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霖春-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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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当初救了自家公子命的人,也不是夏姑娘?
他带着这个疑虑,再次打量着夏衿。
只见这位夏姑娘。容貌虽不十分出色,但就这举手抬足间所流露出来的气质和气度。不知比沈玉芳和朱心兰等闺秀强多少倍,便是与罗骞相比也毫不逊色。回想起女子装扮时的夏衿,两人站在一起,竟然十分般配,气质和气场都十分契合。
于管家不得不承认,除开身份门第,这位姑娘没有哪一处是配不上自家公子的。
夏衿和罗骞很熟了,熟到互相倾心,因此见了面,两人都没什么废话,夏衿直接问他:“怎的请我来?别的郎中有没有看过?开的什么药?”
然后就见罗骞脸上没有丝毫的诧异不解,平平淡淡地答道:“原是请谢郎中看过的。因身热目赤,开的大黄、芒硝、枳实、厚朴等药,吃了却不见效,病情似乎更重了。丁郎中年事已高,很少出诊,我娘便推荐了你。”
夏衿点了点头,跟着罗骞往里走去。
于管家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斗争得厉害,不知自己应该倒向公子帮他娶夏衿,还是应该继续帮夫人劝阻这段没结果的恋情。
“于管家,您还有什么吩咐?”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于管家瞥了恭敬地站在自己身后的守门人,瞬间拿定了主意。
他将背脊挺得笔直,摆手道:“没事。”说着,快步追着罗骞和夏衿去了。
罗骞和夏衿走得很快,等管家追到他们时,他们已走到客院门口了。
为了表示自己对父亲病情的担忧,作子女的须得对治病的郎中也礼遇有加,出门相迎。沈玉芳和沈玉婷是女流,不便出来,此时站在门口相迎的,是沈家的独子沈鸿飞。
看到表哥伴着一个少年郎有说有笑地走进来,沈鸿飞呆了一呆,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表哥。”
罗骞摸摸他的脑袋,转头看了于管家一眼:“进去通禀一声。”
受冷落几日,此时忽然得了公子的吩咐,于管家差点喜极而泣,忙应了一声,快步往里走。
他明白,虽夏衿打扮得像是男人,但毕竟是女子,还是自家公子心爱的女人。任何的不雅情景,都是不能让她看见的。罗骞名义上是派他进来通禀,实则是来检查一下内务,别让夏衿看到沈老爷衣冠不整。
这时空的男女大防并不像中国古代那么讲究:有郎中来看病,女眷需得回避。当初罗骞生病,夏正谦和夏衿出诊时,罗夫人就仍然呆在屋里的。
此时沈夫人也不曾回避。心里挂着丈夫的病情,听得郎中来了,她直接走了出来,想说几句客套话,拜托郎中给自家丈夫看病时尽心些。
然而一打照面,她就愣了一愣,然后疑惑地看向罗骞,不明白为什么说郎中来了,他身边却只有一个少年郎。
罗骞赶紧介绍道:“表姨,这就是夏郎中。”
夏衿是七窍玲珑心,一看沈夫人这样子就知道罗夫人并不曾介绍她的具体情况。
那日罗府宴,她跟沈夫人是见过面的。但此时她用的是“夏祁”的身份,两人便算是第一次见面。
她上前作了个揖,唤了一声:“沈夫人。”
沈夫人没理她,而是转脸看向罗夫人,满脸地不可置信:“表姐,你给我相公请的就是这位小哥儿?”
