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第2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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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明显的谎话。
天子脚下哪来的山贼?但傅珺此刻心下也存着疑,所以干脆含糊其辞。
刘筝闻言微有讶色,举眸凝视着傅珺,傅珺坦然地回视于她,复又浅笑道:“却不知殿下又是因何到此?”
刘筝一怔,旋即眼中飞快地划过一抹肃杀。
她停了片刻方迟疑地道:“我是去围场行猎的时候,遇上了……遇上了……山贼。我与我的人走散了,又伤了脚,只胡侍卫一人护着我。”
又是山贼。
傅珺从来不知,金陵城外竟然是山贼横行,先劫了贵女又胆敢去劫公主,这些山贼的胆子倒是比天还大。
想到此处,傅珺的唇角情不自禁地便弯了起来。再看刘筝,此时亦是一副古怪的表情。
二人相视良久,蓦地同时失笑。
便是在这阵笑声中,傅珺基本可以肯定,刘筝的遭遇与她一样,也是遭人劫持了。再想一想刘筠私底下与傅庚的那些事,更表明了刘筝的立场与傅珺是完全一致的。
想来刘筝亦是想明白了其中道理,二人之间的气氛由此便轻松了下来。刘筝含笑看着傅珺道:“雨天难行,天又黑,真是多谢你唤了我过来。”这一次,她的语气可比方才真诚多了。
傅珺浅笑盈盈。正待说话,远处忽然传来“轰”地一声巨响,直震得山洞里的火把也晃了晃。
几个人同时一惊,傅珺立刻站起身来向声音的来处看去,却见极远处的城廓之内。隐隐亮起了一片红光,照亮了小半个天空。
众人一时皆震住了,半晌无人说话。
过了良久,刘筝微颤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皇宫的方向!皇宫走水了……”她的脸色变得惨白,掩在唇边的手微微颤抖。
傅珺心中亦如遭重击。
皇宫失火了,这就表示已经有人动了手。是太子?忠王?还是英王?傅庚现在又是何等情况?他一直在等的机会终于来了,可来得却是如此突然,他做好万全的准备了么?
傅珺下意识地绞着襟畔的衣带,眉心紧紧蹙起。
城廓内的火光大盛了一会,便又黯淡了下去。现在只能瞧见天空仍是隐隐发红,像方才那种猛然窜起的光亮却再不曾有过。
刘筝重又坐了下来,除了脸色仍有些苍白,她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平静。
傅珺转首看了看她,又以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旁立的胡长东。
他的脸半对着火把,明暗交织,在摇曳的光影中变幻不定。
从方才起,他便一直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一言不发,看上去很是沉默。不过傅珺注意到。当她说出“山贼”二字时,他的眼角明显地张了一下。
这人有问题。
事实上,从他们出现在山路时起,傅珺就总有种违和感。这主要来自于胡长东对刘筝态度上的模棱两可。似是尊敬,然又压抑着不耐。而这不耐又很是小心,随时都能转换成肝脑涂地。
这种矛盾的心态在体现在他的微表情中,被傅珺尽数捕捉于心。
此刻,涉江正拿着半爿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竹子,服侍着刘筝喝水。而胡长东的眼睛便一直盯着她们的方向。
过了一会,他的双眉微向下皱,眼角猛地抽搐了两下。
傅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然而,还未待傅珺细想,胡长东已是霍然起身,往刘筝她们那里跨了两步,伸出一只手似是要去调整壁上的火把,而另一只手却悄悄按住了剑柄上。
火光闪烁,打在胡长东的脸上,将他的五官与表情映照的分外清晰。那一瞬间,他的双眉朝下皱紧,上眼睑扬起,眼袋绷紧。
傅珺的脊背蓦地窜上一股冷意。
胡长东起杀心了!
他此刻的微表情,是典型的即将实施血腥犯罪之人的表情。
该怎么办?如何阻止他?
傅珺心念电转,掌心已然一片汗湿。
冲上去阻止?不行,且不说傅珺的短剑已经没了,就算有短剑她也没把握。涉江离他太近了。
出声示警让刘筝出手?更是下策。刘筝虽有些功夫,但毕竟受了伤,动起手来涉江仍要受波及。
眼看胡长东的手已经按上了长剑的崩簧,傅珺猛地站了起来,拍手大笑:“太好了!太好了!”
她的笑声极为响亮,在岑寂的夜色中尤显突兀。洞中三人尽皆一惊,胡长东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狐疑地看着傅珺。
傅珺一面飞快地转着心思,一面在脸上堆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欢喜地道:“太好了,公主大安了,臣女恭贺殿下。”说着她便蹲身行了一礼,借着这个动作将袖袋里的一只瓷瓶拿在了手中。
这还是孟渊此前帮她备下的。过一会就得靠它了。
刘筝望着傅珺,一脸讶然地道:“傅四姑娘此话何意?大安又是何解?”
