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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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多说:我们人少,地方也小,可是挺有意思的,老马好像个大哥一样,可别人老在背后取笑他,李梦天天嚷着要写小说,可我看他那样又不像要写什么……
成才说:那你们那没意思∫还是跟你说我们这吧,我们班有一支狙击步枪,我的理想是年底做到狙击手,我们机枪手消我接他的班,可那机枪加上弹箱加上枪架可就太沉啦∫还是想干狙击手,拿着一杆狙击步枪多ool啊,而且我们是侦察连,狙击手每次比赛演习都有露脸的机会……
许三多听不懂,他问什么是ool?
成才说:就是很神气的意思啦!
许三多觉得听起来是很神气。
成才接着说:所以我现在很忙,但是很充实……
许三多说:我也很忙,也,也很充实……
成才帘就瞪大了眼:你怎么会也很忙很充实?世界上还有比在战车里打行进射击更有意思的事情吗?我跟你说啊,今天一个射击日,我就打掉了四百发子弹……
不想许三多记性好,马上提醒他:不是两百发吗?
成才说:我说了两百发吗?成才喝了口啤酒,接着问:你说你貌么?你怎么也很充实?
我修路。
修路?修什么路?
许三多忽然看见史今拎着两个饭盒过来,赶忙喊了一声排长,然后给史今敬了一个礼。史今看了一眼许三多,一时愣了,他告诉许三多:我是班长,排长是在新兵连时临时调的。许三多,你……还好吗?
我好,挺好挺好。
听说你在三连五班,那是个拓要的地方,没你们看着输油管道,我们的车就要在草原上抛锚。
许三多说我知道,这工作特别特别有意义。许三多的口气很坚决,仿佛那是真理。史今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他从许三多眼里看见些莫名的感动。
挺苦吧,委屈你了。
不苦。他们对我特别好,我们……我们每天也出操,也训练,我们每年也打靶,他们……他们还专给我发了一次优秀内务奖。
史今只好拍了拍许三多的肩膀,算是鼓励了。他说许三多,我一直相信你是个好样的,是班长没做好。
不不,不是的……许三多除了否认,也不知道说啥好。
史今只好又拍了拍许三多的肩膀。
正文 第四章:许三多的路
没见成才以前,我一直以为当兵就是五班这样的:报数就是一二三四五,一共五个数;扛枪就是空膛不带弹″条枪,五张脸,低头不见抬头见。
可成才他们不一样。
当兵的身上原来真该有的是股硝烟味,混着钢铁和柴油的味道,而五班是青草和炸酱面的混合……真叫人自惭形秽,好在这味儿早不陌生。
我们是草原上的五班,看守着一条藏在地下自动化控制的输油管道,我们甚至从来没有见过我们看守的东西是什么样的东西。
我们就像稻草人。稻草人很快乐,可是稻草人空心。这话是李梦说的。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成才已经让他的装甲和每天四百发子弹填实了,可我们是不是空心?
回去的路很长,一直没有过往的车,地平线还是无穷无尽,这种无穷无尽有时候真让人没了信心。
小时候在家,以为世界就是无穷无尽的山,因为想知道山那边是些什么,总被人嘲笑,后来山外的人修过来一条路,出了下榕树就是车和路,山给分了界限,无穷尽也终于有了界限。
现在又没了,有的只是脚下正走的这条道,要走很远,一直走到那片你根本无法把握的空旷。
我只有走的这条道和要修的那条道,别的什么都没有。人家李梦还有他的思想和他的小说。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就决定不把这种想法告诉老马和他们另外几个,我已经被说了太多次了,他们让我:有那工夫干别的去!
告诉和不告诉,是我的傻,其实;也是我的精明。
★二级士官许三多
空旷的草原,云低天远。许三多在路上走了很久,没有过往的车辆,他只好徒步行进,今天的所见所闻,让许三多的心情有点不是太好。
终于有了引擎声,可那是一辆装甲车,许三多知趣地闪往一边。车上的军官打量了一下许三多,问:小伙子,你是不是前边那个维护站的?报告,我是三连五班的,任务是看守维护站∫叫许三多。军官笑嘻嘻地说:那你怎么还不上车?许三多愣了一下,这才笨手笨脚地往车上爬。
没上过装甲车吧?新兵蛋子。军官问。
许三多不吭气,军官好像知道他的心事:一来就分到这天荒地远的地方,是不是觉得挺不值?
