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油纸伞-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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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先洗漱准备吧?娘娘吩咐过,正午之时一定要赶到西宫。”
说完,他将桌上摆放着的一套华衣捧到苏幕遮面前,道,“这是娘娘亲自为你准备的太子服饰。”
杏黄色五爪四龙纹龙袍,颜色相较于皇帝的明黄色虽然略有黯淡,但依旧不损威严。苏幕遮看着眼前的服饰,心中波澜不停。
死里逃生,卧薪尝胆,这十数年苦熬过来,为的就是这一身太子服吗?
苏幕遮有点迷糊了,他原本只是想救自己的娘亲而已,怎么就变成夺嫡了呢?哦,娘亲要救,但救了以后便得罪了武帝,得罪了一大帮忠臣良将,若是不强大起来,岂不是要被他们一个指头碾死?
于是,尽管那身太子服刺得他眼睛生疼,苏幕遮还是依言站了起来。他从怀中取出那枚太子令牌放到衣物上,然后宽衣解带,由着苏左帮自己梳妆。
而同一时刻的西宫,武后也在梳妆。
她用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洗了手,然后敷面画眉,又着宫女细细盘了发髻,最后亲自挑了支凤舞九天的簪子插在发间。
琼鼻粉面,淡扫蛾眉,若不是那银白的鬓发,怎么看都该是个宠冠后宫的美人儿。但即使银发如练,人过半百,却依旧不损武后的风韵。便是那替她梳妆的宫女,也忍不住多嘴道,“娘娘真是美!”
武后闻言淡淡一笑,挥退了左右后,只身转入了西宫偏殿。
青天白日,偏殿却门扉紧闭,连一丝光线也透不进去。武后丝毫不觉奇怪,熟门熟路地进了门,然后亲手关上,最后直直走进了内室。
内室更加昏暗,四面的窗早已被封死,其内也空荡荡毫无摆设,只留一桌一椅。
桌上摆着一盏几近燃尽的油灯,而椅子却是空着的。空着的椅子旁站着一个男人,此人并非他人,却是苏右。
苏右眉头紧皱,手中执着一条皮鞭,正面色不郁地看着地上的女人。女人脸色惨白,眼泪鼻涕大把大把地往下落,一身华服更是沾满灰尘,若是不仔细看,恐怕连武帝都认不出这位就是自己的宠妃——李慧李贵妃!
武后却是认得出她的,便是化作灰恐怕也认得。
对于一个亲手害死自己孩子,并设计陷害自己中毒的女人,谁都不会忘记!
“苏锦,竟然是你,你,你是人是鬼?!”
李贵妃看到进门的武后惊得连哭都忘记了,瞪圆了眼睛,呆在当场。
武后却是笑了,笑得如沐春风,柔声道,“啊呀,妹妹竟然还记得姐姐,姐姐真是荣幸。”
说完,她柔柔一笑,缓缓坐到了空着的椅子上。
李贵妃见此总算明白了过来。
是谁有这个胆子?敢在皇宫内劫持从一品的皇贵妃,劫持就罢了,竟敢动用私刑。动用私刑也罢,竟敢大大方方地囚禁了她整整两日还不放她出去!
李贵妃从李家大小姐到皇家贵妃,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便是当初初入皇宫,在武后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也因服侍武帝周全而多受宠爱。如今,她堂堂一国皇贵妃,太子的亲生母亲,竟然被人关在小黑屋里,经受整整两日的折磨凌辱,而这些,或许还只是个开始
起先她还气焰嚣张,没过多久便只是愤怒,可现在见到了武后,却只剩下了惶恐!李贵妃怎么也想不明白,早就死了多年的武后,怎么就活了呢?
怎么就活了呢?!
人一恐惧,便忍不住哭泣,尤其是女人。都说女人的眼泪是最厉害的武器,尤其是漂亮女人,她们的眼泪比金银珠宝还珍贵。
李贵妃也漂亮,可惜她此时的眼泪并不值钱。女人的眼泪对男人有用,对女人却不太管用。
武后看到这一幕丝毫不觉同情,反而觉得痛快!
谁说女人最讨厌蛇,谁说女人最讨厌老鼠,谁说女人最讨厌小虫子?女人最讨厌的,其实就是女人!
要问武后最讨厌的女人是谁,那无疑就是眼前这位李贵妃。于是,她带着无限的恶意问眼前这落魄的女人,道,“李慧,忘了我苏锦十五年前说过什么了吗?”
李贵妃一愣,却见武后轻启红唇,缓缓道,“我说过,拿了我的一分一毫,我都要你百倍奉还。而给我的每一丝痛苦,我都会千倍万倍的,还!给!你!”
