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花共眠-第4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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骋荣觑着她道:“你怎么不说还有惜人之意?”
怀真一震,便扫了她一眼,又不言语了。
骋荣虽近来跟她渐渐熟络,却知道她是不经这样打趣的,见怀真敛容,便忙赔礼道:“是我一时失言了,怀真莫怪。”
怀真方微笑道:“我并不是怪公主,只我是和离了的人,倘或这会子跟人有些牵扯,不明不白的,平白给那人添加酒后茶余的谈资而已,又有什么意思呢?”
骋荣道:“以后不敢再说了。”怀真见她如此,才方转嗔为喜,又同她闲谈起来。
如此便在骋荣府上盘桓了半日,中午又吃了饭,略小憩片刻,便告辞欲去。
骋荣亲自相送,还未出门,就见一匹马惊雷似的奔腾而来,骋荣知道怀真性子弱,怕惊了她,便挡在跟前儿,用詹民话喝了一句。
原来马上来人,正是骋荣的哥哥莽古,见状刹住马儿,翻身下来。骋荣疾言厉色又呵斥了两句,却是责怪莽古又在城内放马疾奔、怕再惹事等的话。
那边儿怀真见莽古人高马大,生得铁塔似,又微黑,果然是个结结实实的莽汉子,不敢多看,忙低头上车。
不料莽古看着她,只一眼,就已经魂儿也飞了,因直直愣愣地就要上前搭讪。
骋荣早看出来,啼笑皆非,忙抬手在他后背拍了一下,莽古一个踉跄,讪讪站住。
这会儿怀真隔着车帘儿道:“我且去了,公主留步。”莽古听这般轻柔婉转的声调儿,早又呆了。
一直到马车滚滚而去,骋荣才喝道:“你又做什么乱?”
莽古顾不得说别的,只问:“这女娃子是谁?”
骋荣似笑非笑地瞥着他,道:“你且打住,这是唐尚书的妻室,你再敢多问一句,先想想上回吃的亏再说话。”
莽古果然瞠目结舌:“是唐三爷的女人?”
骋荣横他一眼,哼道:“怎么?”
莽古大摇其头,说道:“不对,我听说唐三爷和离了,如今是孤家寡人一个,如我一样的。”
骋荣啐了口,说道:“什么如你一样,你如何跟人家做比?是了……这会儿你匆匆的来,是为什么?”
莽古这才想起正事,忙道:“对了,我是有急事的,方才我去礼部,他们的人告诉我一个消息,原来是你的母妃病了,父王传信来,让你快些回国探望。”骋荣闻听,脸色大变。
不提骋荣闻讯色变,话说怀真乘车返回,走不一半儿,便听马蹄得得而来,外间小厮已经笑道:“给郭大人请安。”
只听郭建仪的声音笑说:“不必多礼,可是怀真去了哪里?”
怀真听那问话声音正在旁侧,忙撩了帘子,往外一看,果然见郭建仪骑马在侧,怀真含笑唤道:“小表舅,你自哪里来?”
郭建仪已经猜到车内是她,故而特意行在旁边,说道:“我正想去你们府上,远远地看着是你们府里的车,便赶来瞧瞧,不想果然是你。”
怀真见他虽然形容依旧,然而面上神色飞扬,自不似昔日那般担忧含愁之态了,便掩口莞尔:“去我们府做什么?”
郭建仪道:“自是去相谢你的。”
怀真见他眉目明朗,含笑相看,却又醒悟是在街头,当下道:“既如此,回府里说就是了。”当下放落帘子,郭建仪一笑,骑马随行。
不多时来至府中,郭建仪先去见了李贤淑,这才回到怀真这边儿,说起先前赈灾义卖之事来,怀真道:“不必谢我,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我只说了一句,是爹给出的主意,具体详细,也仍是小表舅你们在中间操持,何况原先也有骋荣公主等相助呢,方才我便是去她府上来的。”
郭建仪望着她,此刻却不想说那些官面正事,踌躇片刻,问道:“小瑾儿……是在太太那里呢?”
怀真道:“因我今日出去,是以抱过去给我娘看着了,待会儿自会送回来。”
郭建仪点点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怀真本心无杂念,忽然见他大有欲言又止之态,她心中一动,就有些领悟,当下未免不大自在起来。
郭建仪却也察觉了,暗中握了握手,才说道:“怀真,原本我……不想叫你为难,然而有句话,闷在我心中许久了,不说出来,只怕死也不能安心。”
怀真暗中惊心,便站起身来,不知如何面对。
果然,郭建仪道:“原先你嫁了人,倒也罢了。只如今,你跟他已经和离这许久了,我因想着……”
怀真低垂着头,蹙眉道:“小表舅……”
郭建仪不禁也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旁,忽地把心一横,竟说道:“怀真,嫁我可好?”
