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翻御史大夫-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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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面快走,钟中丞一面问:「最近好像没什么事犯到东宫啊?」
「不知道,直觉就是要调开我们,快回去吧!」
梦中梦
李千里与钟中丞刚绕过天门街的转角,就看见自家门口挤了一群闲人,就是右手边那些官署的门边也有不少人站在阶前探头探脑指指点点。
李钟二人对看一眼,加快脚步。
「李台主来了!」、「快闪开快闪开。」
李千里横扫他们一眼,命他们噤声,与钟中丞悄悄地站在御史台门廊外偷看。却见虞璇玑和果儿背对着他们,正揪着柳子元大声争吵。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虞璇玑气愤地大吼。
「柳监察!你们怎么可以干出这种窝里反的事!」果儿也气呼呼地质问。
「那些人把他押到哪里去了!你给我说清楚!」虞璇玑气得跳脚,柳子元没有说话,只是拨开她的手,径自往察院去,又被她扯住袖子:「柳子元!」
「我不过按律令行事,就是告到陛下驾前,我也无愧。」柳子元淡淡地说,微微向虞璇玑一躬,正要离去,偏头却看见李千里站在不远处,心中一凛,虽然早有准备,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他发现。
「那你对得起徐州百姓吗!」虞璇玑暴怒,挡在他身前,目眦欲裂:「你曾经为徐州百姓请命不是吗?三年来,你有七成以上的时间都在那里,你曾经跟他们一起生活,崔帅把你赶出城,你还是留在徐州附近不是吗?这不是才几个月前的事吗?现在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这是背叛御史台你知道吗?」
众人一声惊呼,就是跑出来看的御史台诸人也是一阵悚然,唯有李千里与钟中丞微微皱眉,柳子元心知此言一出,在御史台就待不下去了,但是这样心怀异志的日子,也确实令人厌恶,所以他看向李千里:「我是陛下的臣子、不是台主的私奴。」
「你……」虞璇玑气到无言,却见柳子元的眼睛望向别处,便顺着看去,见李千里排开众人走过来,只得与众人一起喊了一声:「台主。」
李千里没有说话,反而是钟中丞又急又怒地质问:「听说你将虞里行带回来的证人交给了东宫?」
柳子元一躬身,十分镇定地说:「禀中丞,那人不是证人是犯人,虞里行带他回来本来就是诓骗他到京师后再擒拿……」
「你胡说!」虞璇玑怒不可遏,戟指而道:「身为士人,你怎么可以这样颠倒黑白?就算要捉拿他问罪,那也轮不着东宫卫率府!分明是你与东宫联手要掩护杜君卿!」
杜君卿就是杜大帅,众人听到他的名字,一阵哗然,柳子元面罩寒霜,转过来说:「虞里行,这里是朝廷,请务必慎言。」
「你!」虞璇玑一时气急,脑中一片空白,想不出话来应对。
「什么时候……御史台演猴戏给人看了?」李千里的声音凉凉地传来,他看也不看柳子元一眼,缓缓靠近柳虞二人,柳子元与虞璇玑便连忙后退一步,欠身为礼,却听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事情我刚才听说了,人各有志嘛,嫌乌台太小想出去也无可厚非,不过为此扯同僚的后腿,就有点过份了,这话传出去,一世清名也就甭想了。反过来说,虞璇玑,妳自作主张搞出这事来,其实很该谢谢柳监察帮妳抓了人,我想,同僚一场,柳监察应该会替妳在东宫那边疏通,赏妳个追捕有功的名声,是不是?」
柳子元一怔,一抬眼,却见李千里斜眼睨他,眸中有警告之意,却还不至于是敌意,连忙欠身称是。虞璇玑却不领情,情急之下扯住李千里的袖子:「台主!你怎么跟他一个鼻孔……」
「闭嘴!」李千里倏然变了脸色,虞璇玑心中一惊,却见他声色俱厉:「满口什么肚大帅肠大帅!魏博的事都还没交代完,一回朝连席子都没坐热就去惹事,妳是不是成心想把我气死!国有国法,御史台也有规矩,妳现在自己带着包袱滚进推事院去把自己关好了!没调查清楚前,不准再对先行指手画脚!」
「台主!」虞璇玑与果儿同声喊。
「再叫一千声也一样,钟中丞,把她丢到推事院去。」李千里一甩手,入台院去了。
