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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部分

庶庶得正-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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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在此时,忽听屏风之后一个夫子的声音道:“方才那一曲《关山月》实是曼妙,只得了甲上,殊为可惜。”
    既是甲上,看起来方才应是有两个舞伎跳舞了。估计没跳的还是那个什么夏云笙。
    不过,这夫子所言却也叫傅珺心下微微一顿。
    《关山月》可琴可箫,她今天选的箫曲还就是《关山月》。这前头才听了一曲《关山月》,且听那夫子的话,前面的那个考生弹奏得极好。傅珺一时却是有些担心,她这个音痴跟人家奏了一样的曲子,只怕便要相形见绌了。

☆、第372章(书友090511195005124和氏璧加更)

此时,却听屏风后又传来一人的声音道:“金夫子果然惜才。”
    这声音如此熟悉,清朗若醇酒,低沉如微夜,像是浸满了月华一般。
    这是刘筠的声音。
    难道今天的评分嘉宾,居然请动了英王殿下么?青芜回来怎么没说?
    傅珺的一颗心有些不受控制地跳动了起来,她伸手抚住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
    “好了,开始吧。”金夫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随后,一旁的学监夫子便将沙漏倒置了下去。
    考试开始了。
    傅珺双手按在箫上,望着屏风上浅墨着色的杏花春雨图,心中蓦地生出了一丝淡淡的惘然。
    那一刻,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多年前的那个上元节。
    彼夜有星,星寒万户;彼夜有月,月冷千山。那个温暖了她无数个梦境的声音,此刻便与她一屏之隔。
    傅珺觉得她的心一瞬间像是被什么涨满了,而随即却又一下子被抽空了。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她忘记了考试,也忘记了曲目,她只是本能地抬起了紫玉箫,按下了第一个音符。
    当第一个音符自箫孔边流淌而出,傅珺便立刻醒悟了过来。
    她演奏的居然是《乱红》。
    傅珺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临时换奏了曲目。
    可是,此情此景,她却再无断曲重奏的可能。她就像是踏上了一条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绪之中的路,除了一路走到底之外,再无别法。
    也罢。傅珺有些无奈地微阖了双眸。
    以她此时的心境,也许唯有这一曲《乱红》。才能略述一二了吧。
    当第一声箫韵自屏风后响起时,刘筠的心,蓦地便是一紧。
    杏花吹雪,落英如梦。
    他的眼前幻化出了一片江南烟水,山寺清寂的早上,无人的林中,花飞胜雪。远处隐隐一角青墙。
    这正是他在姑苏灵岩山寺听到的那一曲。如今再闻。仍如天籁。
    只是,这曲中的意境却又比那时更冷了一些。似浸了月,染了霜。和着那穿渡而来的飒沓秋风,直如红叶落入清溪,又若长勾流月去无声的寒夜。
    此时的傅珺,已然沉浸在了这一曲《乱红》之中。亦沉浸在了自己的心绪里。
    她知道,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也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此时此刻,隔着一道屏风,她突然希望,就以此曲与过去作别。
    这是突如其来的念头。然而却又似长久以来便存乎于心。从金陵到姑苏,再从姑苏到金陵。她回到了最初的原点,而她对他的心。难道不也应该就此回到原点么?
    这世间所有的开始,都仍不免一个终局。
    若是可以。她希望与他的终局,便在这一曲之后。
    也或许,这并非终局,不过是她对自己的交待而已。
    他们之间从不曾开始,又何来终局?
    傅珺一刹时有些茫然起来,而随后,一个更加清晰的念头便自心底生起。
    何谓始?何谓终?
    这问题并不难答,不过是心动而始,心静而终。
    傅珺的唇边,蓦地便漾起了一丝浅笑。那笑容含着轻松,亦含着释然,而一段又一段的乐音,亦因了她心境的变化而渐次变化着,竟是前所未有地丰富与灵动起来。
    她安静地吹奏着这一段来自于异时空的旋律。一点都不知道,此刻的太清轩外,已是响起了一片雷鸣般的彩声。
    自傅珺的箫韵流泻出第一段后,杜春娘与秦黛眉,竟是同时双双起舞。
    “春娘多旋舞,黛眉好折腰”,这原是京中达官贵人们对这二位舞伎的评价。自然,这些评价在市井之中亦有流传。
    然而,从昨日至今,杜春娘的柔步旋舞,秦黛眉的翘袖折腰,众人却是一眼都没见着。
    这倒并非此前的学生中并无音乐佳妙者。正相反,昨天下午,谢玄的一曲《泛沧浪》可谓卓乎高古、旷达悠渺,三伎彼时亦皆起了舞。
    只是,这种悠远高旷的曲子,有时候并不宜于舞蹈。尤其是旋舞,对曲子的要求更是不同。
    而傅珺的这一曲,却是缠绵悱恻、清冷流丽,旋律又极富转折起伏,正合了旋舞的要求。且此曲新奇,竟是从未在坊间听过,闻新曲而动也是双伎同舞的原因。
    此外,此曲原就名《乱红》。正是这种花飞若雨、无从归去的飘零之感,契合了这些舞伎的身世与心境。于是,杜春娘与秦黛眉相继有感而发,和着旋律跳起了自己最擅长的舞姿。
    一阵一阵如潮水般的掌声与喝彩声,从外头直卷至屋中。此时,屋中的几位夫子亦皆面含讶色。
    如此佳妙之音,这几位夫子竟是头一回耳闻。那金夫子一面听一面还在心里惋惜,可惜那吹奏之人气力不济,否则此曲何至于如此境界,必能到达更高的高度。
    想到这里,金夫子又向门外看去。
    这一看之下,他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上来了。
    那个该死的夏云笙,居然呆呆地站在高台之上,抬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竟是连个衣角都没动一下。
    金夫子气得眼睛都绿了。
    眼睛还蒙着呢,你抬头看天能看见啥?还不是黑乎乎一片?
    他早就说过,不要请这个什么夏云笙,此人桀骜不驯、为人狂妄,向来便有“云笙未必舞”之说。万一她从头到尾一舞不跳,他们白石书院今年的乐试可就毁了。
    结果呢,果然不出他老金所料。昨天这个夏云笙只舞了一次,今天亦是一早上动都没动,跟个死人没两样。
    方才那曲《关山月》就很不错,她不舞也就罢了。这一曲不知名的新曲,多么的委婉动人,直若春时花雨漫天飞舞,曲中意境更有寒夜月华之清冽。如此上好的乐曲,这夏云笙居然还是一动不动,直将金夫子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金夫子一面气着,一面又替这屏风后的考生可惜。可惜了儿的,这么好的曲子,这演奏者的技巧虽未臻化境,然胜在领悟新雅,韵致婉然,不得甲优实在太可惜了。
    便在金夫子这满心的惋惜与场外的一片喝彩声中,傅珺的这一曲《乱红》,终于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符。
    直到紫玉箫离开了唇边,傅珺才听到了外面那一阵轰天价的喝彩声,还听到有人在叫“再来一曲”、“再舞一曲”的声音。
    她暗地里苦笑了一声。
    这一次绝对是意外导致的错误,没想到声势倒还挺大的,小半个京城的百姓跑来一起见证了她的这一“伟大”时刻,她也算对得起自己了。

