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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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傅珺做着这些时,王氏那张美丽而憔悴的脸上一直没有任何表情,双眼闭得紧紧的,睡得很沉。
傅珺望着王氏的脸轻轻叹了口气,便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来到明间后,傅珺先嘱咐怀素回去休息,不许她再跟着服侍,后又叫了流风与兰泽两个过来,叫她们去替沈妈妈。沈妈妈熬了一夜,也该睡一会子歇歇了。
待将一应事情分派好后,傅珺便走出了正房。
外面的天空还是暗青色的,云层厚厚地压在头顶。没什么风,那木樨树的枝桠在半空里虬结着,将一方天空切割成了凌乱的碎片。
傅珺轻吸了口气,寒冷的空气灌进了肺腑,让她想起昨夜冷风刮面的情景。她紧了紧身上的小披风,步下台阶向院门走去。
“吱哑”一声,院门忽然开了,一个玄衣青带的修长身影自门外大步走了进来。
“爹。”傅珺向着来人轻唤了一声,加紧两步走上前去。
傅庚听到声音,举目向傅珺这边看了一眼,一双长眉立刻锁得紧紧的,似是有什么心事。
☆、第088章
一夜未见,傅庚显得十分憔悴。
他的脸上尽是青色的胡茬,头发也有几分散乱。而即便如此,穿着玄色长衫与玄色披风的他,却还是有种别样的俊美。
傅珺举首看着自家老爹,心中未免感叹:皮相好就是好啊,就这么不修边幅的样子,走出去也能迷死人。
看着傅珺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傅庚觉得,昨晚那种揪心疼痛的感觉又涌了上来。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有多幸运。比起那些人家来,他的女儿还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他真应该感谢上苍。
傅庚蹲/下/身/来,将手向傅珺的小抓鬏上轻轻抚了抚,柔声道:“棠姐儿累不累?有没有睡好?”
傅珺笑道:“我不累,正要去找爹爹呢。”
傅庚见女儿神采奕奕,并无一丝颓色,小脸儿红扑扑的,不由又想起方才的事情来,面上的笑意便淡了下去,眸中闪过浓浓的忧色。
今日早朝后,皇上召傅庚去了素常燕息的承明殿说话,时有小监来报,说靖南伯并大理寺卿唐寂双双求见,圣上便宣了二人进殿。
那靖南伯与唐寂却是为着同一件事而来的。原来,昨晚灯会之后,五城兵马司相继接到数户人家报儿童被拐的案件,其中既有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亦有富户的孩子,而最叫人吃惊的是,大理寺卿唐寂的次子,亦被人拐了去。
因幼子下落不明,很可能便在贼人手中,唐寂投鼠忌器,便求着靖南伯未在朝堂呈报此事,而是私下求见皇帝。一一禀明。
因平南侯府四姑娘亦是于昨晚走失,且靖南伯还接到秘报,说是在发现傅四姑娘的那条巷子里,还发现了一具女尸,再结合平南侯府逃奴一事,靖南伯怀疑傅四姑娘也是被人拐了,只不知何因逃了回来。兹事体大。他不敢隐瞒。便也将之一并呈报了圣上。
皇帝便向傅庚询问了傅珺一事,在得到证实后,圣上甚为震怒。当即宣刑部尚书许进觐见。因顾念傅庚及唐寂舔犊之心,圣上下旨由五城兵马司并刑部秘查此案,务要将恶人绳之于法,救出被拐的孩子们。还临时任命靖南伯与傅庚为本案左、右监察使。共查本案,并随时向圣上禀报。
几人出宫后。靖南伯与许进略作商议,便决定兵分两路,由靖南伯率五城兵马司秘搜全城,许进则去向本案的唯一目击者——傅四姑娘——搜集线索。
那唐寂满城里找了一夜的孩子。已是急得快疯了。今早他便从靖南伯那里收到消息,得知平南侯府的四姑娘侥幸还家,应是本案的唯一目击证人。因此他便央求许进与傅庚。无论如何要跟着来一趟侯府,定要亲口问清情况。
他二人见唐寂情状可怜。言辞又极是恳切,不忍拒绝,便带同他直接回了侯府。
就在傅庚与傅珺说话的同时,那许进在外书房由侯爷相陪,而唐寂与刑部的吏目则在品藻堂中坐等。傅庚此时回秋夕居,便是来带傅珺去见唐寂等人的。
虽然情况紧急,又有圣意在前。可是,眼见着女儿才受了惊,家人尚不及安抚,便又要娇女去回忆昨夜情景,傅庚便觉得十分不忍,更有几分愧疚。
此刻他看着傅珺,眸中闪过挣扎之色,表情十分犹疑。
傅珺这才注意到傅庚的神情。他闪烁的眼神、紧绷的下颌以及双颊上抬的角度,方方面面都表示出他的紧张和内疚。傅珺心下微奇,便问道:“爹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傅庚微叹了口气,温声道:“棠姐儿昨晚差一点儿便回不了家,心里怕不怕?”
