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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与花共眠-第22部分

小说: 与花共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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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怀真正在摸那萝卜,刚从地里出来,拖着很长的尾须,摸上去,带着泥土的微微湿润跟凉意,虽然出了土,却更透着勃勃地生机。
  应怀真爱不释手,不由赞叹了一句,满心欢喜地打量那青翠欲滴的皮儿,几乎忍不住想咬上一口,猛地间听到李贤淑说“嫁人”两个字,便一哆嗦,愣住了。
  却听徐姥姥道:“真哥儿才四岁,你倒是想着她嫁人了,只怕将来她真要嫁的时候你却舍不得了。”
  李贤淑道:“有什么舍不得的,哪个女孩儿长大不得嫁人的,我只给阿真找个天底下极好的女婿罢了……这可不是我自夸,能配得上阿真的,还不知是什么出色的人物呢,我跟二郎必然要仔仔细细地才行。”
  徐姥姥看她得意的模样,笑得弯腰,忍不住伸手拍了她一把:“快别在这里说嘴儿,叫人听见成什么样子呢?”
  李贤淑笑道:“怕什么!我只说实话罢了!”
  应怀真越听越皱眉,仿佛有个刺猬在心底里窜动,扎得好生难受,只抱着萝卜呆呆地,不言不语。
  亏得李霍走过来,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说道:“妹妹,我找到一个极大的萝卜,怕是这块地里最大的,咱们一块儿把他拔了出来好么?”
  应怀真微喜,这才重又兴头起来,先把抱着的那萝卜放在地陇头上,便回身跟李霍一块儿拔萝卜去了。
  应佩在旁边躲着看,起初见这些人在地里或铲或刨,弄得手上沾泥,便觉着有些肮脏,然而瞧着他们一个个儿都兴高采烈地,仿佛丝毫不觉着脏,反而极为快活似的,他便有些怅然。
  又看李霍鬼鬼祟祟拉着应怀真,两个跑到墙角儿,先是蹲了半晌似是商议事情,继而站起来,竟是双双伸出手去,拉着长长地萝卜缨子齐心协力地使劲儿往外扯……应佩目瞪口呆之余,又不由觉着好笑。
  正看得入神,不料那边的萝卜缨挨不住两个人使劲儿,“啪”地一下,竟然被挣断了,害得李霍跟应怀真两人齐齐往后便跌了个腚墩儿。
  应佩见状,竟来不及笑,只心头一紧,情不自禁迈出一步,伸长脖子看应怀真如何,心中隐隐地竟为她担忧,然而见她跌坐在地上,并不见痛色,反而嘻嘻哈哈地笑的越发快活,应佩这才放心,忍不住也掩口笑了声,心情竟豁然开朗。
  正在这会儿,身边有个人道:“哥儿在这里呆站着看有什么意思?若是不怕劳累,何不跟真哥儿他们一块儿玩去?”
  应佩吃了一惊,忙敛了笑容,转头看时,见正是徐姥姥,也不知什么时候竟走了过来,他竟也没发现。
  应佩心下戒备,便皱眉道:“这又有什么好玩的?我不过是路过罢了,无意看了一眼,即刻要走了。”
  他在此偷看,却被人发觉,心中未免讪讪地,却只能装做无谓之态,转身便欲离开。
  不料徐姥姥笑笑,道:“我知道了,哥儿毕竟是大家子里长大的,哪里见过这些,必然是觉着脏了,何况你那手是该握笔的,何等的尊贵,又怎么能像是咱们这样沾着泥带着土的呢?”
  应佩一怔,目光一扫,看到徐姥姥的手,却见这手皱如树皮,显得十分粗糙,手掌上果然也沾着好些泥土。应佩皱了皱眉,忍不住回头又看了应怀真一眼,却见她才从地上爬起来,一发脏了,连原来那冰雪一样的脸上都沾着泥,倒是俏皮许多,像只刚在泥地里打过滚儿的花猫儿。
  应佩瞧着她满脸快活,忽然道:“谁说的?握笔的手又怎么格外尊贵了?这样容易的活儿,我也一样能做得。”他见应怀真一个小小地女孩子尚且毫不在乎,胸中便平生一股不服之气,不愿自个儿被比下去是一则,另一个原因却是……应佩隐隐地觉着:既然应怀真能如此且乐于此,那又有什么脏累的呢?
