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天下-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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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天白日,无故怎么会点燃火把。而且,那火把真是无意地落到她和纪三老爷所骑的马之间吗?
有人想要她或者纪三老爷的命,又或者说,有人想要他们叔侄两个的命!
江庆善吗?又或者是……另有其人。
要查出真相,找到真相,她首先得活下去,纪晓棠想。
或许,她也不需要活的很长久,但无论如何,她要看着害她的那些人死在她前头。
她不能这么死。
就是凭着这股子求生的意念,纪晓棠不知道坚持了多久,然而耳边的风声却并没有减弱,枣红马还在林间飞奔。
得想个法子,纪晓棠这么想,然而此刻,她又实在无法可想。
就在这个时候,纪晓棠听见后面有声音越来越近,是有人骑马追了上来。
这是来杀她的人,还是来救她的人?
后面的来人马骑的飞快,渐渐地纪晓棠已经能听见另一匹马和另一个人的呼吸就近在咫尺。能够在这样复杂的地形中,追上发疯了的枣红马,这匹马的脚力和这人的骑术都可以说叹为观止了。
如果这个人是来杀她的人……
纪晓棠没有时间再想下去,枣红马似乎突然被什么大力拉住,灰灰叫了两声,前蹄高高抬起,紧接着轰然一声倒地。同时,纪晓棠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悬空。
“放开手!”少年声音低沉厚重,他的呼吸几乎灼烧了纪晓棠的耳朵。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少年
纪晓棠放开了手中的缰绳,闭上了眼睛,随即就落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
等纪晓棠慢慢坐起来,睁开眼睛,就见深林寂静,枣红马就躺在不远处,只看见肚皮起伏,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了。在枣红马的旁边,还有一匹大青马。大青马自己拖着缰绳,正低着头啃地上刚刚冒出来的青草尖儿。
得救了,纪晓棠想。
“呼…………”纪晓棠这么想着,就觉得身下有人呼气声。她这才低下头,饶是她素来镇定,也不由得红了脸。
她这才发现,她此刻正坐在一个少年的肚子上。
不用问了,方才就是这个少年救的她。是这个少年勒住了惊马,并且及时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否则,她即便没有被惊马摔死,也得给压的丢掉半条命。
在看看周围满地的枯枝和石块,落地的时候,也是这个少年将她护在怀中,她才没有受伤。
“我……”纪晓棠张开嘴,正对上少年一双漆黑的眸子。
这少年长的面若重枣,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虽然穿了一身短打扮破破烂烂的,但怎么看都是一个非常英挺的少年。
少年四肢张开呈大字型躺着地上,胸膛起伏,想必是方才为了救纪晓棠很费了些力气,不过一双眼睛却沉静无比。
纪晓棠微微晃神,少年的眼睛算不得她见过最漂亮的,却是她见过的最沉静的。
“晓棠,放开手……好吗?”少年看着纪晓棠,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哦……”纪晓棠低头再一看。这才发现,她的两只手正紧紧地抓着少年胸前的衣襟。她放开听少年的话放开了缰绳,然后手里不抓住些什么似乎就觉得不够安全。
她一直就抓着这少年的前胸,因为她抓的太紧的,不仅扯破了少年的衣襟,还抓疼了他。
少年方才在喘气,不仅是因为力竭。也是被她抓着的缘故。
“哦。对不住。”纪晓棠慌忙就放开了手,然后就要站起来。
这一路的疾奔,对于纪晓棠来说也是强弩之末。起身又有些急,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竟站不稳,险些就要栽倒。
少年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及时地扶住了纪晓棠。他往四下瞧瞧,就扶着纪晓棠走到一颗大树下。
大树下有青石。少年挑了一块平坦些的,一面脱了外面的褂子铺在青石上,这才扶着纪晓棠慢慢地坐下来。
“你刚才叫我什么?”纪晓棠在青石上坐了,这才问道。
“晓棠。你不是纪晓棠?”少年就道,一面也不讲究,就在纪晓棠身侧席地而坐。这样。两人谁都不用仰头,正好视线平齐。却是正好说话。
“你怎么知道?”纪晓棠就问,一面就有些恍然,“你是听见我家的人喊我了,是不是。”
少年就嘿嘿笑了两声,露出雪白的牙齿来。
“也算是吧。”少年就道,一面赞赏地看着纪晓棠。
纪晓棠一时就没有深究少年的话。
“谢谢你救了我。”纪晓棠向少年道谢。
“没什么。”少年浑不在意地道,“你的骑术很不错。若是换了一般人,等不及我赶到,只怕就没命了。……你几岁了?”
