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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部分

拍翻御史大夫-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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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乳母。」虞璇玑喊了一声,见到养育自己的老乳母,她才感觉看到了亲人,声音也变得如孩子一样稚嫩:「乳母。」
  「我的阿嵬呀!我的心肝肉啊!」老乳母一把抱住她,遍抚着她的手臂、背与脸,又哭又笑:「一去十多年哪……我就怕再也看不见妳……妳都去哪里了?捎了信也没问我好不好,妳这没良心的坏孩子,良心让什么吃了?我天天盼、天天想哪……怎么瘦得这个样?当初我把妳送到李家的时候,妳可是胖嘟嘟、福福态态的呀,现在都瘦了,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虞璇玑有些无奈地听着乳母絮絮叨叨,也不反驳,嘴上只说是,两人说了一阵话,老乳母又流着眼泪说:「妳若是早些来就好了,妳姊姊之前不敢跟妳说怀孕的事,怕妳担心、也怕妳失望,直等到生下孩子,她对我说『好了,这下可以跟妹妹说了,我虞泉涓不生则已,一生就有两个。妹妹是进士出身的女才子,学问比他们的爷强,等孩子再大些,要读书了,就送去给妹妹教,她就不寂寞了。』她抱着他们俩,一下子说姑娘长得像妳、一下又说小子的眉眼也像妳……现在想起来,很是心酸哪……」
  「她这么说的吗?」虞璇玑泪眼汪汪地看向棺木。
  「实话与妳说,郎君这几年身子虽然还可以,这十个月为着孩子的事,可以说如临大敌,又担心妳姊姊睡不好、又担心她身子不好,为了让她多休息,家里头的事也都揽起来自己管了。白天要忙县衙的事,回到家还要处置家事,睡觉也要时时起来查看,怕妳姊姊腿肚子抽筋、手脚发麻。这样日夜劳心,难免就存了些病根,谁知妳姊姊这一撒手、无声无息地就去了,只留下两个孩子,他又急又痛又自责,也就病倒了……」乳母压低声音说。
  虞璇玑闻言唏嘘不已,长叹口气:「我若是早些知道就好了,姊夫也不致于这么难。」
  「不过妳跟妳阿奢回来,这家里头的事也就能分了我一些担子。」
  「阿奢?」
  「是啊!不是他把妳从西京请回来的吗?」
  「不是,我是奉命来武宁镇巡察,偶然听到消息才赶来的。」
  乳母面色如土,半晌才说:「那他此去西京必要扑空了……这可怎么办哪?妳在西京那处宅子,留有仆人吗?」
  虞璇玑正要开口,突然想到李千里已把平康坊的宅子退了,所有的家当细软都在李家,若是管家扑空,可怎么办?她想了想,才说:「我这里有一事,也是想等着什么时候休假再告诉姊姊的……只是没想到如此无缘……」
  「什么事?」
  「我再嫁了。」
  乳母尖叫一声,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一把抓住虞璇玑的手:「嫁给谁?」
  「我的顶头上司,御史大夫李千里。」
  乳母这下是嘴张得大大的,突然非常戏剧化地往旁边一倒,捶地大恸:「天哪!天哪!我奶大的孩子,一个早早去了,一个再嫁竟然嫁了个老头子,老天哪,我要犯了错就劈死我吧,怎么这般折磨我的心肝哪!老天哪!」
  如果不是在丧中,虞璇玑肯定会大笑出声,不过她只是微微一勾嘴角,抚着乳母的背说:「他不是老头子。」
  「喔?」乳母瞬间止泪,连忙追问:「那他几岁?六十?不对不是老头!五十五?五十?五十三?」
  「乳母怎么一直往五十猜呀?」虞璇玑微一扁嘴,一想到李千里,似乎又点起了一丝温暖:「他明年才满四十。」
  乳母眼睛闪出亮光,破涕为笑:「唷!那也才大妳个七八岁?」
  虞璇玑微微一笑,顺手帮乳母拔去鬓边一丝白发:「乳母还记得我几岁?」
  「那当然,别说生辰八字,妳是不吃什么我都记得牢牢的。」乳母拭着眼角的泪,轻声问:「他待妳好吗?是个知疼知热的人吗?」
  「知疼知热恐怕没办法,但是待我是真心的。」虞璇玑说。
  「那就好、那就好了……不过!他四十岁……妳是续弦?他家里几个孩子?几个小妾?不对!心肝哪!妳不会傻傻地跑去给他做小妾吧!」乳母紧抓着虞璇玑问。
  「是续弦,前面那位正室很早就和离了、现在也去世了,他没有孩子也没有小妾。」
