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无疾-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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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祭天坛那里极为空旷,和四周俱不相连,到那里就已经是极限,到不了这边。”
岱山对于此倒是不怎么担心。
“而且宫中卫队都在巡查,不会出事的。”
“既然如此,末将立刻去安排。”
蒋进深没什么异议地点了点头。“末将会带嘴巴最严的几个去,陛下请不必担心。”
刘未闻言点了点头,又特意多写了一句。
自从他口不能言,也有了个好处,那就是他传达出去的旨意,几乎已经没有办法传到其他闲杂人等的耳里了,只要毁了那张纸,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完全不必担心隔墙有耳的问题。
蒋进深接过纸,见上面写着的是绝对不能让三殿下刘凌知晓,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简直倒霉透顶。
皇帝认为三皇子不该知道的,恐怕是三皇子深恶痛绝之事,至少也是不会赞成的,加上他杀了如意,如果这件事又暴露出来,他等于是把三皇子忌讳痛恨的事都做了个遍,能有什么好下场才有鬼。
哪怕是为了自己,他也会小心小心再小心,脸上的肯定之色自是不用多说。
刘未见了蒋进深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转而闭上了眼睛,继续养神。
自他腿不能动变成废人之后,他就很讨厌别人盯着他看,但他又不能阻止伺候他的人看向他,加上他的眼睛已经看东西模模糊糊几近失明,这眼睛有和没有意义,也就越发不愿意睁眼,能闭着就闭着。
这样的皇帝更让人觉得高深莫测,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蒋进深毁了那张纸,对皇帝行了个半礼,立刻退出了寝殿之中。
“陛下,这样做,哎。”
岱山有些伤心。
“您现在生了病,外面已经有不少风言风语,如果宫中再出了事,预兆就更加不祥,何必在这个时候……”
刘未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他知道刘凌的心性,要他做出弑杀父亲、追杀兄弟的事情,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自己就是被人推着上了那个位子的,自然知道有时候你心中想着什么,和实际上发生了什么完全不是一回事,只要有人想要你快点坐上那个位子,不必你自己说,就有大把大把的人去做。
刘凌十几年来几乎没出过宫,在宫外能够培植力量的,绝不是他,而是其他的势力,而这些势力必然和宫里有某种联系,所以消息才能这么灵通。
他闭着眼睛也能想出刘凌身后站着的那些人是什么关系,无非就是先帝时那些后戚的余孽罢了。
他必须要让他们看看轻举妄动的后果,要想让他的儿子沦为傀儡,首先就要有牺牲一切的气魄。
又想救出亲人,又想得到天下,还想得个名声,将老三架在火上烤?
门都没有!
***
静安宫。
张太妃这么快就被送回来,也出乎所有太妃们的意料之外。
毕竟刘凌亲自来请,皇帝的身体应该是出了很严重的问题,但凡有病,要治好都需要漫长的过程,戏文里那种药到病除的事情,往往也只能是戏说。
王姬对此倒是很满意,连连大笑:“哈哈哈,你是不是办事太毛躁,连刘未都忍不了你,把你赶回来了?”
薛太妃倒是注意了其他部分:“你有没有见到你的师哥?他可说了些什么?”
随着薛太妃的问话,一群人都围了上来,好奇着这两个人之间的纠葛。毕竟那些补药、那些兔子、那些给她们做零食的陈皮山楂,让许多一辈子没有尝过情爱滋味的太妃们都暗暗羡慕不已。
薛太妃虽然外表冷傲,但内心也是有柔软一面的,自然希望能听到什么好消息。哪怕没有什么可能,只是有个念想,对于她们这些一辈子困在冷宫里几近凋落的女人来说,也算是不枉来过这尘世一回。
张太妃一听到说孟顺之,脸上就露出了几分惆怅之色。
“皇帝的药被人下了手脚,他身为太医令,有失察之过,被罢官逐出京城了。”
“什么?”
“那你见到他没有?”
一群太妃急死了,恨不得把张太妃肚子里的货全部倒出来。
“见是见到了……”
张太妃想起了紫宸殿外师哥和那男人的“深情对视”,忍不住拼命摔了下脑袋,把那可怕的画面甩出去。
“哎哟,急死我了,你嘴里说是,头却摇头,到底是见到了还是没见到!”
方太嫔吼了一声。
“给个干脆点的!”
