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翻御史大夫-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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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昌郡主心中虽然隐隐不安,但是李贞一的才干举朝皆知,而她也明白自己可能不是做皇帝的料,横竖他们只是想藉她的名头,在太子面前保住声势而已……她点头,轻声说:「好。」
李贞一欣慰地点头,又说了些话,崇昌郡主便辞去了。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李贞一一方面觉得这场病没有白装、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这样利用一个小女孩实在很不道德,他看向韦夫人的灵位,自嘲地冷笑着:「夫人,我真是个卑鄙的男人……活到这个岁数,还在干这种下作的事……还好妳再也看不见了……要不然,我可能也做不到这一步……」
随后,李贞一命人把韦尚书叫来,将事情始末一说,韦尚书摸着鼻子:「姊夫,你这样暗算郡主,不怕老流氓找你算帐?」
「是她找上门来的,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韦尚书总是筹备着两条以上的退路,所以他怀疑地说:「是这么说没错,只是以她的慈仁和善,如果能够锻鍊一下,未必不能成为仁君,对我们的大业,也不是没有促动的可能,有必要这样摧毁她成为皇帝的自觉吗?」
「我们的大业,若是像你这样三心两意可办不成……出山以来,我大概是老了、钝了,也更顾及自己,所以有些事情拖泥带水、总留了个后路……但是今天,我倒是清醒了……」李贞一悠悠地说。
韦尚书自然也感觉到姊夫不太一样,连忙问:「这话怎么说?」
「起初的热情啊……今天我与郡主谈起从前,我就想到当初与令渠一起在弘文馆的日子,那时,我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然后我又想到他去世前,那种锐气尽失、坐困愁城的模样……那就是三心两意吧?因为牵挂着儿孙、牵挂着陛下,只好牺牲自己,最后是两头空。」李贞一皱着眉,眸中有些悲伤,随即又亮了起来:「我想起了我当初的样子,那时我虽然想做,却害怕承担责任,如今我背负着所有的责任,却不敢做?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当时,我想要打造一个让人得以自由的时代,想让天下没有任何的藩离枷锁,没有藩镇间的堡垒关塞、没有河北没有关中,让国力不再消耗于无谓的内斗。但是,我却虚掷了大半光阴在内斗上、在御史台上……我很厌倦这种日子,想要早点结束了。」
「你不等一等吗?我们还没办法完全摸清太子的底啊!」韦尚书劝说。
李贞一看向夫人灵前的盆栽,声音也变得有力许多:「等是要等的,但是这回,我可懒得用那些水磨功夫了……」
韦尚书的脸色一白,他严肃地说:「姊夫,你知道你这决心一下,那就是腥风血雨,你不怕吗?」
「要是见血就晕,还配做国相吗?」李贞一说。
他唇边噙着一丝笑意,目光闪闪发亮,原先那种老态龙钟的神情一扫而空,韦尚书坐在他身前,几乎要怀疑是不是时光倒转,回到了十年前、韦夫人活着时的样子。
「十一郎啊……」李贞一唤了一声。
韦尚书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嗯?」
「知道你姊姊当初是怎么迷上我的吗?」
韦尚书闻言一垮脸,忍不住说:「都那么老了,可以不要这样臭美吗?」
李贞一置若罔闻,回忆着说:「新婚之时,她对我说,是因为她看见我有一回喝醉了,抓着她的手说了我的抱负……你那个从来不称赞我的姊姊,竟然会说出『英姿勃发』这种话,你能相信吗?」
「切……真是见鬼了……」
「是啊……见鬼了……她称赞我的时候,我都怀疑她眼里看的真的是我吗?真的是她一直挑剔的臭小子吗?她的神色,就是现在想起来,都让人心跳啊!」李贞一似乎整个沉浸在回忆里。
「呃……」韦尚书很不习惯李贞一跟他分享这些心事。
「我想在我死之后,还能看见她的那个表情。」李贞一话锋一转,挺直了身子:「在我有生之年,我也想撕开身上这些束缚,做我真正想做的事、做真正的李贞一。」
韦尚书没有说话,只是担心地皱紧了眉。
南行船