少年说了这些话,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十一岁了。”纪晓棠就道。
少年待她的态度十分熟稔,而纪晓棠竟也并不以为杵,两个人自自然然地说着陌生人之间不可能触及的话题。
“才十一岁,那更难得了。”少年就道,还是夸纪晓棠的骑术好。
“你几岁了,看着年纪也不大。”纪晓棠就道。
“比你大了四岁,刚过完了生日,整十五了。”少年就道,“大家伙都说看我这身量,至少十八九岁了。”
“只是从背后看身量吧。”纪晓棠忍不住微笑,少年身量中等,但是细腰宽背,四肢修长结实,就是纪家几个武师傅口中常说的,天生习武的材料。可看看少年的脸,再听听他刚经历过变声期的声音,就知道他年纪不大了。
少年低笑了两声,就从腰间取下水囊来。他扭开水囊的塞子,刚放到嘴边,就想起纪晓棠来,忙将水囊递给纪晓棠。
“喝水吗?”
少年浑身都脏兮兮的,头上还带着草叶,看样子似乎是几天都没洗澡了,只有一口牙齿雪白干净。
纪晓棠看看少年手中的水囊。
水囊是干净的,少年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甲剪的短而整齐,指甲里也是干净的。
“好的,多谢。”纪晓棠也真是有些口渴了,就接过了水囊,从袖中取出帕子擦了擦,这才喝了两口,随后将水囊递还给少年。
少年接过去,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就将水囊里的水喝了一半下去。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纪晓棠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镇定下来,就问少年道。少年知道了她的名字,可她还不知道少年姓甚名谁。
“我,我叫祁佑年。”少年痛快地答道,一面将水囊又挂回腰间。
“方才我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不是因为我家人喊我的缘故,你说算是吧。怎么,你还从别处知道了我的名字?”纪晓棠问少年道。
少年就又露出一口白牙来,眼睛顿时弯成一弯月牙,竟是意外的可爱讨喜。
“你果然像你外祖父说的,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我就是从你外祖父那里知道你的名字的。”
“你认识我外祖父?”纪晓棠就吃了一惊,但是看看少年的腰刀,再看看不远处还在悠闲地寻觅青草的大青马,纪晓棠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当然认识。我是你穆千户标下的一名百户,这是我的腰牌。”祁佑年说这话。就从胸口掏出一块腰牌来递给纪晓棠。
纪晓棠接过腰牌来看了,正是任安府卫所的腰牌。
纪晓棠与军中人物接触不多,但是却并不是毫无见识。少年的腰刀,是军中之物,而那匹大青马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军马。
也正因为如此,方才她被祁佑年救了之后才放低了戒备,她看出祁佑年很有可能是军中的人。
“……最近这附近不大太平。我们常过来巡视。这两天正好轮到我带人来这里。穆千户本来要亲自来。可惜另外有差事脱不开身,就特意嘱咐了我。”
所以他虽然正在追着可疑的人,但是看见惊马。听见纪三老爷喊晓棠,就立刻猜到惊马上的人是纪晓棠,马上追进了树林。
“我小叔他们怎么样了?”纪晓棠忙就问道。
“你小叔他们没事,放心吧。”祁佑年立刻就道。
虽然祁佑年这样说。但是纪晓棠还是不能就此安心,她觉得自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就站起身来。
祁佑年也跟着起身。
“我们快回去吧。”纪晓棠就道,即便纪三老爷平安,但是没见到他,必定也在担心。
“好。”祁佑年没多说话。立刻打了个呼哨,将大青马招到跟前来。
“你那匹马只怕不中用了,稍后我让人来收拾。你先骑了我的马走。”祁佑年就道。
纪晓棠也没有跟祁佑年客气,就要上马。却觉得右膝竟有些吃力。
经历了这样的事,要想毫发无伤,自然是不能够的。
祁佑年就看出来,立刻弯曲右膝,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纪晓棠踩着他的腿上马。
“这怎么好。”虽然祁佑年是穆洪的下属,但是她却不是祁佑年的上司,这样让她有些过意不去。
“那我抱你上去好了。”祁佑年很干脆。
纪晓棠也就不再多说,一脚踩了祁佑年的腿,翻身上马。
祁佑年就牵了马缰绳,沿着来路往回走去。
往回这么一走,纪晓棠才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她方才的处境究竟有多危险。不仅她危险,还有祁佑年。在这样的林中纵马追赶她,又救了她,祁佑年也是艺高人胆大了。
纪晓棠很领这份情。
就算她是他上司的外孙女又怎么样,这可是拼命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会做的。
“你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就当了兵?”纪晓棠坐在马上问祁佑年。
“我家里是军户,当兵这件事,自打我生下来就注定了的。”祁佑年就道。
“你是不是你们卫所最年轻的百户?”纪晓棠又问。
“嗯,”祁佑年似乎是仔细想了想,这才点头,“应该是的。”
“世袭的吗?”纪晓棠就问。
“不是。”祁佑年回头朝纪晓棠又弯了弯眼睛,“我刚当兵的时候,就是个小卒,这个百户,是我自己的军功升上来的。”
“那很了不起。”纪晓棠由衷地说道。
“……并不算什么。”祁佑年却道,并不是故作谦逊,而是实事求是一般。
“你是这任安哪里人?”
