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第21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个穿绣花鞋的女人,不见了。
田埂之上来来回回走过无数农妇,她们黑红的脸庞、健壮的身形,都与傅珺心底里那个穿绣花鞋的女人不符。
傅珺在土路上奔跑起来。
她很着急,她一定要找到这个穿绣花鞋的女人,这个人对她很重要、很重要!
傅珺拼命地跑着,然而此时,眼前的场景蓦地又变了。
远处的田地忽然全部倒翻了过来,直直地扑向傅珺头顶。一个模糊的女人背影便在这田地的中央。
就是她!
傅珺心下大喜。
就是这个女人,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大片的黑色土地泥浆翻滚,低声咆哮着扑向了傅珺。她并没有躲,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土地中央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嵌在黑色的泥浆中。满身泥泞,面目如同隐在雾中,唯有一双眼睛是赤红色的。一点点地向着傅珺逼近,直到贴近她的面颊。
便在那个瞬间,那双眼睛蓦地爆裂开来,强烈的气流迫得傅珺身子直晃。她像是听到了什么人说话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很细很弱,似是隔了很远,而一双枯瘦的手却在这时突然从气流中伸了出来,扼住了傅珺的咽喉……
傅珺翻身坐了起来,大口地喘息着,前胸后背尽皆汗湿。
她做了个噩梦。
“姑娘怎么了?要净手么?”绿芜听到了动静,轻声问道。
傅珺凝了凝神,压下了怦怦乱跳的心跳,方才轻声道:“给我倒杯水吧。”
青芜便披衣起了身,挑亮了珐琅莲瓣灯盏上的细烛,又向甜白瓷茶盅里倒了半盅温水,送到了傅珺的手上。
傅珺喝了一口水,心绪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从小马庄回来之后,她除了深感疲惫之外,心里总觉得像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这种想法并不强烈,然而却始终隐在心底,让她坐立不安。直到刚才,当她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她才终于想起来她忘记的事情是什么。
确切地说,是她曾在田庄中无意间捕捉到的一个身影,这个身影,勾起了她陈积已久的回忆。
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凄惶的庭院,回到了那个大雪无声、满世界静寂的时刻。
她在田庄里看见的那个身影,便隐在那个寒冷的大雪天里。她是一切的开始,亦是一切的终结。
傅珺摩挲着茶盅上凸起的折枝花纹,望着绡帐出神。
她的记忆从不会出错,凡过眼之人、之物、之事,必永镌于脑海。
所以,她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对自己记忆的证实。
只是这件事她做来不便。
这些田庄里的农户,皆是祖祖辈辈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若是叫怀素派人来查,只怕人还没查清楚,便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所以,这件事不能由她的人来做,只能请别人帮忙。
想到这里,傅珺的眼前似又浮起了一张温和的脸,还有那个伫立在崖边的身影,以及他为她挡风的样子……
傅珺的掌心有一些潮热。
她搁下茶盅,抱着膝头坐在/床/边,视线凝在绡帐边悬着的香球上。
“姑娘还要水么?”青芜轻声问道。
傅珺摇了摇头,按下心思,轻声吩咐道:“明儿起/床/之后,你去把那只老石青的包袱拿过来,我记着涉江把我惯常画画儿的用物皆收在里头了。若那里头没有,你再去那石蓝的包袱里翻翻有没有,将那二号排笔、三号排笔拣出来我要用。再,叫绿萍去向冯家姑娘讨两张绵茧纸,不必很大,尺幅即可。可记下了?”
青芜应诺了一声,又笑问:“姑娘这是想画画儿了?可是咱们明儿便走了,现画还来得及么?”
傅珺含笑道:“就是手痒罢了,先画张小的起个粗稿儿,赶明儿家去再画大的。”
青芜应诺一声,慢慢地服侍着傅珺睡了。
☆、第463章
翌日,天气晴和,风吹在身上暖暖的,推窗可见蓝天如洗,云朵如白绵絮一般悠悠来去,是个出游的好天气。只是傅珺却没出门,而是窝在房里忙着手边的事情,连谢亭的相邀也婉拒了。
她要赶在离开前将画稿赶出来。
原本冯薇是要在上晌带着大家再去观景的,中午设宴,下晌送客。只是后来这些安排却都取消了。傅珺猜测这可能与小马庄那里发生的事情有关。毕竟连五军营都出动了,动静闹得可不小。兴平伯府是邀请大家来踏青的,可不是来让大家伙儿受惊的,此时自是不宜生事。
昨天下晌,傅珺便收到了怀素使人送来的消息,知道她已将一切安排妥当。因此,今日傅珺还有一件要事需得办理,要早些回京。
上午用过朝食之后,傅珺便叫人着手收拾东西,她这里便寻了个空儿,将画稿并一张字条儿封在了牛皮信封里,一并交给了楚刃,嘱她务必亲手交予孟渊。
将这件大事安排妥当之后,傅珺便与陆缃并谢亭话别,约好了回京再聚,便即辞出了茜照山庄,打道回京。
她已经提前叫怀素定下了清味楼的“松竹梅”三轩。
这三个雅间儿有暗门互通,暗门上还有一排镂空的雕花菱格儿窗可供观察,傅珺曾听孟渊说过。
今天她的要做的事情,恰好需要这样一处地点。
巳正刚过,马车便已来到了玄武大街,停在了清味楼的门口。傅珺扶着青芜的手下了车,仰首看着清味楼高悬的朱漆招牌,心中涌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上一次来这里时,她被傅珂与姜姒设计,险些损去名声。而今天来此,却是她要设计别人。
这还真是讽刺。
却不知那暗里布局之人若是知晓了此事,会不会也如她一样,觉出这种冥冥之中的力量着实有些令人生畏呢?