“怕的。”傅珺点头道。现在想想她确实有些后怕。
“其实,昨儿晚上还有别的孩子也像棠姐儿一样走丢了,到现在都还没回家。”傅庚便又道。
“什么?还有别的孩子也丢了?”傅珺惊声问道。
她还以为昨晚是针对她一个人的行动呢,现在看来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回想一下,拐走她的人共分了三批,小厮与婆子是一批,钱宝二人是一批,阴鸷男人又是一批。如此规模的团伙,更兼手法娴熟、配合默契,一定是累犯外加团伙做案。
既是如此,这些人便不可能只为傅珺一人出动。想必算计她的人因知道这个团伙的存在,便借其犯案之时顺势来谋算自己。又或者是借着谋算自己的机会,与犯罪团伙联手犯案。
无论出于哪个原因,傅珺都觉得很愤怒。她对拐卖儿童的罪行深恶痛绝,对人贩子更是无比痛恨。若在前世,她一定要把这个团伙连根挖出来。
此时只听傅庚又道:“那些孩子回不了家,十分可怜。棠姐儿帮帮他们可好?”
“好。”傅珺立刻点头。若她的年纪再大一些,能帮上的忙会更多,可惜现在不行。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多地提供线索,以便帮助破案。
傅庚对傅珺的态度十分满意,他就知道自家女儿很懂事。于是便道:“现下爹要带棠姐儿去前院,那里有几个伯伯要问棠姐儿昨晚上的事情,棠姐儿便说给他们听可好?”
原来如此。傅珺立刻明白了过来,看来是这个时代的公/安/部门的人要来问她的话。以她可怜的时政知识看来,来问话的人,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便是刑部的。
想至此,傅珺便上前拉住傅庚的手道:“我晓得了,爹快带我去吧。”她已经快要急死了,一时间也忘记了继续装小孩子,只想早点把知道的说出来,早点解救被拐儿童。
傅庚轻轻拍了拍傅珺的头,随后便吩咐汲泉开了小书房的院门,又叫青芜、青蔓两个小丫鬟跟了过来,余者一概未带。父女两人便一同从小书房外头的那条夹道一路行至前湖,再沿抄手游廊转去湖畔东面,品藻堂便在那里。
品藻堂原系侯爷附庸风雅所建的品兰之处,此时天寒地冻的,兰草娇弱,早已移至暖阁中安置。傅庚口中的几位伯伯共有三人,此刻,他们正坐在那数盆兰蕙芳草边,焦急地等待着傅四姑娘的出现。
这三人中有两个是刑部的吏目,一人姓郑名典,虽官职不高,却是一位刑名能吏,尤擅讯问;另一人姓陆名丹,乃是一位画影图形的高手。他二人皆站在一旁,右首的椅子上坐着傅庄相陪,左首坐着便是大理寺卿唐寂了。
☆、第089章
昨夜灯会上,几乎便在傅珺失踪的同时,唐家次子——年仅七岁的唐俊也丢了。后来有人在某条侧巷中寻到了唐俊的帽子,那巷子便在南楼瓦子巷附近。
昨晚,唐寂阖府中人找了一整晚,也没搜集到多少有用的线索,他原本已经有些绝望了,而傅珺的出现,不谛为他带来了一线希望。因此虽素昔与平南侯府往来稀疏,他还是厚着脸皮来了。
当傅珺跨进品藻堂时,立时便感觉到这里的气氛不一般。那坐在左首的白胖中年男子一看见她,身子便动了动,似是按捺不住要起身似的。而另一个面孔微黄、留着三络胡须的年轻男子,那审视的眼神格外锐利。
这年轻男子应该就是刑部或五城兵马司的吏目,傅珺可以断定。主要是那人的眼神她太熟悉了,那是惯于讯问之人才会有的,前世的她亦有着同样的眼神。至于剩下的那个人,看着文文弱弱的,面貌清秀,傅珺看不出他是做什么的。
她一面暗自思索着,一面便上前给傅庄见礼,又按着傅庚的示意向“唐伯伯”请了安,至于那两个吏目,傅珺便只微微躬身问好,耳听傅庚称那个眼神锐利的人为“郑大人”,另一个则为“陆大人”,这二人对傅珺的见礼皆起身侧避,以示礼仪。
唐寂今日来得十分匆忙,到得此刻傅珺见礼,他才发觉自己竟空着两只手。
他看着傅珺尴尬地笑了笑,伸手向袖子里掏摸了一阵,天幸那袖子不是空的,于是他便摸出一物来递予了傅珺,笑道:“伯伯今日来得急。没带什么,这个你拿着顽吧。”
傅珺凝目看去,见那是个雕刻得活灵活现的玉老虎,玉质不算上乘,但胜在雕工好,那玉上的几根褐色纹路恰好便落在虎头上,成了一个“王”字。可见这雕刻者的匠心。
傅珺便目注傅庚。见傅庚只笑谦了两句,并未多说什么,于是她便大大方方地谢过了唐寂。将东西收了下来。
唐寂便打量了傅珺两眼。
这位傅四姑娘个子有些矮小,听说是六岁,可瞧着也就五岁的样子。貌若玉雪、白嫩可爱,就是表情有些呆怔。他很怀疑这么小的孩子是否真能提供有用的线索。
不过。眼下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微微欠身,有些急切地对傅庚道:“傅编修。不知令爱可还记得昨晚之事?”
