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茧-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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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好像某个大商场换季打折时的景象,顺着人流过去,原来是个饭庄开业,正在大宴宾客。
围观的人群纷纷攘攘,发出各种各样的议论感叹。
“……这清江园的老板派头不小,来的客人非富即贵……”
“老兄这话说的,如今谁不知南方如日中天的便是那韦义庄。韦义庄开的店铺岂有小气的。”
“不错,想那韦义庄,当年盛极一时,享有江南第一庄之名。可惜八年前不知为何满门被灭,全庄毁于一场大火。不料两月多前,韦义庄竟又重现江湖。新任庄主比那老庄主还要本事,短短时日,竟已霸足江南。就如这清江园,一开业,便已将那临江阁压了下去。”
“这新任庄主听说是老庄主亲儿,不知如何逃出生天。如今怕是为那百余冤魂讨债来了。听说了么?前几日,苏州城南一个大户人家,一夜之间鸡犬不留。京城里面都来人了。听说啊……”
叶其安像双脚被钉在了地面,呆立着,任由人群推攘,映在清江园灯火下的面容有些颓废而恍惚。
封青轻唤了声:“小叶。”
“哎?”叶其安转回头来,立刻绽开笑容,“临江阁啊,听到没?走,看看去。”
“你又何必?这里既是韦义庄所开,不妨……”
“封青,”叶其安轻柔而坚定地打断,“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封青不再说话,却在叶其安转身去找人打听时,喃喃自语:“不强求别人,便只能强求自己。却又何苦?”
隔了清江园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果然傍湖而起一座三层楼阁,虽没有像清江园门庭若市,却也没有冷清到一个客人也没有,相较之下,反而清静雅致。
不过这楼阁样式眼熟得很。
尤其两个明亮灯笼照映下,正门上方匾额上清清楚楚三个字“临江阁”,像极了叶其安曾经花五两银子,在京城请了个落魄秀才,临摹王羲之兰亭序字体拓写挂在京城饭庄门上的那个,连“江”字的第三点水因为小包无意撞到秀才而留下的一点抖动痕迹都丝毫不差。
“果然保护产权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啊。”叶其安仰头看着那道匾额,“盗版这件事,果然是有历史传统的呀。”
封青脸色很差,特别是随风飘来一阵膳食香味时。他一言不发地,只在叶其安看过来时,点了点头。
“客官,用饭里面请。”门口训练有素的小厮不卑不亢地迎上前来,然后在看到“布衣”小包时吃了一惊。
小包倒一点不见外,抬起鼻头嗅了几下,窜进去没了影。那小厮居然没有着慌,貌似很镇定地尾随而去。
叶其安与封青对视一眼,耸耸肩,抬步跟去。香儿捂了嘴忍着笑跟在后面。
越往里走,越是感到亲切,里面的陈设几乎跟京城临江阁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是正厅台上没有人说书,而是温婉如春风的江南女子弹着乐器,唱着软绵绵的小曲儿。
封青的脸色更加难看。倒是见惯了各种盗版手段,甚至也曾经捧过盗版贩子场的叶其安行色如常,还津津有味地四处打量,偶尔还回头安慰:“哎呀,人家盗版,说明有盗版的价值。怎么不见城东头马老汉家的面馆被人照搬呢……”
那个在门口迎客的小厮又折了回来,身后跟着个帐房先生模样的男人。远远地,“帐房先生”屈身作了个揖,不说话,只用眼神示意要叶其安一行跟他走。
上了楼,转进尽头的暖阁,仿佛感觉回到了京城临江阁。熟悉的茶香、近似二十一世纪的陈设……只是少了捧着茶杯、笑眯眯的娃娃脸少年……
望着眼前一切,叶其安不由有些怔忡。
阁门一关,那“帐房先生”咚的一下跪在了面前,压低了声音:“小人见过叶公子。”
人影一晃,封青已站在阁门边,右手微抬,隐隐指向“帐房先生”后脑。
“小人冯三,”那“帐房先生”继续低头说道,“京城冯大是小人胞兄。小人现下是此地掌柜。”
“冯掌柜,”叶其安从惊诧中恢复,弯腰扶起冯三,“你怎么会认识我?这临江阁又是怎么回事?”
“小人曾在京城见过叶公子一面,况且公子身边总是白虎相随,家兄早已告知在下。”冯三满面恭敬,“京城那边消息传来,小人便遣了心腹应门,以免与公子错过。这临江阁一月前建好,一应建制同京城临江阁无异。同样店铺在江淮一带还有四处。”
“四处?”
“不错。”冯三反而有些诧异,“家兄说,是公子的点子。叫作连锁。”
“……”
“家兄还说,他本是落魄潦倒,若非公子,又怎会有今日。公子与我冯氏恩同再造。冯氏一族无以为报,这临江阁的生意,便由咱兄弟先替公子担着,时机到了,自然双手奉还。”
叶其安笑笑:“现在我处境尴尬,你们不怕被牵连吗?”
