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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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珺抬手看了看手上的玉扳指。
这扳指还是傅庚给她的,说是他少年时用过的,傅珺一直还很爱惜来着,且也并没觉出有什么不顺手的地方。
孟渊便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摊在傅珺的面前,命令地道:“拿过来。”
傅珺奇异地听懂了他的意思,更奇异地听从了孟渊的命令,将扳指取下来搁在了孟渊的手上,心里还想着:这家伙的手长得倒是很好看。
孟渊将那扳指拿到眼前,只搭了三分眼神在上头,便不屑地道:“此乃富家子弟玩物,根本不合手。”
他说话的语气若是一般人听来,会觉得冷傲乃至于无礼。可傅珺却又是奇异地听出了这言语中隐含的善意。
果然,却见孟渊将那扳指还给了傅珺,随后便从袖中取出一物,一并放在傅珺掌中,道:“此乃我……大姐姐幼时所用之物,薄巧合手,软硬适中,你用着更合适。”
傅珺抬起头来,微有些讶然地看了看孟渊,却见对方双手环胸,脸却朝着别处,根本就没给她一个眼神。
傅珺便又垂首去看掌中多出来的那枚扳指。
却见那扳指为羊脂玉所制,玉色微微泛黄,显是旧物。扳指的正面横雕着一只蝉,蝉的两翼略略突出,恰好可用来扣住弓弦。
傅珺看着这玉扳指半晌,心里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此时却闻孟渊又道:“喏,这是练习臂力的功法,你也一并拿去。”
傅珺再一次满脸讶色地抬起头来,孟渊却已经将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向她怀里一抛,依旧是命令的语气道:“很简单,你照做便是。”
傅珺看着手里的扳指与纸张,一时倒有些茫然起来。
这算不算私相授受?
傅珺着实有点拿不准。
按照她的理解,这种行为应该叫同学之间的互相帮助。但是,在大汉朝的礼教氛围下,也许这就是逾矩了吧。
傅珺第三次抬起头来,微有些不解地看着孟渊,那双向来沉静的澄澈双眸中,亦带了几分茫然的神情。
孟渊的眼睛虽看着别处,却怎样也无法忽略掉眼前这一双清水般的明眸。
他忽然便有了一丝恼意。
傅四从来就不知道,她这么看着别人的时候,会叫别人有多么的……
多么的……
多么的什么,孟渊自己也说不上来。
总之,每次傅珺这么看着他的时候,他就会觉得很不自在。
☆、第354章(80月票加更)
傅珺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忽见孟渊神色一动,望着门外道:“有人来了,你先避一避。”
傅珺微微一怔。
却见孟渊面色凝重,似是有什么大事一般,那语气更是命令式的。
傅珺转念一想,觉得孟渊说不定是有什么事。于是她便配合地拾起了地上的小弓与羽箭,复又避在了一旁的廊柱后面。
不一时,便闻一个琴筝般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道:“道父,原来你在这里。”
那一瞬间,傅珺差点没憋住笑了出来。
到付?还江浙沪包邮呢,傅珺立刻便想起了前世那个著名的某宝。
原来孟渊的字叫做“到付”啊,傅珺随后又想道。她觉得她到死也忘不了这个奇怪的字了。
孟渊表情微僵地瞥了一眼廊柱。
傅珺方才那个忍笑的动静,他清楚地听到了。
她在笑什么?他的字怎么了?“道父”这个字还是刘筠替他起的呢,旁人都说好,这个傅四怎么一听他的字就笑成这样?
孟渊一面想着,一面便向走进来的谢玄颔首道:“那里太吵,还是此处清静。”
话虽是如此说着,可不知怎么他就想起方才刘筠教傅珺箭术的情景来,心里莫名地有些恚怒。
他把这种情绪归咎于被人扰了清静。在那短短的半炷香时间里,他有无数次很想一步跳将过去,把刘筠用来指点傅珺的那根羽箭,狠狠折成几段。
“我知你喜静,便直望此处而来,果然没来错。”谢玄微笑道。
孟渊实在不希望这里再多个人,于是便道:“既然你已事了,我们这便去吧。”
谢玄点头道:“甚好,我也正想与你好好好手谈一局。”
他二人一面说着话,一面便往外走去,没多久便足音沓沓。去得远了。
傅珺便从廊柱后闪身出来,出来之后方才觉得奇怪。
谢玄来了她为什么要躲?孟渊刚才说得那么严肃,她还以为来得是谁呢。若是早知道是谢玄,她也没必要躲起来了。现在这样一来。倒显得她与孟渊在密谋什么事似的。
这个孟渊,整天搞这么神秘也不知是为什么。
傅珺一面腹诽,一面将弓箭等物摆放回了原处。又将孟渊给她的那个练习臂力的功法打开来看了一会。
直到这时,傅珺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怎么会这么巧。孟渊偏偏就把她最需要的两样东西给了她?
