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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部分

寡人无疾-第291部分

小说: 寡人无疾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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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木然道:“如果有仙人和高祖说,你能看见我们,所以这一切都是错误的,要么你死,一切回复远点,要么世间万物为你陪葬,你说高祖会怎么做?”
  “这只是你的猜测!”
  姚霁皱着眉头:“刘凌你别钻牛角尖,事情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
  “瑶姬仙子,我想静一静。”刘凌说:“请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
  姚霁脸色变了又变,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长久以来,刘凌给她的感觉,几乎能用“乖巧”两个字来形容,她会恶趣味的逗弄他,也是心中笃定他不会生气,越发觉得逗弄他有趣。
  可他毕竟是皇帝,真板起脸来六亲不认的时候,姚霁竟也只能重重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离开灯火通明的宫殿,不知怎么的,姚霁竟觉得自己有点冷,明知道没有人会看见,她却还是伸出手,欲给自己换一身狐裘华衣,似乎这样她就会暖和点。
  可一伸出手,她又想到刘凌闪避她的样子,连换上裘衣的心情都没有了,独自在宫檐下矗立了一会儿,遥望着眼前似乎无边无际的宫城。
  丝绒般的夜色下,没有繁星点点,却有宫灯辉煌,仪仗幡飘,丝毫不见冷清,但姚霁知道这都是暂时的假象,一旦刘凌要回紫宸殿休息,一声“摆驾回宫”,顿时从者如云,宫娥、侍者人头攒动,拥驾而去,于是这座巍峨庄严的宫殿就会彻底静寂下来,直到第二天这位皇帝重新开启早朝。
  离了刘凌,她竟有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没有人,没有人能看见她,刘凌就是她和这世界唯一沟通的桥梁,宫灯、广屋、鹤嘴焚香炉、屋子里多宝阁上琳琅满目的“古董”,每一件都是她喜欢的,可是每天每夜的只有它们,也会将人逼疯。
  “希望他能想的通吧。”
  姚霁回身看了一眼,喃喃自语。
  “希望他能想得通。”
  …
  刘凌想不通。
  他当然想不通,当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能够看到“神仙”,他甚至将之当做是他的“天命”,曾经对着薛太妃说出过“我能成帝”这样的豪言壮语。
  然而今时今日,这位仙子告诉他,他所猜想的一切都是错误,这天道视万物是平等的,无论你是帝王还是百姓,一旦出了错误,都能抹杀?
  那他们算什么呢?
  他们的世界又算是什么?
  即使刘凌知道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神仙”,是凌驾在这个世界之上的人,刘凌还是觉得自己的自尊和信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他甚至已经提不起精神来了。
  “陛下,薛舍人来了,说是萧将军的人马已经离京城只有二百里了,中书省问后日要不要百官前往迎接。”
  屋外的王宁知道皇帝还在里面“看书”,不敢打扰,不过薛棣今日在宫中当值,有事情要报他也不能拦着。
  王宁的通报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着兵部前往迎接,此次大捷有大半是秦王的功劳,等秦王入了京,一并庆祝。让薛棣回去,这件事朕知道了。”
  刘凌沉稳的声音传出书房,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回应,可王宁却有些诧异地愣了一愣。
  外人不知道这位“萧将军”是什么来头,王宁却模模糊糊知道一点,只是从来也不说,自“萧将军”以萧家后人的身份出现掌管“黑甲卫”以来,皇帝就像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一般,但凡有大仗硬仗都是交给黑甲卫去啃,举凡后勤补给、军中军需、战后赏赐,从来没有缺过,而且给的更多。
  如大军开拔、班师回朝等等,更是皇帝经常亲率文武百官誓师、迎接,朝中都已经养成了习惯,只要是和“黑甲军”有关系的事情,都不敢当小事办。
  这也是为什么天黑了,薛棣还要向宣政殿送消息的原因。
  可皇帝突然说等秦王入京了一起庆祝?
  朝中大臣们不是说秦王乃是藩王,得军功不妥吗?
  “是,陛下。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是不是该起驾紫宸殿歇息了?”
  王宁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当年在袁贵妃那里做双面内应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累。
  “也该歇着啦。”
  “朕再……”
  刘凌原本想说再留一会儿,可脑子里突然浮现了黯然离去的姚霁,那句留一会儿竟说不下去。
  她曾说过,皇宫之中,数夜晚最为冷寂,整座宫中,除了昭庆宫和紫宸殿外,几乎没有灯火,而宫楼繁复,几乎像是一座迷城,一旦迷失在其中,几乎要让人有失声尖叫的冲动。
  “起驾紫宸殿。”
  刘凌站起身,压下心中乱糟糟一片烦躁的情绪。
  “让宫人们点亮沿路的灯笼,今夜不必熄了。”
  “是,陛下。”
  深夜。
  “陛下,该歇着了。”
  王宁一脸担心地看着似乎心事重重的皇帝,连皇帝都出现这种表情了,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靠在床柱上假寐的刘凌其实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他半眯着眼睛扫了空空荡荡地身侧一眼,紧抿的嘴唇越发用力。
  “只剩两个时辰了陛下,您明日还要早朝呢。”
  王宁每日都是等到刘凌睡了之后再休息一会儿,清早在刘凌醒了之前准备他早起的事,皇帝不睡,他也不能睡,他年纪大了,比刘凌不经熬,如今说话都像是脚踩在棉花上飘着。
  刘凌手中攥着的《使西域记》被越捏越紧,已经几乎对折成两半,紫宸殿近前伺候的几位宫人目光扫过那本可怜的藏书,吓得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是怎么了?前几天陛下还看的津津有味,面带笑意,好多人还在猜测陛下是不是对那流风公主起了兴趣呢,怎么一下子就怒了?