去丰县城外的村落找到几个伤兵后,李虞夫妻终于是有了一些头绪。随后,在雨丝纷飞的初秋,李虞夫妻与一众家人、连带着老少乳母跟两个孩子,扶棺乘船,告别了前来送行祭奠的武宁官军,解缆南行。因为是供给从二品大都护,水驿早就从淮南那边调来节度使等级的旗舰与几艘快船,前后护送。
李虞夫妻二人站在船头,与送行官军拱手作别,只见李千里身披大袖右衽衣,左半边却拉下来扎在腰际,袒露左臂,没有裹头,只用宽约一吋的素带扎在发髻上。这是五服之外的袒免服,因为在梁国的礼仪中,男子最多只能为姻亲舅母服缌麻服,其他的姻亲只能是袒免了。虞璇玑身为虞氏家门仅存的继承人,则是如兄弟为出嫁姊妹一般穿大功服,白衣素裙、头扎麻带、鞋子则围上粗茧布。
身后站着老少两个乳母,各抱着一个孩子,两个孩子的身上则穿着特制的小号斩衰服。由于他们太小无法执杖或代行一切礼仪,所以是由一个小厮跟春娘代披丧服执礼。
船走了数十尺,看不见送行人了,夫妻二人同声叹了口气,让乳母们把孩子抱进去,虞璇玑搓了搓李千里的手臂:「冷不冷?」
「我又不是纸扎的。」李千里弯了弯嘴角。
「晚上打喷嚏了,看你还逞强不。」虞璇玑眱了他一眼。
李千里挤了挤眼,低声说:「真像燕阿母。」
「你可以再不知好歹一点……」虞璇玑用力在他光着的手臂上打了一掌,却又把那左半边的衣衫拉起来。双手环过他的腰,把衣衫扎好、衣带拉紧,平了平衣襟:「包起来,免得你招蜂引蝶。」
「哪壶不开提哪壶。」李千里啧了一声,苦着脸说:「要真怕我招蜂引蝶,妳做什么还挑那个乳母?挑个别人不就得了?我也省得被妳挖苦。」
虞璇玑抿嘴,眼里带着笑意,嘴上却说:「那怎么行,小孩子吃谁的奶就长得像谁,我可不要我的娃娃们回西京的时候,被人家笑说长得又土又呆。」
「别的都不像个娘亲,这话倒真像了。」李千里说,握着她的手看向南方:「到扬州转宣州进南陵,然后从宣州经江州转潭州,到了桂州再入安南,几千里的路,辛苦妳了。」
虞璇玑其实光是听着就想滚地不依不想去,但是毕竟这是自己选的路,也只能苦笑着说:「这辈子还没走那么远呢!」
「劳妳走这一趟,真是对不住。」李千里一本正经地说。
虞璇玑机敏地感觉到他的情绪,连忙说:「反过来想,安南这么远都去了,应该不可能再去比这更远的地方了吧?要是能再被贬出安南,我们乾脆就占地为王算了!」
「我可是正正当当的官员,做不了山大王……」李千里展颜一笑,轻声说:「不过妳就是在朝,看起来也跟山里母大虫差不多。」
「夫君,要是膝盖痒、想磨绿豆可以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虞璇玑假笑着说。
「磨绿豆是什么?」
「就跪在一盘绿豆上,用膝盖在上面滚来滚去把绿豆磨成豆粉哪!」
李千里闻言,矍然开目:「妳是从哪里看来的?听起来以后可以拿来刑求犯官呢!」
「推事院里不是有钉板吗?以前让人跪在上面,我就想,用钉板这样插得都是血多恶心,如果只是不舒服,那用豆子什么不是也可以吗?然后看到厨院磨豆粉就想到这招了!」虞璇玑详详细细地把来由说了一遍,李千里唔唔称是,她又说:「不过这个方法我只是想、还没试过,夫君要以身试『法』吗?」
「我今天乖得很,可以不要吗?」
虞璇玑看着李千里,突然想起一事:「夫君,关于两个孩子,我有些想法要跟你商量。」
「妳说。」
「我不想让他们太早知道他们不是我们生的。」
「为什么?」李千里不解地问。
虞璇玑沉吟片刻,才娓娓道来:「我姊夫从小就知道他不是我们家的孩子,虽然他与我们很亲,我爷娘也都待他如己出,但是有时候看着他,总觉得有一种寂寞的感觉。前些日子与阿母谈起,阿母说,姊夫小时候会躲在别的地方想他的亲父母,又不敢告诉我们,怕我爷娘难过……他甚至会觉得自己不该想亲生爷娘,因为这样对不起我爷……我是不知道那样有多苦,但是我希望两个娃娃可以一直做我们的儿女,直到他们长大了、可以受得住,我们再告诉他们……你觉得呢?」
李千里想了想,有点为难地说:「但是这么做,不是显得有些自私吗?我当然明白妳担心孩子,但是亡者的心情,总是不好不顾吧?所谓血食,重要的不是那些祭祀,而是有人在阳间惦记着。大姨拼着一死生下他们,为的就是有人可以延续她的生命、可以在人间思念她,如果我们这么做,就算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对娅兄夫妇的感情也会淡薄许多,我觉得,这样好像是从娅兄那边夺了孩子们的感情似的。」
虞璇玑沉默,眉头微蹙,半晌才说:「我们再想想吧……」
「也是,他们还不会说话呢……」李千里说,又一拍手:「对了,他们的名字,我想好了。」
「是什么?」