☆、第373章

傅珺走到身后的案前,将紫玉箫装进了布囊中。那学监夫子便向她示意了一下,傅珺便躬了躬身,往门外走去。
    便在此时,忽听太清轩外响起了一个声音道:“且慢。”
    傅珺脚下一顿,却听那个声音已是越来越近,大声地道:“我家小姐请这位学生且慢再走。”
    此时傅珺已经听出来了,这说话的人年龄似是很小,估计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果然,便听前头说过话的金夫子哼了一声,问道:“小儿,你家小姐是谁?”
    那小童儿微有些气促地道:“我家小姐便是夏云笙。”
    金夫子立刻便冷下了声音问道:“她有何事?”
    那小童儿声音清脆地道:“我家小姐想请这位学生将方才的曲子再奏一遍。”
    “胡闹!”金夫子立刻不满地道,“此乃我学府考试,何来再奏一次之说?”
    那小童儿似是早就料到金夫子会这么说,便又道:“我家小姐还说了,若是夫子不同意,她马上就回馆里去。”
    金夫子一听这话,差点没气了个倒仰。
    这都什么事儿啊?他们白石书院的考试,居然还要被一个舞伎威胁。
    他瞪起一双眼睛方想说些什么,一旁的山长曹诩却道:“既是如此,且请你家小姐少待。”
    那小童儿应了声是,又似是有些不放心地道:“我家小姐说了,如若听不到方才的曲子,她马上就回馆。”说罢便听见那小童儿蹬蹬蹬地一阵脚步声响,却是去了外头了。
    傅珺全程听完了外面的对话,一时倒不知道是该继续留下,还是该离开。
    那个学监夫子亦十分莫名。这可是头一回遇见的情况,她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不过听外头曹山长的意思,此事怕是一时难以定论。于是她便向傅珺示意了一下,叫她仍在屏风后等着。
    而在屏风的另一头,金夫子头一个便怒了。掀着胡须道:“我早就说过,那夏云笙为人桀骜不驯,别弄出事情来。这下好了,还真被我说中了。”
    曹诩却是没接他的话。而是问道:“魏先生,您有何高见?”
    魏霜温婉一笑,道:“但听山长定夺。”
    曹诩被她说得一怔,心道这魏夫子倒是耍得一手好花枪,推得一干二净的。
    曹诩便又蹙起了眉头。心下亦是十分踌躇。
    此时,却听刘筠沉声道:“本王以为,便再奏一曲亦无妨,理由有二。”
    曹诩忙笑道:“愿闻其详。”
    刘筠便道:“其一,二伎共舞再加上夏云笙的一句‘再奏此曲’,此位学生的成绩,想诸位夫子已有定论。既是如此,复奏一曲亦无伤大雅;其二,若不允了夏云笙的要求,她真的回去了。则接下来的学生必受影响。便是临时再请人替补,总为不美。”
    曹诩闻言便道:“殿下所言极是。”
    其实,曹诩担心的也正是第二点。若是夏云笙真的走了,就算再找人替补上来,这一次考试也算是有了瑕疵。他当初坚持要请夏云笙,就是瞧中了她那“云笙未必舞”的名气。
    他想的是,若是连骄傲自许的夏云笙都能因白石学子的音乐而舞蹈,那得是多大的一场盛事?若再换一人则必不及她。而白石书院的名声及形象,也要因此受一点波及。
    现在有了英王殿下这一番话,曹诩便也有了决定。于是当即拍板道:“既是如此,便叫这学生再奏一遍。我们只赏乐,不动笔便是。”
    刘筠笑道:“曹山长真古之豪侠之士也。本王以为,复奏一曲。今日虽瞧来不妥,日/后/却必成佳话。”
    傅珺在屏风后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却是没有任何的想法。