罗夫人点点头,提醒一句:“我家骞哥儿当时病得连京中御医都治不好,是夏公子几剂药就救回了他一条命;王翰林夫人的病,也是夏公子给治好的。”
沈夫人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但终是生生把话咽了下去。脸色却因此而有些发沉。显然她心情并不好。
她对夏衿冷淡地一点头:“那你去看看吧。”
罗夫人眼睛微微眯一下,不过并未作什么表示。
于管家此时已从房里出来了,冲着罗骞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祁弟,请。”罗骞对夏衿作了个手势。
夏衿进了屋子,便看到窗子大开,床边还有个小厮拿着把蒲扇不停地扇着。倚靠着坐在床上的沈立文,此时只着一件单衣,仍是一副烦燥不安的样子。拉着衣服的领子不停地抖着,似乎这样就能更凉快一些。
“表姨夫,我给你请郎中来了。”罗骞又指着夏衿介绍道,“这是两个月前救我的郎中,姓夏。”
说着他又转头对夏衿道:“祁弟,你给我表姨夫好好看一看。”
夏衿知道罗骞当而叫她“祁弟”,是在沈立文面前给她长面子。她对沈立文拱了拱手:“沈老爷,我给您把一下脉吧。”
夏衿的年轻,同样让沈立文诧异。但他城府要比沈夫人深,只看了跟进门来默不作声的沈夫人和罗夫人一眼。便对夏衿笑道:“有劳了。”
夏衿上前给他把了脉。
“如何?”沈夫人看夏衿收回了手,忙问道。
她虽对这个小郎中没有信任感。但心里仍存了一丝希望。
“并无大碍。”夏衿道,“我开个方子,吃两剂药就没事了。”
沈立文和沈夫人对视一眼。
这句话跟那谢郎中说得一模一样。
沈家的管家见自家老爷和夫人都没什么表示,而这位夏郎中虽然年轻,却是罗骞亲自陪了来的,还称为“祁弟”,显得关系极不一般,对他不敬未免得罪罗家母子。他连忙道:“夏郎中这边请。”
他带夏衿到旁边桌前写方子,又让人给几人倒了茶上来。
“给我也倒一杯。”沈立文见状,便对倒茶的下人道。
那下人赶紧也给沈立文倒一杯。
沈立文拿着茶杯,看了看,却没有马上饮用,把杯子放在了一旁。
夏衿提笔开了方子,递给沈管家:“药煎好后,放到井里冷却后再服用。”
沈管家拿着方子有些发愣。他实没见过有这样的服药法。人家郎中,大都是嘱咐“温着喝”。
沈夫人从袖子里掏出一锭碎银,看样子足有一两,对夏衿道:“有劳夏公子了,这是诊金。”
夏衿看她一眼,没有多说,接过银子道了谢,便开口告辞。
“表妹夫你好生歇着,我们就不打扰你了。”罗夫人说了一声,也跟罗骞、夏衿一起退了出来。
他们还没走出门去,沈夫人就将桌上夏衿开的药方拿过去看了,看了之后,“啪”地一声,一掌用力拍在桌上。
罗夫人听得响转,回头来看,便看到沈夫人脸色铁青,样子十分难看。
她虽跟沈夫人闹了龃龉,却总是亲亲表姐妹,感情还是有的。见状她吓了一跳,转身关切地问:“表妹,怎的了?”
“你、你看他开的什么药?”沈夫人将手上的纸抖得“哗哗”作响,“就这样的郎中,你还推荐给我,你到底是何居心?”
罗夫人的性子,最受不得激。而且在她心里,夏公子的医术是十分可靠的。这么久以来,她还没见夏公子做过什么冒失的事,说起沉稳倒比那些官宦人家的子弟还要强上几分。
所以听得此话,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对沈夫人道:“要是表妹不相信我推荐的人,大可不必让表妹夫冒险,这药方撕了便是。你看这城里有哪个郎中瞧得顺眼的,便请他来治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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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再请
沈夫人气得发抖:“相信?你叫我怎么相信?我家相公身热烦燥,实是邪热入侵,谢郎中即便开的方子无效,药理上总是对的。可你请这孩子开的什么药?附子、干姜,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不用两剂药,只一剂下去,我家相公怕是要去见阎王去了。你要是对前事不满,你打我骂我都行,何必拿我相公的性命开玩笑呢?”
说着,她眼泪都掉下来了。
罗夫人听得此话,也傻了眼。当时罗骞病了多时,延医问药长达几个月的时间,她即便再无知识,也知晓了些医理。沈夫人所说的话,她是很赞同的。
她转过头来,问夏衿:“这是怎么回事?”
在两个夫人争吵的过程中,于管家就一直注意着夏衿的表情。却见她从始到终,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眸子沉静如水,仿佛眼前这两人的争执与她无关一般。
如果夏衿这样,是因为对自己的医术自信,是胸有成竹的表现,那么罗骞也跟夏衿一样沉着,连眉毛都不曾抬一下,就耐人寻味了。他难道对夏衿的医术也这么有信心么?
夏衿听得罗夫人问话,看了沈夫人一眼,道:“沈大人的脉相洪大而按之无力,实为假热之象,宜用刚燥之药。”
罗夫人虽听不懂,但夏衿是她主张请来的,她就力挺夏衿。闻言对沈夫人道:“听见没?就这道理。要不是夏公子说的这样,谢郎中的药为何没效呢?”
“人家的药没效,至少不会治坏人。”沈夫人抖着手里的药方。“可这一副药下去。要是出了事。我就是把他的头砍了,又有什么用?他负得了责任吗?”
