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霖春-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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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目光,夏衿心里一动,答道:“在家母亲盯得紧,不许随意走动,怕崩了伤口。不过侄儿感觉没那么疼了,想来应该可以起身。”
“那让天冬扶你起来试一试。”夏正慎道,也不等夏衿回答,便对天冬挥了一下手。
天冬蹙着眉看向夏衿,一脸的为难:“少爷,您还是别乱动吧,小心崩了伤口。回去等太太知道了,小的要挨板子的。”
此话一出,夏正慎就满脸不悦,喝斥天冬道:“放肆,我跟你六少爷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我是郎中还是你是郎中?那日祁哥儿不过是被打了几板子,力道又不重,他年纪轻轻,伤口愈合得快,既好得差不多了,起身走走对他有好处。你岂能为了一已之私就横加阻拦?简直是不分尊卑。”
“小人……”天冬涨红了脸,便想分辩。
却不想夏正慎一挥手,打断他的话道:“少罗嗦,赶紧照我的吩附做。”说着将脸一沉,“莫不是你是三房的下人,我就使唤不动你?”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天冬看看夏衿,见她并未反对,只得上前欲要扶她起来。
“大伯别生气,这奴才向来死心眼,吩咐他做什么,他就只记得做什么,从来不知变通。正是觉得他忠心听话,我爹我娘才把他放在我身边。您老就别跟他一般见识。”夏衿笑道,扶着天冬的手,慢慢起身。
她知道夏正慎看不得她躺在床上,期望她能尽快去前面医馆,好为夏家赚钱。但因夏祁被打的是腚部,她要假扮他,便只得整日在这小床上趴着,早已趴得全身酸痛,巴不得能起身活动活动,这才顺着夏正慎的意思说话。
不过经此一事,她倒是知道了天冬的忠心,为了夏祁小主子,连夏府当家的大老爷的话都敢不听。
第三十二章 外出
夏正慎看天冬将夏衿扶了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虽说有些艰难,但夏衿脸上并没有太多痛苦之色,他便连连点头,欣慰地道:“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今天还有大半个白天,再加上今晚一晚,想来明日就能自由行动了。咱们仁和堂的伤药,效果可是顶好的。”又吩咐天冬,“行了,赶紧扶你家少爷躺着。”
看着夏衿躺回去了,他的目光又落在放在床前的那两本书上。看清楚是药书,他极为满意,抚着胡子点点头:“不错不错,受了伤还能看药书,果真不错。以后啊,一定能跟你爹一样,成为一代名医。”
“也就是胡乱看看。”夏衿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
她倒是不想理会这自私自利的夏府当家人,但她现在假扮的是夏祁。要是态度不好,一来不像夏祁的性格和处世态度,二来还得呆在夏府和这仁和堂里,生怕夏祁在夏正慎手上吃亏,正可谓是“打老鼠怕伤着玉瓶”。
夏正慎又拿出大伯的架式,说了一番大道理,意思就是以夏衿的聪明,只要拿出干劲好好学习,一定能成为比夏正谦更有名的郎中,救死扶伤,造福一方。
他的口才相当不错,以至于要是坐在他面前的不是重活一世的夏衿,而是夏祁,必然会被他扇动得热血沸腾,一心想成为良医,再不去掂记科举考试。
想来,这才是他来的目的吧。夏衿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行了,你好好歇着,明天要是能走动,就到前面来。也不必你多动弹,坐在那里看着郎中们抓药也是好的。一个人呆在这里可闷的慌。”夏正慎道。
“是。”夏衿只得应了。
夏正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回了前面医馆。
接下来那小半天,除了中午的时候夏祐和刑庆生过来陪夏衿吃饭,再无旁人来打扰。
待过了午时,看到所有人都去了前面医馆,夏衿从床上下来,对天冬道:“一会儿我出去一下,你在茅厕前呆着,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在上茅厕。”
“少、少爷……”天冬被这话吓了一跳,“不行的,少爷。被人发现就糟糕了。老太太那里……”他咬着嘴唇,没有把话说完。
“没事。”夏衿不在意的摆摆手,抬脚就往门外走去。
天冬苦口婆心地又劝了几句,见夏衿根本不理他,只管往外走,他只得皱着个脸跟在后面出了门。
夏衿下了台阶,往前走了几十步,便向左边的角门走去。到了角门门口,她停下了脚步,对天冬道:“你就呆在这里,小心别让医馆的人看见。”
因出院子必须穿过医馆,所以夏衿要出去,只能另辟蹊径。她上午上茅厕的时候就观察过地形。这角门外面是一块荒芜的菜地,菜地旁边建了四个茅厕,菜地和茅厕后面就是一堵围墙。围墙正好塌了一角,夏衿估摸着,以她现在羸弱的小身板,站在围墙下的废砖上,应该勉强爬得过去。
只是医馆连铺面加上后面的院子,就这么一处茅厕。医馆的人要上茅厕都得上这里来。天冬呆在菜地旁,反而惹人注意,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夏衿叫他呆在角门里侧。这样医馆的人不容易发现他,出了状况他又可以给她打掩护。
天冬愁眉苦脸地答应一声,叮嘱道:“少爷,你可要快些回来。”
“好。”夏衿随口应道,看看四周没人,飞快地朝围墙那角落走去。
可下一刻,他的嘴巴便张得老大,好半天才闭上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受伤颇重,走路都要人搀扶的“少爷”,竟然如猴子一般,两跳两跳就跃上了围墙,消息在墙头处。
