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第2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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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她的心意,亦知但凡她决定了的事,除非用强,否则再难更改。
她舍下了他。她的决然不顾、避之唯恐不及,莫名地便激发出了他心底里那些隐秘的东西。
即便他得不到她,他也有办法将她拉到身边,看着她也好,护着她也罢,总归她是逃不开的,只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而往后的那许多年,每逢年节,他还能以这样迢遥的距离,远远地看上她一眼。
这是他的一点私心。
他知道他这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可是,在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没什么自控力。他如今已经管住了自己的脚,然而他的心,他不想再管着了。
就顺着自己的本心来吧。刘筠这样是这样想的,亦是如此做的。将傅珺纳入他的羽翼之下,她成了郡主,他护着她便也多了一层理由。
如今他能为她做的,似也只能是这些了。
或许,他与她之间最好的结局,便是自这样远的地方望着她吧,只是这样望着,不靠近、亦无交集,当她逢着烦难之事时,他能够随时伸手帮一把,得来她一句清清淡淡的“多谢”。如此而已。
纷扰的思绪来去不息,刘筠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当他回过神来时,眼前已是寥无人迹,唯深冬的寒风穿越而来,拂过空阔的大殿,又悄然而去……
从承明殿出来后,傅珺又去永昌殿拜谢皇后娘娘。
皇后待她很是客气,赏了些东西,又说了几句话,不过傅珺却看得出来,皇后有些心不在焉,因此待了不足十分钟后,她便很知机地告退了。
她这里人还没出宫门,便听见皇后已在身后叫人:“快些去瞧瞧那血糯汤圆,这时辰可差不多了,再熬下去就该糊了,本宫饿了大半个早上,就等着吃这个呢。”
她的声音中有着单纯的欢喜,似是为即将入口的美食而雀跃。不知何故,这欢喜的口/吻/竟让傅珺对这位皇后极有好感。
她真是头一次在深宫里见到这样情绪外露之人。
她一面想着,一面便又乘了软轿,去岁羽殿向太后娘娘谢恩。
陈太后看上去有些憔悴,满头的头发也花白了,倒叫傅珺看了一阵心酸。她记忆中那个笑靥如春花般的美丽女子,如今已是垂垂老矣。
好在太后娘娘精神不错,见了傅珺也很开心,不仅赏赐了一大堆绸缎首饰等物,还留了傅珺用饭,直至下晌才放她出宫。
看得出来,陈太后非常寂寞。这偌大的殿宇虽万般富丽,然身畔的孤寂却是外物所无法填补的,这让傅珺格外唏嘘。
若是刘筠不在宫里的话,她倒真不介意偶尔进宫陪陪太后。可惜那一位乃是九五至尊,傅珺并不想与他有太多交集,便也只索罢了。
☆、第580章
郡主府的修缮工作从正月始,至三月初而止。
在这期间,傅珺曾在屏风后头见了一次孟渊。
孟渊是来过文定的。
看着那个寒冰皎月般的昳丽男子,着一身玄色大服郑重而来,送上了满满一百担的聘礼以及整一万两的聘金,饶是傅珺对古代婚姻并无多少幻想,也不由得心间悸动。
孟渊待她,实是尊重至极。虽然金钱与婚姻的牢固度并无关系,但一个男人对她的未婚妻予以的最大尊重,某种程度便表现在金钱上。
傅珺立在屏风后,唇边含着一丝浅笑。
天气真真是好。春日的阳光透过槅扇落在人身上,似是将衣衫也染成了一片新绿。在这般新绿如洗、阳光明洁的时日,看着孟渊这般如画的美男子,着实是一种享受。
傅瑶与傅珂皆是头一次见孟渊。往常她们听人说这温国公家的三公子如何行为放浪,又是如何好勇斗狠,又听说他生得凶恶,脸上还有个疤。
可如今一见,除了不大爱笑之外,这位孟三公子生得却是极为俊美,一行一止进退有度,看上去极有担当,何来京城纨绔一说?