  徐姥姥拍掌笑道:“哥儿可别说大话,这活儿认真干起来可是会累人的,你当真试一试?”
  应佩听她说要试一试,张了张口,待答不答。
  徐姥姥却点头自言自语道:“叫我说还是别自讨苦吃……哥儿又从来不曾干过这些的,像是土娃儿,年纪虽比你小,却也是做过许多,我倒不怕他会累着。”
  应佩听徐姥姥把自己跟李霍相比,即刻再无犹豫,便道:“我难道竟会比他差?试就试罢了!”
  徐姥姥在前,应佩在后,两人便到了菜地里,李贤淑斜着眼睛看,方才她见徐姥姥跟应佩嘀咕半日,已在犯疑,如今看把人领了来,便道:“娘,你把他拉来是做什么?”
  徐姥姥道:“哥儿从未做过这些,瞧着好玩,我便叫他过来看看,他年纪小,正好跟真哥儿土娃他们玩在一块儿了。”
  李贤淑便“嗤”了声,道:“这怕是鸡窝里来了一头狼呢!不把小鸡都咬死就算好的了!”
  应佩有些面红,心中略有些懊悔就这么随着徐姥姥过来了,明知李贤淑此刻还仇恨着他呢……然而此刻再转身离开,却又未免太……正尴尬时,却见应怀真跑过来,拉着他的手道:“哥哥到这里来,我教你怎么拔萝卜。”
  应佩愣住,应怀真小小软软地手拉着他的手,只觉得整个人先是像跌进一团火里,烧得浑身难受,但飞快地,却又像是飞到了云端,飘飘然地有些发昏。
  正恍惚中,李霍狐疑地打量着他,问道:“你的脸红成这样,今儿没大太阳呀?是不是着凉发烧了呢?”
  应佩看着他乌溜溜的眼珠,忙伸手拢住嘴,掩饰般吭吭地咳嗽了几声,恨不得自己便是那萝卜,一头钻进地里藏起来也罢。
  李贤淑虽然不快,然而应怀真对应佩却极是友爱,李霍对他印象虽也不佳,然而看应怀真喜欢,就也随着她罢了,何况毕竟是小孩儿心性,恼来的快,也去的快。
  李贤淑见他们极快地一团儿和气了,便也不管,索性现如今是在眼皮子底下呢,倒也不怕应佩忽然“变身成狼”,把这些小鸡崽子们咬死。
  几个小的似玩又似正经,吵吵嚷嚷地热闹着,在地里滚来滚去,应佩学会了挖萝卜出来,只觉得此事实在简单的很,然而他毕竟也是娇生惯养的,忙了会子,那身上便发热,手也有些疼了。
  应佩喘了口气,正要歇息一会儿,应怀真便跑过来,把他刨出来的萝卜抱在怀里,乐不可支地抱到地头摆放整齐,应佩看着她乐颠颠的模样,又看没萝卜给她抱了,便急忙又忙起来。应怀真偶尔说一句“哥哥好厉害”,他整个人竟连疼都不觉着了,只恨不得有拔不完的萝卜才好。
  忙了大半晌,丫鬟们先送了水来喝,李贤淑给徐姥姥倒了一杯茶,又把应怀真叫来,给她喝水,应怀真喝了两口,又叫她倒满了,便亲举着走到应佩身边,道:“哥哥喝水。”
  应佩愣了会儿神,终于慢慢接了过去,转身一口一口地喝,许是喝了水进去,眼睛里竟觉得微微酸涨。
  到了晌午,小厮们打了两桶水来,徐姥姥便把萝卜泡在大木盆里,一个个洗的干干净净地。
  几个小的就围在旁边看,抚着那洗好的萝卜一致赞叹,徐姥姥切了两片萝卜给他们啃着吃,除了皮儿辣外,瓤是脆甜脆甜的,应怀真跟李霍一人捧了一块儿,咔嚓咔嚓地嚼吃,徐姥姥又递了一块给应佩,应佩从未吃过生萝卜,又是刚从地里弄出来,才还沾泥带土的,便小声道:“我、我不要……”