“见到了,见到了,在殿外见了一面,他在和其他医官商议什么,和我对视了一眼。之后我给刘未验毒,讨论药方时,他也在。不过他比我沉得住气,脸上看不出什么。”
张太妃有些内疚地说:“说起来,如果不是我查出刘未的药有问题,说不定师哥还好生生的做着他的太医令,根本不会耽误他的前程。”
一旁的赵太妃却撇了撇嘴,吐出一句话来。
“你那师哥,未必是不查,说不得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皇帝早点死,好把你捞出去。这姓孟的也是倒霉,盘算了一切,只等着捞人就行了,谁知道你一时心软答应了刘凌去救他父皇,就把你师哥给坑了。”
赵太妃读遍史书,有一种“人性本恶”的观念。
“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算是好的……”
她还想再说,却见对面坐着的萧逸对她摇了摇头,只能一下子刹住自己的话。
但是张太妃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怔愣住了,脸上浮现的已经不是内疚,而是惊惧交加的表情。
薛太妃心中叹了口气,有些怨怪赵太妃将事情戳破,但她心里也清楚,张太妃这样一直犹如赤子其实也很有些问题,她一直把自己当成十几岁时没有经历过一切还在张家的那个少年,未必不是因为宫中的生活太痛苦,所以自行将自己封闭的结果。
她们每个人都有问题,可每个人的痛苦都无法和人诉说。她原本想着孟太医也许是能是张茜的解铃人,可现在看来,张茜能不因此而钻牛角尖,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窦太嫔和方太嫔没见过张茜如此迷茫惊惧的样子,心中都有些不安,想要上前安慰。赵太妃那张嘴确实讨人厌,可她说的又总是实话,让人反驳都不能,此时只能越发惋惜孟太医这个人。
没一会儿,张太妃几乎是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了那张药笺,递给了自己最信任的朋友薛芳。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我时,托弟子给我送的药方子,说是他毕生的心血。我以为他藏了我家哪个后人,又或者有什么要嘱咐我的话藏在这词里,只是我太笨,实在看不明白。薛芳你学问好,你帮我看看。”
薛芳云里雾里的接过药笺,拿到手里惊讶地张了张口。
“这……这全是药名?”
张太妃点了点头。
“是。”
“看不出,你那师哥还挺……”薛太妃想了半天,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只能低下头去继,口中念念有词。
“悬壶远志天涯路……”
一时间,飞霜殿里只听得到薛芳念诵那阙词的声音,所有人都安静无比,就连王姬和窦太嫔这种平日里不爱酸腐诗文的,亦默然不语。
“悬壶远志天涯路,半夏里,莲心苦,月色空青人楚楚。天南星远,重楼迷雾,青鸟飞无主。”
“清歌断续宫墙暮,薄荷凉,浮萍渡,腕底沉香难寄取。彷徨生地,当归何处,忘了回乡路。
虽然只是些毫不缱绻的药名,甚至半句相思之意都没有,可大部分人还是透过这半阙词,听出了孟顺之求而不得的痛苦心意。
是盼望配得上心上人的“远志”,是遥望远方、心念伊人的“月色空青人楚楚”,是佳人无踪,最终为何“飞无主”的困惑。
是希望送去思念却只能看见“宫墙”的绝望,是不愿“回乡”宁愿老死宫中彷徨“生地”的偏激……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认识孟太医,可只是通过这一阙词,却似乎已然碰触到了那个孤傲绝望的灵魂。
赵太妃更是当场泪湿眼眶,也不知脑子里脑补出了多少爱恨情仇,引得萧逸叹息一声,伸手挽过了她的肩头。
“真是可惜了,多好的一阙词。”
赵太妃擦拭着眼泪,满脸感动。
“张呆瓜,你那师哥,一直爱慕着你呐!”
“哈?不可能,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怎么从来没和我,和我说过?”
张茜吃了一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儿女□□,即使有意,若私相授受,也只是坏你名节。他要有意,定然是向你父亲提亲,而后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能成事。”
薛芳也是怅然。
“他是真的在乎你,所以没有让你徒增烦恼。当年你父亲应该是答应了他什么,希望他能成才以后回来娶你,词中才有‘悬壶远志’一说。”
萧逸原本并不想和这些女子讨论这种闺房秘话,感觉颇为尴尬,待听到薛芳的分析,突然想起一事。
“张太妃,我记得令尊的字号,似是天南先生?”
“是,我家里的人起名字都是以药材为名,我是茜草,我兄长是蒲草,我父亲是天南星……啊!”
张太妃也懵懂中似乎悟出了点什么。
“真是可惜。”
“可惜,可惜啊……”
“可惜啊,一份相思空付了……”
满殿太妃们都是读过书、习过文的女子,午夜梦回,也不知盼望过多少次上天能赐下这样的良人,如今红眼睛的红眼睛,感慨的感慨,也不知是可惜孟太医回京之后佳人无踪,还是可惜他这一辈子简直活成了个悲剧,亦或者……
如赵太妃所说,一份相思空付了个呆子。
“他,他恋慕我?”张太妃似乎陷入了什么迷惑之中,“可,可我已经嫁人了啊!我,我……”
窦太嫔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突然将头一扭,靠在方太嫔身上泣不成声。
这一屋子里的女子,又有谁没有几桩伤心事?