    方才那一曲她是吹给自己听的,只是选在了错的时间、错的地点而已。却不料,便是这样的一曲,“因幕起。因灯亮,因众人的鼓掌,而成了这一幕中的辉煌”。
    这是她前世读过的一句诗,如今用在此处倒是正合适。
    既是有了山长的同意,于是傅珺便复又取出了紫玉箫,在金夫子的“开始”声中,第二次奏响了《乱红》。
    这一次,她的心境较之前平和了许多,曲中的那些许柔软缠绵之意,亦因了心境的平静而淡去。
    如果说,第一次的演奏是“曲中有人,心中有曲”,那么,这第二次的演奏,便正合了“水流花谢两无情”的意境了。
    因为心中相对平静,外面的动静傅珺便也都能听到了。
    不过,这一次也很奇怪。那外头竟是静悄悄的,不闻一丝儿人声,唯有微凉的西风拂过树梢的声音,衬着这一曲越见清冷至无情的乐曲,竟叫这太清轩里的众位夫子,亦跟着心情为之一宁。
    此时的傅珺自是不知,那外头的人不是不想出声,而是出不了声。
    因为,“云笙未必舞”的夏云笙,在傅珺的这一曲箫韵之中,正自舞动着两只又阔又长、宛若水泛金波一般的水袖,翩然起舞。
    良久后,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轻声叹道:“这便是‘清海流金袖’么?”
    那原本伫立原地的杜春娘与秦黛眉,一听这“青海流金袖”五字,俱是身子一震。
    随后,便见她们迅速地弯腰向着跟来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两个从人飞快地跑了下去,不一时又飞跑了回来,将手里捧着的事物分别呈予了两人。
    有那眼尖的却是瞧见,那杜春娘自下人手中接过的,是一根极长的七彩腰带,腰带的两端还有金色的流苏;而秦黛眉拿在手里的,则是两把雪白的羽扇。那折扇虽是折起的,一股说不出来的清婉香气,却自那扇子的折痕间弥散了开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观看着场中的这一幕。有好些人皆预感到,他们今天来这一趟,只怕会目睹到一场远远超出他们想象的盛况。
    此时,那杜春娘已是系起了腰带,秦黛眉亦将两把折扇迎风一抖,“刷”地一声打了开来。而那乘风而来的美妙箫韵,亦恰好正逢着第一段与第二段之间的转折之处。

☆、第374章

便在这乐声略停的片刻,杜春娘纤足一滑,便此滑进了那转折的清冷箫韵里。她腰间的飘带便随她的动作舞动开来,令她整个人看来就像一只巨大的彩蝶。
    而秦黛眉亦于此时将双扇上下一合,又向外一展。那箫韵便似是被她这白羽扇打开了一般,就此流转而至。一阵阵清婉的香气渺渺传出,而她手中的折扇便似两羽白鹤的翅膀,又似是两朵白云,在音乐声中舒卷自如,宛若仙女在云中倘徉。
    所有人都看得呆住了。
    人们忘了鼓掌,也忘记了喝彩,只是呆呆地看着那高台之上起舞的三个人,甚至连眨眼都忘记了。
    没有人能想到,在白石书院的岁考之中,竟能够亲眼目睹最知名、最当红的三位舞伎,同台起舞。
    不,应该说是同台竞舞才对。
    因为,这三个人跳得实在太卖力了,恐怕连她们自己也未想到,她们居然能够因了一支新曲,而成就了这将会被世人传诵的佳话。
    便在所有人都目眩神迷的当儿,“铮”的一声琴音,缓缓地潜入了箫韵之中。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那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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