第159章 消失的苏幕遮
每一年,除夕与年初一都无疑是帝王最为忙碌的日子。
除夕乃是当年的最后一天,为了表示对群臣兢兢业业一整年的感谢,武帝将会在正午大宴群臣,一般来说,时间将持续到日跌时分。宴罢,武帝稍作休整,便会参与宫中盛宴。此宴乃是家宴,平日皇宫里实行各个宫殿分餐而食,只有到除夕夜,武帝才会召集所有皇室成员,齐坐一堂,共享盛宴。而到了第二日,也就是年初一的一大早,武帝便会在皇宫正殿召见文武百官,接受拜贺、贡品及祥瑞的汇报。完毕后,武帝还要焚香净身,亲自祭祀先祖与祭拜天地
虓虎将军何守正看了一遍又一遍,直至自己完全记清之后,才将手中这份密函放下,道,“此次行动,不成功,便成仁。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吗?”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回答他的,是十数人铁甲军人的单膝跪地,气势如虹,整齐划一!
同一时刻的皇宫深处,苏右闭了闭眼睛,然后悄不作声地将头撇到了一边。
这是一间完全密闭的房间,四面高墙,窗尽封死,唯有那一盏油灯忽明忽暗,欢快地照在苏右的额头上,映照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液。
那汗越出越多,渐渐便堆成了汗珠,然后一路滑落,眼看着就要掉进眼睛里,苏右却毫不在乎。对他来说,更难以忍受的,是鼻尖那股古怪恶心的味道。
这种味道充斥在房间的角角落落,有令人作呕的汗渍与屎尿味,有刺鼻的血腥味,甚至还莫名地夹杂着熏人的烤肉味。结合刚才那一幕幕,苏右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往后,他再也不吃烤肉了,绝对不吃!
苏右跟在苏幕遮的身边多年,早已在自家公子身上见识过什么叫做深不可测。可是,此时此刻站在武后身后,他却还是忍不住汗毛直立。
女人,是一种难以令人琢磨的东西。而陷入仇恨的女人,更是让人头皮发麻,捉摸不定。
比如,一轮又一轮的酷刑施加于李贵妃身上,武后却偏偏不碰她的脸。夺夫之恨,弑女之痛,陷害之仇,苏右原本以为她肯定会先毁了李贵妃的脸。一般的女人,不是都这样报复狠毒的狐狸精的吗?好吧,或许区别就在于,他们的主子武后,并不是一个一般的女人。
“嘶啦!”
布匹撕裂的声响将苏右的思绪拉回现实,他禁不住抖了抖。即便不去看,他也知道,李贵妃身上那件华服恐怕是保不住了。哦,如果,那还能算得上是一件衣服的话
李贵妃身上那些的确不能算是衣服了。
与其说是衣服,倒不如说是挂着些珍贵柔软的布料。可即使是再珍贵稀罕的布匹,到了如今这模样,怕也只能一文不值了。因为,放眼看去,那上面皆是刀痕、鞭痕、针孔,甚至有一些大小不一的黑窟窿。
而此时此刻,武后的视线便正落在其中的一个黑窟窿上。焦黑的布料混着肉香,早已与那些翻卷的皮肉凝于一处,衬着中间凹凸不平的红色血肉,怎么看都让人不舒服。
武后却偏偏笑了,笑完后优雅地伸出一只再白嫩不过的美手,然后轻轻抠住那块碎布:
双眸一眯,一个用力!
“嘶啦!”
又是一声脆响,此次却伴随着李贵妃歇斯底里的嘶吼。只是,那声嘶吼尚未出口,便被一团锦帕堵回了喉咙里。
苏右忍不住再次回头去看,便见那碎布被轻轻一扯丢在了地上,一端破碎焦黑,一端却连着血肉。不经意间,他甚至清晰地看到,李贵妃胸口一处红彤彤血淋淋,血肉透出青色的筋脉,却独独少了一大片嫩白的皮肤。
苏右瞧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恍然觉得刚才那一下,扯得自己也疼了。
武后却面色不变,甚至还笑眯眯地拍了拍有些恍惚的李贵妃,道,“啧啧啧,妹妹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一向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忍辱负重的一把好手么?唉,看来这宫廷十数年,你是享清福享习惯了吧?”
这一拍,正拍在李贵妃撕出了血的伤口上,疼得她浑身一震,立刻又清醒了过来。
她早已忘记了哭,只是一抽一抽,咬着锦帕打着哆嗦。一双早已不见了指甲的血手颤颤巍巍掩在赤、裸的胸口,然后蜷在地上重重喘息。莫说是回话,苏右觉得,她恐怕是连呼吸都觉得费劲。可惜的是,武后一早便强行给她喂下了汤药,作了充足准备。所以,李贵妃便是疼到了极点也晕不过去,顶多也就是有点精神恍惚而已。
“唔,真不经折腾。”武后微微摇摇头,扫了眼血肉模糊的李贵妃,凭空击掌三下,道,“来人。”
门被从外应声推开,进来的却是两个宫装美婢,手里捧着华丽的衣饰,垂头站在门边默默不语。苏右见此有些不明所以,疑惑道,“娘娘,这是”
“流点血掉点肉算不得痛,最痛的,是毁了她想要,也最得意的东西。”武后微微一笑后再不多话,瞄了眼手边的铜漏,道,“时间差不多了,此处本宫自有安排,你先行退下,去与你家少主汇合。”
一听可以回到自家公子身边,苏右禁不住舒了口气,垂头领命的同时,连语气都有些欢快了起来,道,“遵命!”