  应怀真跟李霍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开眼笑。徐姥姥也笑说:“你尝尝,这个是好的,最是顺气开胃。”
  应佩只好握了,半信半疑咬一口,眼前一亮,只觉得从未曾吃过这样的萝卜,竟甜的入了心似的,比先前吃过的苹果,香梨,西域来的哈密瓜都强上百倍,便也跟着咔嚓咔嚓吃了一块儿,不料那皮儿委实太辣,应佩吃的急,辣的嘶嘶地吐舌吸气,额头冒汗脸上发红,把应怀真跟李霍在旁笑得歪倒,李贤淑远远儿地看着,不由也笑骂了声:“小兔崽子,活该!”
  下午时候,应佩在屋里想了一会,便踱步出来,脚步慢慢地往应兰风书房去,走到半道,却又折回来,如此反复数次,弄得自己恼了,正呆站着不知何去何从,见应怀真跟李霍两个从廊上来,应佩本想躲开,一念之间却又站住。
  应怀真正说:“也不知是什么事儿,整天他往这里跑……咱们去看看也是好的。”
  两人见了应佩,就停住脚,应怀真看看他,又回头看看不远处应兰风书房的方向,问道:“哥哥在这儿做什么?”
  应佩喉头一梗,便忙问道:“你们是要去哪里?”
  李霍说道:“张珍两日没来了,听丫鬟说他们家有什么事儿,妹妹说去看看。”
  应佩正愁不知去哪,便道:“我也去可好?”
  两人听了,都看他,应佩索性将脸皮放厚,应怀真笑道:“哥哥去自然好,只是别打架。”
  应佩自觉脸儿并不够厚,竟有些发热。
  张府离此不远,三个到了门口,即刻有下人入内禀报,刚进二门,就见张珍飞也似地跑出来,见了应怀真,先是一喜,猛然看见应佩,便刹住脚。
  三人上前,张珍狐疑而戒备地瞪着应佩,便问应怀真道:“他来做什么?”
  应怀真道:“大元宝,我们来看看你,……哥哥已经是知道错了。”
  应佩索性举手行礼,正色道:“珍兄弟,先前是我莽撞无礼,我向你赔罪了,望你既往不咎,大家做好兄弟。”这点子上却又像是应兰风了,若要决心做起来,便会做的十足之好。
  张珍见他这样一本正经,不由目瞪口呆。
  应怀真拍拍他的肩膀,打趣道:“你怎么了,快说话呀?”
  张珍眨了眨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算回神,加上他心中有事,便不再嚷闹,只转身忧愁道:“也算了……咱们倒是好了,我家里的事儿可怎么办呢?”
  三人忙问究竟,张珍道:“我娘跟我爹大吵了一顿,已经回我外婆家里去了。”
  原来张大官人近来恋上个女人,要命的还是这女人竟是个有夫之妇,不知怎地消息走漏了,少奶奶从相好的夫人们嘴里听了这个,气得寻死觅活,闹了一场,赌气回娘家了。
  张珍毕竟年幼,所知有限,隐隐约约知道些内情,就只说是为了个女人。
  李霍听完,便挠头道:“大元宝,你爹真是、真是……”
  张珍叹了口气,道:“他还总说男人风流一点不算什么,可我娘哭的那样了,又怎么办好呢?”
  应佩在旁点头道:“这的确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古三妻四妾有的是呢,然而对正房自然是要安抚妥当的,不该闹的这样才是。”
  两个男孩儿听了这种“老道”的话,都有些震惊。
  李霍琢磨着道:“三妻四妾?”
