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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部分

与花共眠-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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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怀真听了这话,低着头,一声也不能出,只有那泪反而一滴一滴地掉下来,打在藕荷色的裙摆上,水渍散开,点点分明。
  敏丽瞧在眼里, 便也含了泪,忍住了,便问:“你可是傻了,为什么竟哭起来?”
  应怀真也不说话,忽然张开手,紧紧地将敏丽抱住。敏丽愣了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中的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劈里啪啦地掉下来,半晌,才伸出手将应怀真也抱入怀中,哽咽说道:“你、你竟是怎么了?”
  应怀真哭道:“我看着姐姐的样子,心里很怕。”
  敏丽摸着她的头,便含泪笑道:“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你这呆丫头。”
  应怀真仰头看她,道:“只因我见着姐姐,便想起一个人来,我想到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就忍不住想哭。”
  敏丽止了泪,笑道:“越发呆了,又想起什么人来,做什么要哭呢?”说着,看应怀真带着泪,十分可怜,便也掏出帕子,给她把眼角的泪拭去。
  应怀真吸了吸鼻子,红着眼便道:“我若跟姐姐说了,你且跟我发个誓,不能把这事告诉别人去,只因这件事可怖又且可怜,我曾答应过那个人,绝不告诉一个人去的。”
  原来敏丽因那日被林凌两人刺激,回来之后虽一字不提,但是每每想起来,只觉寒心,竟是万念俱灰,便索性把成亲的日子定在跟那两人同一天上,实则是打定了主意赌一口气,然后一心求死,因此近来更是茶饭皆少,沉默寡言,小唐察觉不对,日日忧心,终究无法开解,才请了怀真过来。
  此刻敏丽见怀真说的如此,不由有些好奇,便道:“我答应你,绝不告诉任何一个人。”实则敏丽心想:“倘若我不日就死了,自然也不会告诉谁去的呢。”
  应怀真见她答应了,静了会儿,便说道:“这个人……原本是我在泰州时候认得的一个姐姐,那时候她才十五岁,因喜欢上一个当地有名的才子,便日日惦念,最终如愿以偿,两人便成亲了。”
  敏丽笑道:“这又是一件大喜事,哪里可怜可怖了?”忽然一怔,却见应怀真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抓着裙摆,手指竟有些微微发抖。
  敏丽心中暗暗诧异,便不言语了。而应怀真微微闭起眼睛,脑中仿佛也回响起那日的鞭炮轰鸣,震耳欲聋,当时那个满心欣喜的新娘子,又怎能想到不足五年之后,这满地碎红,竟会变成真真儿地血池呢。
  应怀真微微一笑,便道:“是呢,瞧起来当真是极相衬的两人,众人有口皆碑地称赞,说是天作之合……不料,三五年后,这新郎官儿便向官府告发了这姐姐一家,若干罪名已经是记不清了,总之是大罪过……朝廷查办下来,便将那姐姐一家子入了大牢,不日处斩。”
  敏丽睁大眼睛,简直无法相信,呆问:“你说什么?这、这……”
  应怀真咧嘴笑了笑,眼泪却顺着嘴角斜入,略有些咸咸的,便笑说:“是呢,那姐姐也是傻了,竟不解为何如此,她的那位众人有口皆碑的夫君却对她说——原来从来都是极厌恶她,每日相对都恨不得杀了她而后快……后来那姐姐才明白,原来这个人一直心怀不轨,就连成亲,都只是他想要报复的手段罢了。”
  敏丽伸手掩口,只觉骇人听闻,便道:“我……我不信……这又是为何?”
  应怀真道:“那位姐姐却也不知,然而这一切却又是最真不过的,她眼睁睁地看着家里一个个人头落地,满眼都是一片血海似的,她的那位夫君却偏对着她笑……似乎她越是凄惨,他则越是高兴。”
  敏丽无法容忍这样的故事,道:“不!我不信,这不是真的!”
  应怀真突地大叫一声:“是真的!”猛地抬头看向敏丽,敏丽惊得住了口,却见她双眼通红,泪痕狼藉,竟是无比凄怆之态。
  敏丽一时惊呆,忙握住应怀真的肩膀,道:“怀真,你是怎么了?这……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故事,还是不要再说了,你、你也休要吓唬姐姐……”
  应怀真咬了咬唇,终于忍不住,看着敏丽,眼中的泪直直地便滚落下来,竟似没有止息,便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这是真的……可这偏偏是最真不过的……”
  敏丽待要不信,偏应怀真是如此的情形,敏丽满心惊骇,四目相对,便颤声问道:“那……你那个姐姐,最后又是如何?”