“记着,少主的身份恐怕早已泄露,而你们的任务,便是保证他的安全,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
苏右斩钉截铁地回答,然后行礼起立,退身而出。武后直到苏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才缓缓勾起唇角,冲着李贵妃轻声一笑,道,“今儿个可是个大好的日子,如此形容出去见人可是要失礼的。来,姐姐着人替你好好梳妆,可不能让我们的皇帝陛下久等。”
绫罗绸缎,珠玉宝钗。
两个美婢手脚麻利,几下便为如死鱼一般的李贵妃梳妆完毕。
武后看后满意地点头,将铜镜移动到李贵妃面前,笑道,“看,妹妹果然乃一国皇贵妃,这虽人老珠黄,但涂脂抹粉一番,左看右看都还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啊!唔,就是,这脸色不太好看,白了些”
说着,她自顾自捻起一盒胭脂,打开后用手指抹了些擦在李贵妃两腮。仔细地左右看了看,才道,“唔,这还差不多。虽说你李府满门死光光,儿子也被丢入天牢半死不活,但你好歹还是个皇贵妃,可千万不能失了体面。”
李贵妃浑身无力,一直任人拿捏,好几次被扯破了伤口也只是瑟瑟发抖。而此时听到“儿子”二字,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一蹦而起,目眦欲裂地就朝武后扑过来!
变故来得突然,武后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她笑吟吟将手一伸,轻而易举就将李贵妃的脖子捏在了手里。她的另一只手,甚至有空理了理微乱的衣袖,道,“哟,这是怎么了,发脾气了?啧啧啧,这可不行啊,陛下最稀罕的可就是妹妹你的温柔娴淑,善解人意。瞧瞧你如今这凶相毕现的,我都快认不出你啦”
李贵妃被抓住之后便被废了武功,再加上封了哑穴,又受了酷刑,此时再恨,也只能瞪圆了眼睛。虽然口中赫赫有声,却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正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背后的大门突地被人撞开!
苏右去而复返不说,一进门便跪倒在地,急切道,“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哦?”武后双眸微沉,一手将李贵妃甩到角落,回身负手而立道,“何事如此惊慌?”
“禀娘娘,”苏右满头大汗,显见是一路飞奔过来,此时连说话都有些发抖,气喘吁吁道,“娘娘,公子,公子他”
“他怎么了?”武后双手握拳,居高临下地盯着苏右,追问,“快说!”
“公子,公子他不见了!”
“怎么回事?!”
武后面色一变,苏右却是脸都白了。跟随苏幕遮多年,苏右什么阵仗没见过?但当时当刻,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心乱如麻。他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努力整理思绪后,回道,“属下遵了娘娘的命令去见公子,可是到了地方,却发现守卫全部死的死,晕的晕。而公子的房中有打斗的痕迹,人却不见了踪影。”
“苏左人呢?”
“苏左,也不见了!”
武后闻言闭了闭眼,略一思忖后,道,“你可有仔细查过房中事物,可有踪迹可循?”
“地上有血迹,很凌乱,不知道是谁的。哦,对了!”苏右定了定心神,一面回忆一面回答,忽然想到了什么后,他从怀中取出一物,然后双手呈给武后,声音中带了哭腔道,“崭新的太子服被丢在地上,下面盖了这个”
武后伸手接过,待看清是何物后,脸色复杂。
“太子令牌。”她口中喃喃,手指却眷恋地抚摸着冰凉的牌面,似乎陷入了无限的追思之中。
“娘娘,这到底是谁”
苏右才说到一半,武后便抬手打断,道,“我知道是谁”
是谁?
可惜,苏右等了半晌,也没有听到任何话语。
突然,角落里传来李贵妃嘿嘿的笑声。那笑声嘶哑疯狂,却畅快不已。苏右越听越觉得心中烦躁焦急,最终顾不得礼数抬头去看武后。
便见,灯光愈来愈暗,武后的脸,隐在光影的背面,谁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第160章 帝后博弈
风轻,日暖,茶温热。
武帝刚刚宴完群臣,便倚在小楼里喝茶晒太阳。不需要太久,一年一次的皇庭家宴便要开席。他在等时间,同时,也在等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女人来得很快,红颜如玉,银鬓如云,多少年过去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美。
这种美不仅仅是外貌,还有那周身的非凡气度。武帝有一瞬怔愣,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