冯三无意识地挺了腰板,露出几分于外表不符的豪气来:“我们兄弟原本潦倒,如今有了这处生意,早已将本扳回,即便顷刻消逝,也不过是运气终了,有何怕不怕的。”
叶其安仍是笑笑,眼神却有了些变化。
“冯掌柜,”走回桌边的封青突然道,“你这店里有虎骨汤这味菜吗?”
“虎骨汤?没有。”冯三摇摇头,“先生何意?”
“那只白虎太招眼,留在身边不吉利,宰来吃了吧。”封青端起茶杯轻抿。
“这如何使得?”冯三的反应好像他才是白虎的主人,“那白虎可是镇店之宝,怎能宰杀?”
“噢?”封青放下茶杯,“你这临江阁若是与京城一样,那此刻你的镇店之宝怕正在厨房用饭。你若是不怕被搅了大厨配菜,自然不必理会……”
话未说完,冯三已经脸色大变,拎了袍角转身就跑。
“哈哈!”叶其安仰头大笑。笑声刚起,冯三又一脸尴尬地跑了回来。叶其安忙止了笑,问:“怎么了?”
冯三面露难色,神情似哭似笑:“这个……那白虎虽未成年,却也牙尖爪利,小人……”
“啊,是了。”叶其安憋着笑,看向香儿。香儿会意,掩着嘴,眼底满是笑意地陪着冯三走了出去。
笑意渐渐消逝,叶其安脸色凝重起来,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怎么?这冯三可信么?”封青状作不经意地打量着房内摆设。
叶其安摇了摇头:“锦衣卫一直都知道我在哪里,冯三可不可信,并不是什么问题。反而……”她转回头,透过茶杯上空的雾气望向不知名的地方。“京城临江阁并没有因为我的事被封查,自然是没有必要的缘故,不过却令我更加无法摆脱一个想法……双福临死前曾经对我说了件事。”
封青吃惊地转头。
“双福告诉我,”叶其安哀伤一笑,“皇帝固然要杀我,但真正要杀我的,似乎背后还大有人在呢。真想不通,我有什么追杀的价值呢……”
封青沉默着,手指轻轻转动着桌上的镇纸。
外面突然一阵喧闹,脚步声、吵嚷声,夹杂着一个尖锐的叫喊:“抓住他!”
阁门猛地打开,一个白影冲进来。
“小包,怎么了?”叶其安搂住直冲向自己的白虎,注意到它一身的狼狈、稚气的脸上带着些许惊慌。
封青起身,将阁门完全打开,正好一个十几岁、锦衣玉面的俊秀男孩手握匕首直直冲过来。见到暖阁内有人,男孩似乎有些吃惊,止住脚步,一脸狠戾地望着阁内的小包。
乍一见男孩,小包立刻绷紧了身体,呲牙威吓。那男孩吃惊退了一步,有了几分犹豫。
“少主!”一个青衣人追过来,见到封青和叶其安,露出讶异之色。
“快抓住它!”男孩见到他,立刻指着小包,凶狠道,“还不快将它抓住!”
那青衣人和善地抱抱拳:“打扰了,敢问两位,这白虎是两位豢养的么?”
“管离!你为何与他们客气,还不快给我抓了那畜牲!”男孩怒道。
被唤作管离的青衣人恭敬低头,面露难色。
那男孩大怒:“大胆奴才,我的话你也不听么?看我不……”
“煦儿!”一个悦耳洪亮的声音传来。男孩顿时脸上一白,匆忙将手中匕首藏入怀中,转身面向来人,恭敬道:“父亲。”
迎面而来三个人。前面一人身形挺拔,剑眉凤眼、气宇轩昂,虽然布衣裹身,却是最为惹眼。他身后两人,一人年纪稍轻,肤色白净,双目有神,神情和蔼。另一黑衣人,目光微垂,散发着一股凌厉之气。
“发生何事?”前面这人站定在男孩身前问道,眼睛却望着封青身后的叶其安。
男孩欲开口辩解,似乎又极为害怕,正踌躇,却看到父亲的眉头在发现叶其安脚边的白虎时微微聚拢,不由更加白了脸色。
“失礼了。”男孩父亲上前一步,向封青、叶其安一礼,面色稍霁,“犬儿鲁莽,惊扰两位。在下代犬儿向两位赔罪。”
“不敢。”封青回礼。
男孩父亲点头,转身离开,经过男孩身边时,鼻中几不可闻的一声冷哼。男孩身体一震,而后百般不情愿地向着封青叶其安行礼,说了声:“抱歉。”随后转身离去。
封青返身关了阁门,望向叶其安。两人眼中都有类似的情绪,终于同声而出——
“好个人物。”
“厉害!”
相视一笑。
“这人咱们已见过。”封青道。
叶其安挑眉看去:“嗯?”
“雷峰塔边。”
“啊。”叶其安(炫)恍(书)然(网),“怪不得。”
一会儿香儿回来,身后跟着冯三。
冯三一见叶其安便递上个小布包。
“公子,适才这一闹,”他满面歉疚,“恕小人不能再留诸位。这些银两,请公子带上。”
“不用了,冯掌柜,”叶其安将布包推回,“银子我有。”
冯三立刻激动起来,两撇山羊胡子一抖一抖:“这本都是公子的。公子不要,可是瞧不起冯三么?”