按理说,孟渊应该并不知道傅珺练习箭术的事情。他刚才也说了,他才进/射/圃没多久,傅珺便来了。也就是说,事前他并不知道傅珺会来。
那他又是怎么能正好同时带着扳指与练习臂力的功法的?
傅珺蹙眉凝思,一秒钟后,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孟渊这厮,肯定不止一次呆在这梁上了。傅珺一时间为之气结。
也就是说,孟渊不止一次地“欣赏”到了傅珺/射/箭的“英姿”。所以他才会提前备好了东西给她。
虽然知道孟渊也是一片好意。可傅珺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若是这般算起来,这个两度救过她/性/命的少年。也是两度亲眼目睹了她的难堪之人。
一念及此,傅珺心里又生出了几分无奈。
好歹这一次要比上元节那次好太多了。傅珺如此安慰自己道。她最难堪的那一面孟渊都看过了,且孟渊也知道那发疯的小厮就是傅珺本人。这次不过是箭术不佳罢了,想明白了其实也没什么。
傅珺这里正自纠结着,涉江却是带着新的靴带儿回来了。
傅珺便也只能放下心思,含笑迎上前去,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涉江微有些气促地道:“姑娘恕罪。婢子因未曾寻着陆姑娘,便仍旧去寻了夫子,便耽搁了些时候儿,叫姑娘久等了。”
傅珺摇头笑道:“无妨的。”说到这里她心思略转。口中已是极为流畅地道:“陆姑娘方才是到这里来了,你们两个却是走岔了。”
涉江恍然大悟地道:“怪道呢,婢子一路寻到琴室,那里却是没人。原来陆姑娘来寻姑娘了。”
傅珺很自然地接口道:“是啊,她赠了我一枚扳指,还予了我一个练习的法子呢。”她一面说着,一面便将那玉蝉扳指与练习臂力的功法拿出来给涉江看了看,道:“有了这两样,我的箭术也能练得顺一些。”
涉江根本便没注意到傅珺的语气。只扫眼看了看那两样东西便道:“陆姑娘待姑娘真好。”说着她便蹲了身子,专心地给傅珺换起靴带儿来。
傅珺暗暗呼了口气。
把这两样东西安在陆缃的身上,也算是名正言顺了。总归涉江也不会多口说些什么。
这里涉江快手快脚地换好了靴带儿,又替傅珺略略收拾了一番,主仆二人便也离开了/射/圃。
此时的傅珺并没有发现,在与射圃相隔甚远的的马厩里,一位穿着红色胡服的少女,却是自阴影里慢慢地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卢悠。
她一手提着马鞭,一手紧握着缰绳,远远地凝视着傅珺离去的背影。细眉之下的一双圆眼里,闪动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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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十七年的春天,正应了那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的诗句。
只是,这一缕春风并非来自于小儿女的缱绻情怀,却是来自于朝堂之上。
三月中旬,吏科都给事中解骏的一份请立太孙的折子,便如一阵浩大的东风,在整个朝堂上吹出了轩然大/波。
前朝并非没有立太孙的先例,但那皆是在太子亡故或病弱的情况下,方有此举。
不过,还有两位君主却是在太子在位时便立了太孙的,那却是因为对太孙十分喜爱,因孙及子,更兼为稳固太子之势,才有了太子与太孙并立的情况。
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这解骏倒好,竟上了折子要再立一主,大汉朝便要来一个“三主并立”了。且不论这在道统上是否合适,只说此举的用意,简直就是直指帝心。
解骏的折子呈上之后,众人都在等着圣上的雷霆一怒。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圣上居然留中不发,不允不驳,看着倒像是要认真考虑起来的样子。
如此一来,那朝中便渐渐地有了动静。先是少部分官员上了一些模棱两可的折子,表彰太子仁孝、太子所出嫡子聪慧,又道太子纯厚诚朴,将太子这些年来的功绩罗列了一番。
☆、第355章
这些折子呈上之后,圣上依旧是态度暧昧,上折的官员便越发地多了起来,竟渐渐形成了一股势头。尤其是太子母族裴氏一族及其党羽,更是不遗余力地鼓吹立太孙的妙处,又有人道“太子羸弱,立太孙可安邦”之语。而太子也确实从三月里便病了起来,据说还病得很是不轻,每日里太医往复、汤药不断的,太子妃更是连着熬了好几夜,也是跟着病了。
这一下,便连一直沉默的内阁也跟着有了反应。虽然五位阁臣态度隐晦,但看那意思,却像是对立太孙一举并无反对之意。其中谢阁老在为圣上讲经庭之时,还抚着一把花白的胡须,谆谆语道:“莫因善射轻患难,有穷后弈当为戒慎。”
这话是说不要因为自己武力值高,就专事勇力而不问经济政治、不理百姓疾苦。可是圣上听着这话,总觉得这话里有点儿别的意思。这劝导的语气,怎么听都与立太孙一事脱不开干系。
看着谢阁老那张皱得皮挂挂,所有表情都被那一道道皱纹给切断了的脸,圣上心里聚集了多日的怒气,终于在这个瞬间爆发了。
当然,他没有在广明殿里爆发,更没有当场斥责身为讲官的谢阁老。他是在经庭结束,又态度和善地送走了谢阁老之后,方才爆发出来的。
彼时,圣上已经回到了承明殿,傅庚正坐在他的下首,微垂眼皮看着脚面儿。
圣上便面色淡淡地道:“傅卿家,朕记着你手上有一样事物,前些时候才呈给朕看过。朕一时有些记不清彼物为何,傅卿家可还记得?”