「从前我给阿巽起名字的时候,是因为巽卦象徵长女,镜则是希望她的心思能清明如镜。如今这两个孩儿虽然不是亲生,对妳来说却是最重要的,所以我想就给男孩起名叫镜乾、女孩是镜坤,乾坤是天地之始,希望他们能够开创出他们自己的一番天地来……妳觉得呢?」李千里缓缓地说,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到船头甲板上,望着前方笔直绵延、似乎没有尽头的柳堤运河:「爱妻?」
虞璇玑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头,眸中含泪,李千里低头一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逗着她说:「妳会是个很乱来的娘亲、我也是个很令人头疼的父亲,这两个孩子给我们养,恐怕是不得不成为天下第一的孩子啊!」
虞璇玑破涕为笑,啐了他一口:「啐!我才不是很乱来的娘!我顶多是偶尔教他们喝点小酒而已……」
李千里想像着那个场景,他在正常事情上贫乏的想像力,竟然很快就在脑中描绘出妻子儿女在酒肆醉得东倒西歪、而他必须把他们扛回家然后等酒醒后一一教训的画面,他的笑容慢慢扩大,突然纵声大笑起来。
虞璇玑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笑的是什么,半晌,李千里才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这都要感谢妳……我曾经以为这一生只能将希望寄予大梁,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如官台主那样孤老一生,我以为我不可能有值得期盼的家庭生活。即使与妳结为连理,这次南行前,我也想过我们的感情可能因为贬谪而破裂,我已经在心中做了最坏的准备。但是,在妳身边,即使是贬谪,我却没有一丝难耐或者焦虑,反而像是被放出笼的野鹤那样自在,大概是因为妳一直都是只乱飞的野鹤,想永远在妳身边,我这只朝廷的猎鹰,也得有一颗野鹤的心吧?」
虞璇玑被这突如其来的话给说得脸红心跳,低着头,嘴却笑得合不拢,搔了搔头,才突然哼了一声:「跟谁学得这么油嘴滑舌?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太老师教的!跟人学舌没出息,总得说个有像李千里自己想的才好!」
「要是我李千里想的,那我们还是进船舱说为好。」李千里说。
虞璇玑当然明白他进去要『说』些什么,捧颊假作扭捏,突然把他的咸猪手拍开:「春天还远着呢!你那点心思就等着春天发吧!」
「非也非也,春生秋发,现在正好。」
「呸!混帐狗官!」
「承赞承赞,下官是狗、夫人是鱼,不欲与夫人相忘于江湖,相濡以沫倒是十分乐意效劳,夫人若想多吃两口口水也很乐意奉送。」李千里背着手笑说 。
虞璇玑第一次被他说到无言,瞪着眼睛,半晌才说:「你要是去了安南也这么舌灿莲花,就是不能收服南照王,王妃倒是可以手到擒来。」
李千里不知是心情太好还是怎地,竟然趁胜追击:「下官口中这朵莲花,夫人吃了就好,不用想着分给别人。」
「莲花出于淤泥,原来你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虞璇玑伸出颤危危的指头,指向李千里:「我本来想嫁一个正经老实人,然后偶尔逗你看你害羞!结果没想到你比我还不正经!」
李千里这才发现自己的玫瑰色幻想已经暴露,心中顿觉轻松:「货物既出,概不退换。」
「你竟然耍赖!」
「夫人,妳若是学元监察始乱终弃可不行啊!好歹下官也是妳的人了。」李千里满意地看着口齿灵便、脑筋机敏的虞璇玑张口结舌,更是面有得色,管他什么安南岭南?去他娘的东都西京!就算弄到丢官罢职,还能有一个人与他嘻笑怒骂,人生也还是乐趣无穷吧?
「爱妻。」
「干么?」
「妳做我的录事参军吧?」李千里冷不防地说,背着手,眯着眼看向南方。录事参军是大都护府、大都督府、亲王府或十六卫中,次于副官、长史、司马的官位,下辖功仓户兵法五曹参军,与若干参军事,虽然官品只有正七品上,但是掌管着大都护府的纠举权,有时也为长官草拟文书 。
「咦?我不够资格做录事参军吧!」虞璇玑大惊。
「录事参军就是做大都护府的御史跟中书舍人,御史妳当过,没什么好担心的,起草文书……妳可是女状头,没理由不会吧?」
「这……不能这样吧!我们是夫妻,理当避嫌才是!」
李千里一叹,低头用脚画了画地:「若是有人可用,妳当然可以避嫌。」
「不会吧!安南可是六大都护府之一,会没人可用?」虞璇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谁知道呢?」
「这……这什么话啊?」
「安南在这十年内动不动就被攻陷,而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