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第2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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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年轻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何靖边并不感兴趣,他与孟渊又略说了两句话,便带着人离开了。
唐俊回到联调司的时候,已是深夜。
联调司的署门早关了,唯西角门是长年开着的,夜里也不闭。守门的乃是两个不会说话的喑人,按天轮值,这两人有个专门的称呼叫做“夜巡”。
“王夜巡在呢。”甫一进门,唐俊便含笑向今日当值的门子打了个招呼。
随着他的话音,夜色中便露出一张丑陋的脸来,正是那个姓王的喑人夜巡。他喉咙里“霍霍”了两声,裂嘴向唐俊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旋即便又隐在了黑暗中。
唐俊信步穿过如迷宫般巷道复杂的庭院,不多时便来到了丁部所在的一所小院儿门前。此处门口亦有值守的侍卫,唐俊交上对牌,对方验证无误后。方才打开院门,允许唐俊进入了丁部的办公地。
此时院子里自是黑灯瞎火的,并无一人在此,唐俊在耳房里草草洗漱了一番,又随意啃了些干粮。便坐在了值夜房里看卷宗。
只是,今天的他总有些心神不宁,那卷宗上的字他一个也没看进去,脑海中翻来覆去的,便是孟渊那张充满威胁意味的脸,还有他身上冰冷的煞气。
唐俊心下躁意顿生,索性便掩了卷宗,披衣起了身,在庭院中慢慢踱着步。
今夜月色极好,中庭上悬着一轮银盘似的满月。皎皎清光铺泻于地,院子西角的假山石笼了一片白霜。
坦白说,当初听闻傅珺赐婚的消息时,唐俊其实并无特别感受。
少年时的往事、姑苏的软烟温岚,早已随着光阴的逝去而渐淡,那个记忆中的少女,亦早在时光中渐行渐远。
最初的几年间,他还偶尔会想起她来,记起她清丽的笑颜,想起那双澄澈如水晶般的眼睛。
然而。随着时间过去,他们之间总无交集。虽然后来她进了京,又入了白石书院,然而。他们见面的机会仍旧十分地少,自然而然地,他的那些少年心性便也在时光中消磨了去。
他对她终于不再关注,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联调司。
幼时经历的那次被拐事件,让他对这个神秘的部门产生了兴趣,考中秀才之后。在他的一再苦求下,唐寂终于松了口,亲自安排他进联调司任调查员。因不曾中举,唐俊至今连个官身都没有,还只是一介普通的调查员。
不过,这些他皆不在意。
这两年他也算走南闯北,长了不少见识。而他的办案能力亦日渐突出,上峰对他亦极赏识。今日温国公府发生的案子,便是由唐俊的上峰推举他参加调查的,来的时候,他并没想到这案子会牵扯到傅珺。
他其实也只是想看看她而已。
他们算是沾着些亲,身为她的表哥,对表妹表示适当的关心,他觉得并无大错。
可孟渊那厮却根本不给他面子,不仅拒绝了他的要求,还处处跟他过不去。孟渊的行为自是激起了唐俊骨子里的桀骜之气,所以唐俊才会跟他对上,还于言语间刺激他。
他就是不服气罢了。
唐俊负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头。
往常他还未想过将来如何,可今天,他突然便明确了目标。
虽然他无武力,不能上场杀敌,不能如孟渊那样靠军功升上高位,可他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他一定会取得不输于孟渊的成就。
一定会!
唐俊握紧了拳头,返身便回了屋,翻开卷宗细读起来。
那卷宗封着牛皮纸的封皮儿,上头印着联调司的官印,并以朱砂写着四个大字——《三尸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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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的热闹过后,温国公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说是宁静却也不够确切,因为,这府里多了一个温温柔柔的吴晚,每日早晚的定省,时常便令傅珺有种看戏的感觉。
吴晚实在是个温柔的姑娘。她对这府里的所有人都很好,无论是冯氏的淡然,还是傅珺的泛泛,抑或是孟湄偶尔的不屑,都不能让她的态度有任何变化。
她像是永远不会生气,不会有更激烈的感情一般,始终温柔如水,那双汪着水烟的眸子,也始终流转着动人的波光。
二爷孟瀚最近留在素心馆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了。
就算傅珺不想注意,却也不得不注意到,孟瀚每每看见这位晚姑娘时,那眼神都会有一种格外的粘腻。
吴晚的态度倒是挺明确的,那就是避而远之。
不过,她的回避亦是温温柔柔,不见一丝剪断,这种天生的柔情似水,傅珺有时候还有些羡慕。
她就做不来这样。
在某些时候,她也很想对孟渊表现出这种水一般的柔情,只是,在孟渊的面前,她通常没什么表现的机会。
孟渊是个行动派,对她尤其如是。往往她话还未说两句,孟渊便已翻身压了过来,接下来的事情便不是傅珺能够左右的了,固然孟渊她无法左右,甚至就连她自己她也左右不了。
青春荷尔蒙主导了一切,让她每每在孟渊的面前神志尽失,所以她从不知自己在孟渊眼中是怎样的,是不是有时亦如吴晚一般温柔如水?