怀真虽猜到他要说什么,却万想不到这句竟直接撞入耳中,情不自禁后退一步,竟把身后的盆景架碰得晃了一晃。
郭建仪怕她伤着,忙伸手出去,本意是想将她护住,谁知手一动,便顺势在她腰间揽住了,手掌心贴在那绵软的腰肢上,竟再也分不开了似的。
怀真心跳加速,很知不妥,忙欲走开,谁知郭建仪见她大有回避之态,手上略微用力,将也上前一步,复轻声唤道:“怀真……”
怀真见此情此声,不由心悸。她自打嫁了唐毅,虽然和离……却从来谨慎自守,更不曾跟什么人如此亲密,虽然从来当郭建仪是至亲一般,却也并未有似现在这样的行径举止,忙颤声道:“小表舅……”抬手在他身上一推。
郭建仪索性握着她的手,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便镇定心神,沉声道:“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未曾变过……本以为今生也只能这般盼望无果了,只是……瞧着你安好喜乐,纵然我一人孤凄,也自替你快活。谁知道……竟生出这许多事来。”
怀真想不到他竟会说出这许多话,一时怔忪,并无他言。
郭建仪凝眸望她,又道:“你跟唐毅和离之后,你虽不说,我却知道以你的性情,自然是纵有愁山苦海,也只埋在心底罢了,何况前些日子府里的事儿多,你自然更不愿苦楚外露、叫表哥表嫂徒增伤心……可知我旁边看着,心中滋味如何?你若是跟着唐毅,一生宁静安好,倒也罢了,可如今……”
怀真听了这些话,眼中已禁不住涌出泪来,只紧闭双唇,垂眸不语。
郭建仪道:“我虽然才不如唐毅,家世种种也都不如他……但我自会照料陪伴你一生安稳,不叫你再暗地里隐忍垂泪,怀真,你总该明白我的心。对你……从来都是至真的。”
怀真满心震动,自然知道他字字真心,然而却又如何以对?
郭建仪叹了声,将她的下颌微微抬起,见她眼中湿润,便道:“我无心惹你落泪,却是我的罪过了,好怀真,不要再哭了,你从来懂事,我也从来懂你,就许我陪着你……这一生,可好?”
怀真无以应对,心乱如麻:“我……小表舅……”
郭建仪注视良久,原本温柔的眼色之中,多了几分焦灼之意,禁不住往前靠近了些,道:“我已经蹉跎这许久,天可怜见儿,竟叫我有机会说出这些话来,好怀真……过去之事,你且也该放下了,只为以后打算可好,成全你自个儿,也成全了我。”
怀真口干舌呐,她虽从来都敬爱郭建仪,却是亲情居多,另外还有一多半儿的感激,只因他从来温柔宽和,每每在她无助之时相伴不离,然而若论起男女私情,却是从来不曾有过。
先前郭建仪来了那一遭儿,她因看出他有些意思,因此只忙回避了……乃是不愿他说出口来罢了,只因他若说出来,却叫她如何拒绝?她从来都不是个擅长拒人千里的,更加对方是郭建仪,越发不忍心以一言一语伤他分毫。
然而他毕竟仍是把这无限心事捧了出来,在她眼前,而她也退无可退,毕竟是要选择。
跟唐毅和离……又遭了那些波折之后,心本就如古井之水一样,只一个波澜不再起就是了,更没半点儿再嫁的心意,谁想到竟仍躲不过这无头情债。
此一刻,两个人在里屋说话,丫头们都在外间,倘若有人不期然地进来,瞧见这一幕情形,自然更是说不清楚的。
怀真竭力定心,便低低说道:“我知道小表舅是天底下难得的,也从来敬重有加,只是我毕竟是嫁过人的了,还有小瑾儿在,从没想过再嫁他人,京城内的好女子数不胜数,怀真竟不算什么……”
怀真掂掇迟疑着,说到这里,郭建仪便打断了她:“京城内的好女子自然多不胜数,可是应怀真只一个,你叫我再往哪里寻去?”
忽地又道:“小瑾儿是你的孩子,若你嫁了我,我自然视同己出,又有什么话?还是……你莫非信不过我,觉着我会亏待你们?”
怀真本就不擅面对这些情形,听了这几句,越发被堵得无言以对:“我并没这个意思……”
郭建仪见她接了口,便说道:“既如此,你便是信我的为人了?”
怀真只得道:“我自然是信的。”说了这两句,便觉得接的甚是不好……他心里明明没什么暧昧之意,却陡然多了几分,顿时更不自在,又兼郭建仪靠得甚近,怀真的脸上,便不由地泛出红来。
郭建仪瞧在眼底,眼中越发温柔了几分:“其实我心里也知道,怀真也是疼惜我的,不然……为何先前那样四处奔波的?”
