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翻御史大夫-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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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点抱歉,算一算也不能算是新婚了,但是他想起她的时候,反而比婚前更容易看到她身为官员的那一部分,常常忘记她已经是妻子。
「爱妻。」李千里轻轻推她,虞璇玑含糊地应了一声,他说:「对不住。」
「什么东西对不住?」虞璇玑半梦半醒。
「我是不是对妳太严厉了?」
虞璇玑呆着脸,想了半晌才闷闷地一笑,坐起身来,倚在李千里怀中,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不告诉你,叫你猜一辈子。」
两人齐笑起来,虽是大车,总是免不了摇摇晃晃,软玉温香在怀里磕磕碰碰,久旱之人自然也是蠢蠢欲动:「爱妻,那开心的事,能不能现在就做?」
「现在吗?」虞璇玑抬头,李千里点头如捣蒜,她便挠了挠脸:「好啊。」
话音未落,虞璇玑就随即拍开李千里压在她胸口的咸猪手:「夫君,你在做什么啊?」
「不是要做开心的事吗?」
「是啊!但是你往我怀里摸什么?」
「开心的事不是就摸来摸去……」李千里有些委屈地说。
「你在想什么啊……我说的是赌双陆!」虞璇玑摇了摇头,李千里顿时像消气的河豚一样,连脸都皱了起来,虞璇玑见他这模样,无奈地一笑:「你想得紧了是不是?」
李千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像是个没吃到糖的孩子,虞璇玑笑着哄他说:「瞧你那嘴,都可以吊三斤猪肉了……这样吧!我们赌双陆,你若是赢了,晚上就随便你。」
「当真!」顿时笑逐颜开。
「骗你的,你忘了我还在服丧?」虞璇玑说,李千里这才哦了一声,也不好说什么,虞璇玑心头柔情顿生,伸臂反将他揽在怀中:「对不住,你好不容易可以出京散心,反而要跟着我服丧,不但不能吃荤食,连松一下都……」
一听到关键字词,李千里大惊失色:「爱妻,妳这『松一下』三字是跟谁学的?」
「咦?西京人不都是这样说的吗?」
「妳从哪里听来的?」
「平康坊里大家都这么说啊!」
「哎呀!这等话语以后不可以再说!」李千里连忙说,一面心想,难怪那孟母要三迁择邻,嘴上不免唠叨:「宦门妇人好的不学,怎地跑去学那些倚门卖笑的狭邪……」
「夫君这话不对!首先,那狭邪女大多是生活所逼,也有不少本是好人家的女儿,是因为夫家容不得她、又没有娘家可以回,针黹浆洗缝补又无以维持家计,才狠心走了那路,其情可悯。」虞璇玑伸出一支指头,又伸出第二根指头:「其次,我不是听平康坊中女子说的,是听官人们互相打招呼『唷!李大夫你来松一下啊?』、『喔?虞里行妳去哪里松一下?』换句话说,我是跟你们这些臭男人学的!」
「我说一句,妳就回了这么一长串……」李千里嘀咕。
虞璇玑一愣,突然怀念地微笑:「我阿爷也说过一样的话……那时是姊姊念叨他……」
李千里不知哪里开了窍,竟然在虞璇玑嘴一瘪、还没落泪的时候又赶快将她抱住,哄孩子似地拍着背。虞璇玑心头一平,伏在他怀中,轻声说:「我想睡了。」
「妳这些日子总是发困,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李千里说,脑中灵光一闪,压低声音:「不会是有孕了吧?」
「我说呀,夫君你真不是个当农夫的料啊!」
「怎么说起农夫来?」李千里的思路完全跟不上虞璇玑的话,呆着脸想了一下又说:「我小时候也种过菜的。」
虞璇玑见他这难得傻呼呼的样子,就更想捉弄他了,又伸臂揽住他脖子,在他耳边低语:「你这庄稼汉,才洒了几次种啊?我这地都还……」
「嘘嘘嘘……」李千里面红耳赤,一下子突然觉得她被郭供奉附了身,怕她又说出什么吓死人的话,连忙用嘴堵住她的嘴,含含糊糊地说:「非礼勿言非礼勿言。」
虞璇玑喷笑出声,一手推开他的脸,坐远了些:「嘴上说非礼勿言,手倒是往我身上非礼了,都说了这火不能烧,你倒自己拼命点火,要烧起来,我就一桶冷水往你身上招呼。听说这样一激最是伤身,到时你老来落个小便白浊、肾亏不举什么的,可怎么好?」
