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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部分

天茧-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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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天地依旧,叶其安却在阵阵沉重的脚步声中,闻到了硝烟,听到了撕杀,看到了恐惧、绝望和死亡。

所以,地里成熟的麦子只有阳光和阵阵暖风相伴,却无人前来收获;所以,远处山丘座座小屋,却不见炊烟袅袅;所以只闻鸟语阵阵,却不曾有犬吠鸡鸣……

战火,原来已经点燃了。

叶其安怔怔站在路旁,手上一松,长袍落在脚边。

她离开时,京城上空飘着大片的雪;回来时,艳阳高照,麦香袭人,而战争,已经开始。

究竟,又错过了多少变故?

或者,并非是“回来”?

这里,是哪里?

这时,是何时……

“这位公子,”有人在面前停驻,“可是与从人失散?”

叶其安慢慢抬头,看着勒马止步的骑士,从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俯看着她,带着无法忽视的气势——就从那时起,一切就无法逆转地开始了。

“公子?”那位骑士又唤了一声,例行公事的语气。

叶其安闭闭眼,摇头,随即又点头:“是,我是在找人。”

“公子要往何方去?”

何方?应该回去都城吧?

“公子若暂无主意,”骑士看出她的踌躇,扬鞭一指,“前方不远便是扬州,我军正要前往,公子不妨同行,或者能在城中寻到失散亲从。”

扬州?

叶其安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半响,点点头:“这样也好。”

听她答应,马上骑士回首高喊一声,很快便有人牵马过来。

“公子请上马。”

叶其安看着眼前的骏马,看着牵马的士兵疲惫的神色,摇摇头:“不必了,我走得动。”说着,回身拾起地上长袍,越过地边浅浅的沟渠,|(炫) (书) (网)|等候着,加入队伍末梢。

那位骑士朝牵马者低声吩咐了几句,纵马离去。牵马者随后追过来,牵着马默默跟在叶其安身旁,似乎准备着在任何时刻为她递上缰绳。

空荡的马背,步履蹒跚的伤兵,鲜明而刺目的景象。

身旁有几个重伤员,在同伴的搀扶下,艰难地走着,每走一步,都像是一次极难忍受的折磨,即便是这样,马背上也并不曾因为她的拒绝而负担了某个几乎无法行走的伤兵。

“这位军爷,”叶其安开口尝试,“不如让将马让给伤员骑乘?我实在走不动的时候,再换过来。”

出乎意料,牵马的士兵并没有一刻的犹豫,垂首恭敬道:“是。”随后在周围找了个实在行走困难的士兵,招招手,“你来。”更加出乎意料的,那名被点到的伤兵却是一脸惶恐,垂首道:“小人不敢。”牵马的士兵随即又点了几名伤兵,最后仍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反而人人惶恐敬畏,反让他们这一群人更加散乱,且愈发落在队伍末梢。

她不过是路边偶遇的一个陌生人,先不论或许这支军队并未考虑她是否是间谍,即便只是个寻常百姓,士兵们为何会有这样的态度,就好似,她是什么高官一般?

叶其安满心疑惑,却在目光移动间,瞥见自己挽在手臂中的长袍襟口、袖口的纹饰和腰带里露出半截的金牌,顿时有了些明了。

这长袍,是京城慕月轩奉旨为她定做,这金牌,是建文皇帝所赐,而她手腕上,还带着太祖皇帝的佛珠……即便是军队中一名普通的士兵,也该认得那面刻着一个“御”字的令牌若非假造,便应当来自……宫中。

难怪……

叶其安放弃了尝试。她不奢望几分钟之内,便改变周围这些人的等级观念。

“现在,”她看向那名牵马随行的士兵,“是什么时候?”

士兵看看天色:“大约申时三刻。”

“几年几月?”

似乎有些吃惊叶其安补上的问题,士兵呆了呆,才回答:“四年五月癸未。”

“四年?”叶其安顿了顿,又问,“建文四年?”

士兵点头:“正是。”

“是吗?”叶其安看向远方,微微眯起了眼。

建文四年……她回到父母身边,不过几天,再回到这里,却已是将近四年后。四年,这样漫长的时间,许多人许多事,自然已经面目全非。

胸口突然一紧,忆起离开那天,皇后凑在她耳边的轻语,惶然起来,四年,会不会已经发生了一些她不愿意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她用力甩甩头,挥去脑中纷杂的念头。

现在是五月,那么离战火平息,便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而战火平息,便意味着,皇位的易手。很快,那位年轻的建文皇帝,便要失去他心心念念的天下……

“盛……”叶其安平抑着心里的波涛,联系起之前看到的写着一个盛字的大旗,“你们是盛庸的军队?”