此时说起“已经嫁人”这个事实,顿时生出“还君明珠双泪垂”之感。
萧逸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贯沉稳的他居然也叹了口气。
就在飞霜殿里一片愁云惨雾之时,黯然神伤之时,飞霜殿里的大司命们却满脸惊慌地冲了进来。
“主子,主子,静安宫起火了!”
“西侧有火箭射入!”
“静安宫宫墙四门都被把守住了!”
“有毒烟!”
“三殿下进出的洞被人堵住了!”
大司命们都是素有经验之人,虽然惊慌却没有失措,不但立刻分人出去打探四周情况一点点送回消息,甚至还设法探明火起的方向,想要去劫杀放箭之人的首领。
然而火箭射入的方向在更加废弃的西面,尽是一片残垣断壁,如今又是夜晚,让人只能气的牙痒痒却无计可施。
“刘未想烧死我们!”
赵清仪恨声道,“他找不到《起居录》,又人之将死,什么都顾不得了!”
“怕不是如此。”
萧逸脸色也是铁青。
“他开始觉得我们对刘凌的影响,要大过自己的……”
张茜原本还满脸愁容,见外面火光冲天,立刻清醒了过来。
“快快快,快去找帕子多叠几层,用水浇湿捂住脸面,火不怕,怕的是烟。现在得想法子自救才是!”
至于师兄什么的,反正他只是回乡了,等日后有机会,让刘凌去寻就是!
***
宫中突然起火,起火的又是西边,一开始几乎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临仙的皇宫处于临仙城的正中,对应着四个方向,除北面是禁卫军大营的方向,东宫毗邻达官贵人居住的内城,已经荒废的西宫毗邻百姓做买卖的西市,南面则是正对着内城。
而临仙城,晚上是休市加宵禁的,这也意味着西市没有多少人能察觉西宫起火了。
然而当火光冲天而起的时候,即使是瞎子也看出了宫中有变,在夜色中,火光那么明显,看得人心慌慌,不停有京官爬起身,穿好外出的朝服,骑着马就直奔内城宫中。
有些人还担心是京中有人造反,又或者是宗室或方党余孽在京中起事,不但自己起来了,还叫醒了家中所有的家人,准备好护身的武器和甲胄,随时准备进宫救援,顺便保家护院。
然而等这些满心赤忱的官员们奔到了内城之后,却发现内城大门紧闭,墙头上站着京兆府的府尹冯登青,对着城外的大人们朗声安抚:
“诸位大人,请休要惊慌,本官已经入宫问清楚了,只不过是年久无人居住的西宫荒草太多起了火,宫中已经有人去灭火了,没有什么大事情,各位大人还是回去安歇吧!”
“冯登青,不是你说没事就没事的,我等必须入宫见驾!只有陛下无事,我等才会回去!”
“就是,谁知道宫中是不是生了变,你又是不是信口雌黄!”
“快快快,你不放吾等进去,明日小心吾等参你一本!”
冯登青在内城的城头上被骂个狗血淋头,有些哭笑不得地摸了摸鼻子,从善如流道:“好吧,诸位大人执意要入宫,下官也只能让道。城门官,开门!”
只是他这么拦了一会儿,西宫的火势更大了,几乎把整个西边都映到通红的地步,让人越发觉得触目惊心。
随着一声“开门”,一道身影骑着高头大马如风般首先窜入了内城,入内城不得骑马奔驰,可这人大概是太过着急了,连这个都顾不上了,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京兆府的差吏和城门官们都骇了一跳,刚想派人阻拦奔马,却发现马上的骑手是一向深居简出的宗正寺卿吕鹏程,犹豫了一会儿,居然没敢阻拦。
待吕鹏程一骑奔出了老远,其他许多原本准备下马步行的朝官们也就纷纷效仿,哪里管什么规矩不规矩,都跟着驾马而入,一边骑马,一边还议论纷纷。
“不愧是有血缘的,平日里沉稳极了,到了这个时候,比谁都急。”
“看吕寺卿衣冠不整,说不定衣服都没换就这么出来了。”
“原来吕寺卿的马骑的这样好,为什么平日其他同僚请他去打猎,他都说自己不精骑艺?”
可惜吕鹏程对这些议论都充耳不闻,几乎是以要跑死马的速度直奔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