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结局之后-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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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伤处,那也与那些面貌丑陋的凡夫俗子大不相同。他对于徐子期的背,甚是爱惜,动作轻柔极了。
徐小将军被他涂着药,不禁暗自想道:当初只想着把这混账郎君,便宜妹夫从京中调离,也免得自己不在的时候,被这小子钻了空子,哪里知道等到了危难时刻,却反被这小子救下了一命呢。
却原来数月之前,那阮氏兄弟见徐子期人心渐盛,便想出歹计,收买了徐子期身边人,致使徐子期孤立无援,被困阵中,而身为主将的徐家大哥儿更是被奸细生生在后背上割了极深的一刀,鲜血四涌,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差点儿都没挺过去。更不必提在那番境地下,徐子骏被人害得好不容易才保住了一条命,可惜到底还是瞎了只眼睛。这新仇旧恨加起来,也难怪徐子期对阮氏一派这般怨恨,之后想出连番计策来。
在紧要关头,徐子期通身上下,伤口不绝,鲜血难止,再加上被人使计调离,半个身子都埋在了茫茫大雪里。他神志昏迷之时,手里紧紧攥着流珠给他绣的那护符,看了又看,念了又念,总算让自己不至于昏睡。而等了许久之后,找到他的人,救下他的人,竟是花太岁潘湜。
说来也是唏嘘,他当时对这花太岁十分鄙夷嫌恶,把他拐到战场上,也未曾存过一丝照看之心,哪里想到如今却被人家救下,还背了回来呢?
营帐之内,潘湜涂完了药,又与徐子期闲聊起来,垂着脑袋,兀自叹道:“这也是我头一回未在家中过年,也不知今年家里头包的是甚馅儿的饺子。去年包的是鲅鱼馅儿,我头番尝鲜,真真是爱煞了我。唉,想想也是嘴馋。”
可这馋的,哪里是嘴呢?这潘三郎到底年轻,此刻竟不由得抹起了泪儿来。虽说从军已有一段时日,可他本性难移,积习难改,到底是个富贵人家的闲散子弟,不似别的将士那般将思乡之情强压心底。
徐子期勾了勾唇,缓缓垂眸,轻轻展开手间书信,借着烛火细细研读了起来,而那素来冷冽的目光,也由此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信,自然是出于流珠之手。为防有人窥伺,她写的平铺直叙,几乎不带一丝情意,但是即便是再平常不过的字眼,落入这有情人的眼中,也是别有一番情致,惹得心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便是在冷飕飕的雪原之中,也胸间炽热,如若窝了团火似的,烧的不行。
徐子期分外珍惜,一时间也忘了身上的痛感与不适,细细读着,却见那流珠这信是二月的时候写的,将国公府内的变故写了个明明白白。
冯氏上吊自缢之后,阮镰大感意外,竟卧病在床,数日闭门不出,京中人对此却是嗤之以鼻,只道他又是虚伪作戏——毕竟他这一出戏,整整演了数十年,宠妻的名声扬于汴京,没有一个人能料到他是个断袖龙阳。冯氏死后,嵇庭的那一纸状书,彻底成了桩糊涂官司,傅辛只借此机会,整治了些看不顺眼的底下人,至于其他的,则罚了银子了事。嵇庭父母得以平凡,而他本人则拿了国公府赔的银子,在京中租住了处小院,埋头读起策论书册,备考科举。
国公府内出了这般变故,对于府内的一干人等来说,死者已矣,如茶凉灯灭,而眼下最重要的事儿,便是这理家之权会落在哪一位的手中。虽说这国公府的内里已经被耗了个底儿掉,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于这有心之人来说,自是有利可图。
荣十八娘是冯氏死前指好了的,只可惜十八娘常年奔波于外,在府内却是没怎么笼络底下奴才,她的心思全不在此。而喻盼儿与奴仆们素来交好,惯常给这些藏着心眼儿的婢子奴仆好处,自是令他们面儿上都向着自己。十八娘无心大揽财权,便令喻盼儿帮着协理,盼姐儿料理冯氏葬礼之时,便暗藏心机,想借此机会,夺回财权。
看到此处,徐子期眯了眯眼,冷冷勾唇,又继续看了下去。流珠只草草写到,这喻盼儿误信小金鸡,受她挑唆,屡屡为难十八娘,将国公府这个烂摊子折腾得更是不堪,不少有心之人都趁府中变故从中捞取好处。十八娘无力为继,干脆将财权全部交出,而这个烂摊子,喻盼儿也是收拾不了的,邵小金又给她出了馊主意,让她撺掇大病初愈的阮镰,教阮镰去管荣熙要钱,贴补府内。
先前冯氏在时,便十分眼红荣十八的银钱和铺子,而如今冯氏去了,荣熙也没能躲得过去,交了理家大权,却还是被屡屡逼着交出银钱。而压倒荣熙的最后一根稻草,则是阮大郎与她同床之后,也委婉地劝她贴补府中,絮絮说了一番国公府的难处。