傅珺提步迈上台阶。早有跑堂殷勤地迎上前来,将傅珺等人迎至了三楼的闻竹轩。
怀素与涉江她们已在闻竹轩中恭候多时了,见傅珺进来,她忙含笑迎上前去给傅珺见礼:“姑娘来了。路上可累了不曾?”
涉江上前替傅珺脱下了长帷帽,傅珺便笑道:“并不累,昨儿歇得极好。”
怀素便向傅珺端详了两眼,见她穿着轻茜色蝉翼纱斜襟袄儿并嫩黄色八幅裥褶裙,腰畔垂着松竹梅水胆玛瑙流苏坠子。皮肤白得如凝脂一般,便亦笑道:“姑娘今儿气色倒好,有红似白的,想是那栖霞山风水好着,倒养着姑娘了。”
傅珺抚了抚脸颊,笑着道:“我也觉得今儿精神很好。”说着她面上笑意微淡,“正好可以处置那些糟心事儿。”
怀素眼见着傅珺笑意仍在,然神情却变得极为沉凝,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气势,十分迫人。她不由也息了笑容。退后一步跪了下来,两手伏地道:“是婢子一时不察,险些酿成大祸。”
傅珺连忙上前去扶她:“这并非你的错,我也有错。咱们总这样防是防不过来的。”说着又唤过青芜,到底将怀素扶了起来。
怀素垂着头,低声道:“姑娘如此信重于我,可恨我竟还出了这差错。”
傅珺的面上便浮出个淡笑来,道:“这原是我自己贪心,想着在京里开上几间铺子,方便我与外头通些消息。便要人手使唤也行。却忘了这些金银财帛最动人心,便是侯门亦不能免俗。”
怀素不敢接话,只垂首站着。
傅珺微微出了一回神,便又将思绪转了回来。问怀素:“所有的掌柜账房都叫了么?”
怀素回道:“回姑/娘/的话,都叫上了。按姑/娘/的吩咐,掌柜的们皆在画梅轩议事,账房先生则安排在了听松轩。”
“甚好。”傅珺很满意,“待他们进去之后,叫侍卫守了门。等闲不许出屋。”
“是。”怀素应道。
傅珺点了点头,又走到两边的暗门处看了看。
怀素安排得很好,两道暗门俱都锁死了,上头现糊了一层流光纱。这流光纱分阴阳两面儿,阴面儿透光,阳面儿反之。
这两层纱一糊,傅珺居中待在闻竹轩,可通过暗门仔细观察两个雅间儿的动静,而这两个房间的人却是看不到傅珺的。
这就是古代版的单面透镜,傅珺站在流光纱前,很有种回到前世审讯犯人时的感觉。
不一时,掌柜与账房先生们俱都到了,被小伙计分别领进了不同的房间。
那些人见房门前站着几个身穿皮甲、腰佩长剑的侍卫,一个个威风凛凛的。这些小老百姓难得见到这般情形,一时间自不免心下惴惴,进门后的表情十分丰富。
傅珺在两边暗门前来回看了一遍,先期锁定了几个重点观察对象。待所有人员到齐之后,傅珺便示意怀素可以开始了。
怀素便叫清味楼的伙计先给账房先生们送上茶水点心,让他们先坐着,她自己则当先进了画梅轩掌柜们的那一处。
今天的这次会面是怀素的夫君,也就是理事会的副会长叶君得安排下的。会议的议程包括今年年度计划书的审核、预算报表的初审以及一些人员调配工作等等。这也是傅珺名下产业的惯例了,因此掌柜们都没当回事。
然而,当怀素走进画梅轩的时候,这些掌柜们的神色便显得有些不以为然。以往这类会议都是由叶君得主持的,今天换成了女人主持,他们这些大男人自是心中不喜。
这也是傅珺要求的。
如果由叶君得主持会议,这些掌柜的们面对副会长自然会恭谨有加,微表情亦会有所保留。而怀素不过是管事娘子,这些掌柜的们自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人在心怀轻视之时,无论言语还是动作都会比较放松,这也有利于傅珺找出那个埋在暗处的钉子。
孟渊送过来的消息说,在傅珺名下的铺子里,很可能有人挪用公款用在了不法途径上。此人与平南侯府内宅有些牵连,孟渊最近手头上事多,一时抽不出人手细查,便将消息递给了傅珺。
傅珺今天就是来抓内鬼的。
☆、第464章(补1月6日加更)
“各位掌柜的,因叶会长临时有事去了姑苏,今日之事由我全权打理,还望各位海涵。”怀素是经老了事的,场面话说得很流畅。
那几个掌柜的与怀素亦是熟识的,此时倒也不好抹了她的面子。毕竟这位叶嫂子与他们的东家关系甚厚,他们再是不以为然,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因此几个人也都跟着客气了两句。
待客套话说完,怀素便肃了神色道:“今日请各位前来,除了要请各位审核今年的计划书之外,还有一事要请各位帮着参详参详。”
她一面说着,一面便示意一旁的伙计退下去,又将门扇也合上了。
待将闲杂人等清空之后,怀素方才向四下扫视了一圈,淡声问道:“不知道各位掌柜的,对放印子钱怎么看?”