  应怀真浑身抖的无法,就把手指送到嘴里,用力狠狠地咬了一口。
  敏丽吓了一大跳,忙给她夺了出来,却见那细嫩的手指上已经咬出一道深深地血痕来,敏丽忍不住哭道:“你这孩子疯了不成?好端端地何苦来……”
  应怀真冷笑着道:“是啊,好端端地何苦来……当时我那姐姐,一心想嫁给她那如意郎君,而她周围的人也交口称赞,没有一个人劝过她什么,她也是个呆子傻子,最终惹出那种滔天祸事……姐姐,我知道你此刻心里不情愿,然而你该明白,对我那个姐姐而言,倘若当时她身边儿有个人拦住她,不许她嫁,那该是何等的幸事。虽然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必然也跟你如今这般痛不欲生,但总比被欺瞒哄骗,任人玩弄于鼓掌之上……最终悔不当初却又已无法回头的好。”
  敏丽呆了呆,看着应怀真,眼中又涌出泪来,喃喃说道:“被欺瞒哄骗……想必她也是万念俱灰的……”
  应怀真深深地吸了口气,更是难掩心头那股凉意,便说:“何止万念俱灰?姐姐跟我那位姐姐不同,她已行至绝路,而你却并非不能回头,如今,何不放下以前所有,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索性就当自己已经死了一回,如今重头再来罢了。”
  敏丽听了这样掏心掏肺的一番话,含泪看着应怀真,半晌,便张开双手将她拥入怀中,呜咽道:“怀真……”
  怀真将脸埋在她的怀中,任泪如泉涌,道:“姐姐,不管其他如何,你且得知道,你身边儿还有我,还有唐叔叔,我们都不会害你,也都会竭尽所能,好生护着你……而姐姐要做的,便是对自己好一些才是正经。”
  敏丽听到这里,便抱紧应怀真,一时忍无可忍,竟放声大哭起来。
  两个人在屋内抱头痛哭,在卧房门边上,小唐靠在门侧,面上微有愕然惊疑之色,又站了半晌,才悄然无声地离去。
  

  ☆、第 108 章

  唐敏丽久居深闺,从小到大,几乎从未经历过任何风波。
  于她而言,天大的事自然就是自己的终身姻缘了,偏因心里有个凌景深……只因性情太过羞怯内向,这许多年来只是心内默默爱慕,竟不曾敢将心事对任何人提起,虽有几次想同小唐说……但每每话到嘴边,又仍是一个字也说不出的。
  生平唯一一次失态,便是那次私见景深,那时敏丽委实是忘乎所有、拼了一切,却终究只是无果。
  乍见林凌两人相好,虽然骇然,却也无法,谁知即刻又知道他两个暗通款曲许久,顿时之间只觉天也塌了下来。
  原本是心爱之人却不可得,如今更是失了曾以为的知己女伴,更因要嫁到肃王府去,一时只觉生而无望,便只想任自己的意思操办了这场婚事,然后速死罢了。
  竟没想到小唐把应怀真请了过来,敏丽听了怀真所说的“故事”,虽骇然觉着,世上哪里会有这般凄绝之事?然而看怀真的情形,却不由地信了八分。
  她平日里什么鸳鸯蝴蝶的话本儿虽也看了许多,却委实想不到,这世间所存的“话本儿”,才是真真儿地伤彻人心呢。
  因此敏丽同怀真两个,各怀心事,彼此抱着大哭了一场。
  对敏丽来说,最难过的便是心底郁结,偏偏无法对任何人言说,如今被应怀真所动,便彻彻底底地大哭出来,心底那郁结自然也随之散了淡了。
  自这日后,敏丽便同怀真两个越发地友爱亲厚起来,临出嫁这几日,竟是跟她出则携手,入则同榻,同吃同睡,两个人竟是片刻也不肯分离,比同胞姐妹还要更亲密三分。
  敏丽有时候惦记着怀真所说的那可怜的“邻家姐姐”,然而每次当她想问之时,应怀真都会无端地红了眼眶,并不肯再说什么。
  再多问她两句,她便索性抱住敏丽,将脸埋在她的怀中,只低声撒娇求道:“好姐姐,不要再问了。”
  敏丽听怀真声音微颤,眼中亦每每地泪光隐隐,显然此事对她来说竟是巨大创痛,敏丽便想,她小小年纪就见过这般惨绝人寰之事,怪道性情是这样的乖巧懂事,因此敏丽心中自然更是怜惜怀真三分,如是,竟把自己心中曾纠结不去的那种种更是淡了几分。
  小唐眼见敏丽不似先前一样茶饭不思、少精缺神儿的,心中着实感激怀真,只不知该如何谢她才好。
  这一日,天朗日清,惠风和煦,因那院中的木芙蓉开的正好,敏丽便同怀真便来至园中自在赏花。
  因看了半晌,不舍离去,便命小丫鬟们把桌子摆在院中花前,摆放些果品茶点等物,两个人趁着高兴,又对着吃了两杯酒,越发助了兴。
  此刻风小天蓝,花开正好,日光自云端洒落,晒得身上暖洋洋地。
  此情此境,敏丽只吃一杯酒,便觉着脸上微微发热,便喃喃叹道:“真好的时光,此刻若再有丝竹清音……便是无憾了。”
  应怀真也懒懒地拄着腮,便笑道:“可惜我在乐器上能为有限,不然自可为姐姐奏上一曲。”
  敏丽闻言,便看着她道:“你果然不能的?我却不信。”当下,就命丫鬟把自己那“鸣凤”琴取来。
  怀真见她兴至,便只抿着嘴笑,道:“我委实是不能的,拿来也是白拿,除非姐姐弹给我听。”
  敏丽道:“你这丫头惯会遮藏,有时候明明很会,却只说会三分,因此我不信你,只给我试试便罢了。”
  顷刻间,丫鬟果然抱了琴来,敏丽笑着把怀真招来身边儿,就把琴搭在两人膝上,便催促道:“快弹给我听听。”
  应怀真见她只管不信,便笑道:“你且留神捂住双耳,免得我这俗音不堪入耳,把你吓晕了可怎么使得?”