傅瑶便笑着推傅珺道:“四妹妹命真好。”说着又掩唇而笑,“我说错了,是郡主娘娘命真好。”
傅珺便以手肘拐她道:“三姐姐若再叫我郡主娘娘,我便要逞一回威风,把你这个坏姐姐拖到沉香坞里好生教训教训。”
傅瑶便做害怕状向傅珺求饶,惹得傅珺又要来呵她痒,姐妹两个笑作一团。
傅珂的唇边挂着一丝礼貌的笑意,看了看傅瑶与傅珺,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裙摆。
裙摆上绣着忍冬连枝的花样子,浅碧的花枝里缠了金线,轻米分的裙角上亦蕴了金边,阳光投射于其上,刺得人眼目生疼。
傅珂便眯了眯眼。
温国公府三公子、五军营提督、俊美不输傅庚的青年才俊。配上二品大员的嫡亲女儿、当朝勇毅郡主,倒真是郎才女貌的好姻缘。
傅珂伸手拂了拂裙摆,向后退了小半步。
阳光仍旧落在裙面儿上,她后退的那小半步亦并不曾躲开这明烈的春日阳光。身旁傅瑶的嘻笑声还在不时传来,还有傅珺轻细的说话声,亦像是这阳光一样,躲不开、拂不去。
傅珂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若这世间真有神明,她真希望神明能在这一刻降下天雷。将这刺目的阳光、扰人的笑声,以及这所有一切让人无法忍受的东西,全都劈成碎片。
然而,春风拂来、花香四溢,轻柔的女子笑声仍旧传了过来,屏风后的那个昳丽男子,仍旧俊美得让人无法呼吸。
傅珂垂下头,又一次拂了拂裙摆。
她不能再看屏风后的那个男子。如果再多看一眼,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现在就发疯,将她那个所谓四姐姐的脸抓花。
所以。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低下眼眸,去看自己的裙摆。
若是可能,她更想堵住耳朵,不去听身旁的说话声,捏住鼻子,不去闻这充满了春时花好、美丽芬芳的味道。
因为,这一切都不是属于她的。她待得越久便越会流连,而越是流连,离开时便越会觉得不甘。
那不甘锥心刺骨,让人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她能够感觉到。此时此刻,那浓浓的不甘正在她的胸口盘旋着、尖嚣着,像是下一刻便将破胸而出,将她炸出一个洞来。
“五妹妹?”有人碰了碰她的衣袖。
尖嚣声消失了。连同那刺目的阳光亦像是一刹时黯淡了许多。
傅珂抬起头来,对上的是傅瑶疑惑的脸。傅瑶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问:“你想什么这么入神?人都走了,没得看了。”她一面说,一面便又露出个好笑的神情来。
傅珂略略回神,转首去看屏风后。那昳丽俊美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如今唯侯夫人并傅庚坐在房中,正自相看着礼单。
傅珂愣怔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道:“嗳呀,瞧我,一径想着功课上的事情,一时间却是走神了。”她歉然道,复又转首往屋外看去。
傅珺已经出了屋,正与丫鬟说着话,并未往她这里多看一眼。
傅珂再一次垂下头来,望着自己的脚,低平的眉眼终是向下压了几分。
“我约了四妹妹去园子里散散,你可愿一起?”傅瑶含笑问道。
傅珂抬起头来,面上露出一个浅笑:“小妹怕是不能去了。还有功课没弄完呢。”说着便露出一丝烦恼的样子来,蹙了眉道:“我倒是想去,只是去不得。”
她的语气并神态拿捏得极好,并不予人炫耀或自夸之感,极为顾及傅瑶的感受。
傅瑶便笑了笑,道:“既是如此,我也不耽误你用功啦。”说着她便又转向了外头,“四妹妹,等我一等。”一面说着,人已是提步而去,不多时便与傅珺携了手,两个人逶迤而去。
傅珂远远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唇边的浅笑始终未散。
含着这样一个浅而温和的笑意,她步履款款地出了屋,回到了秋夕居。
“姑娘是回自己的屋子,还是去太太那里?”一个妈妈上前问道。
往常的这个时候,傅珂惯常是要去郑氏屋里做针线的,不过今日不巧,郑氏才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傅珂想了想,对那个妈妈笑道:“我还是去母亲屋里吧。”
那妈妈应诺一声,傅珂便带着人进了郑氏歇息的西次间儿。
屋子里点了安息香,郁郁的香气像是带着极重的分量,压得房梁都低矮了几分。
傅珂在郑氏的床边坐了,丫鬟递上针线,又在旁边的案上备好香茶细果,一应安置妥当便自退出了屋子。
床前帐幔半垂,锦一重、纱一重,虚虚实实、明明暗暗,傅珂的身影被帐幔掩着,亦变得有些虚幻不清。她将身子往里靠了靠,纫上线、拈了针,细细地缝着手里的袜子。
那是她为郑氏做的。如今的她,唯有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才能觉出些许的自在。
☆、第581章
窗屉子开了小半扇,明亮的光线斜射进来,透过纱幔上绣的莲花,映在傅珂手里的素袜上,也是一朵莲花。
傅珂恍了恍神,那袜上的影子忽然一动,竟幻化出傅珺的脸来。
傅珂吓了一跳,停了针线凝神看去,傅珺的脸却又消失了,那影子又再一动,便又成了一张昳丽俊美的脸。
傅珂痴痴地望着那张俊颜,唇边漾出了笑意。
若这俊美的男子是为她而来,只对她而笑,那该有多好。
这念头方一浮起,袜子上的脸忽又变了,俊美的男子已然不见,却浮现出了昏睡的郑氏的脸,那张脸苍白中泛出灰,枯槁如死尸。
傅珂嫌恶地蹙了眉,手里的针已经狠狠刺了下去。
银针穿过,那张她曾经无比眷恋,而今却万分憎恶的脸,终于消失了去。素袜仍是素袜,莲影仍是莲影,那帐中昏睡的人,亦终是昏睡不醒。
傅珂低平的眉眼向下压了压,压下了眸中的那一丝怨毒。
用得着她的时候,便对她百般驱使,凡事都由她这个女儿挡在前头。如今她回来了,被人当囚犯般地看着,身家性命任由旁人拿捏,眼睁睁看着风光都被别人抢了个干净,而她却只能永远缩在她那个所谓四姐的阴影下,像个乞儿一般讨好。
这时候,她最需要的便是郑氏的支持,有了嫡母在前,那个所谓四姐总要顾忌一些,可谁想郑氏却变成了傻子,除了吃和睡,便只是发呆。一整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初时,傅珂还以为郑氏是在做戏。然而没过多久她便知道,郑氏是真的傻了,心智之弱还不如稚儿。
她犹自不信,亦曾多次冒险试探,用针刺、打耳光、掐她身上最隐秘的地方。
然而,郑氏除了会叫一声痛。便再没其他的反应。
在最需要她这个嫡母出面的时候。郑氏却成了傅珂最大的累赘,不仅是身体上的,亦是精神上的。
她从没有恨过一个人。像恨郑氏这样的深。
为什么她总是这样狠心,总会弃自己的女儿于不顾?