罗夫人没有再争论,转身对夏衿挥了挥手:“行了,你回去吧。病你也看了,药方你也开了,你的事就完了。至于人家用不用你的药,就不是你的事了,回吧。”
夏衿从袖子里将那锭碎银掏出来。放到旁边的门框上,然后朝罗夫人和沈夫人拱了拱手,便转身朝外走去。
罗骞也跟着往外走。
沈夫人看夏衿这举动,气的不行,将手中的药方一扔,也不理罗夫人,转身进了门。
要是按着罗夫人的脾气,此时非得呛沈夫人几声,然后拂袖而去,再不理沈家之事才对。但几日前的教训还在。为着儿子的前程,她强忍了气。吩咐于管家道:“你且带一顶软轿,跟沈公子去丁郎中府上请一请他,看看他愿不愿意来。”
待听得于管家应了,罗夫人便不再搭理沈夫人,转身回自己院子去了。
因为前儿的事,罗维韬是不放心家里的,总怕自家夫人又犯左性,给罗府结个仇家。所以派了心腹罗忠在客院里守着,一有动静就去衙门禀他。
罗夫人与沈夫人为夏衿发生争执,连“拿性命开玩笑”这样严重的话都说了,罗忠不敢怠慢,飞奔着去了衙门,把这事说了。
罗忠以为自家老爷听了此事,定然会大骂夫人,责怪夫人不该如此得罪客人——成亲十几年来,夫妻俩为了这样的事,不知吵过多少架。却不想罗维韬听了,并未发怒,而是叹了一口气,道了一声:“机缘如此啊。”
罗忠不明白这话的含义,却又不敢问,只看着罗维韬,等他的示下。
罗维韬沉默片刻,对下人道:“夫人既让人去请了丁郎中,那就先这样吧。家里如有其他事,你再来告诉我。”说着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罗忠有些傻眼。老爷对沈家老爷的看重他是清楚的。他不明白发生了这种事,自家老爷为何不回去安抚一下沈家,而是置之不理。
不过作为下人,只需要执行主人的命令,并不需知道为什么。
他唯唯地退了出去。
回到罗府门前,正遇上沈鸿飞、于管家陪着一顶软轿回来,罗忠避在路边停了停,等一行人过去,便悄悄跟在了后面。
丁郎中年事已高,能到罗府来已是给了罗府面子,所以于管家没让他在门口下轿,而是吩咐轿夫直接将软轿抬到客院门前,才停了下来,又亲自去扶了丁郎中出来。
对于这位郎中,罗夫人也不敢怠慢的——家里有谁生病,还指着这位救命呢。听闻丁郎中进府,她也顾不得生沈夫人的气,匆匆赶了过来,对着刚下轿的丁郎中道:“有劳丁郎中了。”
看到罗夫人,丁郎中有些唏嘘,开口问道:“令郎如今如何了?”
罗夫人笑着指着跟她一起过来的罗骞道:“这便是犬子。”
罗骞忙上前给丁郎中见礼。
虽然他生病时,丁郎中没有把病看好,但对于这位德高望重的郎中,他还是极为敬重的。不说别的,为了病家性命,丁郎中哪怕年事古稀,不便再出门看诊,但有人求到门上时,只要身体还能动弹,他仍会出诊,凭这一点他就是个好郎中。
看到罗骞玉树临风,神采奕奕,身体似乎是比生病前还要强壮几分,丁郎中连连说了几声“好好好”。
外人面前,罗夫人也弃了先前龃龉,指着沈夫人给丁郎中介绍:“这是沈夫人,生病的是她家老爷。”
沈夫人忙笑着客套道:“丁郎中,恁大年纪,还得劳烦您老人家出马,着实不好意思。”
丁郎中觉得徒弟谢郎中已学到了他九成几的本事,谢郎中都拿不下的病例,他也不一定能治好,所以也没敢拿谢郎中来自谦,只说了一句:“这是我们医者的本份。”
丁郎中的儿子和丁管家一左一右扶着他进了屋里,屋子里沈立文早已在下人的服侍下倚靠在了床边。
丁郎中也不多言,进了屋就给沈立文拿脉,然后对沈夫人道:“我那徒儿开的药方呢,我看看。”
沈夫人忙让沈管家将药方拿出来。
看到沈管家从怀里掏出两张药方,辩认了一下后将其中一张递了过来,丁郎中问道:“除了我那徒儿,还有谁来给沈大人看过病?”
沈夫人瞪了沈管家一眼。那张药方刚才她明明扔了,这老奴不知为何却把它捡了回来,还当宝贝似的藏在怀里。
沈管家赶紧低下头去。
罗夫人和罗骞都没有答话。
当初罗骞生病,丁郎中出手都没有治好。后来夏衿治好了,城里都传为奇谈,都说夏衿的医术比丁郎中还要高。有这么一段,他们自然不好在丁郎中面前提起夏小郎中。
见罗家母子不接话茬,沈夫人心里冷哼一声,笑着对丁郎中道:“就是一个黄口小儿,不懂装懂,竟然给我家老爷开干姜、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