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第2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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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故,孟渊竟然明白了她的意图,便将盈香留给了傅珺。
盈香很可能见过那个人,也知道那个人是谁。傅珺如此认为。
既能逃了这么多年,就表明盈香很怕那个人。若是不知那人身份,她为何会怕得如此厉害?
傅珺淡淡地看着眼前的盈香。
盈香的神情有些瑟缩,还带着几分惊恐。
“你是不是从没想过,给你毒药的人是个侯门贵女,是不是?”傅珺突然问道。
一个简单的是非题。
没有问是谁给的毒药,而是已经确认了幕后元凶,不过是对其身份感到惊讶罢了。
盈香身子一震,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傅珺一眼,复又低下了头。
傅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盈香的微表情显示出了她心里的慌乱,还有害怕。
看来,傅珺猜的那个人并没有错。
心底里多了一丝确定,傅珺又继续问道:“你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姑娘家吧?如今倒是成了伯夫人了。”
她说话的声音笃定而平和,似还有些感慨,完全是陈述式的语气,根本就没有向盈香确证之意。
盈香再一次抬头看着傅珺,前额微皱,瞳孔放大,呼吸沉重。
过了一会,她才又低下头去,呆呆地盯着眼前的地面,喃喃道:“是的呢。婢子……也听人说了。”
“你是怎么知道她身份的?你们见面的时候,她肯定不会明着告诉你自己是谁的。你是自己偷偷查的?”傅珺轻声问道。
盈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的,婢子跟在她的马车后头,听见人家叫她……”
说到这里她忽然住了声。抬头盯了傅珺一眼。
傅珺看着盈香,居高临下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明显的怜悯。她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轻声地道:“她一定告诉你,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我娘暗里设计的吧。说不定她还劝你不要报仇。可你不肯听,你一定想要报仇的。对么?”
盈香怔怔地听着傅珺的话,渐渐地,她的眼中聚起了一丝仇恨:“是,我要报仇……一定要报仇……要报仇……”她喃喃地重复着,越说声音越低,随后又渐渐亢奋,很快她便又昂起了头,死死盯着傅珺。
沈妈妈忍不住上前斥道:“大胆贱婢,还不快快低头!”
盈香地瞥了沈妈妈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神色未变的涉江。嗤笑了一声:“妈妈和涉江倒也忠心。只是你们也别忘了,在主子眼里,你们不过就是一条狗。主子何时不喜欢了,要你生要你死,都是一句话儿的事。”
说到后来,她的语气越见讥讽,脸上露出了浓重的怨毒。她转过视线挑衅地看着傅珺,嘴角神经质地抽搐着,问道:“姑娘怎么寻上我了?我若说不是我做的,姑娘可愿意信?”
此刻她早已忘了一切。开始以“我”自称。
傅珺神情淡然地看着她:“我自是不信。”她一面说着,一面便自袖中抽出张纸来,扔在了盈香面前:“这是汲泉的口供,你识字的。想必会读得懂。”
一听汲泉二字,盈香的瞳孔忽地微微一缩。
傅珺也没理她,只转首望着窗外萧萧而落的秋雨,语气平静地道:“那年秋天,你受人所托重回侯府,借汲泉之手隐身于前院。做了洒扫仆妇。你知道汲泉要在小书房值夜,你便给他喂了药,分几次将书房墙边的窗户弄松动了,做足了准备。其后我和爹爹进宫,你知道这是最好的时机,便剪了秋海棠的花枝,又在花坛前洒了香油,偷了汲泉的钥匙打开书房里间的门,再从里间的窗子翻出去锁了门又将钥匙放回原处,你自己便翻窗躲进书房里间等候时机。你知道我娘每天都会去花坛边散步,你也知道她会踩上香油滑倒。趁着我娘滑倒众人忙乱,你便偷偷翻过书房院墙,将毒药下在我/娘/的药里,然后趁乱跑了出去。”
傅珺平淡的话语合着窗外的雨声,一字一句,落入屋中众人的耳畔。
沈妈妈越听越是震惊。
她从不知道,王氏居然是被人下毒害死的。而这个下毒之人,竟然就是盈香!
“姑娘……这是真的么?”沈妈妈看着傅珺,眼眶已是渐渐泛红。
傅珺轻轻拉住了沈妈/妈/的手,语声镇定:“这是真的。之前因盈香一直在逃,故未向妈妈说明。”
沈妈妈看了看傅珺,又看了看地上的盈香,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上去照着盈香的脸就是一巴掌。
“你这黑了心肝的下作东西,太太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谋害太太,给太太下了毒!”沈妈妈语声微颤,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在了盈香的脸上。
她真是再也没想到,盈香居然敢出手毒死了王氏。只要一想到王氏脸色苍白地晕倒在/床/上,到死都没睁开过眼睛,她的心就是一阵绞痛。
盈香被打得身子乱晃。她也不躲,也没还手,而是呵呵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无比阴冷,令人心寒。
“太太对我好?妈妈说太太对我好?是,是,太太对我实在太好了,太好了!”