  张珍呆问:“哥哥竟这么懂?那该怎么安抚才妥当呢?”
  应佩咳嗽了声道:“我……也并非很懂,也是偶然听别人说的。”
  应怀真在旁斜睨三人,见李霍跟张珍都看着应佩,眼神莫名,她的心中忽地有种不妙之感:这三人先前还打得死去活来,如今……该不会要抱做一团儿了罢。
  正在这时,外头有人叫道:“下雪喽,下雪喽!”
  四个人都是一惊,忙转头看去,却见阴霾的天空中纷纷扬扬飘下许多细碎白絮似的,随风舞动回旋,果然是下雪了!四个人见此情形,不由地都欢呼起来!
  这一声欢呼,不仅在僻远的泰州县响起,越过关山万里,在遥远的京城内,也正有许多顽童,在街头巷尾中跳跃叫嚷着。
  而在监察院的明轩堂中,林沉舟于二楼上凭栏相看,见满目琼玉飘坠,不由心情大快。
  雪下得绵密快速,不多久地上就起了一层白,林沉舟抚栏倾身看出去,忽见遥遥地院门外走进一个人来,身着枣红色的圆领长袍,玉带束腰,脚踏黑色鹿皮靴,也不撑伞,就这样洒脱自在、不疾不徐地走在雪中,美人佳景良辰,意境绝妙,赏心悦目。
  林沉舟看着那道身影,眼中透出笑意,见那人将走到明轩堂处,底下楼中出来一员笔吏,迎着便举手作揖,口中道:“唐大人别来无恙?何时回京的?”
  小唐扬眉一笑,拱手还礼,温声作答,雪色映照之中,越发显得发乌脸白,眉目隽秀容色清和。
  同那人寒暄罢了,小唐举步欲向前,忽然一停,竟抬头往上看来,正看到林沉舟含笑凝视,小唐莞尔,微微举手朝上行了一礼,风度翩翩,令人倾倒。
  

  ☆、第 26 章

  雪落无声,楼上楼下,相顾一笑。
  林沉舟抬手招了一招,那边小唐进了楼来,上了二楼。这一层正是各色案卷书册积存的地方,虽也有人在办公,却静悄悄地,都在各忙各的。
  林沉舟仍靠在栏杆边儿上,遥遥回头看他,道:“正想着你该来了,可巧就到了。”
  小唐徐步上前,问道:“恩师找我有事?”
  林沉舟摇头,道:“只是见今年这雪下的格外早些,倒是叫我想起了一个人来。”
  小唐略一思忖,笑道:“恩师莫非又想起那位‘不可拖欠’大人么?”
  林沉舟听了“不可拖欠”四字,想起应兰风跟他们要银子时候的故事儿,竟大笑出声,笑罢负手又道:“你果然跟我心念相通,不错,我正是想着他。”
  正这会儿一位同僚捧着卷宗经过,见两人谈笑风生,便笑问道:“林老跟小唐说的什么这般热闹,怎么又像是说在想什么人呢?”
  林沉舟道:“确是在想一人,还是一个妙人。”
  那人起了兴趣,把手头的卷宗一合,沉吟问道:“哦?不知此人竟是如何之妙?能叫林老如此称赞的,恐怕真非凡人也。”
  原来众人都知道林沉舟素来严苛,等闲不会称赞什么人物,若真入了他的法眼叫他记挂着的,那必然非泛泛之辈了,说话间,一时又有几个监察院的人放下手头事务,聚拢过来,等林沉舟开口。
  林沉舟笑道:“其实我也不知他究竟是非凡之人,亦或者只是一个俗之又俗的人罢了……”
  众人不解,纷纷地问:“这是怎么说的呢?既然是林老口中的妙人,又岂能是个俗之又俗的角色?”
  林沉舟同小唐对视一眼,心意相通,便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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