  难道书里写了什么不该写的东西?
  哎,伴君如伴……
  啪!
  猛地一声爆响,吓得殿中抽气声不绝,还有胆小的直接就跪了下来。
  “把这书给朕烧了吧。”
  刘凌从被自己摔到地上的《使西域记》上收回自己的目光,他已经疲惫至极,刚刚摔书的那一下似乎用尽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此时力竭,连抬眼都不想耗费心神,就这么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开了口。
  “明日早朝,往后推一个时辰,就说朕不舒服,要多休息一会儿。”
  天都要塌了,任性就任□□。
  “可是,哎,陛下,可……”
  王宁吓得一哆嗦,正准备劝谏,走上前一看,龙床上的年轻帝王已经两眼紧闭,竟是说睡就已经睡了。
  “这都是怎么了啊!”
  王宁揉了揉已经忍到发红的眼眶,唉声叹气地摇着头。
  “王总管,陛下已经睡着了,这屋子里的灯芯,是不是要拨暗一点?”龙床边跪着伺候的中年宫女,迟疑地问着。
  “暗什么暗!”王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没听见陛下说吗,今夜灯火不准灭,都亮着!”
  “……是。是奴婢多嘴了。”
  现在都已经四月底了,眼见着都要入夏了,灯火都这么通宵达旦地一齐点着,屋子里该多热啊?
  陛下奇奇怪怪的,连王总管都跟着奇奇怪怪的,哎!
  “小钱,出去和前面燕统领通报一声,就说陛下夜里着了点风寒,睡得比较晚,明日早朝往后推一个时辰,让燕统领安排守门的宫卫和诸位大人传达一下,明日清早谁来都挡了,让陛下休息好再来,别吵着他休息。”
  王宁出去看了下屋子外放着的漏刻,心里也是心疼皇帝。
  自刘凌登基以来,已经有三年了。
  代国的朝会是每月一大朝,要进行一天,每日一小朝,小朝时间则根据当天政事的多少而变化,这三年来,无论是大朝还是小朝,刘凌除了累病了的那段日子,几乎就没有缺席过,有时候政务繁忙,还会将小朝的时间延长,几乎和大朝差不多了。
  正因为皇帝太过勤勉,有些年纪大的朝官根本支持不住,还有些习惯了小朝一个时辰就散的官员谈及上朝就色变,但不管怎么说,有一位勤政的年轻皇帝在,所有人也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懒懒散散的官员是要被所有人瞧不起的。
  然而第二天的清早,却破天荒了出现了百官聚集在南门外,却进不去的事情。
  “到底出了什么事?”
  以为自己要迟到的兵部尚书快马到了宫外,见宫门前聚了黑压压一片同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立刻差随扈去问。
  “老爷,好像说是陛下昨日身体不适睡得晚了,今日早朝推迟一个时辰,那些大人们不依,在门口闹起来了。”
  没一会儿,那随扈挤回来了。
  兵部雷尚书年纪也大了,身体却还不错,否则天天上朝也架不住,听得皇帝病了,顿时一惊,后来一听只推迟一个时辰,料想不是什么大病,这才松了口气,满脸不以为然地下马往前挤。
  “这些小兔崽子就是日子过的太好了,先帝在时,酷暑寒冬,哪一日开过小朝?上次就已经病累了……”
  他自以为心疼皇帝,上去想要活活稀泥,可一挤上前,赫然一惊。
  这哪里是闹起来了,明明就是大臣们在央求宫门口的侍卫。
  户部尚书跟在两位相爷的后面,态度根本不是“闹”,说是“求”倒更多些,尤其是户部尚书,满是焦急地神色,又像是压抑着什么,根本不敢放开声嚷嚷。
  “我等真的有急事,必须立刻面圣,请让我们入宫!”户部尚书抓着宫卫的手,“我知道陛下身体不适,还望通融一下,让两位相爷进去亦可!”