夏衿跳下围墙,满意地拍了拍手掌。这一阵药水洗浴加体能训练,还是很有效果的,这副身体耐受力和灵活性增加了不少,再加上她脑子里带来的技巧,爬这堵墙,可比她想象的容易许多。
左右看看四周,夏衿飞快地闪身进了一条巷子。一刻之后,她从另一条巷子走了出来,雇了一辆马车,吩咐道:“去城东柳叶巷。”
“好嘞,公子您坐稳当啰。”车把式一甩马鞭,马车缓缓朝前驶去。
一盏茶功夫之后,夏衿出现在了城东柳叶巷的一座两层楼的茶馆一楼大厅里。
城东是富贵人家聚居的城区,闲人自然也比较多。此时虽是未时,茶馆里客人却不少,有的坐在里间一边品茶一边听台上的中年男子弹琴;有的则坐在外间跟朋友闲聊。整个茶馆弥漫着一种悠闲散漫的气息。
夏衿在外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价钱便宜的毛尖。
她前世不缺钱,而且今日不知明日事,养成了有钱就花的习惯,花钱的时候只需要想喜不喜欢,很少去考虑要花多少钱。无奈穿越到小门小户的夏家,自己还没办法赚钱,前一阵又拿了两钱银子给夏祁请客买药,她如今囊中羞涩,荷包里只有前日舒氏给她的月钱,只能算计着口袋里的钱来办事。
“陈老爷,可有日子没见你来了。近来忙些什么?”
“哈哈,可不是。想买几亩田地,忙了好一阵,今日才闲下来。”
“看来陈老爷是发了财了,今天可得请客……”
夏衿喝着茶,听着四周这些人的闲谈。不过让她失望的是,这些人谈的无非是在哪里买房买地,或哪里新来了清馆美人,并没有她感兴趣的家长里短,尤其是,关于罗家。
她端起茶杯,准备饮尽茶杯的这口茶,便起身离去。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吵杂之声。
“快看,是罗大公子。”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罗大公子?
夏衿心里一喜,转头朝窗外看去。只见茶馆门前,两个健壮的男子正对着一个十三、四岁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拳打脚踢,旁边站着一位身着锦缎长袍的青年男子,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则站在他身边,指着地上的小男孩喋喋不休地训斥着。
这是罗大公子,罗推官的大儿子?
夏衿打量了他两眼。
罗大公子大约十七、八岁年纪,眉宇间依稀能看到罗维韬和罗三公子的影子。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表情冷峻,看起来是个教养不错而且很自律的人。
夏衿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衣饰上。
石刻青绛纹蜀锦夹袍,银色镂空云纹镶边;头上束发的玉冠镶嵌着宝石;腰间悬挂的玉佩通透碧绿。无不显示出这位罗大公子衣饰的讲究。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看来,就算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她今天这一趟,也不算白走了。
第三十三章 清澈的眼
心里对罗大公子有了一个定论之后,夏衿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小厮的训斥声里。
听了几句,她才知道,原来那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刚才从旁边冲过来,撞到了穿锦袍的男子,顺手把他怀里的荷包给偷了。这一幕被跟在后面的随从发现,这才把小男孩子抓住,拳打脚踢。
“这该死的小偷,就应该把他给打死。”身后的那位陈老爷愤愤道。
“哎,看看,这么冷的天,那孩子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身上瘦得只剩了一把骨头。要是过得下去,谁愿意做这种事?”另一人显然心存悲悯。
夏衿听着身后的几人议论,看着躺在地下被打的小男孩,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在她看来,偷东西既然被抓,那就要有被打的心理准备;就像她前世做杀手,随时做好了被杀的打算。但偷东西,毕竟不是杀人,打几下惩戒一下就好了,没必要往死里打。
可罗家的这几人似乎不这么想,那两个打人的随从也不管小男孩受不受得住,每一拳每一脚,似乎都用了七、八分力气,直打得小男孩抱着头,在地上痛苦地滚来滚去,嘴里大声**着。而罗大公子站在一旁,眼睛盯着地上的小男孩,眼睛里流露出厌弃之色,并未制止随从的殴打。
“唉,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身后那心存悲悯的声音道。
“怕什么,罗大公子可是推官之子,无缘无故打死人都无所谓,更不用说这还是个小偷。”
夏衿紧盯着窗外,眉头越皱皱紧。
眼看着地上的那孩子抱着头的手渐渐松开了来,露出肮脏的脸庞,紧咬的唇也松开了,夏衿便知情况不好。
她“腾”地一声站起来正要出去喝止,与此同时,一声暴喝响起:“住手!”紧接着,一个人影闪了过去,转身漂亮的旋身踢脚便把快要落到小男孩身上的拳脚挡下,随即“嘭嘭”两脚,罗家的两个随从便飞起落到旁观的人群之中,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小兄弟,你没事吧。”那人上前,扶起了小男孩。待看到小男孩已处于晕迷之中,那人抬起头来,怒视罗大公子:“不过是偷了点钱,你就把人往死里打。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就只值几两银子吗?”