盛庸两字一出,四周的空气立刻紧绷起来,士兵们瞪眼看着身边这个白发少年不经意地将他们主帅的名讳挂在嘴边。

叶其安却恍若不觉,犹自皱眉自语着:“果然是吗……扬州……我要快些回去京城才行……”

黄昏时,大军选了一处高地扎营。叶其安坐在一处冷清地,望着远处夕阳落下。在她身周,有几个士兵或近或远地站着,为了保护,也为了监视——自从她说出了军队主帅的名字,而且是用那样没有敬畏的语气。

远远地,有几个人朝这边走过来。

“公子,”说话的,正是开始时邀她同下扬州的骑士,途中曾听士兵们称他为李千户。他示意身后的人将手中端着的铜盆送到叶其安身前,“路途劳累,公子不妨洗洗头去疲消燥。”

洗头发?

“……好。”她去接铜盆,对方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就由下人服侍公子吧。”李千户说。

看着他眼中的肃然,叶其安没有坚持,点头:“好,多谢。”说完,将头上束发的锦带解下,任一头白发垂落。手拿皂角那人舀了些清水淋在她头上,就着皂角替她清洗头发。清水温温的,与头皮接触还有些凉意,果真带来几分清爽,不过,她却知道,李千户要她洗头的目的并不在此,尤其洗完头发,又有一块洁白无比的布包住她的头发,那揉搓的力度,不像是吸干发上的水分,更像是要从头发上擦下什么来。好一会儿,她的头发终于获得自由,那块仍旧洁白的布也重新展开在众人面前。

李千户的目光从只是多了些草屑的水盆移到那块白布上,表情似乎轻松了许多。

这时,不远处突然有哭叫声响起,循声看去,几个兵士强行拖着一个年轻人往营外走去。那年轻人哭叫得凄厉,却没有人为此手下留情。虽然隔了一段距离,叶其安仍然看清了,那年轻人白白黑黑的头发,不由得抬手抚上自己的发。

“公子,得罪了。”李千户抱拳一礼,也不多说,领着众人告辞离去,但仍旧留下了士兵守卫。

洗头是为了确认她的发色,而确认了发色,却又是为的什么?叶其安擦拭着头发,眯了眼,听着先前被拖出去的年轻人恐慌的哭号渐渐远去。

……

第二天一早,大军拔营,仍是有人牵了马来与叶其安同行。士兵们对她还是礼敬有加,叶其安却知道自己实际上被软禁了。没有人来追问她的身份,盘查那块令牌的真假,仿佛就在那头白发被确认后,这些就已经显得不重要。

她心存疑惑,却也没有试图去弄清楚,只是急切地,想要回到京城,想要找到那些熟悉的人,然后将这三年多的空白填补起来。这种急切,在长长的路途中,渐渐变成煎熬,而在这样的煎熬中,她随同这支在灵璧战败的军队来到了扬州。

就在这个时候,士兵们之间也开始流传着一些消息,说盛庸大军没能守住淮水,燕军渡江,已经朝着扬州来了。一进入扬州城,众人便知道,这些消息不管怎样传出来的,但的的确确是真实的了。

无数年月里,扬州,是都城之外首屈一指的大都会,繁华、富足……然而,站在城中,叶其安却体会不到“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意境。

这个城市,在战争的威胁下,也在迅速地凋零,锦绣不再。

军队入城后,便去了指定的地方安营,李千户则带了一队人,将叶其安和另一人——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军中,还收容了一个同样白发的年轻人——带往扬州府衙。

距离府衙大门不远,正巧,府衙里正有官员在随从簇拥下离开,看那袍色,似是位二品大员。李千户早已下令屈膝行礼,而叶其安却因乍然间看到了一个相识的面孔而呆呆站在了跪地行礼的众人之间。身旁的士兵惊慌中伸手来扯她,这时,那位二品大员也似乎意识到什么扭头朝这边看来。只一眼,那位官员面上的嗔怒在片刻呆滞之后化作了惊怔。他不顾身旁人仍在说话,大手一挥,摆脱众人大步奔行过来,在一片惊呼声中,跪倒在叶其安身前。身后众人不明所以,见他跪下,也纷纷屈膝,一时间,偌大的府衙门前空地里,跪满一地的人。

那官员抬起头来,满面激动之色,语声也有了些微不稳:“下官见过郡主殿下,殿下可算回来了……”

叶其安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展颜微笑,伸手去扶——

“宁大人,许久不见了。”

第九十三章万里风尘

在扬州知府书房里,宁常陪着叶其安就了一杯清茶吃着厨房匆忙做出的饭食,一边将目前南军北军的战况简略说给她听,话语中深藏的,是对燕王背叛行为的控诉和对百姓疾苦的不安,然而,似乎就连他,也隐隐明白燕王拿下京城,只是时间问题,于是,那种深刻的悲哀,就这样不露声色地蔓延开来。

一位封建官员,那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也不会是轻易能改变的。

然而,若是不改,城破之日,他们这样的人,恐怕会选择玉石俱焚。

那样的话,怎不可惜?