“那就多谢了。”叶其安懒得再推辞,接过布包递给香儿收好,“我们这就告辞,冯掌柜。明天一早我们……”
“公子慢走。”冯三作个揖,转身便走。
叶其安愣在原地,半响忍不住笑出声来。
“主子笑什么?”香儿不解。
“这冯三是个妙人。”封青叹口气,“走吧。”
香儿很快也“啊”的一声:“冯掌柜是不想听主子说我们要去哪里。”
“哥哥就不得了,弟弟当然不会差。”叶其安笑笑,拍拍重新装扮成白脚黑身大狗的小包,“走吧,找东西吃去。饿死了。什么世道,自己出钱开的店,连口饭都吃不上……”
第二十六章惊变
房门轻轻一响,还没睡熟的叶其安与惊起的小包同时盯着房中一抹黑影举着什么朝床上砍过来。
叶其安向床内侧一滚。小包已经闪电般跃起一口咬向黑影。
黑影“啊”一声甩开小包,还要攻击,叶其安将被子整个扔过去。正在这时,房门猛开,封青的声音已经传来:“小叶?”
几招之后,封青将来人击倒,阻止了叶其安点灯的动作。
“恐怕是锦衣卫。”他示意轻步出门。
叶其安抓了外衣套在身上,拉了另一张床上早已惊醒却没有出声的香儿跟在封青后面,心里奇怪这次锦衣卫不若往常的突袭。
月色朦胧,隐约望见房屋轮廓和交错树影。四周安安静静,客栈外传来守更人的梆子声。两个可疑的人影从拐角处消失后,封青领着叶其安和香儿从阴影处出来,折向客栈后院。后院左侧马厩中几匹马听到响声,微微骚动起来。右侧墙边堆满杂物。封青跃上墙头仔细察看后,将叶其安和香儿依次送出墙外。叶其安一站稳,小包也已经轻巧落在脚边。
墙外一条小道,蜿蜒向前。刚刚绕过客栈院墙,前方几个人影出现在视野中,似是刚从客栈侧门出来。看身形,依稀是不久前在临江阁碰到的几人。其中一人朝这边望了一眼,便折身与同伴一起往东而去,似乎是那叫管离的青衣人。
“他们也住这里?真是巧。怎么也一副被追杀的样子?”叶其安凑近封青耳语。
“莫管闲事。”封青领着往反向离开。
大概二十分钟,离开那客栈已经很远。一路遇到两拨埋伏,而且出手狠辣,幸而人数不多,且武功弱于封青。
事情显得异常。封青越发小心,一路却再没碰上敌手。
转过一处光秃山崖,不远处便是个隐蔽的码头。那里停靠着明早乘坐离城的小船。
刚走出几步,封青突然压低了身体,暗示叶其安和香儿停下。叶其安不解望向封青关注的方向,眼前还看不到什么异常,屏住呼吸,慢慢地,风中传来金属碰击的声音。
留了香儿和小虎在原地,封青带着叶其安借着树木岩石作掩护,悄悄接近。
月色中,不远处一片开阔地,十数黑衣蒙面人正围攻三人。地上已经倒卧几条人影。战团几米开外,一大一小两个人影静立观战。
“是他们?”叶其安扯扯封青衣袖。
那边斗得激烈,无人得暇顾及周围。封青摇头,示意往后退走。正在这时,一股凌厉的气息突然逼近。“走!”封青猛地将叶其安往旁边推开,扬臂接下来人攻击。转瞬之间,他已被数条鬼魅的黑影围在其中。
叶其安连滚带爬地躲过又一波攻击,展开步法,狼狈地逃向开阔地。数名攻击者身影折跃,步步紧逼。仓皇中扭头后望,对方的指尖几乎就在眼前,她本能地仰头,脑后又是凉风起,终于避无可避,重重跌倒在地,直瞪着自己上空交错在一起的一柄钢刀和手臂。那手臂仿佛钢铁凝成,与钢刀相碰,居然生生将钢刀弹开。
还没等叶其安醒过神来,不知是怎么开始的,眼前一切演变成一场混战。
叶其安和封青被分隔在十数米之外。那男孩被手下护住隔在另一边,叫管离的人护住那父亲,与叶其安一起被围在北面。
蒙面人似乎并不是一路。一拨手中都有武器,武功与对阵的几人比显得平常,但拼斗凶狠、不留后路。另一拨身法诡异,武功高强、进退有序。两拨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进攻重点放在了叶其安这边。封青等人连连施救不成,反被分隔得越来越远,越出视线所及。
局势渐渐不利。
终于,叶其安耗尽全力躲开一击后,一道银光从她肩上划过,带起撕裂的疼痛,没等疼痛波及全身,另一柄钢刀已临空砍下。仿佛电影慢镜头,叶其安望着那锋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