  俗话说天下第一关便是丈母娘关,乳母没看过李千里就先开始挑剔他:「天下有这么好的事?御史大夫不是老头、没有妻妾小孩……是长得不好看吗?还是有什么隐疾?」
  虞璇玑抿嘴苦笑,轻声说:「不,模样很好,隐疾嘛,我们在东都成亲后,都很正常,他那身子骨,不惹闲事,可以活一百八十岁。如果再年轻个十岁、性情和蔼些,绝对是小娘子主动送上门的那种人。」
  「所以性情不和蔼吗?会打妳骂妳吗?」
  「不和蔼是真的,不过乳母放心……」虞璇玑稍稍挪近一些,像个孩子一样侧躺在乳母膝上,让乳母拿下头上的篦子给她梳一梳发鬓:「放一百二十万个心……」
  「唉,没见过怎么叫我放心哪!」乳母说。
  「放心、放心……」在这样有如回忆的时候,已经紧绷了一整天的情绪松开,虞璇玑睡意朦胧地说:「他、乖乖的……他听我话……」
  乳母眼中泪光闪闪,她非常清楚虞璇玑初嫁并不快乐,甚至曾经带着伤来找她哭诉,但是身为下人,乳母也不能保护她,总担心她如风飞柳絮四处飘零,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她此时这种带着满足的笑意,乳母说:「欸,他听妳话,那就好了,心肝哪,这回妳挑了个好人哪!」
  「改天……让他来见乳母,乳母……妳一定会喜欢他,他很好……」
  「好,我要见他,要把我的心肝好好地托付给他。」
  「那是,我的夫君哪……」朦胧间,虞璇玑好像看见了李千里坐在身边对她微笑,她觉得十分安全,所以任眼泪在梦中滚落:「夫君,我得了你,却没了姊姊,是天赐了太多的福气,所以要收回一些吗?」
  ※※※
  两千六百里外,李千里从城南别庄召来燕阿母与塞鸿,加上燕寒云夫妇,五个人坐在后堂中,李千里展开一份卷轴。
  「今天请大家过来,主要有一件大事要交代。」李千里的表情十分认真,所以燕阿母也一本正经地坐着听他说话:「太子一派的动作越来越大,李国老的意思,是让我出京暂撄其锋,已经确定要做安南都护,吏部已然送来通知,规定一个月之后必须离京。时间不多,我们必须尽快决定收拾行囊、安排人员,我希望分成三拨出发,第一拨先派年轻力壮的家丁,到安南当地先暂时住下,打探一切消息。第二拨是行李,不过这一路的水路难保没有水匪,我不想带得太多,容易惹人注目,横竖到了安南凑和着也可以。最后才是我跟一些中年的家丁,这一路轻骑简从,安南虽然路远道艰,却是观察大梁的好机会。但是西京也不能全是空城,夫人回来后还要居住,总不能让她什么都自己来,所以我想暂且关闭城南的山亭,把值钱的东西搬到亲仁坊,家丁仆妇都集中至此,燕阿母与阿奢也搬回来,照料此间诸事,寒云夫妇跟我去安南。这是我的想法,你们觉得呢?」
  「夫人不与郎君去安南吗?」燕阿母问。
  李千里看了燕阿母一眼,似乎觉得这问题很奇怪地说:「她的监察御史还有一年多才到任,自然不能去。」
  燕阿母皱眉,一反平日嬉笑的态度,脸色严肃:「恕老妪僭越,郎君此去,就算是避风头,那也是堂堂的安南大都护,是三品以上的一方诸侯了,虽是个穷地方,安内攘外的,总有个送往迎来吧?堂堂的大都护宅邸没有主母像什么话?自己人也还罢了,怕的是让外夷笑话,说大都护连个妻子都管不好,只能孤身一人来赴任,这若传出去,丢的不只是郎君的面子,大梁也要蒙羞的!宴席上若是请了蛮夷酋首,他们带了妻妾来,难道郎君这个大男人亲自去与那些蛮婆娘打交道不成?」
  「若要她辞官做夫人,我干什么费尽心思让她建功立业?一开始就派阿母去把她绑过来不就得了吗?」李千里也皱着眉头,不悦地说:「如果去安南的事没有异议就这样吧!」
  「什么就……」燕阿母还要争,却被塞鸿一把抓住,跟她摇了摇头。
  「另外还有一事,前往岭外的官员,按例可以申请探亲假、祭扫假,寒云去替我准备,我想带夫人回去陇西一趟,还有倩娘跟阿巽,我也希望带夫人去见她们。」李千里说。
  燕寒云拱手,又问:「诺,不过郎君,那夫人的姊姊那边怎么办?」
  「我想虞大娘子应该也是如虞三侍御那样回去南陵,也许我们可以早点出发,走蓝田关东下南陵,然后再穿过灵渠到安南去。」李千里略一沉吟,突然苦笑了一下:「不过,若是去了南陵,我少不得要在虞三灵前叩首……虽是夫人的父亲,想起来还是觉得不甘心哪!」
  燕塞鸿等人窃笑起来,燕阿母却气鼓鼓地不发一语,李千里也不理她,径自说:「就这样吧,寒云留一下。」
  其他三人退出,燕寒云继续待在原地,见门关好了,才问:「郎君?」
  「那个傻鸟人在何处?」
  「应该跑到桂州去了。」
  李千里一点头,压低声音说:「联络他,跟他说我们要去,要他暂时假作流人之子,到安南都护府作个差役。」
  「差役?」
  「对,差役,而且越低贱越好。」
  燕寒云看来有些坐立不安,连连说:「郎君,这样不好吧?他也好歹是……」