“宁大人,”叶其安咽下一口饭,仍旧垂了目光,浅浅地笑,“百姓,其实并不会在乎谁是皇帝,有饭吃,有衣穿,一生平安,儿孙满堂,就已经足够。大人是位心存百姓的好官,要留着自己一腔肝胆,为百姓造福。”

宁常微微变了脸色:“殿下?”

“大人,”叶其安想了想,仍是开口,“……燕王,会是位极好的皇帝。在他治下,大明能够昌盛一时——”

“殿下!”宁常猛然起身,怒容满面地喝止。

叶其安放下碗筷,慢慢擦干净嘴,平静回望。

宁常似有所悟地收敛怒色,颔首轻声道:“殿下,此处虽然僻静无人,但难免隔墙有耳,有些话,即便玩笑,也不能随口而出。”

叶其安却是心里一暖,宁常声色俱厉,其实是害怕她祸从口出——这样的话语,在这样的地方说出来,原本就是大逆不道。

“大人,”她安然笑着,和声道,“这些,皇上和燕王都已经知道,先皇也知道。其安信得过大人,所以不想隐瞒。无论如何,总想在这数年动乱之后,大明朝能留下多一些真正为百姓办事的好官,那些忠义、君臣之纲,不是想让大人抛诸身后,只是想要用忍辱负重四个字,与大人共勉——皇上若是在这里,一定也会这样说。”

宁常眉峰紧蹙,神色复杂,不赞成,也不反驳。

叶其安站起身,在宁常面前一揖到底:“这天下,其实是百姓的天下。宁大人,当日开封城,大人不顾生死,心系百姓,其安一直牢记于心。百姓辛苦,能得一位好官不容易。我先替百姓谢过大人了。”

宁常吃惊不敢受礼,忙让在一边,急道:“殿下折杀下官了。”

“宁大人说什么话?叶其安虽然挂着郡主名号,可仍然是当日开封城的叶其安。大人,方才的话,在大人听来,也许逆耳无道,但句句出自其安肺腑,只求大人在取舍前,能够想上一想而已,并无他求。”叶其安起身看着宁常,目光朗朗,“大人可知,这四年,我去了哪里?”

宁常神情一滞,回道:“只知殿下在宫中突然失踪,却无人知晓去了何处。”

“过去了那么长时间,难道就没有人怀疑我已经死了?”

“皇上说你活着,便无人胆敢言死。”

“大人呢?”

“下官……”宁常显得有些犹豫。

“大人其实并非全然不知不晓吧?”叶其安索性直言,“我并非本朝人,只因为不明的原因意外来到这里。我的父母家人,都生活在六百年后,那时,大明朝,早已结束了好几百年,所以我知道,盛庸军必败,扬州必破、京城必破……这些,早在建文元年,皇上和燕王便已知晓。这近四年时间,我不过是又莫名其妙地回去了六百年后。”她伸出左手,露出手腕,“这是手表,用来指示时间,原来那块,放在京城我其它物品一起,这一块,是这次回去朋友买了送给我的……”

宁常脸上惊疑不定,但显然原本固有的坚持,在一点点地瓦解。叶其安也不催促,静静等着。终于,宁常僵直的肩背松弛下来,长声一叹。

“果然……也唯有如此,方能解答诸多疑问,不过此事,当真匪夷所思,实难令人信服。”他摇摇头,“实在难以置信。”

“我不曾刻意隐瞒过,”叶其安笑笑,“如今回想起来,并未因此而被人当做了怪物,真是侥幸。”说到这里“乱世之妖”四字,骤然挤进脑海,面上笑容不由一僵。

宁常不曾留意,犹自说道:“不过,殿下方才的一番君臣之论,恕下官不敢苟同,但民能载舟,亦能覆舟,事关百姓存亡,下官自当不逞一时血勇,以大局为重,也不负殿下一片苦心。此诚,日月可鉴!”

“我自然相信大人。”叶其安拱手一礼,微笑回身,取茶盏,“今日以茶代酒,一来恭喜大人高升,二来,也替天下百姓,先行谢过大人。”

“不敢,”宁常举杯同饮,“惭愧。”

“对了,”叶其安放下茶杯,“我随军来时,曾被检查发色,那位李千户除了我,还带了一个白发年轻人——是在找我吗?”

“不错。”宁常道,“五军、道府皆有圣旨,已寻了殿下近四年,为免宵小有机可趁,所发榜文只说寻白发少年人。民间不明就里,年长日久,便有了许多人染发以求庇护。因而,常有白发少年人被带到各府州衙门,由十三道监察御史亲往辨认。”

“我见他们只是查证发色,并不问身份来历,真的白发怎样,假冒的又会怎样?”

“若是果真少年白发,便由州府衙门发给粮钱,好生安顿,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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