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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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一等却又要些时候。总在宫门前站着也不好。被人瞧见了,少不了又是一顿口舌。想至此,傅庚便有些犹豫。
傅珺其实一点都不介意坐车行的车。不就是“出租车”么,她前世天天坐呢,有何不可?不过见傅庚的面色黑如锅底,她自是不好多说什么。只上前牵住傅庚的手,轻轻摇了摇。
傅庚低头看去。却见自家胖闺女眯着眼睛,笑盈盈地道:“爹,咱们找个茶馆坐坐吧,前头便是朱雀大街。那街上有好些茶馆呢。听三哥说里头有说书的,可好玩儿了,爹带我去吧好不好?”
傅珺是真想去逛一逛。而在女儿甜美的笑脸面前,傅庚一向是好脾气的。便笑道:“也好。外头太冷了,咱们便去朱雀大街找间茶馆等着,爹给你买好玩的去。”说罢便又招手叫了个小厮,吩咐他等在此处,过会叫汲泉赶着车去朱雀大街天水阁找他们。
傅珺一听逛街还附带购物,自是十分欢喜。傅庚便携了傅珺的手,父女两个消消停停地往前走。
待离得宫门远了些,傅珺便仰头问傅庚道:“女儿想问问爹,那唐伯伯家的孩子是如何找着的?”
傅庚笑道:“此案得破,咱们棠姐儿功劳最大。不过此处不好细说,待回家了爹再说给你听吧。”说罢便向傅珺头上轻拍了拍。
傅珺点头道:“好,等回了家爹就跟我说,可别忘了。”完了又将脑袋朝上顶了顶道:“爹又来拍人家的头,都说了会变笨的。”
傅庚不由笑了起来,拉着傅珺拐过了一个弯,便到了一处小广场。此处乃是朝臣上朝停车下马之处,此时早过了下朝时间,因此便没什么人,显得有些空旷。
傅珺跟着傅庚方行至广场中间,蓦地身后传来一阵车轮声响,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问道:“前头可是傅编修?”
傅珺刹那间停下了脚步。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不只是熟悉,还刻骨难忘。
当这个声音响起时,在傅珺脑海中出现的,是浓浓夜色中羊角灯笼散发出的柔光,是那一声低沉的“别怕”,是那只温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发顶。
她缓缓地转过身去,一辆黑漆朱顶的马车停在眼前,车帘撩起,里面是一张熟悉的俊朗容颜。
“殿下。”傅庚已经拱手施礼。
“不必多礼。”刘筠的声音一如往昔,低沉而又富于磁性。
然而,此刻这声音听在傅珺耳中,却似一记沉重的钟声,在她的心间震出声声回响。
她听到傅庚叫他“殿下”!
大汉朝只有少数几个可称“殿下”的皇族,一为太子,另一个便是——英王。是当今圣上最小的,亦是至今还存活的唯一的亲兄弟。
傅珺的心脏蓦地停跳了一瞬,呼吸停滞,血液从全身涌入心脏,手脚一阵冰凉。
那他便应该叫刘筠,而不是所谓的“文友”。他是先帝爷最小的儿子,生母乃是一位宫人,出身良民、家世普通,因此,刘筠身后无一助力。
傅珺清晰地记得关于他的事情,那是傅庚与王氏闲聊时偶尔落入她耳中的。
刘筠十二岁时便去了西北军营历练。在他前头尚有五位兄长,在六位皇子中,他是最不具竞争力的一个,因此他离开得无声无息。
刘筠在西北军营过得如何,无人知晓。人们只知道,三年后,大汉朝最年轻的大将军诞生了。十五岁的刘筠在与胡狼国的决战中,率三千铁骑,于深冬雾夜奔袭近百里,直捣胡狼国首都,大败守城铁军,枭首守城大将忽黑木,生擒国主哈尔克齐全族,与之签订城下之盟,助大汉朝取得了决定性胜利。
刘筠得胜还朝之时,先帝爷拖着病体,亲赐了“英”字予他,封其为英王,其封地便在与胡狼国相临的西凉一地。彼时,刘筠的五位兄长已经死得只剩下了一人,便是当今圣上。
刘筠回京后不久,先帝爷驾崩,在京中经营多年的二皇子刘简——也就是当今圣上——顺理成章荣登大宝,而刘筠则一直长驻金陵。
据傅珺所知,刘筠今年二十五岁。他是在十九岁那年成的亲,由皇帝亲自赐婚,正妃孟氏乃温国公先夫人之女,以温良贤惠而著称。圣上还亲赐了金水巷的一幢宅邸予他。
据说,这幢宅邸原先住着的是刘筠的三哥宁王。宁王因罪被贬,病故于前往封地的路上,这幢宅邸便空了出来,变成了如今的英王府。现在的英王府中,不仅住着刘筠的正妃,亦有数位侧妃与无数美貌的妾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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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傅珺不由暗自苦笑。
看来,她的梦果然作不长久。她早就知道,她的心跳动得再快再迅疾,到头来也只能是一场惘然而已。
她怀着一种说不出是怎样的情绪,依着傅庚的暗示,上前对刘筠屈身行礼,轻声道:“见过英王殿下。”
刘筠目注傅珺,抬手笑道:“免礼。”
傅珺站起身来,垂眸盯着脚下,默数着自己的呼吸,静静不语。
只听刘筠问道:“傅编修,这便是令爱?”