这问题如同石子入水,短暂的平静之后,屋中立刻响起了一阵议论声。
这位叶娘子问得问题可蹊跷得很。
怀素不动声色地看着屋中众人,待议论声小下去之后,便自袖中拿出一只封了火漆的信封来。
众人一见信封,倒有一多半儿人面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因为那信封上印着极大的两个字——宝盛。
宝盛钱庄?!
这可是金陵都城最有名的地下钱庄,专放高利贷,在大功坊那一带养了一大批帮闲儿地痞,还有一群打行青手帮着,很成气候。
因宝盛的身后有权势人物撑着,这钱庄地位极稳,比起那些暗里放印子钱的小钱庄,宝盛可谓是一支“正规军”。
松茂号掌柜江炳泰头一个忍不住。便问道:“叶管事,这是什么意思?”
怀素神色微冷,拿起信封向桌上轻轻一拍,淡声道:“这也是我想问的。什么时候儿起,我东家手下这些做正经营生的铺子,竟与宝盛暗中往来上了?”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
良久后,江炳泰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叶嫂子说笑了。我等俱是为东家管铺子的。可不敢私下里跟这些钱庄打交道。那可是坏名声的事儿。我等就算再不晓事。也是做了这么些年的掌柜的了,如何不知这其中的轻重?”
怀素是深知这些掌柜的,这里头颇有几个京里的地头蛇。当初雇请他们也是因为他们地头熟、人面广。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他们开门做生意的,总是要方方面面打好交道才罢。
这江炳泰曾是京里有名的掮客,傅珺花重金挖他过来,看中的就是他的人脉。而事实也证明。他来了之后确实为芳馥斋打开了销路,同时傅珺想要打听什么事情也方便了许多。
目前看来。江炳泰也确实不负地头蛇的名声,并没被怀素吓住,反倒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这还是因为瞧见了门前的侍卫。若没有侍卫撑着,他的态度绝不会这么软和。
怀素听了他的话却也没变了形色。仍是淡淡地道:“我现在说出这事,是因为这东西落在了我手里,此事未成。我便也没告诉东家。我家里的叫我先来跟各位提个醒儿,钱多咬手。各位也警醒点儿,不仅自己要小心,还需将手下的人看牢了。若是出了事,大家没一个能得了好儿去。”
诸掌柜闻言,一时间面色各异。
这套说辞也是傅珺告诉怀素的。
私下与地下钱庄往来,用东家的钱为自己牟利,这种事情乃是商家大忌,只要东家知道了,管事的必定要被辞退,说不得还要摊上官司。
因此,怀素今天的态度表面看来是来把事情压下去的,实则还有一个警告的意味。这很合常理。
出了这种事情,肯定是瞒上不瞒下,大家把锅盖捂严实了便罢。相信那个暗里的钉子只会受惊,却未必会起疑。
而傅珺今天的目的,就是来打草惊蛇的。宝盛钱庄不过是个由头,傅珺主要是想看看,听到“宝盛钱庄”几个字时在座诸人会有怎样的微表情。
只要心中有鬼,必定会有一些本能的反应。
而观察下来的结果,傅珺虽有些失望,却也颇为欣慰。
掌柜之中并没有暗桩,她的理事会还是很有效地制衡了这些人的。
怀素做完了这番敲山震虎的工作之后,又与这些掌柜的商量了一些铺子上的事情,便即辞了出来。掌柜们也纷纷告辞离开。
待一应掌柜们离开了画梅轩,怀素便马不停蹄直奔听松轩,再将方才的一幕重新演绎了一遍。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