罗大公子没想到会有人出来打抱不平,微微怔了一下。
回过神来,他也没有马上回答,微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对方,确定对方眼生,并不是这城东哪家公子,也不是衣着不凡的权贵之人,这才冷冷道:“古代行律,便有拾遗者刖、拾遗者诛的处罚。我这不过打他几下,已是仁慈,万不会要他性命。公子跳出来指责我草芥人命,意欲何为?莫不跟这偷窃者是一家?”
这是临江城东,住在这里的人大多认识罗大公子,想要巴结或交好罗家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罗大公子的话刚一落声,四周便有无数帮衬的声音响起:“年轻人,请慎言。罗大公子的为人我们都知道,向来是仁善仗义的。他打这一顿,不过是想给这小偷一个教训,望他能改过自新,怎么可能会打死人?身为推官之子,这点律法常识还不懂么?年轻人你这样说话,无端把罪名加在罗公子头上,到底是何居心?”
“可不是,我看没准这小偷就是跟他一伙的。两人唱这双簧记,没准就是哪个在背后指使,想坏借此坏了罗大人的名声。”
“就是就是,这世道,人心不古……”
那人大概没想到周围的人会如此说话,甚至连阴谋论都出来了,指着罗大公子和四周:“你、你们……”涨红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夏衿这才看清楚那人的长相。
那人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身上虽然穿着一件深青色绸缎长衫,面料不错,做工精良,但颜色陈旧暗淡,显是穿得久了;衣襟下摆和鞋子上还有些灰尘,看上去风尘仆仆的。不过他容貌却是不错,虽皮肤有些黝黑,却也剑眉星眸,鼻梁高挺。那双睁圆的眼睛尤其干净,如同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能照得见人影。
“公子、公子……”人群里挤进一个人来,十五、六岁年纪,眉清目秀,小厮打扮,身上背着个巨大的包袱,手里还拎着一把剑。他看见那年轻人蹲在人群中间,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吓得声音都尖细了几分:“公子,你没事吧?”
年轻人此时已放弃了跟罗大公子争辩,正低下头去看那晕迷的小男孩。听到自家小厮的声音,他头也不抬地道:“没事。”伸出手去掐小男孩的人中。
罗大公子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此时见那年轻人不再说话,转过身去,对四周团团拱手作了个揖,道:“多谢各位仗义执言,罗宇在此谢过。”说着对随从一挥手,“走吧。”穿过避让的人群,朝罗府去了。
见没热闹可看,围观的人也径自散去。
夏衿见那小男孩还没醒来,连忙结了账走了出去:“我来看看。”
年轻人闻声抬起头来。
对上他的眼睛,夏衿顿时一愣。
她没想到,除了新生的婴儿,她还能在世人身上看到这样一双干净眼睛。
对,就是干净。
不光是眼睛,这年轻人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极干净舒服的感觉,就像那秋日里湛蓝渺远的天空,透明纯净,一尘如洗。
“我掐了他的人中,却还是不醒。”年轻人微皱着眉道,“你们这里,哪里有医馆?”说着就要把小男孩抱起来。
夏衿回过神来,忙叫:“别动他。”低下头去看那小男孩:“我瞧瞧。”翻了翻小男孩的眼皮,又拿过他的手来,摸了摸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