当年改嫁傅庚时,郑氏便想要将她留在程家,那程家穷得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她竟也忍得下抛下女儿而去。后来进了侯府,郑氏又拿她当枪使。利用完了便任由她去了山东,这两年多年,信都写得寥寥,根本便没管她这个女儿的死活。
好容易她熬到了回府。郑氏却又变成了这样,一点忙也帮不上。
傅珂狠狠地捏住了针。
早知如此,当初她又何必豁出命去帮郑氏?她为郑氏做了这么多。如今不过想求一点点回报,却已是再无可能。若郑氏现在还好好的。有她帮忙筹划,那冷峻昳丽的孟三公子,这般天赐良缘,说不得便能落到她傅珂的头上。便是婚事不成,搅黄了它,让她的所谓四姐得不着好姻缘,亦是好的。
而现在,她的四姐终身有靠、前途光明,而她这个侯府嫡出五女,却只能坐在这阴暗的、弥漫着腐烂气息的房间里,陪在一个活死人的身边。
傅珂用力地刺下银针,带出一根细长的月白丝线。
现在的她,除了做这些事情,已经再无别事可做了。而每思及此,她的心底便会泛出深深的寒意,仿若那床上躺着并非郑氏,而是傅珂自己。
傅珂忍不住打了个颤。
她不想就这样慢慢地腐烂下去,像郑氏一样毫无反抗之力,一辈子受继父与继姐的压制,最后无声无息地老死于深深的后宅,终生与显贵风光与缘。
她绝对不要这样!
傅珂蓦地停住了针线,握着袜子的手轻轻地颤抖。
她不能太急,一定要沉住气。
她深深地吐纳了几息,重又开始缝制袜子。
现在她能依仗的,唯有她自己而已,所以她一定要走得稳、走得慢,尽可能不引起傅庚的怀疑。再者说,凭她现在之力,已经根本动不了傅珺分毫。
所以,她首先要做的,还是尽量与傅珺修好关系。
人只有在没有防备的时候才会露出破绽,就算不能让傅珺露出破绽,修好关系对傅珂亦是只好不坏,若能就此软化傅庚对她的态度,让傅庚为她择一门不输于傅珺的婚事,就算再是憋屈难忍,她亦是能忍下的。
傅珂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低平的眉宇终于渐渐舒展了开来,面上亦换过了一个浅淡的笑意。
除了傅珺,傅璋与傅庚那里她亦不能放松,待手里的袜子做完,她接着便要给他们做一副扇套儿,再一个笔袋儿。
所谓细水长流,她总要做出姿态来,才好为自己赢得一线机会。
阳光滤过窗纱、筛过纱帐,落在傅珂面上时,只余下极淡的几痕,孝女缝衣、慈母安睡,秋夕居的西次间儿里,一派安详与温馨……
文定过后不几日,太后娘娘忽然降下懿旨,着勇毅郡主入住郡主府邸,待出嫁前一日再返回家中。
据那传旨的太监说,太后娘娘是怕郡主府久无人居,少了人气,所以先让勇毅郡主过去住一住,习惯一下。
太后娘/娘/的旨意,众人如何敢违?
众人也看出来了,傅珺那就是太后娘娘罩着的,谁也惹不起。
于是乎侯夫人亲自翻了黄历,挑了个宜入宅、宜移徒的黄道吉日,将勇毅郡主娘娘恭恭敬敬地送入了郡主府。
本着绝不让准女婿得逞的原则,傅庚大手一挥,派出了近百名侍卫,将郡主府围了个固若金汤,又亲自将孟渊叫来敲打了一番,严令他不许再私下见自己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