傅庚便道:“唐大人,小女昨晚因受了些惊吓,回来便睡下了,下官尚未及细问。便由唐大人着人询问便是。”说着又转向傅珺道:“好孩子。别怕,一会那郑大人会问你昨晚的事情,你将能想起来的都说了。可知晓?”
傅珺点头道:“是,女儿谨遵父命。”
傅庄亦温声道:“四丫头别怕。慢慢说,大伯和你爹都在这里陪着你。”
傅珺便乖巧地应了声是。
唐寂便转向傅珺,放缓了语气道:“四姑娘,你可还记得昨晚上的事情么?”
傅珺点点头道:“记得的。”
唐寂便向郑典使了个眼色,郑典便走到早就备好的条案前,提笔沾墨,对傅珺道:“请傅四姑娘将昨晚之事细细说来。”
傅珺知道这是要做笔录了。她略想了想,将事情的脉络理顺了,便按着时间顺序,将昨晚之事大部分都说了,只几件事未说或换了说法。
第一件便是拍砖砸人的事儿。这事说起来容易,解释起意图来便难了,有点超出六岁孩子的思维范畴,因此略去。反正现在也是死无对证。
第二件是隐去了搜钱宝身的事儿。傅珺究竟是侯府嫡女,总不好说自己在一个陌生男人身上乱摸吧。她只说钱宝被撞之后身上的东西掉了一地,被她拣了起来。至于给那女贼搜身一事,傅珺还是照实说了。
第三件便是那个“少主”的钱袋子。不知何故,傅珺本能地不想说这件事。这件事与案件基本无关,不提也罢。
第四件是爬梯子一事。这件事连同在那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傅珺全部略去了。这既是应刘筠的要求,亦有她自己的原因。傅珺将事情改成了自己藏在杂物堆里,偷看了那几个贼人的形貌。反正那巷中杂物甚多,这样也能解释得通。
最后一件则是“大小眼男人”杀人事件。这件事太过血腥,傅珺认为,一个六岁的孩子在亲眼目睹此事之后,不可能还会如她这般活蹦乱跳的。因此她沿用了昨晚的说法,只说那女人睡着了,旁的一概未见。
如此一来,傅珺干的那些惊世骇俗的事情,便都被隐去了,其所作所为也更符合一个六岁孩子的年龄与身份。
而即便如此,傅珺的经历也实在称得上跌宕起伏,讲述起来颇费时间。待说完之后,她只觉得口干舌燥的,便示意一旁的青蔓倒茶。
暖阁里静悄悄的,几乎落针可闻。
傅珺的讲述条理清晰、脉络分明自不必说,单她说的什么发现被人拐走后撒珠做记号,又被马撞了躲在黑暗里,又是藏起来等待救援等等,便足够叫人震惊的了。
这是一个六岁小孩儿能干出来的事儿吗?养在深闺的侯府姑娘能有这么大胆子?不仅胆大,还能在危机时刻保持清醒,这可能么?
傅庚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些事,他一面听一面握紧了拳头,每听到惊险处便是一阵心惊肉跳。他万没想到昨晚女儿的经历如此可怖,只要一想到女儿差点就被人拐走,他便止不住地心慌后怕。
一旁的青蔓心里不知念了多少句佛,直到傅珺连叫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忙抹着眼角上前给傅珺倒茶。
郑典看着面前满满五页纸的笔录,再看看稚气矮小的傅珺,难掩心中惊讶。
都说将门虎女,老平南侯以武功得以晋爵,这位傅四姑娘出身侯府,胆子比常人大些,这是有可能的。
可是,听这小姑娘说,她先是沿路撒木珠留记号,后又扔发钗珠花故布疑阵,最后藏起来等待救援,其间还将另外三个贼人形貌都看到了。这可不仅仅是胆大才能做到的,还需要冷静聪慧的头脑。
他上下打量着傅珺,边看边在心里摇头:这小姑娘怎么看都有点呆呆的,并不像能干出这些事儿的人。
可若说傅珺撒谎,理智上他又觉得不可能。一来这种事根本没有撒谎的必要;二来傅珺的叙述很有条理,小孩儿编瞎话不可能编得那么圆;三来,他们今晨搜寻女尸的线索时,确曾在那条巷子里找到了两颗木珠子。而傅珺方才陈述时,还特意叫青蔓将珠串解下来给郑典看了,上头的珠子与他们今早找到的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这位傅四姑娘所说至少基本属实。
☆、第090章
可是,郑典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叙述中那个聪明机机警的小姑娘,与眼前这个呆怔怔的傻孩子联系在一起。
唐寂对傅珺的话亦是半信半疑。不过他与郑典一样,也认为傅珺既没必要,也不可能编出这么合理的谎话来。于是便问:“既已脱困,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