傅庚道:“回殿下,正是小女。”
刘筠点头微笑道:“果是聪慧,肖似傅编修。”
“殿下谬赞了。”傅庚笑谦道,只当这是客套话。
刘筠不以为意,含笑问道:“傅编修因何站在此处?府中车马何在?”
傅庚有些怪异地看了刘筠一眼,拱手道:“因车马来得有些迟,下官打算带小女去前头朱雀大街上等一等。”
刘筠点了点头,沉吟地看了傅珺一眼,和声道:“前头雪化路湿,极难行走。若傅编修不弃,本王这里倒有一驾车,可送傅编修与令爱回府。”
傅庚张口便欲拒绝。他并不想与这位王爷扯上关系。
然而当他转眸时,却看见女儿垂首站在那里,小小的靴尖儿已经湿了大半。他忽然便记起,从早起至今,傅珺只吃了几口点心,连水都没敢喝,而她在宫中的一切行动,全靠着一双脚走。
看着女儿发顶上露出的细嫩肌肤,傅庚只觉得心口微疼,那拒绝的话到了口边时,便成了“下官不敢劳动殿下”的套话,拒绝得几乎毫无诚意。
刘筠便笑道:“只是借张车与傅编修而已,无妨的。”说罢也不待傅庚再说什么,便吩咐人将车赶了过来,却是一架青幄油壁车。轻巧精致,上头未见有任何标志,并不显眼。
刘筠显然明了傅庚的顾虑,这驾马车预备得恰到好处。
傅庚见此情景。便知刘筠诚意相送,拱手谢道:“多谢殿下相送,下官万分感激。”
刘筠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说至此停了片刻,又关切地道:“令爱年齿尚幼。恐不堪劳顿,还是快些上车吧。”
傅庚又再谢了刘筠,这才让傅珺与许娘子上了车。在车帷尚未落下之时,傅珺在车上又向刘筠行礼致谢道:“谢过英王殿下。”
刘筠微笑地看着傅珺,温言道:“罢了,早些回去罢。”
傅珺应了声是,那道车帷便放了下来,那张俊朗的容颜也被隔在了车外。
车窗之外,傅庚还在与刘筠说着话,似是刘筠还要借马给傅庚。傅珺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那道磁性低沉的声线穿透帷幄传了进来,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英王刘筠,原来,她喜欢的人是大汉朝最年轻的大将军,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男子之一。
看来我眼光还不算差,傅珺带着几分自嘲地想道。而随后,一阵淡淡的苦涩便盈满了心间。
然而,便是这样也已经很好了,不是么?
能于此时此处,就此放下。在一切都还没开始之前便划上句号。已是幸运。在他眼中,她只是个少不知愁的胖丫头;在她眼中,他是遥不可及的英王殿下。就这样隔得远远的,你不必看我。我也无需看你,一切都淡若微风,恍若一梦。
傅珺怅怅地坐在车中,不知何时,马车已经驶上了朱雀大街。车窗外掠过热闹的市声,饭菜的香气透帘而入。已经饿了一个早上的傅珺,不由腹如雷鸣。
“姑娘饿了吧,这里有点心,您先垫一垫。”许娘子轻声地道。
傅珺闻声看去,却见车厢里的小桌板已经掀开,里头搁着两碟子点心与一壶茶。许娘子正在小心地往米分彩茶盅里斟着茶,那壶嘴中倾泻出的茶汁白烟翻滚,显是热的,那点心也冒着热气,旁边还贴心地备好了干净的热毛巾。
傅珺在许娘子的服侍下,用热毛巾擦了手,又喝了两口茶,吃了几块点心,便靠在一张小羊皮毡子上休息。
英王府的手笔果然不同,便连一架普通的马车上亦是色色周全、样样精细,无一处不好,真不愧为皇室风范。
然而,傅珺却着实是累了。她这大半天都在跟皇室中人打交道,劳力不说,还需劳心。此刻,精神上的疲累与情绪上的倦怠双重袭来,让她昏昏欲睡。
傅珺一路头点膝盖地到了侯府,下车之后,许娘子便将她抱了起来,傅珺伏在她的肩头,睡意沉沉。
蓦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汲泉惶急的声音随后便传了过来:“爷您快回去看看吧,太太……太太有些不大好!”
