。」李千里丢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就下阶去了。
「怯!」虞璇玑关上窗户,迳自去厨下看看今天的餐食后,再去看看两个孩子,最后再去查看南行的行李打包得怎样。
「夫人,奴婢来问您拿菜钱。」燕大娘子找到虞璇玑。
「哦,好的。」虞璇玑从腰间系的蓝钱囊里数了五吊钱,递给燕大娘子:「够吗?」
「够了,南陵的物价比西京便宜多了,十文钱可以买两倍的菜。」
「上次说让妳准备些乾粮的事,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也置了些肉脯酱菜,路上若是不好买菜,也不成问题。」
两人又说了些事,就看见燕寒云急急过来:「夫人,那何家夫人自尽,幸亏被家人救下来,何四公子遣人来报,请夫人过去。」
「我这就去。」虞璇玑连忙说,又吩咐燕寒云:「寒云,你叫两个小厮与我同去,再派人去寻七郎,让他待在家里别乱跑,我去看看,若是需要他回去,我再叫人来接。」
说完,虞璇玑便赶忙驾马前往何家曲,何四郎出堂相迎:「表姐。」
「姑母还好吗?」
「幸亏小婢发现得早,并无大碍。」
「怎么会突然这样?」
何四郎欲言又止,只是一摆手,引虞璇玑来到后堂,自己并不进去。虞璇玑入堂,见虞十一娘躺在榻上,微睁着眼,便喊了声『姑母』,过去坐在旁边,半晌才问:「姑母,这是怎么了?哪里就想到死了呢?」
「我本来没想死的……可是昨日见四郎从门前匆匆而过,隔壁传说是她又犯了病,夜来想了很久,一想到她若死了,四郎就一世惦记着不能奉养她……就犯了傻……」虞十一娘幽幽地说,气若游丝:「我晓得我蠢得可悲,连我都恨这样的自己。我希望我当年根本没读过书又不知羞耻,这样,我就能更不要脸地去讨回我的儿子……又想做泼妇大肆哭闹叫骂、却又放不下这点毫无用处的脸
面……我真的很可悲,是吗?」
虞璇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一撞,呛得想流泪。好像懵懵懂懂地知道了,却又不明白应该怎么办。虞十一娘没有理会她,兀自喃喃地说:「四儿、四儿……」
虞璇玑坐了一会儿,一回头,看见外面有人,便走出来,却是何四郎,她低声问:「你怎么不进去?」
何四郎摇摇头,虞璇玑又问有哪些人是虞十一娘平素亲近的,何四郎说:「婶娘秉承闺训,平素不出外,也与女眷们不常往来,虞家那边本有几个姑姊,但是这几年为了我的事,似乎在虞家那边也说不上话了……」
「所以她所有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了……」虞璇玑说,何四郎点头,她沉吟片刻:「我能不能去见何大娘子?」
「为什么?」
「我想劝她容你过来。」
「伯母并未禁止我来。」何四郎压低声音,轻轻地说:「只是不愿我与婶娘同住、也不愿我做叔父的养子。」
虞璇玑苦着脸,想了想才说:「你伯父还有我姑父生前,为什么没有谈过此事?」
「这我就不清楚了,伯父去世前并未命我归宗,而后,叔父去世时也没有留下遗言。」
虞璇玑脑中灵光一闪,思量着说:「他们都没有让你回去的意思?」
「至少伯父没有,他去世后,伯母几度来与叔父讨我,曾经有一度要带我走,但是最后婶娘把我带到虞家藏起来,后来叔父也就不置可否,直拖到去世。」
虞璇玑在堂下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人来:「这件事,你们问过州学博士吗?」
「博士?」何四郎困惑地说,摇摇头:「应该没有。」
虞璇玑的脑筋不停地转着,抱着头焦躁地在堂下走来走去,突然问:「四郎,听说你已经订亲了?」
「是,半年后成婚。」
「成亲后,你住哪里?」
「暂时应该在伯父家。」
虞璇玑不语,想了半晌又问:「如果让你以照管幼弟病婶的名义住回来,你愿意吗?」
「表姐,妳在说什么?」何四郎更困惑了。
「我是说,你不是以姑父养子的身份、而是以七郎的保护者的身份住回来,你仍然是你伯父的儿子,虽然不合法、但是合情合理地照料我姑母,你觉得怎样?」
「表姐,我说过我不能回来,否则七郎……」
虞璇玑打断他的话,又快又轻地说:「但是你是以照料七郎的身份回来,所以七郎若有万一,你自然要归宗啊!」
何四郎想了又想,勉强地说:「应该可以……」
「你能用这个理由说服你伯母吗?你不是再成为我姑母的儿子,只是尽责任与道义去照顾她?」
「我不知道……我要再与阿兄商议。」
虞璇玑点点头,回到堂中将此事告诉虞十一娘,末了,又说:「姑母,而今之计,是不可能从律令入手确认四郎是妳的儿子。但是于理,姑父与何大官人兄弟都不曾命四郎归宗,此事是何大娘子违反其夫遗愿,至少是没有得到其夫同意的。于情,妳对四郎有养育之恩,如今孤身照料七郎,力有未逮,需要有长子代理门户。从这两点入手,我们可能可以说服州学博士从情理上,赞成我们