“并不是任安人,我老家在直隶。”
“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是啊,还没娶媳妇。”
纪晓棠看着祁佑年的后脑勺,忍俊不禁。
“祁百户,你方才说这里最近不安宁,是出过什么事?”
“我叫你晓棠,你叫我阿佑就是。”
“阿佑。”
“嗯。”祁佑年答应一声,“本来这些事不该跟你说,上面有命,为了不引起慌乱,这些事都是要保密的。不过,对你说说也无妨,你只不要出去说。”
“我不会。”
“年前的时候,这里有山匪抢劫进京的富商,还害了人命。”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十里亭
“竟然有这样的事?”纪晓棠就吃了一惊,心中隐隐想到了什么,只是当下却没有深入去想。“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对普通百姓隐瞒的事情,不代表纪家就不知情。纪二老爷与谢知县相交甚厚,有什么风吹草动,谢知县都会第一时间告诉给纪二老爷知道。有的时候谢知县来不及誊抄,还将原文拿给纪二老爷看过。
“不让百姓知道,附近的府县衙门总会要知会吧。”纪晓棠又问。
“应该并没有行文知会。”祁佑年告诉纪晓棠,虽然说是为了不引起百姓的恐慌,但是祁佑年心里对这样的安排其实是不以为然的。
虽然如此,那却并不是他职权范围内能管到的事。他能做的,也只是自己的本分。
“这样做,只怕并不仅仅是为了不引起恐慌,也是为了保住自己头顶的乌纱帽吧。”纪晓棠就凉凉地说了一句。
纪二老爷与任安府的知府其实还有些交情,但是纪晓棠还是要这样说。
祁佑年一手拉着马缰绳,另一只手在脖子上挠了挠。
“哦……,王大人其实是个好官。”
“哼。”纪晓棠哼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心中却是游移不定。
正因为纪二老爷和王知府有些交情,纪晓棠对王知府的为人也略有些了解。王知府确实不是这样的人。而且这种人命大事,也不是那么好隐瞒的。
进京的富商,自然会将消息带回京城。
那么,这里面就是还有些其他更加不能为人道的内情了?
会是什么内情呢?
“阿佑,你们今天追赶的是什么人?”纪晓棠隐约想到了什么。就又问祁佑年。
“应该是山匪的探子。”祁佑年就道。他告诉纪晓棠,他带着人已经在穆家寨埋伏了两天,发现几个樵夫形迹可疑,上前询问,结果惊动了对方,就造成了纪晓棠刚才在路上看到的情形。
“这山匪,竟然颇有声势?”纪晓棠惊疑不定。
祁佑年转回头来。看了纪晓棠一眼。
“光探子就这些人。那山匪肯定人数不少。”纪晓棠说着自己的判断。而且,这些山匪一次派出这些探子出来,难道不是因为要做什么“大买卖”?
谁是山匪们的大买卖?!
“……像你一定是并不知道。”祁佑年就告诉纪晓棠。穆家寨历来是山匪啸聚之地,只是天下太平之后,山匪们也渐渐地销声匿迹。
然而最近两年却有行迹表明,在任安、河间和太原三府的交界处。活动着一股匪徒。这股匪徒来无影、去无踪,轻易并不出手。若是出手就不会留下丝毫的痕迹。且他们又活动在三府交界地带,所以直到近来才被察觉。
而穆家寨,就是这股匪徒一处活动的处所。
纪晓棠脸上难掩忧虑之色。
祁佑年半晌没听见纪晓棠说话,就又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就看出纪晓棠在担心。
“放心吧,晓棠。”祁佑年大声地道,“我立志要扫平这股匪徒。只需要两年的时间。”
一个小小的百户,要立志扫平这股啸聚于三府交界的悍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