荣熙拿了一大笔银钱,而随着银钱交出去的,还有一封和离书。阮恭臣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竟然也未曾与她争执,略略一想,便同意了下来。人都道这荣十八娘与阮大郎是大难临头,同林鸟儿分头散去,却不知这其中各人有各人的苦处与顾虑,便是没有这番大难,也是过不下的。
只可惜,喻盼儿掌权没多久,及至二月,傅辛发难,严令彻查阮镰贪污捐银之案,一时间在这汴京城里激起千层高浪。流珠写完信时,这事儿还未曾有个准信儿,但是写信的人也好,阅信的人也罢,两边都是清楚明白——阮镰此番遭了大劫,且是躲不过去的了。国公府已经败落,掌权的是喻盼儿也好,还是随便哪个小娘子也罢,都已经全无意义。
即如二人所料的那般,三月中的时候,傅辛下了最后的决断——阮镰下狱,遗下白绫一条,赐以全尸。念在其旧日功德的份儿上,只没收国公府上家产,对于其余无干人等,不再追究。
一夕之间,行将袭爵的阮恭臣,还有那惯常吟风弄月的阮二郎,皆变作了庶民,且是一分家产也无的庶民。而才掌权了一段时日,风光一时的喻盼儿,富贵梦消,听得旨意的那一刻,便昏厥了过去,醒来后怔然不语,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被投诉不河蟹了,而且不是走的举报诶好像,直接投诉。。。。。。。。。。不知道还能不能写下去,汗(⊙﹏⊙)b
最近心情不太好,好不容易理好了心情跑来更新,现在心情更差了。。。。= =
☆、88|86。84。81。80。01
报应分明各有时(四)
泼天富贵,转眼成尘。冯氏自缢,阮镰被那一尺白绫勾走性命,人死了,官家还道是恩典,这夫妻二人,虽不曾同生,却也是都死在了那匹白布上头,倒也算巧了。
三月露桃芳意早,嫩麹罗裙胜碧草。这日流珠在新开的铺子里迎了怜怜来,那小娘子与郎君金十二郎好生商议一番后,总算是下了决断,打算入一份股,好得些红利。
流珠颇感欣慰,忙令人沏茶奉上,并柔声笑曰:“阳春三月,尽是新茶,只是你肚子里怀着小郎君小娘子,不能乱喝。特令人寻了宫里赐下的菊花,配上枸杞子,对你确有好处。”
怜怜如今虽已脱了奴籍,但对上这阮二娘时,还当她是主人一般,忙伸了双手,眯眼笑着,将那茶盏捧到手里头。边感受着那股暖意隔着白瓷缓缓传来,怜怜边轻叹一声,笑道:“二娘还有品茶的兴致,而那户人家,却已经是树倒猢狲散了。家不成家,府不是府,昨儿还风光着呢,可一触了官家的逆鳞,便忽喇喇似大厦倾了。”
流珠只轻轻一笑,并不就着这事儿继续絮言,但状似漫不经心地道:“以势交者,势尽则散。这种晦气事,说到底都是*,自己的种的因,自己得了果,旁人又哪里操心得来呢?”
国公府这株大树,旦夕间倏忽而倾,惹得汴京乃至整个大宋都议论纷纷。人道是官家怀着悲悯之心,只收没家产,并不追祸及人,可是钱没了,这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荣熙与阮恭臣和离,不过是个楔子。刘端端流产之后本就心灰意懒,大祸降头之后这刘氏女便没了踪影,据说是趁着乱子逃走了,亦有人瞧见她跟着往日一恩客远走高飞,除了刘氏外,失踪的还有小金鸡,可她们的正牌郎君阮二伤心归伤心,却已然无暇顾及于此。
喻盼儿苦心算计一番,却反倒是把自己赔了进去。她听得阿翁被官家赐死,当即昏厥,醒来之后又听说刘氏与人夜奔,小金鸡也影踪难觅,忙乱之际召了郎中来,却听闻自己已有足月身孕,当真喜忧莫辨。不过这个尚未成形的婴孩,却也好似久旱间的一抹甘霖,彻彻底底点燃了她的精气神儿。
茅草屋顶没了,柱子也得再死命撑一会儿。国公府虽治了罪,可是那位皇后,不还好端端地坐镇中宫呢吗。再说了,在北面的军队里,到底还是有念着国公府好处的人呢。
可偏偏就是在这个当口儿,傅辛仍是不肯罢休。这人一惯虚伪,但将阮大哥儿召了来,执着御笔,眉眼间带着些许倦色,唇惯性地勾着,温声说道:
“唉,有言道‘富贵必因奸巧得,功名全仗邓通成’,这是混话,而阿翁是个明白人,怎么也信了这样的歪理?勋国公行事不慎,被那阿堵物蒙了眼,做的着实过分,如若不好生处理,只怕是民愤难平,底下人心里头都有怨气。我这官家,实是不好当,大义灭亲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心中亦苦涩得很。目下惟盼着阮家剩下的亲戚,不要因此和朝廷,和我这个远不够通情达理的官家,生了间隙。”
阮恭臣伏跪于地,心中诸般情思不住翻涌,面上却竭力平整,连扣了三个头,饱满光滑的额头都因此而微微红肿,显见是十分之用力。
男人咬牙凝声道:“官家言重。陛下不追究国公府的过错,不曾将我等微鄙罪人发配处斩,削以贱籍,已然是天大的慈悲。”
他额头抵着地面,分明是乍暖还寒的初春,自鬓角处却不断流下豆大的汗珠儿。傅辛瞧在眼中,略微有些讥讽地勾了勾唇,随即收起若有若无的笑容,假作真心,变了音调,忧虑道:“却不知你们以后这日子,可该怎么过才好……”
阮大郎低声道:“我与小弟,还领着官职,享着俸禄,日子自然还过得下去。”
“哦?”傅辛挑眉道:“那你便打算这么过了?”