她一面笑一面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一双眼睛却如同疯狂一般地发着光:“妈妈可知太太将我卖去了哪里?太太将我卖到了最见不得人的窑子里,我一天得接多少客,妈妈你知道么?妈妈你说说,太太对我是不是很好?好得不得了?呵呵,呵呵。”
她状似疯癫,看向傅珺的眼神中满满地都是怨毒:“你以为你娘是个什么好东西?你娘就是个……”
“啪”地一声,这一次是楚刃出手,一掌便将盈香的牙打掉了两颗。
盈香被打得身子乱晃,楚刃随后又是一脚踢在盈香胸口。盈香闷哼一声委顿于地,不住地咳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第500章
傅珺走到盈香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女人,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蠢货!”
她的声音仍旧清淡,神色亦平静如昔,“这一定是赎了你又卖了你的那个妇人告诉你的。这种蠢话,也只有你这种蠢货才会信。”
“咳咳……你胡说!咳……”盈香/喘/息着反驳,嘴角鲜血横流。
傅珺淡淡地看着她,问:“你认识康保义么?”
盈香身体一震。
傅珺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语声仍是清淡:“那个赎你的女人,是康保义找去的;把你卖到那个地方让你吃足了一个月的苦,也是康保义安排的;最后将你救出苦海的人,还是康保义。给你指路、撺掇你报仇的人,我猜也是他吧。盈香,你猜一猜,康保义和给你毒药的人之间,是怎样的关系?”
盈香猛地抬起头来,涣散的目光渐渐聚拢,最后成了惊恐。
傅珺随手掏出一样东西,伸至盈香眼前:“那女人拿出这枚玉环,骗你说是我爹来赎你。你认出了这块玉,这才欢喜地跟着去了,可随后那个女人却告诉你,她是奉了我娘之命把你骗出来卖掉的。你看看,当时你所见的,是这块玉么?”
盈香颤抖着手接过傅珺手上的玉环,细细端详了好一会,忽地两手一松,玉环“啪”地一声落在地上,碎成了几截。
“这只玉环是我在宝庆银楼定制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像?”傅珺的话语中居然还有一丝笑意,“也只有你这种没见识的蠢货,才会只凭着一块玉,就被人卖了去。”
盈香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连坐都坐不稳了,只能靠在背后的墙上,一口一口地倒抽着气。
“我再问你一遍,我方才说的你下毒的过程。有没有说错?”傅珺问道。
她相信,这一回盈香一定会好好回答的。
盈香目光涣散,盯着窗外阴沉的天空,良久后才喃喃地说道:“姑娘全都说对了。是婢子下的毒。婢子躲在小书房的里间,待外头乱了再悄悄出来,将毒药放在了太太的药里。药是那个人亲手交给婢子的。她说婢子既然要去报仇,她也不忍心不帮着,便给了婢子药。婢子就去报仇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宛若浮在微凉的空气中,一点一点地飘散了开去。
房间里很安静。窗外风雨飒然,微暗的天光从窗口透进来,所有人的脸都变得模糊不清。
沈妈/妈/的眼眶红得厉害。她颤抖着身子靠在涉江身上,根本没力气再说一句话,唯有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傅珺悄悄松开了一直握紧的拳头。
盈香终于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这是傅珺最需要的东西。
唯有拿到了盈香的亲笔口供,这份证据才会变得完整。到目前为止,所有的间接证据与口供都拿到了,欠缺的只剩下了一样——物证。
盈香成功躲藏了这么多年,就证明她绝对不笨。她肯定留下了相应的证据。为自己留了后路。
只是,这个物证并不好拿。盈香未必这么容易便松了口。没准她还要提些要求。
傅珺绝不认为盈香有资格提要求。所以,现在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让盈香心甘情愿交出物证。
想到这里,傅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两分,语声却低沉轻柔,宛若耳语:“盈香,你知道你最蠢的是什么吗?你最蠢的地方就在于,你明明被人卖了,却还帮人数钱。还要把命也搭上去。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蠢货?你就从来不想一想,那个人收买康保义翻来覆去地拿捏你、耍弄你,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要拿你当颗棋子么?在那个人眼里。你这种蠢货怕是也只有这点儿用处了吧。”
说到这里,傅珺的语气变得凉薄,宛若窗外的冷风,一丝一丝拂进盈香的心里:“你越蠢,那个人用起来就越放心。用完了只要杀掉灭了口,谁又会起疑?不过是个卑贱的丫头罢了。在那个人看来,你死了就跟死个蚂蚁没两样。”
盈香的身体颤抖起来,牙齿格格作响。
她不想死,她逃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不想白白地去死。
傅珺垂眸看着她,表情一瞬间变得很柔和。
“现在的问题是,你是想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死,还是想拖着那个害了你的人一起死?”傅珺的声音极是低柔,充满了难以名状的诱惑,“你下毒谋杀主母,自是死罪难逃。可是,你就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害你的人,每天锦衣玉食、呼奴使婢地过着好日子么?你忘了你在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受的苦了么?你,真的甘心么?”