这个问题,傅珺认为她永远也得不到答案。
☆、第637章
时序转至小雪节气,吴晚的日程安排骤然紧张了起来,除了每日按时定省,便不大能见得到她的面儿,包括孟沅与孟漌亦如是。
礼部终于接到了内阁拟定的章程,选秀一事已然敲定,与众人预想的一样,正式选秀将于明年三、四月间进行,吴晚与孟沅她们自都进入了备选状态。
傅珺最近也成了香饽饽。因她深得太后喜爱,府里府外便有不少人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一时间赏梅听戏的帖子雪片般飞来,险些没将傅珺砸晕过去。
裴氏诸事糊涂,于此事上却十分有主见,知道像傅珺这样的“宝贵资源”是不能与外人共享的。于是她干脆便以婆母的身份给傅珺安排了个差使,着她协助冯氏料理家中过冬至的事宜,借此挡掉了外界的一切邀约。
说起来,对于那些邀约傅珺其实也并不感兴趣,她的几位好友皆不在入选之列,这让她首先便放了心。
冯薇是几个女孩子里年纪最大的,年初便定下了亲事;至于陆缃,傅珺隐约听说定西侯陆机似是很不舍得这个女儿早嫁,还因此特意进宫面圣陈情,圣上似是也准了,今年选秀陆缃只需走个过场,头场便会被刷下来。
谢亭的情况与陆缃差不多。谢玄将尚大公主一事如今已是半公开的秘密,谢家既已出了一位附马爷,圣上断不会再招一个谢家女儿进宫,因此谢亭也会在头场便被刷下来。
几位好友皆无须入宫,傅珺对选秀一事便更没放在心上了,又因手上有了件闲差,她便时常与冯氏在一处说话,与这位长嫂倒是渐渐亲近起来。
国公府冬至前向有油米分壁、换新漆的旧习,这一日,冯氏便将傅珺邀至了浸墨楼商议此事。
当傅珺披着件雪貂斗篷跨进浸墨楼时,冯氏正指挥小丫头们从库房里搬新做的椅搭子出来,傅珺人未进门。便听见冯氏不疾不徐的声音道:“……慢着些儿,两人搭一卷儿,你们几个去将门帘掀开些儿。”
傅珺的唇角便弯了起来,笑道:“我来得不是时候。嫂嫂这里忙着呢。”
冯氏回头见是傅珺来了,忙迎上前来笑道:“你来了,瞧我这儿正乱着呢。”说着又笑,将手指虚虚点着傅珺道,“你这话就是臊我呢。是我邀你来的,我这个主人没当好,你这编排得是。”
傅珺掩唇而笑,回身自涉江手上捧过个精致的青花瓷盅儿来,道:“是我说错话了,嫂嫂原宥则个。这是我娘家捎来的花露,我记得良姐儿喜欢这些,这个便予她玩罢。”
冯氏之女孟翘小名良姐儿,平素最喜欢鼓捣花露香米分。
冯氏并未多客气,大大方方地接了瓷盅儿端详了两眼。笑道:“好个精致的瓶儿。”说罢便将东西交予丫鬟收好,将傅珺让进了西次间儿。
二人落座后,便有小丫鬟奉了茶上来。房间里烧了地龙,十分暖和,冯氏便道:“今儿请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你们那处院子今年可要重新米分一米分?府里过冬至向来有这个惯例。”
“还是罢了。”傅珺笑着婉拒,“五月才刚米分过,不必这么麻烦。”
冯氏面上便露出个笑来,向左右看了一眼,几个丫鬟便皆退了下去。冯氏便拿帕子按了按唇角,道:“好教弟妹知道,临清阁也就大婚的时候将东次间儿四壁并外头廊柱油了一遍,其他地方儿倒没大动过。”
她的话说得隐晦。傅珺却是明白,冯氏是在变相地告诉她,孟渊大婚之事裴氏并不上心,连新房也只给洞房一间房刷了新漆。
冯氏此番约摸是想借着冬至送个人情,傅珺觉得无可无不可,便笑应道:“既是如此。那就劳烦大嫂嫂了。”
于是二人便又谈了些闲话,冯氏也顺便透露了一下孟涓姐妹与吴晚的关系。
这三人如今倒成了至交好友,平素有来有往的,关系颇为融洽,寿宴上闹的那些不愉快直如没发生过一般。
傅珺对此亦有所知。虽然裴氏与吴氏口口声声说吴晚是要送进宫去的,但傅珺总觉得这位吴三姑/娘/的来意没那么简单。
自浸墨楼出来,傅珺瞧了瞧时辰,尚未至巳初。
若在前世,早上八、九点正是上班高峰期,一天的工作即将展开,而这一世的早上九点不到,傅珺已经完成了晨定、早餐以及与冯氏谈话这几件大事。
她信步转出浸墨楼前的一小片竹林,竹林出来便是一条三岔路口,分别通往临清阁以及后园画舫。
傅珺站在路口,正在犹豫着是直接回房还是去画舫那里散散步,便见白芍自左侧的蔷薇花架下急急走了出来,一眼瞧见傅珺,她连忙加快脚步走上前蹲了蹲身,道:“禀娘娘,国公爷才派了个妈妈来,说是王老太爷来了,立等着姑娘去呢。”
傅珺微有些讶然。
王老太爷便是傅珺的外祖父王襄。王襄来国公府做客,且还指名要见她,傅珺一时心念微转,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忍不住想起了远在姑苏的外祖母宋夫人。
宋夫人年岁也不小了,从建武元年起就一直说身体不好,也没跟着外祖父进京,到现在还在姑苏静养。
这般想着,傅珺的眉头便蹙了起来,道:“回去再说。”说罢便带人回到了临清阁。
那个外院的妈妈正由沈妈妈陪着说话儿,傅珺一进屋,沈妈妈便上前道:“这位是曹妈妈,是国公爷使她来的。”
曹妈妈此时早已起身见礼,傅珺侧避了开去,又笑道:“我年纪轻,不大认得人,不知曹妈妈在哪里当差?”