阮恭臣闻言,微微抬起头来,心上一动,但那心又急急地沉了下去。
他清楚明白,眼前这男人,对国公府的处置断然不是情非得已。他亲眼见过冯家人哭天抢地之惨状,亦见过勋国公死讯传来后府上之悲绝,若将人逼到这般田地,绝非是“不得已而为之”,定然是胸府内积怨已久!
阮恭臣没说话,傅辛但笑了笑,继续道:“朕与你们,到底是亲戚,又不是甚怀着血海深仇的冤家不是?总不能就这样看着你们过苦日子。朕为你,谋算好了。你素来在兵部做事,却没有军功在身,如何服得了众?北面战场上自从用了洋人的火器之后,赢多输少,折损不多,你不若跟过去,赚些军功罢。北边儿的军队里,有不少人,和勋国公交情颇深,对你阮家人,向来服气。你此番前往,正好借这个契机,和他们也多多来往罢。”
顿了一顿,这位九五之尊噙着笑意,仿佛饱含期许一般,温声说道:“朕的军队里,不能没有阮家人。大宋的江山,就是阮家人打下的。”
这话说得实在是重,阮大郎连忙推却。然他这心,却是愈来愈沉。
若是换做阮二、盼姐儿,或许还会误以为这位手掌生杀大权的好妹夫,是真心为了他们而打算。可是阮大郎却明白得很——
此一去,凶多吉少矣!
人人心里,都有副算盘。便是往日有些交情,阮镰一去,这交情便也比草纸还薄了。再说他若果真离了汴京,府中只剩下那不争气的阮二夫妇,这教他如何放得下心?
但是他没有退路。他必须去。
阮恭臣磕了个头,随即又低声道:“念起上次与皇后相见,还是一年以前。臣此番离去,只想再见上皇……小妹一面。刀剑无眼,沙场并非笑谈之所,臣能否活着回来尚且难以说定,不旋踵间或许即是明月松岗,天人永隔。还请官家恩准。”
傅辛犹吟片刻,却终是笑了笑,缓缓说道:“先前那嵇康小儿,是在爱爱面前告的御状。你也知晓爱爱的性子,她是听不得这种事的。依朕看,便不要再刺激她了。”
阮恭臣心中郁结,愈为愤恨,可却无可奈何,只在关小郎的引领下起身离去。待出了理政殿,这向来冷心冷肺的男人思及目下诸般惨状,竟在上马后忍不住落了泪。
人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等到四月初,阮恭臣将要奔赴前线之时,这男人对阮二接连交待叮嘱,阮二自打家里出了事,虽颓废了一段时日,但近来也有洗心革面之意,见兄长又要离去,也是忍不住,拉着哥哥在萧条后院里,借着酒意,于大醉中好生哭了一回。
阮大郎瞧着他那副样子,心中惴惴,却也不知道自己苦笑交付的话,他听进去了没,只得唤来尚算清醒的盼姐儿,将写与阮宜爱的信递到了她手中,叮嘱她若是有朝一日得悉自己战死沙场,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将这信递到阮宜爱的手里头。
隔了一日,便是他出发的前一天,阮恭臣到底还是有桩事儿放不下,便到阮流珠的后首仪门处,几度逡巡。待黄昏时分,香蕊自那后门路过,正撞见一袭白衣的阮家大郎。阮恭臣知她是二娘的贴身婢子,便将信递了过去,叮嘱她非得亲手交至阮二娘手中不可。香蕊口中说着照办,可这信,到底是未曾递到流珠那里。
这小娘子持了信,晚膳过后偷摸回了屋里,点上烛火,借着光匆匆阅罢。她张着眼珠儿,转了一转,一言不发,但将信点着了火,踩在绣鞋儿底下,碾了几碾,教它灰飞烟灭去了。
总归有些事儿,合该灰飞烟灭的。
阮家大郎原本在信中说了,如若流珠念在他将死的份儿上,肯再见他一面,便来一处棋社相会。可是他行前的这一夜里,男人拢着雪白的袖口,持着棋子儿,在那四方棋盘上自己和自己对弈了几十盘,有时左手赢,时而右手占了上风。左右手你方唱罢我登场,到了末了,终是一个人也没等来。
东方既白,便是启程的时辰。阮恭臣蹬靴上马,踏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