钟中丞应了一声,带着气得连眼泪都没了的虞璇玑去推事院。令史们见没戏了,便把众人赶走,柳子元也默默回到察院去,不久,另一个令史下来偷偷把果儿叫上台院去,约莫两刻钟后,李千里下楼来,经过门边的直勤牌时,把自己名字下的『视事』牌子拿下来,挂上『公出』。
正遇上韦中丞半醉半醒地走回来,打了声招呼:「唷!台主,去哪啊?」
「关你屁事!」
「哎唷,心情好差啊!」韦中丞也不在意,醉醺醺地回到自己公房,打开窗户透透气,却见一个紫袍人影往内侍省的方向而去:「耶?找内侍?干么啊?当真要去自宫做内侍监了吗?」
※※※
虞璇玑抱膝坐在推事院的木榻上,虽然这里是推事院,但是并不是关犯人的监牢,只是一般的讯问室,所以并不如想像中那么阴森恐怖。
忽闻脚步声响,是钟中丞、任端与代理主簿小张监察来讯问她的行踪。三人问了约莫两刻钟,虞璇玑被柳子元的背叛一激,才发现原来御史台并非人人可信,所以她只拣枝微末节说了,关于徐州戍卒的事,则决口不提。
钟中丞他们似乎也都无意问,于是便很快就结束了讯问,临走前,钟中丞对其他两人说:「二位请先回去,我这里有话与虞里行说。」
另外两人没说什么就走了,钟中丞重新落坐,低声说:「虞里行,徐州一案的物证,我、韦中丞与台主都看了,就算是我这老御史,也觉得此事干系太大、证据太薄弱。妳这阵子不在京,不知道杜君卿的声望从主父去世后就一路水涨船高,户部那个漏斗尚书眼看是坐不稳了,才一反常态一路跟太子对着干,杜君卿势在必得,妳在这个时候去弹劾他,于事无补反要惹祸上身的。」
虞璇玑紧皱眉头,她当然知道这事很大,但是三个长官的态度实在很反常:「御史不是风闻言事不加罪的吗?再说,太子虽然当政,陛下还在,怎么样也不会是杜君卿一人说了算!」
「妳的意思是,串通杜君卿的政敌把他扯下来?」
虞璇玑抿紧了嘴,不发一语,半晌才说:「别人可以结党营私,为什么我不能?」
钟中丞见她低着头,目光却直直地瞪视前方的席子,十指紧扣立在膝上,指节泛白,知道她心中恨极柳子元,却又担心她因此行差踏错,便故意说:「莫要如此,他毕竟顾及同僚一场,若按他的说词,妳不但无罪反是大功一件哩!」
「大功一件……可笑!」虞璇玑冷笑一声,死盯着自己的手:「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件大功,是两千戍卒血、数万百姓泪,我虞璇玑束发读诗书,学的是天地正道,没学过这种损阴德、断子孙的狗屁事!弹劾杜君卿,死则死耳!有什么好怕的!」
「唷?好气魄啊!」韦中丞的声音笑嘻嘻地从门外传来,一开门,便见他左手拎个食篮、右手拎个酒坛,胁下挟着一个包袱走进来:「厨院给妳做的馒头,吃吧!还有一坛小酒,台主说让妳喝一点省得晚上睡不着在推事院骂街。」
一听到台主,虞璇玑抬起头,从鼻孔哼了一声:「去他的混帐台主!」
两位中丞相视一笑,钟中丞拍了拍她的肩膀:「在这里安心住几天吧!」
「等等!什么住几天!我又没有犯事!」
两位中丞又对看一眼,韦中丞把东西放在案上,顺手往她后脑勺一扇:「现在才回来?妳什么时候就该回来了?当然要关妳几天查查看妳是不是渎职了,笨蛋!给我老实点待着!看在大家也算亲戚一场,警告妳不要想跑出去,推事院只有正院这里煞气重没有鬼,一出了正院就会鬼打墙似地走不出去,还会听到有鬼跟在妳后面哭着说『还我头来~~~』」
「中丞!是谁跟你说我怕鬼的!」虞璇玑气鼓鼓地瞪着韦中丞。
「当然是你家那个老旷男啊!我们走了啊!」韦中丞一摊手说。
他们两人正要出去,虞璇玑连忙拦住韦中丞:「等等!中丞!那任镇将现在在哪里?」
韦中丞摸了摸脸,低声说:「听说是在东宫的牢里,一时半会倒还没事,只是不知东宫会怎么处置他,既然是在东宫私牢里,如果不是三司会审提他出来,我们也不能干涉。」
「东宫……」虞璇玑眼睛一转,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中丞,你记得玉环吗?」
「宗女萧玉环?」
「正是!我想见见她。」
两位中丞又相视一眼,韦中丞微微苦笑:「她嘛……现在恐怕不大方便过来御史台了。那任镇将的事,妳暂且别管了,安心待个几天吧,包袱里是该妳处置交代的文件,该写该誊的,妳自己处置吧!」
说完,两位中丞便离去了,留下虞璇玑独对一室寂静,她叹了口气,认命地打开包袱,研墨援笔,填写各种文件,交代自己这些日子都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最重要的还是魏博的状况。
「可恶……都过了这么久了……」虞璇玑咬着牙,努力回想着到底都在魏博镇里看到些什么状况。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两个小吏拿来一桶灯油、油灯、火石、灯芯跟一床枕被,还有饮水跟夜壶,虞璇玑谢了一声,他们便离去了,并且从外面加了大锁。她点起灯来,混浊的油味隐隐浮在空气中,默默地咀嚼着冷馒头、饮着冷酒,胸腹间像是闷着一丛炉灰火似的。