  李千里横他一眼,不容质疑地说:「是个不事生产的混帐,我这次非要让他老老实实第一日工作四五个时辰不可!」
  燕寒云叹了口气,躬身说:「谨尊郎君之命。」
  




柳子元

  
  「我想……先回去西京请了假,再回来与姊夫一起,带姊姊回南陵去。」
  宗县令躺在榻上,显得很虚弱,听着虞璇玑把来武宁的情形说了,也听了她的打算,垂下视线,提了气想说什么,一咬牙,半晌才说:「朝廷的事自然重要,妳想好了就好。」
  「另外还有一事……」虞璇玑将武宁镇的事情说了,轻声问:「节帅一般都身兼镇府所在地的刺史,自己直辖的地方,不会任朝廷指派县令。丰县距彭城不过数十里,姊夫能任此地县令,应该也是崔帅十分信任的人,别人不知底细,姊夫总该是知道的。」
  「你要我说什么呢?」宗县令叹气,看着榻边衣架上的官服:「我与崔帅……有很深的交谊,从他在淮南那边做刺史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他不是那种曲意阿世的人,很多人说他刻薄冷酷,但是我认为那是他比所有人都还坚持律令的本质,他常说『人有镜始知丑,律法如镜,使人知罪!』他本身也是个清白的人、道德上毫无瑕疵的人,是因为敬佩,我才应聘来武宁做县令。结果,他落得个身首异处,老母妻儿也都被叛军所杀,身为他的部属与朋友,我不觉得陈杜二帅有什么地方需要被弹劾。」
  「二帅假借平叛的名义,其实是想侵占武宁吧?我去沛县查了文书,这两千戍卒被当作是小叛乱,那为什么需要二帅合击?我想,他们早就跟在戍卒后面,可能根本就趁乱把事情闹大,这么说来,崔帅其实也是被他们陷害,不是吗?」虞璇玑急急地说。
  宗县令微笑,反问:「你说你见过杜大帅,他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虞璇玑抿紧了嘴,半晌才不甘心地说:「不像。」
  宗县令点着头,淡淡地说:「他的个性与崔帅截然不同,但是都是很注重传统与制度的人,品格高尚,而且他们曾经是上司与下属,我不认为杜大帅会陷害崔帅。」
  「可是那杜大帅盗卖百姓难道不过分吗?」
  「按律,戍卒攻打彭城就已经是大逆,他们的父母妻儿,十六岁以上的男子应当全部处死,老弱妇孺死罪可免,却已是官奴,是徐州的财产。杜大帅卖了他们来补贴财政,有什么错吗?」说到此处,虞璇玑知道双方的认知差距太大,暂且不言,想等明日再慢慢探听。宗县令却看着她,突然一笑:「我做梦也没想到,会与你说这些官场的事。」
  虞璇玑一怔,也觉得十分新鲜:「确实如此。」
  宗县令问了她的师门来历与考中进士后的事,有些感叹地说:「我恐怕是无力继续在官场打滚了,要不然,若干年后,说不定我们两人的处境会很尴尬。」
  「怎么说?」
  「我不管怎么说,都跟淮南这边比较熟识,据我了解,杜大帅与韦相公之间似乎有些心结,说不上水火不容,但是总是不对盘。当然,世事多变,官场上的派系本来就是瓜葛沾连,谁都难说能完全属于哪一派,只是若想到你身在韦相公那边,还是觉得有点不安哪。」宗县令说。
  「地方这边,对我太老师的说法如何呢?」
  「有点用人惟亲吧……也是很少数还十分看重门第的人。」宗县令挪了挪身子,看着虞璇玑说:「听说他的门生故吏若不是权贵子弟、关中关东十二族,就是跟他沾亲带故。当然这些人也都让他调教得很出色,像你的座主李台主、白司马兄弟、元监察,还有他的外甥忠州李刺史,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杰,不过综合看来,还是以门第出身的居多……喔对了!你还记得温老师吗?」
  虞璇玑脸上一僵,想起宗县令并不知道她跟温杞的事,便说:「自然记得。」
  「在淮南的时候,他有时候会来看我们,我与他闲聊才知道,温老师这么大的才华,却无法在进士试取胜,就是因为他那一科前面的名次从一开始就都占满了,竟然只留了两个名额让来赴试的人竞争。温老师不服气,心想就算只有一个名次也未必考不上,结果一放榜,那两个名额一个是宗室、另一个给了韦相公出身五姓的表侄,温老师说去考进士时,那人病得昏沉,本来是不能进去的,是韦相公特别通融,而且那人病得都不认得人了,怎么可能写出诗赋对策来?后来温老师不服,上门去理论,韦相公也不理会,这事也只得罢了……」宗县令说完这一大串故事,便有些气弱,虞璇玑连忙让他躺下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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