  敏丽便笑着在她肩头推了一把,道:“不必说笑,快些弹来。”
  怀真无法,便笑着低头,起手试了两下,便果然抚了几个音。
  敏丽旁边听着,只觉得弹出的音调沉闷不堪,且又歪歪颤颤,并非正音。敏丽此刻方信,便伸手掩口笑道:“果然你是不能的!”
  应怀真便停了手,道:“明明说了实话,偏不信我的……非叫人丢丑才罢呢。”
  敏丽便张开手将她搂住,笑道:“得亏你不能的,倘若你连这个也精通,我倒要再想一想,——你究竟是不是真从天上来的呢,年纪比我小这许多,却样样也比我能,可怎么了得呢!如今一听,好歹是放心了。”
  应怀真便将她推开,哼道:“说这许多做什么?到底也弹来给我鉴赏鉴赏,我虽不会弹,可却会听得很。”
  敏丽笑看她一眼,果然回过身来,果然抚了半阙。
  应怀真听着,频频点头,果觉着极好,不由听得入神。却见敏丽看她一眼,见她坐在近侧,身后却是锦绣成堆的木芙蓉,千娇百媚地绽放,却通通不及人物绝佳。
  敏丽心中一动,便念道:“本自江湖远,常开霜露馀。争春候秾李,得水异红蕖……”
  应怀真乍然听了这句,浑身一震。
  偏偏此刻琴声悠悠,似乎能撩动心绪,怀真便不由接着念道:“孤秀曾无偶,当门幸不锄。谁能政摇落,繁彩照阶除。”
  正念罢了,敏丽手上一停,转头看她,笑道:“原来你也知道这首?”
  应怀真微微一笑,便低下头去,并不回答。
  敏丽道:“你我果然是心有灵犀……这一首诗,是……小凌公子新近所做,原来你也是知道的。”
  应怀真只是笑笑,她哪里是这会儿知道的?只是但凡是凌绝所做的诗,她无一不知,早就烂熟于心,虽有意忘却,却竟像早就深深镌刻了一般,无法可抹去。
  应怀真便只道:“姐姐这琴好,弹得曲子也好……听来像是……《阳关三叠》?”
  敏丽虽喜欢凌绝的诗,却因凌景深的缘故,不想多谈此事,见应怀真转开话题,她便也说道:“你果然是个会听得,却怎么不爱弹呢?”
  应怀真道:“我学过一阵儿,只是没有天赋,弹出来常常扰人心境,便不弹罢了。”
  敏丽笑道:“说什么天赋不天赋的,这不过是个‘勤练’罢了,又是谁这样没眼色,说扰了心境的?当初我练琴的时候,声调粗陋,不堪入耳,哥哥也常不胜其扰,却还总是叫我多练罢了。”
  应怀真笑道:“谁叫我没有唐叔叔一样的好哥哥呢。”
  敏丽也“噗嗤”一笑,忽然说道:“横竖你只不用理会,专心自己学练就是了,也算是多一宗乐趣……是了,当初我学练之时,哥哥给了我一本曲谱,是极好的,又容易学,又好记,我现在已经用不着了,不如送给你倒是好。”
  敏丽说着,便要去找,应怀真忙将她拉住,只说道:“做什么这样忙,改天再找也是使得……或者叫小丫头去就是了。”
  敏丽道:“趁着这会儿还记着,自要找出来才好,一回头必然忘了,……你不知道,这曲谱不同于其他的书,怕她们不认得,得我自己找来才好,你且坐一会儿,我去去就回来。”说着,便站起身来,在应怀真肩头轻轻一拍,便去了。
  怀真见敏丽如此热心,自然也由得她去罢了,又想到她方才琴声婉转,古韵悠扬,一时动了心,又因此处并无他人,便也低头,以手微微弹试。
  谁知才抚了两下,忽然之间听到有人笑道:“怀真在做什么?”
  应怀真吓了一大跳,却听着声音是从侧面传来,她转头看去,见小唐正自旁边的廊下踱步下来,径直走到身边儿。
  怀真因腿上有琴,一时未来得及站起身来,刚要把琴放下,小唐已经走到她身边儿,便俯身浅笑道:“好兴致,竟是在抚琴呢?”
  怀真一时倒不好起身了,又想到自己的琴技拙劣,方才必然给小唐听见了,便有些害羞,低头说道:“并没有,只是胡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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