将四郎带回来照顾妳与七郎,那何大娘子来日无多,只要拖过时间,四郎自然就能继续与姑母同住了。」
虞十一娘眸子一亮,却又担心地说:「可是那州学博士与我们素无往来,怎么能同意?」
「呃……我倒是认识他,这就写信与他,如果明后日可以见上一面,让他同意此事,姑母就可以再与族中长老周旋了。」
「如此自然是好了!」虞十一娘欣喜若狂,竟能够撑起身子来。
「只是我有两件事要姑母务必配合。」
「就是两百件两千件我都答应妳。」
「其一,姑母让人放出风声,说妳重病在家。」虞璇玑伸出一支手指,那虞十一娘自然连声称好:「其二,若有必要,姑母必须豁出去求何大娘子,只说妳一个女人不能独持门户之类的,千万不能与她较劲。」
「妳要我向她低头?」虞十一娘阴沉地说。
「硬碰硬没有好处,横竖她没有多少时日,哄得她点头就是赢了,眼前让她几分有何妨?」虞璇玑苦口婆心相劝。
「这事让我再想想。」
虞璇玑知道她不可能这么快就放下自尊,便点点头,要出去写信,离开时,回头说:「姑母,您连死的勇气都有了,面子大得过儿子吗?不久我就要随夫南下,不知何时得归中原,此事我也只能帮到这里,剩下来的,可全看您了。」
说完,虞璇玑来到书房中援笔写了一封信给那位州学博士,写完之后,正要封笺,心中突然有些忐忑,但是还是命人送往宣城去了。两天之后,家人回来,却没有回信,家人说:「博士说很多年没见到夫人了,方便的话,还请去一趟,面议为好。」
「嗯……」虞璇玑正把阿坤抱在膝上玩,听到消息后,便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动身。」
说着就去打包了一件圆领袍子跟靴子,然后拎着包裹来到书房,隔着窗子对里面的李千里说:「夫君,我去宣城一趟。」
「现在?」李千里探头出去,看了看庭中日晷:「现在去,到宣城就晚了吧?」
「嗯,我在宣城外的客舍住一宿,明天一早去见刘博士。」
「怎么不明天早上去呢?」
「他是个书呆,过午就是读书时间,打死都不见客。」虞璇玑一笑,一扬包袱:「我走啦!」
「带上春娘跟两个小厮吧!」
「这条道我熟得很,不用了。」虞璇玑说,不等李千里出声,就走了,顺手拍拍扣在腰带上的红钱囊,其实是不想多带三个人多付三个人的房钱:「没了俸禄,这点私房钱还是省着点用为好。」
虞璇玑驾马上路,顺利在入夜前来到宣城外的客舍。十三年不曾再来,从前掌管客舍的寡妇早已谢世,当年沉默罕言的少女招了夫婿、挽起头发,人前人后地招呼。周围的客商行旅却好像没有太大的改变,虽然是不同的面孔,却说着差不多的话,左边的几个茶商担心明年浮梁的茶市开不了、烦恼盐税又调高了些、不知道前方的关隘会不会受到刁难,右边的几个南方长相的客商说起哪里
的州府又把公廨钱赔了个血本无归、发不出薪饷来了、只怕路过的行商要倒楣……
听到这里,本来啜着小酒的虞璇玑突然惊醒,连忙询问:「咳咳,听老兄此言,公廨钱会赔光?」
「是啊。」那客商看了虞璇玑一眼。
「赔光了……那朝廷还会再补吗?」
客商们互相对看,摇着头说:「当然不会补。」
「那发不出钱来怎么办?」虞璇玑脸色死白。
「好心点的用借的、没良心的就想办法从百姓身上弄了。」客商们毫不犹豫地说,似乎觉得很奇怪地看看她,又说:「娘子看起来像是士族妇人,难怪是不知道了。」
「若是士族妇人,家中多少有做地方官的亲戚,说不知道倒是奇怪了。」有另一个客商说。
这样一说,所有人的目光就集中到虞璇玑身上,她期期艾艾地编了个很烂的理由:「呃……我家夫君直到今年才好不容易当了官……」
「哦……」、「难怪。」众人却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虞璇玑乾笑两声,连忙又问:「若是借,是向朝廷或者其他州郡借吗?」
「跟朝廷借不是明摆着欠揍吗?跟其他州郡嘛,好像也只有淮南富到足够借人吧?」第一个说话的客商敲着腿,淡淡地说:「当然是跟当地的富商借了,尤其是放利钱的大商胡,只是这些大商胡都精得像鬼一样,跟他们借钱,恐怕都是借得起还不起。既然是债主,州县也就不得不把他们当亲爷伺候了。」
「原来如此……」
「尊夫是去哪里做官?」有个中年商人问,一听虞璇玑回答,倒抽一口气说:「安南?那可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刁民瘴疠不说,大都护府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