「爱妻,妳的话怎么越说越敞了?」李千里的眼睛瞪得跟牛铃似的。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难道还要说『正所谓君子有所不为,当此丧期,万不可做此令天地祖宗蒙羞之事?』之类的废话?」虞璇玑笑着说,李千里扶着额头,完全无言了,乖乖地坐好。正决定离火源远一点,虞璇玑又凑过来:「把腿伸直,我要睡觉。」
李千里只得让她枕在腿上,虞璇玑又沉沉睡去……
※※※
又走了几日,来到板渚,此处运河交会,舟楫连轴,宛如陆上车马一般。一行人入了驿站,等待水驿安排舟船,择日南行。
虞璇玑正与燕娘子清点着行李件数,这一路上,两人相伴处理家务,相处甚好,燕娘子笑着说:「出西京前,婆母还担心夫人不熟家务,嘱咐了不少事,现在看来,倒是多虑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嘛,再说我到处乱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确实要理家也得适应一下。」虞璇玑说,她没有告诉燕娘子,她并不是第一次打理丈夫宦游的事,此时见驿卒经过,她便问:「老丈,请问那等慈寺据此多远呢?」
「不过一箭之地,夫人出了驿站后,往北走一些就到了。」
虞璇玑谢过,便将剩下的事交付燕娘子,入正房去寻李千里:「夫君?」
「唔?」李千里在里间应了一声,虞璇玑走进去,见他宽了衫袍,正在擦身,见她进来,下意识地侧过身子,想把中衣穿上:「汗闷得紧,随便擦擦。」
「遮什么?你胸前又没多两团肉。」虞璇玑掩口一笑,把他那中衣扯下来:「再说,你的身子我也不是没见过。」
「也是……奇怪,我遮什么呢?」李千里愣了愣,也不禁失笑。
虞璇玑接过汗巾拧湿,顺手帮他擦背,手指划过他脊背中线,发现李千里缩了一下,忍着笑擦完背,又说:「转过来呀!」
「前面我擦过了。」李千里肩膀一动,就想穿上中衣,却冷不妨一支咸猪手……不对,奶油桂花手从后袭来,在他身上摸了一把:「爱妻,妳干什么啊?」
「你没擦乾净啊!」虞璇玑装做无辜,一手抓住他手臂,将他转过来,像擦地那样来来回回擦了几遍,然后说:「裤子也脱掉。」
「不必不必……」李千里又往后缩。
虞璇玑一把将他推到榻上,自己也坐下:「夫君,我觉得你这一阵子很奇怪,好像又想跟我混一混,但是我一靠近,你又跑开,这是怎么回事啊?你解释一下。」
「有吗?」
「没有吗?你刚才不就是这样吗?」
李千里呆着脸想了半天,才说:「要我说『对不住,都是我错了』吗?」
「谁让你说对不住了?」
「李国老说的。」李千里据实以告,见虞璇玑盯着他,只好把来龙去脉说:「上次在老师那里闲坐,他说他与赵郡夫人相处的秘诀,就是夫人提出什么听不懂的事,只要说『娘子对不住,都是我的错』就对了。」
「乡愿。」虞璇玑嗤了一声,抿了抿嘴说:「我可不喜欢这样,我的话你哪里不懂、你的事我哪里看不明白,不就应该问个清楚吗?」
「但是妳问了,我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呀?」李千里苦笑着说。
「真是……你们这些男人……」虞璇玑瞪了他一眼,见他那个莫名其妙的表情,却又笑了:「光着上身,也不怕着凉。」
「我发现这样还满凉快的。」李千里也一笑。
虞璇玑拿了新的中衣扔给他,哼了一声说:「穿上吧,你这身子还是只有我能看才好。」
「下一句该是:谁敢看,我就戳瞎他的眼睛?」
「不对,是『谁想看,先给我一贯钱』。」虞璇玑笑着说。
李千里摇头,非常不赞成地说:「我才值一贯钱?」
「只怕带到口马市上一文钱都不值哩!」
李千里一扬眉,吹嘘起当年来:「什么话,我当年进士及第的时候,平康坊里多少名妓免费倒贴,我都还不要呢!」
「是吗?原来你李十七郎从前也是个平康坊的抢手官人?」虞璇玑含着笑,顺手抚着他的鬓角:「失敬失敬。」
李千里面有得色,摸了摸胡子,顺手揽住她肩头:「嗯,无需多礼。」
「多可惜啊,当年不去占人便宜,现在年老色衰只好占我的便宜了。」
李千里一皱脸,从鼻子哼了一声:「年老色衰的我,还真是委屈妳了!」
「年老才不会眼花被拐,色衰就不会被抢,我可是一点都不觉得委屈。」虞璇玑见他很介意『年老色衰』一词,连忙鼓起如簧之舌,花言巧语一番,哄得李千里又眉开眼笑,才想起刚才进来找他的目的:「横竖是要在此待几天,我想去等慈寺逛一逛,你陪我去可好?」
「等慈寺……高宗大帝立大梁纪功颂碑的地方?」李千里问,虞璇玑含笑点头,他眸光顿时发亮,像个孩子似地雀跃:「我去我去。」