她当然明白李千里此时将她关押在此,无非就是要让她别出去惹事。但是她细思下午的事情,却不是想去惹事,而是想一头撞死……
「任官十月,功业未建,先负百姓……」她低声对自己说。
拿下帕头,解开发髻,任一头青丝披肩而下,她双肘支案,用力拧着自己的头发,微醺的醉意中,闪烁跳动的灯光似乎模糊了,微眯着眼,灯光似乎变得红了一些,鼻中闻到微微的焦臭、战场的味道。
「是鬼吗?战场上死去的鬼吗?」她低声问,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也无力搏斗反抗,她听见滴滴答答的声音,也许是鬼魂怯怯的脚步声,她喃喃地说:「你们来找我算帐了吗?因为我辜负了你们的期待,我这一辈子学的,都是应该保护百姓,我应该要保护你们的,你们受了冤屈,我应该要为你们伸冤……是大梁的官害了你们,理当由御史来处置,但是我听信了别人的话,害了任兄……连我自己也什么都不能做……」
她乾笑几声,抬头望着黑沉沉的房梁,想起御史台流传的鬼故事中,就有一个是某个被冤枉的官员心知百口莫辩,乾脆以死明志,便上吊自杀。
「去死……真的可以明志吗?」
她望着房梁,想着徐州的沉冤与失散的百姓,再一想以太子为后盾、拥有强大人望的杜大帅,最后又想到李千里紧皱眉头的脸。前半生有许多事难遂己意,但是就算失望也不过是损己,本以为后半生可以好好地做点事,结果前面还是挡着重重难关,一个比一个资深的前辈,一个比一个权大势大的官员,这一层一层的缠斗,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盘膝而坐,有如井蛙窥天一般,微张着口,傻愣愣地看着上方,心绪悲凉,突然一阵懊悔涌入心头,援笔写了几句,掷笔于地,蒙面大哭。
也不知哭了多久,腹中突然一阵翻搅,便松开腰带,正想下地寻个空桶去吐。却听得外面脚步急响,有人拍门也不知嚷得什么,锁链一阵声响,竟是那两个小吏带着钟中丞奔进来。
三人见她手中提着腰带,都瞪大了眼睛,那两个小吏连忙把她一左一右架着,往外拖去,虞璇玑连忙大叫:「干什么?」
「虞里行!妳不能寻死啊!」
「谁说我要寻死了?」
那两个小吏也不答话,架着她绕过回廊,直来到推事院正院。却见正院灯火通明,两个小吏撞开其中一扇门,就把她往里面一扔,里面本有声响,却一下子安静下来。
「禀台主,不出钟中丞所料,虞里行适才正要上吊!」
虞璇玑原本还有三分醉意,一听这句,整个就被吓醒了,一抬头,竟见上首不只坐着李千里、韦中丞,还有韦尚书、李贞一跟好几个身穿紫袍的官员,大家都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她。
「没这么夸张吧?」韦中丞首先说。
「似乎是真的……连绝命诗都写了。」钟中丞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手上拿着虞璇玑刚才写的纸:「昔为出山云,今做入笼鹤,笼中鹤憔悴,山间云飘泊……」
「这不是什么绝命诗啦!」虞璇玑大惊,心知这下误会大了。
无奈众人或摇头叹气、或露出不屑之色,韦尚书半真半假地说:「璇玑啊,大好的青春,何苦为这事想不开呢?」
「太老师,学生绝对没有想不……」
「出来。」李千里打断她的话,三两步上前来,随手一提便将她拎出门外,顺手用力摔上门。半提半抱地把她带到隔壁的房间,一脚踢开门,把她放进去后才拴上门,房中一片黑暗,却见他一晃火折,点亮房中的油灯,似乎是熟门熟路。
「台主……」
「是夫君!」
「哦……那个……」虞璇玑站在门边,见他猛地回身瞪她,一抿嘴,才说:「我绝对没有不想活的意思。」
「我知道。」李千里说,但是眼睛微眯,显然心情颇为恶劣。
「那你生气什么?」
「我不喜欢妳散发的样子让人看到。」李千里说,说完,嘴巴抿得死紧。
「什么?」虞璇玑一摸头上,难怪头皮突然觉得这么凉爽,原来是没扎发髻,尴尬地抓了抓头:「我这就梳。」
「过来。」李千里说,回身坐在榻上,竟然从怀中掏出一个扁木匣,打开,里面是梳子跟篦子,是男人们用来理鬓的:「坐在脚踏上。」
虞璇玑依言坐下,李千里挪了挪身子,让她坐在他双膝之间,她的肩膀刚好倚着他的膝盖,虞璇玑突然一笑:「我乳母从前也是这样给我梳头的。」
李千里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