傅珺上前一步,指着城廓的方向笑道:“臣女因与父亲有约在先,方才便一直没敢说。然见殿下忧心忡忡,臣女不忍继续相瞒,在此便实言相告。其实臣女之父与英王殿下早就约定,事成之后在宫中举火为号。如今宫中起火,正是事成的信号。臣女在此恭贺公主大安,贺英王殿下,哦不,应是贺陛下登基。”
傅珺一面说着这些大逆不道、足够抄家灭族的厥词乱语,一面郑重其事地转向皇宫起火的方向拜了几拜,神态极为肃穆。
涉江自来唯自家姑娘是从,见傅珺跪拜,她便也跟着拜了几拜,一时间倒让傅珺之语又多了几分说服力。
刘筝一脸怔然地看着傅珺,满脸的惊讶与不敢置信。而胡长东按在剑上的手此时已经放了下来,身上的杀气更是散了个干净。
☆、第554章
傅珺暗里长出了一口气,面上则作出一副不经意间瞧见他的样子,立刻便笑道:“胡将军护主有功,待回城之后定会加官进爵,小女子在此提前给您道喜啦。”不待他回话,傅珺便又转向涉江,眉开眼笑地道:“我也算是搭救了公主殿下,没准儿回去后也能得个封赏。”
虽然傅珺此刻的表现与以往直是判若两人,然涉江是从不会多问一句的,此时自是顺着傅珺的话笑道:“婢子在这里恭喜姑娘了。”
听了傅珺所言,胡长东的嘴角本能地向上抬了抬,似是想要笑的样子。然而下个瞬间他的眉又压了下去,目中流露出几分将信将疑。
傅珺知道,仅凭自己几句话并不能完全使人信服。如今为了自己这三人的小命,她也顾不得了,只能按照方才的话继续往下说。
于是她便作出向刘筝解释的样子,轻声道:“公主殿下想必心有不解,臣女便从头细细说来。殿下可知,臣女前些时候状告定西伯夫人卢氏一事?”
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刘筝与胡长东自都知晓。刘筝便点了点头。
傅珺便又道:“这实则乃是一计,为的便是逼迫太子殿下动手……”
挑选三皇子出生之机状告卢莹,这确实是傅珺与傅庚商量好的,其目的自然是为了废掉太子,亦有逼太子动手之意。如今傅珺便将此事稍加添减说了出来,因确有其事,所以听来十分可信。同时她又加进了一些自己的猜测,还将藏剑山庄之事也一并说了。
如此大的信息量,又牵涉到皇家秘辛。为傅珺的说辞增加了极大的可信度。她一面说一面仍以眼角余光观察胡长东,见他听得格外认真。当听到傅珺再一次说她救了公主,必得封赏之语时,胡长东的眼中闪过了贪婪与狂热的神色。
他终于相信了。
傅珺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口中却道:“……如今公主只消安心等待便是,待一会天再亮些,臣女便会向外传递消息。很快便会有人来接殿下啦。”
胡长东听罢此言。眼神闪烁不定,大约是没想到傅珺还能与外人联系上。傅珺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是转首笑道:“这会子还要有劳胡将军了。”
胡长东叉手道:“在下定不辱命。”又向刘筝道:“在下恭贺殿下大安。贺陛下登基。”
傅珺点了点头,转向刘筝殷勤地道:“殿下衣衫也湿啦,臣女这里还有一套干净的衣裳,殿下换上可好?”
刘筝秀眉微蹙。定定地望着傅珺。
直到现在她都有种做梦的感觉,傅珺所言在她听来简直匪夷所思。可是结合今天在围场遭遇的那场追杀。这些话又似有几分可信。她现在也有些糊涂了。
此刻见傅珺态度殷勤,刘筝心下虽对她突如其来的谄媚微有不喜,面上却仍是一派沉静,淡笑道:“傅四姑娘有心了。”
傅珺便叫涉江拿起被面挡在前头。她捧了一套粗使仆妇的棉袄送了过去,一副要换衣裳的模样。
胡长东自是不敢再看,转首行至洞口把风。心潮阵阵起伏,十分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动手。否则便只能亡命天涯了。
想到即将到手的一份大功,还有那触手可得的荣华富贵,胡长东真想要放声大笑。
他原本是因欠了赌债,这才不得不受制于忠王。可即便如此,他也没傻到听命于忠王直接去掳公主。
那可是大汉朝唯一的一位公主啊,他有几条命干这等事儿?