「那就赶快穿好衣服啊,难道穿着中衣去吗?」虞璇玑不由得温柔地笑了,她在行李中的书箱看到过这碑的摹本,便知道他一定很想看一看真迹。顺手拿起他的海青绸衫一扬,李千里又傻在当场,她说:「怎么了?」
「妳是要给我穿衣吗?」
「要不然呢?」虞璇玑说,她与李千里同寝的时日短,又习惯赖床,总是李千里先起身,所以还没服侍他穿衣过。
李千里搔了搔头,突然好像明白虞璇玑刚才的问题,又似乎不太明白,便说:「我自己来就行了。」
「我都拿在手上了,别耽搁时间。」虞璇玑说,顺手把袖子穿过他的手,硬是给他穿上了。她都讶异自己的动作还这么流畅,却也微微地心中一动,柔声说:「夫君,我喜欢给你穿衣。」
「对不住,这回真的是我的错。」李千里回过头来,微微哑着声:「我打小就都是自己穿衣,除非是朝服……自己动手方便些。」
虞璇玑突然明白了李千里躲开她的原因,她取来腰带,环过他腰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么婆婆妈妈的,我也不强求,横竖我起身总得在榻上打滚片刻,只是若是下回见我手里拿着你的衣服,就由着我吧!好不好?」
虞璇玑又拿来他的帕头巾子,李千里只得坐下让她替他裹头,他抬起眼有点为难地看着她:「给我穿衣,是什么心情?伺候人不是挺麻烦的吗?」
「我也说不准是什么心情……大概是喜欢一个人,就舍不得他劳烦吧?虽然知道你不需要照顾,还是想多照顾你一点……我大概也有点犯贱,是吗?」虞璇玑绑好了头巾,稍微调了一下:「会不会太紧?」
李千里更为难了,他其实觉得这根本绑得太松,但是又怕伤了她的心,只好说:「刚好。」
「嗯,那走吧!」
既然不远,两人就没骑马,安步当车,携手而行。板渚这一带的运河堤岸上,都是前朝种下的老柳树,前朝天子就是乘着御舟由此去了江南,从此没再回来。两人自然是熟知这段历史,一路行来,也不免唏嘘。
「二百年来汴河路,沙草和烟朝复暮。后王何以鉴前王?请看随堤亡国树……」李千里缓缓地吟着同年白司马的诗,半晌才说:「其实前朝那炀天子修这运河,我看也不是为了玩乐,若是玩乐,也不必开这么大的运河、费这么多时日,我倒觉得他也是为了国家,只是做得不妥,结果造福了大梁,我看他地下有知,肯定后悔。」
虞璇积点点头,望着柳树:「这么说也是,我记得他也不是没遇到阻力,只是不管朝臣怎么说,他还是坚持修下去,若是换个时机,难说不是一代盛世之主。」
「为政,时机确实是个关键,不过修运河是干系国祚的必要之事,原本也是个国有存粮、民有余钱的时代,修运河也是水到渠成的事,但是既然要动这样的工程,其他的事情就该暂缓,也应该要把督办的事情计画清楚。徵调百姓,不能不给钱,就算是力役调配不给钱,让人下河也该特别关照要把补给的事办好,其实有口热汤、热酒也就挺得过去,偏是所托非人,从百姓口里抢食,不给钱白给你做事还弄坏了身子,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偏偏这天子又去打仗,打仗不打紧,回来还大张旗鼓豪奢气派地到江南去,一路上的百姓都是修过河的,这头是百姓劳苦、那头是天子骄奢,两相对照,能不气吗?其实他若是安份低调点,到了江南好生慰劳百姓,说几句好听的,也不致于亡国……」李千里一路缓行,心中似乎有不少感慨:「老白的诗里只说对了一小部分,亡国的天子是该骂,但是他手下的混帐官难道就没责任吗?兴邦亡国,天子跟官员都是难辞其咎,但是依着我说,那炀天子就算是个白痴,他底下的官员只要尽责,也不会亡国。天子要钱花,就想办法让他花他自已的钱,天子要玩乐,那就想办法让他与民同乐。这其中,少不了会说话跟会做事的人,但是前提要是这两种人都得同心为国为民,很难,不过数万官员若是有个共识,也一定能找出这样的人来。」
虞璇玑听着他絮絮叨叨,说的是前朝,其实也不是前朝:「夫君,我觉得,你看似洞察人情,其实也很糊涂呢!」
李千里却不生气,低头一笑:「怎么说?」
「你说的话,像个刚读过几本圣贤书的小孩子。」虞璇玑握着他的手,两人目光一对,李千里一叹,虞璇玑则是微眯着眼睛,看向远方:「陛下想必是不会犯炀天子那种错,但是下一个陛下呢?」
「若是太子,就很难说了。」
虞璇玑想起了萧玉环,她说:「我离京前见了玉环,后来再问人,都说她可能会是皇太女,她是个直性子的好人,若是能坚持到底,未必不能给大梁带来一番新气象。只是她若要做皇太女、甚至女皇,就很难再像从前那样跟我一起喝酒聊天,我希望她不要变、却又希望她能做个好君王,实在……」
李千里只是摇了摇头,见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