  “不是末将不给几位大人通融,实在是早上紫宸殿和燕统领那边都来人打过招呼,说是陛下昨晚没有好好休息……”
  那宫卫充其量就是个守门武将,可他拦的都是朝中位高权重之人,越说越没有底气,劝的冷汗满脸,腿肚子直打哆嗦。
  代国久不闻战事,方党作乱之前,文官对武官高高在上的态度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大臣们都已经习惯,见户部尚书居然拉着一个守门的武将“低三下四”的求情,当场就有一个御史犯了“职业病”,上去拿腔作势地指着那宫卫吼道:
  “皇上御朝则天下安,不御朝则天下危,早朝则救天下之全,迟御则救天下之半,若终不御朝,则天下终无救而已矣!”
  他是御史,是言官,说这些没有什么不妥当的,那宫中守门的将军听得眼皮子直跳,心里直想骂娘。
  皇帝想睡个懒觉跟我有什么关系?指着我骂什么骂?
  谁料这御史的话一说,庄骏、戴勇两位宰相并户部尚书齐齐变色,脸上的表情也越发严峻,倒迫得那御史不敢再跳了。
  这下子,一群老人精纷纷琢磨出不对味来,有些消息灵通已经知道了些传闻的眼中也难掩不安之色。
  咚!咚!咚!
  突然间,宫城城楼上的钟声大作,哗啦啦拍动翅膀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干刚刚还在吵闹的大臣立刻反射性捂住脑袋,缩起脖子,往宫墙根下躲。
  平时这时候都进了二门快到宣政殿了,哪有这样在南门外钟楼下候着的。
  由于上朝的时间太过准时,宫里鼓响列队,钟响开门,钟鼓齐鸣上朝,所以每日里响鼓时鸟雀惊出,钟响时整个宫中的鸦雀全部黑压压飞起四散而去,被京中的百姓称之为“鸟朝”,只要一看到天空中鸦雀四飞,百姓就都知道官老爷们开始办事了,心中也是大定。
  京中有时候打孩子,都是一边拍着一边骂“鸟儿都飞了三圈了,你比官老爷还能耐?”
  鸟群大片飞过,落下一地狼藉,有些躲避不及“中了弹”的官员哀嚎着掏出帕子收拾,也有见到身边有人沾染上了连忙躲开生怕也将自己沾臭了的,一时间,南门外更是喧闹不堪。
  “末,末将去紫宸殿问问看。”
  这下子几个守将也顶不住了,敲门让门内的宫卫赶紧去皇帝那问问,真要再等一时辰,他怕宫门给人推了。
  “这位将军,你且慢着,请将这封折子给带去紫宸殿,交由殿中值夜的薛舍人,他一看就知道怎么说。”
  戴勇见里面的人有声音,急忙忙从户部尚书怀里掏出一封折子,往那宫门的门缝里塞。
  没宫中下锁的信物来,里面的宫卫也不敢开门,但接个东西还是可以的,没一会儿就听见里面甲胄碰撞之声响起,应该是里面的门卫急忙忙通报去了。
  那宫卫一路跑向紫宸殿,路上连喘口气都不敢,一到紫宸殿内就被燕六拦下,因为皇帝曾下过“谁来都拦着”的命令,燕六也不敢让他入内,只在外面等着,自己拿了那封折子进去,去找薛棣。
  薛棣此时早就换好了一身朝服,就等这皇帝起身一起去早朝,他倒没像其他人那样担忧太多,反倒巴不得皇帝多睡一会儿,昨日里灯火通宵达旦,薛棣就在紫宸殿中,知道他睡得晚熬得很,皇帝难道任性一回,倒有种“他终于有了点人气”的感觉。
  只是那道折子往薛棣手中一递,薛棣就绷不住了。
  薛棣几乎是火烧眉毛地往皇帝的寝殿跑。
  “哎哟薛舍人,您催我也没用,陛下还没醒呢,这才睡下没到两个时辰!”王宁愁眉苦脸,“您就是……”
  薛棣却不管不顾,扯开嗓子就喊:“陛下!请起啊陛下!有青州的折子,急报!急报啊陛下!”
  “薛舍人,薛舍人您别喊啊!哎哟我的祖宗喂!”
  王宁拉着薛棣就往外拖。
  “你们几个怎么还傻站着,快把薛舍人请过去啊!”
  此时虽是四月底,可清晨的风还是很凉的,薛棣被冷风一吹,越吹越是清醒,喊起来的声音也就越发高亢。
  “陛下,殿内御史薛棣求见!陛下!有急奏啊陛下!”
  门前顿时乱成一片,有拉薛棣的,有苦苦哀求的,直到薛棣喊到第二遍的时候,那门突然嘎吱一下打开了。
  只穿着中衣,眼下青黑的刘凌面色沉郁的站在门后,身后有好几个宫人诚惶诚恐地在后面捧着什么跟了过来,嘴里小声唤着:“陛下,您的鞋……”
  薛棣见刘凌来了,咬着牙往地上单膝一跪,就将手中的折子往前递,那递折子的架势,倒像是要把身家性命都托付出去一般。
  一时间,无数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那封折子上,眼神中又惊又惧,连带着被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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