许三多还是不吱声。
没啥不值的∫从来不给搭顺风车的,我这不是出租车—什么见你就吐来?
许三多看了看那军官,军官对他正色道:因为你是维护站的,没你们我不敢跑这么快,半路说声没油了,我只好安营扎寨等加油车来了∫跟你讲大道理了,你不爱听吧?
许三多还是不吱声。
许三多第一次坐这样的车,比拖拉机快多了,威风多了。
五班的宿舍里,李梦拿着一副扑克牌,在给自己算什么。阎看不过,说你完啦你,解放军战士居然开始算命啦。但李梦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他说他算的不是命,而是算许三多这一去看了正规军回来,还能不能一门心思继续铺他那条鬼路。
老马说李梦,你说话要清楚一点,我们不是正规军吗?
李梦说是,当然是,我们是属于正规军中不太重要的那一部分∫们的主要出路在于认清这一现状,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想都不要想,这是一个无神论者的现实主义生活方式。老马听得有点糊涂,他说什么叫不太重要?你可以不满意你现在做的事情,可那叫分工不同。
李梦说,我的遣词造句是比较后现代的。
老马说后现代那位,以后别嚷嚷你那巨型小说了,也省点稿纸费,别老找我们蹭烟。
是长篇小说。李梦一边说,一边继续替许三多算着,他说这副扑克牌告诉我们,许三多的固执是因为目光短浅,就看见前边一条道,说白了就是他没见过世面,现在他见过了一点点,那心可就要散啦。你、我、阎、老魏,咱们以前也都是认真过的人,可一看世界那么大,就不好太认真了,就有了很多个选择。
许三多这时回到了门前,但他愣愣地站着。
李梦一看愣了:……许三多,怎么就回来啦?
我看了战友,买了花籽,就回来了。说着这才走进屋里。
怎么没多玩一会?
都看过了,我就回来了。
李梦高兴地捅了捅阎,两人相互瞪了一眼。
都看见什么了,许三多?李梦朝许三多凑了过来。
坦克、装甲车、大炮、导弹……都看见了。
有感想吧,许三多?
许三多想找一些好词,怎么也没找着,最后说:他们那真好。
比咱们呢?
各有各比。这一句许三多答得十分干脆,为之他想了一路了。
李梦几个没想到许三多会这么回答,顿时语塞。他们没想到自己是给许三多挖的坑,最后却把自己绕了进去。李梦心有不甘,逼着说:怎么个各有各比?咱有一百多张扑克牌,人家有一百多坦克车,是这个比法吗?
咱们大家都认识,不查证件;他们休息日还训练,也好也不好;最重要的是,他们都说没咱们他们跑不起来。说完许三多轻松了下来,然后对班长说:班长,我去看看咱们那路。
几个人又是一阵目瞪口呆。老马说:怎么,你还修路啊?
许三多说:我想趁着天没黑,先把花籽种上。
等等,许三多你等等。老马简直不肯相信。许三多说班长你有事吗?老马嗫嚅了半天,说:是这样的,关于那路,你那条路,不,是咱们那条路,你能不能先……许三多好像知道班长要说什么,便抢过了话来,他说对了,班长,我差点忘给你了。然后给
班长递上一个纸包。老马看着那个纸包:什么?许三多说书啊,打桥牌的书!老马不由乱了阵脚:你还给我买东西?多不好意思!多少钱我给你。许三多说这书打一折,我想给钱,老板还没要,他说当兵的拿走,这谁要啊?这地方打桥牌的多半是神经病。
啊?哦……那就好,那就好。
几个人一并都哑了,好像暗中被许三多敲了一记闷棍。
班长还有事吗?许三多问。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去吧。
许三多转身就看他的路去了。
那条路仍在不知趣地延伸着。
为了阻止路的延伸,老马绞尽了脑汁,最后决定来一场训练,想用训练来瓦解许三多的精力。但真正受不了的,却不是许三多,而是另外几个。
首先是每个人的训练背包,都必须在三十公斤以上。可阎几个的包加一块也不到三十公斤。老马一看就来气了,他说:你们看看人家许三多的!
许三多的包,足足实实的可能三十公斤还多。
阎说班长,单兵负荷三十公斤不假,可有枪没弹,您怎么让我们有三十公斤背吧?