怀真待要说“不是”,但她的确是曾担忧过他,可又万万并非他如今的这份意思。
正迟疑中,郭建仪道:“上回你看着曾送我的香囊,说是旧了不香了,可知在我心底,这份儿香从来独一无二,一佩一生的?就如……怀真一般……”
郭建仪从来不曾仔细说着情话,如今竟忽然说出这几句来,低低话语中,那股绵绵柔情,自然叫人闻之动容。
怀真微睁双眸,本正想着叫他放手,听了这几句话,却不觉懵懂起来。
郭建仪见她双瞳剪水,又有些朦胧之意,不觉心动,目光下移,望着那嫣红樱唇,他渴望良久,却从来都相望不相即……当初她嫁了唐毅,他也只能天各一方似的,默默凝望罢了,——望着那人或拥或抱,种种缱绻不避人处的温存,如今天光乍开,给了他一线之机,他仿佛也有此福分,能拥她在怀,也能如那人一样,肆意尝她唇上甘露……
郭建仪从来冷清,心底想到这许多,却竟忍不住血液奔涌起来,刹那竟通身滚热,便哑声唤道:“怀真……我、我……”颤抖着未曾说完,便埋首下来,往那唇上吻落。
☆、第 335 章
是夜,李贤淑因问起怀真:“白日建仪来寻你做什么?”
怀真正拍着小瑾儿哄着他睡,低声答道:“无非是相谢前儿的事。”
李贤淑瞅了她一会儿:“没说别的?”
怀真道:“又说什么别的?”
李贤淑见她不提,自也不好多话,只佯作叹息般道:“说来建仪也怪,人也不差,官儿做的又大,这许多年来却总也不成个家,家里没个管事料理的女人怎么能成呢?看着叫人怪心疼的。”
怀真隐约猜到几分。李贤淑见她缄口不言,又道:“怀真,你觉不觉着……建仪他对你……”
因郭建仪白日那一番……怀真好不容易安稳心神,如今被她一句话引起,不觉又搅乱心绪,便道:“娘,别说了。”
李贤淑才试着张口,又被她这样挡回来,无奈,便道:“娘也不是逼你怎么样,只是觉着,建仪算是个极不错的了,唐家那边儿……看着也没……你毕竟还年轻……”
怀真轻声道:“娘,小表舅自然是极好的,可难道是极好的,就得是我的不成?何况纵然不嫁人,难道我就活不了的不成?”
李贤淑听了这话,便道:“娘只是怕你以后为难……其实我跟你爹都知道,只怕你仍是对毅儿……倘若你当真忘不了他,我看唐夫人对你又那样,不如干脆重归于好……”
怀真越发皱眉:“娘别说了,什么重归于好,只别再想了。我也不要再嫁人,横竖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就完了。”
李贤淑见她这样决然,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便又坐了会儿,自回房去,便跟应兰风把此情说了。
应兰风沉吟半晌,道:“这孩子从小儿就性情倔强,原本又那样一心地不肯嫁人,谁知遇上个唐毅……磋磨着那许多日子,他们两个从来又好的鸳鸯似的。只怕……怀真的心都放在他身上,这会子,你我虽觉着建仪好,只怕怀真心里竟已经容不下别人了。”
所谓知子莫若父,大概便是如此。李贤淑道:“这又有什么呢,心里有人,难道就不吃饭过活了不成?偏又不肯再回唐家,既如此,索性嫁给建仪,我也冷眼看了这多年,也知道建仪的为人了,以建仪的性情,还不是捧在掌心里当宝?”
应兰风笑道:“若怀真的性子跟你一样,那自然就没这许多了,只怕这会子不用咱们说,早跟建仪好了。”
李贤淑叹道:“如今我也不知怎么是好了。我倒不是逼着你女儿嫁,只是觉着咱们阿真这样的人品样貌,孤零零的……只想着给她配个极好的人儿、疼着怜惜着才也安心。”
应兰风笑道:“你不必先替她操心起来,横竖只看怀真自个儿的心意就是了,须知强扭的瓜不甜。”
李贤淑忍不住埋怨:“多半怀真的性子像你!常常就死倔起来!”
应兰风噗嗤笑了,将她抱住:“不管像谁,都是咱们的好女儿,纵然一辈子再不嫁人,难道咱们会亏了她?将来纵然你我不在了,还有佩儿,还有准儿呢,何况真儿自己也是个有章法的,先前不多亏了她跟大元宝私底下做那生意……才撑着家里?近来又做了那样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外头提起来,谁不称赞呢?你说是不是?”
李贤淑点了点头,到底有些感伤:“罢了,我也是怪操心的,横竖先只守着怀真跟小瑾儿好生度日便是了,想先前她嫁了唐家之后,你我何等孤凄,现在既回来了,也不算是坏事。”
应兰风忍俊不禁:“是是是,也不算坏事。所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罢了,一切只顺其自然,看孩子们的造化罢。”
是夜,不说应兰风夫妇房中嘀咕。且说怀真抱着小瑾儿,也不觉思绪万千。
情之一字,真如毒物一般,果然不能沾染。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