傅珺的倦意一扫而空。
王氏又不好了?出了什么事?她从许娘子身上挣下地来,急急奔至汲泉那边,傅庚已经在问:“怎么回事,说清楚。”
汲泉一面喘着气一面急道:“具体的小的也不知,是行舟传的话,说太太上晌的时候突然吐了好几口血。小的方才回来时恰碰着他去请梁太医。”
傅珺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两下,一阵慌乱袭上心头。
她的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王氏这才将养了几天,身子仍旧十分虚弱,经不得任何一点身体上的不适。怎么又吐血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傅珺的一颗心已经高高提了起来。
傅庚却是停住脚步,沉着脸问道:“怎不去请鲁医正?”
汲泉道:“回爷的话,行舟前头去请过一回了,太医院的人说鲁医正三日前便离了京,说是去什么地方采药去了。老夫人便叫去请梁太医去了。”
傅庚的两手紧握成了拳头。
他想起来了,确实,早前好几天便听鲁医正说要出门,没想到王氏却在这时候又不好了。
傅庚便又往前疾走,一面走一面问道:“太太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汲泉跟在后头道:“行舟说太太是歇觉的时候吐的血,沈妈妈在床帷外头闻到了血腥味,这才去查看,那时候太太已经晕过去了。”
傅庚猛地停住脚步,一把拉住汲泉道:“你说什么?太太是睡着的时候吐的血?”
汲泉颤声道:“行舟是这么说的,小的没细问。”
傅庚额上冒出根根青筋,放开汲泉大步急行,拢在袖中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走了两步身子便有些打晃。
“爷小心。”汲泉上前扶住了傅庚。
傅庚依着汲泉的手站了一会,深深地吐纳了几口气,压下心头涌上的不祥之感,沉声道:“叫人抬软轿来。”
汲泉应是,忙忙地去叫人了。傅庚便转向傅珺,尽量放缓了声音道:“你娘不舒服,爹先过去看看,棠姐儿乘软轿过来吧。”
傅珺立刻道:“好,爹先去看娘,女儿随后便到。”
从仪门至秋夕居路途颇远,乘轿远比步行来得快,况且傅珺今儿走了一上午,委实也走不动了。
傅庚在女儿发上拍了两下,嘱托了许娘子几句,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第107章
看着傅庚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傅珺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她踮着脚跟望向来路,却不见软轿过来,心中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着。
许娘子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抚在傅珺的肩头,温声道:“姑娘别急,软轿一会子就到。太太不会有事的。”
许娘子镇定的语气让傅珺心下稍安,她抬起头感激地看了许娘子一眼,此时便听见汲泉的声音道:“姑娘,软轿到了。”
傅珺闻言立刻走上前去,不及多言匆匆上了轿,催着那抬轿的妈妈一路小跑着,一行人飞速赶回了秋夕居。
此刻的秋夕居,已经不见了往日的宁静详和,空气中涌动着不安的气氛。傅珺进门便直奔正房,却被怀素拦在了门外。
“让我进去,我要看看娘。”傅珺急声道。
怀素红着眼眶摇头道:“姑娘,您不能进去。里头梁太医他们在给太太医病呢。”
“他医他的病,我就进去看一眼,怎么就不行了?”傅珺有点急了。
怀素为难地看着傅珺,不知该如何解释,旁边便走出来个人道:“四姑娘,那里头不是姑娘家该去的地方,您且在外头等一等吧。”
傅珺侧目看去,说话的却是张氏身边的刘妈妈。傅珺这才发现,这廊下站着不少的人,不止刘妈妈,崔氏身边的绿榭、侯夫人身边的素云、秀云等人,皆肃立于廊下。此刻见傅珺看了过来,便纷纷屈身行礼。
傅珺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一时间有些愣怔。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看了看廊下的人们,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刹时间,一种莫名的巨大恐惧扑天盖地地袭来,她只觉得头晕目眩。
一双稳定而温暖的手扶了过来,许娘子那令人镇定的声音响起在傅珺的耳边:“四姑娘,您怎么了?”
傅珺就着许娘子的手站稳了。深吸口气平定了一下心神,转首强笑道:“无事,一时没站稳罢了。”
许娘子微微点头,扶着傅珺向旁走了两步。早有小丫头端了绣墩过来,许娘子便扶着傅珺坐了下来。
傅珺在绣墩上坐了一会。四周虽站满了人,却十分安静,连一声咳嗽声都没有。不知为什么,傅珺很希望有人能说说话。或者做点什么,让这安静消散了去。
可是,没有。
四下里静得叫人窒息。傅珺大口地呼吸着,她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她的耳鼓被震得发疼。她坐了一会,终是坐不住,只能又站了起来,在廊下来回地踱着步。可不一会,她又觉得腿有些软,便只得又坐了下来。
她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她希望时间过得快些。那扇紧闭的门能够早点打开;可在她的心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