许三多在一旁喜滋滋的,说报告班长,新兵连教的,放砖头。
不光新兵连,每个部队都会。老马盯着阎几个:你们不会?不会也听见了吧?
李梦四处看着,说没有砖头。
许三多说屋后还有一小堆,我去给你们拿!
他没有注意到李梦几个正在暗里对他恨得直依。
但老马却不让他去。
让他们自己去装,每人六块,回来要检查。
李梦眼睛大了,他说班长,玩真的呀?五公里越野呀,跑完了我可就完了!
老马不理他,说,我觉得咱们五班是越来越不成话了,体能训练也拉下了,李梦阎,你看看你们几个起立坐行,跟老百姓也没啥两样了。所以咱们加大一下训练强度,就从这全负荷五公里越野开始……
李梦说,咱又不是战斗单位。
老马说,这是上级文件精神。
哪份文件?我怎么没看着?阎嘀咕着。
作为军人,应该随时培养自己的专业素质,这还用哪份文件告诉你吗?
看见老马动了真火,李梦几个便不再做声。
快,你们几个,一分钟时间码砖。老马朝李梦几个喊道。
码完砖,一小队就围着那座丘陵,跑起来了,跑着跑着,队形就慢慢地散了,李梦三个又是搀又是扶的,慢慢地,就又聚成了一堆了。许三多自然领先了一大截,跑得异常地轻松自在。
最落后的,居然是老马。
他好不容易才赶了上来,嘴里却对李梦几个说:
还……跑……跑……跑不跑得动?要……要不……把枪……枪给我。
老魏的嘴也在喘,他说:班……班长,这早……早过了五公里啦。
老马看一眼前边的许三多,说还……还得跑。枪……枪给我……
看老马的那副样子,谁敢把枪给他呀?再没心没肺也得自己扛着。阎苦笑着:我的班长……你到底干吗呀?你自个都跑不动了。
谁……谁说的?老马吐一口大气,往回找一年,我跑个十公里跟玩似的,跟你们散兵游勇一块呆坏啦!
李梦好像明白了什么,说班长,你到底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大家拿拿主意。
老马想了想,最后还是说了。他说我想加大训练强度,他自然而然就没力气修路啦。
三人一下就瘫在了地上。
您早说呀!早说我们把砖头悄悄撤啦!
对,早知道还真放什么砖呢!
几个人正想撤砖,却被老马吼住了:谁敢撤……谁撤砖我跟谁急!咱们当兵的,斗……斗也要斗他个光明磊落,不兴搞这些偷鸡摸狗的玩意。
可看着许三多的背影,老马自己又发愣了。
他说也真是,这小子身上到底有没有体力这回事啊?
远处的许三多回头看见他们都没有跟上,转头就跑了回来。
阎说班长,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这回你让我说吧∫来说他好不好?老马觉得有点无可奈何,只好说,好吧,你说就说吧。
可许三多过来时,阎又开不了口了。许三多一上来就拿过了他们四人的枪,统统地背到了肩上,嘴里说我还能行,我拿着吧。
阎一看就泄气了,他暗暗地捅了捅李梦:你说吧。
李梦却去捅一旁的老魏:要不你说吧?
老魏却捅旁边的班长:我说……我说班长,咱们还是回去吧!
马也只剩了点头的份了,他说回去吧,可是谁也别在这事上跟我抱怨!那几个败将只好有气无力地点头应和。
往回的路上,他们还是怎么也想不开,尤其是老魏,走在许三多的新路上时,越想越恨,还不住地在许三多的路上乱踢,踢得石屑飞溅。李梦说老魏你也太毒了,你用不着这样。可老魏说:我就是气,咱们连班长码一块四个老兵,兵龄加起来怎么也够十多来年吧?怎么就输给一个新兵蛋子了?
可你踢他的路管什么用啊?路修出来就是让人踩的,它巴不得你踩它。
老魏又是一脚:我踩它?我恨不得……恨不得挖了它!
这一句倒像说到了大家心上去了,有人暗暗地就点起头来。
果然,晚上他们就动手了。
深夜,李梦亮着一个手电筒,把阎和老魏叫醒。
三人跟做贼一般,一人拿了把镐,手电用布蒙着,最后发现这纯属多余,因为这天晚上月光实在太好了,路面上的黑石头、白石头还有那些铜矿石,到处都在闪闪发光。
看着这条忽然间显得温婉而宁静的路,三人久久地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