曹妈妈便笑道:“劳娘娘动问,奴婢是专管跟出门儿的,今儿上晌来了贵客,老爷便使了奴婢来传话。”
见这曹妈妈言语十分有度,并不是那种有一说三的人,傅珺便也息了向她打听消息的念头,只叫沈妈妈招呼着,她自己便转进了里间儿换了身见客的衣裳,又重新梳了头,方才跟着曹妈妈去了孟铸的外书房。
☆、第638章(求推荐票票)
孟铸的外书房便建在白桦林。
青砖素瓦隐在整齐肃立的树林中,一棵棵白桦树修长挺拔,树杆洁白如雪,梢顶是深绿色的叶片,若风入林间,便飒然有声,那“哗啦啦”的声响有一种北方阔远高爽的旷味,偶尔还间杂着一两声马蹄铁的清越凤鸣,让傅珺想起前世的首都。
甫一进书房,傅珺便嗅到了一股清幽冷洁的香气。
说起来,这金丝伽南的味道还真是沾衣欲染,傅珺不过是送了孟铸一枚染香的印章,这书房里的味道便至今未散。
她一面想着,一面便蹲身行礼。
王襄与孟铸俱坐在窗边案前,此时皆含笑望了过来。
傅珺穿了一身杏色遍地锦大袖衫并月白挑线裙,发上横着金钗玉钿,举手投足比往昔大不相同,王襄见了,忍不住有些感慨。
“起来吧,坐。”孟铸和声说道。
傅珺便起了身,抬眸向上打量了两眼,却见王襄穿着玄色官服,胸前的补子上画着只神采奕奕的锦鸡,而他的人亦是精神抖擞,两鬓只有些花白,看上去比孟铸还要年轻。
“外祖父。”傅珺忍不住出声轻唤。
自离开姑苏后,这还是她第一次与王襄见面,心情难免有些激动。
说起来,王襄是去年六月正式入的阁,按理说他人在京里,傅珺要见他一面并不难。
可遗憾的是,傅庚升任左都御史,从政治角度上说,这个职位十分敏感,新帝刘筠虽不似景帝那般多疑,然傅庚却因从龙之功而更需小心行事,且这中间还夹着王晋、顾恪以及王宗并王安等一干王氏子弟的前程。为长远计,傅庚认为他与王襄还是仅保持同僚关系为上,两家人疏远一些,于王氏一族只好不坏。
对于傅庚这些政治层面的考量。傅珺也略知一二,因此便也从行动上对此表示支持,与王襄那里便多以书信礼物问候,二人却一直未曾谋面。
也正因如此。王襄今日来访,便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孟铸先请傅珺坐了,这才向王襄陪笑道:“王学士,下官因还有几件公事未了,先行告退。”
王襄官拜刑部尚书。又乃文渊阁大学士,正是所谓的位极人臣,而孟铸虽有个国公爷的爵位,官职却只得五品,在礼部任着个不大不小的郎中,在王襄的面前他还是要矮下一个头去的。
王襄笑着客气道:“国公爷太谦了,老夫今日乃是为私事而来,国公爷拔冗相陪,老夫不敢当。”
孟铸笑道:“久闻沧浪先生谦和温润,今日一见。真乃如沐春风也,下官本欲讨教一二,只不应扰了先生叙天伦,否则便是下官的不是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客气,王襄亦确实是有急事寻傅珺,因此便未多与他客气,只笑道:“如此,多谢国公爷。”
孟铸便笑着走了出去,傅珺起身相送,待他人出了屋。她才回身坐回原位,也没多问,只静静地看着王襄,静待下文。
望着傅珺那沉静安然的模样。不知何故,王襄心里有些发酸,眼前似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