所以,今日忠王手下攻进来时,他假装受伤倒地,却觑了个空儿偷逃了出来。本想跑回城看看情况,没成想半路遇见了受伤的福安公主。
他一路上都在犹豫,到底是绑了公主去见忠王,还是护着公主去请功。
坦白说,胡长东一点也不看好忠王。这人有点疯疯癫癫的,如果要押宝的话,他情愿押太子。
只是后来皇宫起了火,他知道这一定是出大事了,没准儿已经变了天,忠王得了手。胡长东便想干脆挟着公主去见忠王,定是一份大功。
好在那个傅四说出实情,他才免了一场大祸。
初时他倒是有些疑惑的,不过那傅四说得十分仔细,还将藏剑山庄也扯进来了,倒不由人不信。他也是与忠王的人有过接触,才隐隐知晓忠王似是与藏剑山庄暗里有勾连。想傅四不过一个深宅贵女,若非亲耳听其父傅三郎所言,又从哪里知道这些?
所以他才对傅珺的话深信不疑。
此刻胡长东只觉无比庆幸。英王若得手,那忠王定是死了。忠王一死,他胡长东曾经效力于谁便再没人知道。只要高官厚禄到手,他才不管谁做皇帝呢。
胡长东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他乐孜孜地想着,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不敢回头,只侧首看去,只见那个叫涉江的丫鬟捧着个水囊站在他身边,神态恭谨地道:“将军请喝些水,解解乏。”
胡长东凝目细看,见涉江虽然抹黄了脸,仍不掩其娟秀的容颜。他心中不由暗叹:这些贵人就连身边的下人也这般美貌,待有了钱,他也要买几个这样的使唤丫头好生玩玩儿。
他一面想着,一面便接过水囊喝了几口。走了大半个晚上的路,他着实有些渴了。涉江便又拿了两张大饼过来,恭声道:“无甚好吃的,将军将就用一些。”
胡长东几时被人如此细心周到地服侍过?一时间身子骨都轻了几两。他将饼子吃了,还吃了些小菜,又喝了不少水。涉江一直在旁小心服侍着,令胡长东非常受用。
待吃喝完毕,胡长东便问道:“殿下可收拾好了?”
涉江不曾说话,刘筝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好了,你往里站一些吧。”
胡长东转过身来,一看之下,不由微有些吃惊。
却见福安公主并未换衣裳,仍是方才那副打扮。而在她的身边,那位傅四姑娘正用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看着他,那眼神,冷得如同冰刀一般,没来由地让胡长东心底一颤。
他脑中警铃大作,一只手本能地按上了剑柄。
“胡将军要做什么?是想拔剑么?”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说话之人正是傅珺。
☆、第555章
胡长东目注于傅珺,只见她双眸沉沉地看了过来。胡长东的眼角肌肉缩了缩,蓦地发觉,眼前的傅珺身形渐渐有些扭曲……不对,那不是对方身形扭曲,而是他自己突然晕眩起来。
他心下大惊,厉喝道:“你……”
才说了这一个字,眩晕感陡然加重十倍,眼前的一切都在疯狂地打着转,连人的脸都瞧不清。
他扶剑的手改去扶头,然而这个动作还未做完,他就像醉了酒似的,歪歪倒倒在原地转了半个圈,轰地一声颓然倒地,两眼紧闭,脸色青白,已是昏了过去。
看着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的胡长东,傅珺那颗一直提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回肚中。
这是孟渊送给她防身用的迷药,能致人晕厥。傅珺怕药不倒胡长东,整瓶子都倒了进去,现在看来,孟渊给的药还真的很管用,药/性/亦十分凶猛。
涉江只在胡长东倒地时微微讶异了一下,随后便又神态如常。
方才傅珺借帮刘筝换衣之机,悄悄在地上画字,与之密谈了数句,解释了个中因由。涉江对此并不知情。
后来傅珺叫她给胡长东送食水,她也就照着做了。如今胡长东被药倒了,她也不觉得奇怪。总归她们家姑娘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她只管跟着便是。
看着涉江那副镇定如恒的样子,傅珺再一次庆幸:拥有一个像涉江这样的队友,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望着倒起不起的前侍卫长,刘筝心中五味杂陈。
她一点没察觉出此人异样,傅珺方才提醒她时,她并不全信。她之所以配合傅珺,还是因为她的胞兄英王曾不止一次提过,傅四姑娘极为聪颖,还道其父乃是他以后要倚仗之人,亦是可信之人。
刘筝便是本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态度,配合傅珺演了一出戏。
直到方才。当胡长东目露凶光、手扶剑柄之时,她才惊觉,傅珺果然目光如炬,胡长东已生异心。此刻她看傅珺的眼光。已是带着无限的感佩。
“多谢你了。方才我还以为……”她轻声道,面上微有些不自然。
傅珺含笑道:“权宜之计,殿下不怪臣女方才大放厥词便好。”
傅珺方才说的话绝对够抄家灭族几个来回了。
刘筝秀丽的脸上便有了一丝笑容,道:“你为了救我方才以言语诓之,何罪之有?倒是我。还好我方才信了你,否则真是难说得很。”
“殿下并未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