盈香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地面,渐渐地,她的眼中又聚起光来。
她甘心吗?
她怎么可能甘心?
她的眼神越来越尖利,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亢奋起来。
傅珺淡淡地看着她,知道自己的问话已经起到了效果。
连番的事实打击之下,现在是盈香心理防线最薄弱之时,傅珺的话一点点地将她绕了进去。
她不由自主地顺着傅珺的话想了下去。
她怎么能眼睁看着那个人过着好日子,而自己却难逃一死?就算死,那个人也要陪着一起死才是!
盈香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嘴唇。
那个人将她卖到窑子里,她过得是怎样的日子,直到现在她都不敢回想。她甚至被人强行灌下了一碗药,从此后再也生不出孩子来。
盈香的手死死地揪住了裙角。
因为没有子嗣,她的丈夫恨她无用,又没钱买小妾,便拿她当了玩意儿,高兴的时候抓过来发泄一通,不高兴了便又打又骂。为了一串大钱的赌债,她那个好丈夫竟叫她陪睡抵债……
她根本不敢跑,也不敢闹。她没有路引,也没有钱。为了躲避追查,她只能忍气吞声地活下去。直到回到了田庄,她的日子才又好了些。
可是,这好日子还没过上两天,她的丈夫为了一笔赌债,干脆将她给卖了。而那个买下她的人,却将她连夜掳到了此处,一关便关了月余。
☆、第501章
盈香的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
凭什么她就要受这样的苦?
如果当初那人不来设计于她,至少在侯府的庄子上,她还有机会寻个人嫁掉,也或许还有机会翻盘重来,再入侯府。
可是,那个人将一切都毁了!
在窑子里被灌了药的当晚,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她当时就对自己发过誓,总有一天,她要让害她的人尝遍痛苦,遭受百倍的报应。
后来,她遇见了康保义,又见到了那个贵人。
那个贵人替她安排了新的身份,她不再是盈香,而是孤身来京寻亲的孀妇。那个人甚至还给了她安家的钱,赏了她贵重的首饰。
而当知晓那个贵人的身份时,盈香就有了隐约的预感。所以她才会提前结识了那个守城的小旗,舍了自己的身子去勾引他,背着所有人暗里与之往来。
事实证明,这条后路她留对了。而她的隐约预感亦没有错。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那个人设下的局。
她成了那人手里的棋子,或生或死,不过就在那人一念之间。
如今她已经逃无可逃,傅珺找到了她,还有一群凶神恶煞似的人将她看押了起来。她已经注定一死。
可是,那个害她的人也别想过好日子!
她今日所受之苦,定也要让那个人尝尝。
盈香的嘴角又神经质地抽搐了起来,脸上却绽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她还留了些傍身的东西呢,这些东西可不是白留的,现在也好拿出来见人了。
她想看看,那个高高在上、华贵万千的人,有一朝也如她这卑微的人一般,被人灌药,日日被人鞭打、凌辱,那情景想必一定很有趣……
盈香呵呵笑了起来。
她扭曲的脸上满是怨毒,双颊因亢奋而布满潮红:“让她尝一尝我受的苦。让她尝一尝,让她尝一尝……”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双眼睛亮得怕人。
傅珺注意到,盈香又用了“我”这个自称。
傅珺十分仔细地打量了盈香两眼。又看了看孟渊。
孟渊温和地点了点头,拍了一下手。
一个师爷模样的人便从隔壁房间里走了出来。
“盈香,你跟着这个人去吧,将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还有你藏在那一处的东西。也一并交给这个人。待一切弄完,你就可以洗个澡再换身衣服了,还能好好吃顿饭。这里这样脏,你一定过得不舒服吧。我都叫人安排好了。”
傅珺说话的声音十分柔和,轻缓的语调中带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