傅庚不动声色地道:“陛下,臣前些时候呈上的事物,乃是前朝殇帝亲笔所书尺幅小卷,陛下阅后极言工妙。”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了傅庚一眼,语意淡然地道:“傅卿家以亡国之物予朕,用意何在?”
傅庚避身而起。跪伏道:“臣不敢。”
皇帝冷哼了一声,道:“得了,别给朕来这套。”说着他便将身子一正,端容道:“傅庚听旨。”
傅庚连忙双手伏地。跪听圣旨。却听皇帝隐含着怒意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记,着都察院左副督御史傅庚、大理寺卿唐寂、通政使黄仆,重查护国公许衡通敌一案。钦此。”
皇帝一面说,那司笔监便运笔如飞。将圣上口谕记在了诏纸上,最后印上玉玺大印。
傅庚便伏地跪叩道:“臣领旨。”
皇帝看也没看傅庚,只向一旁侍立的大监夏满喜道:“你即刻便去剩下的两家宣旨。”
夏满喜忙躬身道:“奴才遵旨。”说罢便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诏纸,自去颁旨不提。
却说傅庚,自承明殿出来之后,他的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直到坐上了侯府的马车,在车帘合上之后,他的唇边才勾起了一抹冷笑。
当年护国公许衡手握重权,父子三人镇守西北、滇南两处,拥兵近五十万。乃是先帝极为倚重的臣子。
后许衡父子卸去了军权,举家回京,被先帝封了国公爷。虽身处京城,然那西北与滇南两处将领却仍为许氏麾下旧部,许衡父子在军中威望依旧极高。
许国公六十大寿那天,因一桩失窃小案,时任金陵府尹的裴元以及五城兵马司总指挥周乾,却是自许国公家中搜出了一封书信。
这封信是当时正与大汉为敌的胡狼国大泽军元帅写来的。在信中,敌军首领备细言明了他们如何假作攻城,许国公旧部如何诈败失守。敌军如何连夺几城,以此威逼圣上将军权重新交予许衡父子之手等等。在那封书信的末尾,赫然便印着大泽军元帅的虎符大印:鹰首蛇身之印。
此信一出,先帝爷大为震怒。立刻便将许氏阖族下了诏狱。
自有秦以来,军中武将历来便有 “养贼自重”一说,此信却恰是最好的证明。先帝爷怕许家造反,密捕许家之后,又联合裴家在军中势力,以嘉奖为由。将许衡旧部将领召集进京,于文华殿前的巷道之内,由龙禁卫一举尽数斩杀。
是日,那宫墙之内、巷道之中,近百将领血溅当场,方砖地上断肢飞散、琉璃瓦上血滴如注,直若下了一场血雨,洒扫的宫人清洗了数月都不曾洗净。
直到现在,文华殿前巷道的砖缝之中,尚还余着暗黑色的血迹。
也就是自那时起,先帝爷将燕息之所由文华殿迁到了承明殿,而文华殿经过重新修葺之后却一直空置着,再也不曾启用。
思及前事,傅庚的脸色越发沉凝。待回府之后,他便叫人将胡仲请了进来。
胡仲已是望六十的人了,须发皆是微白,然精神却很矍铄,一双眸子清光内敛,蕴着睿智的光芒。
胡仲一进屋,傅庚便将从人皆遣了出去,又叫行舟守在门口,方低声将皇帝下旨重查许衡一案说了。胡仲便捻须微笑道:“大人此计大妙,轻轻巧巧便逼得圣上动了手。若非那裴家急着立太孙,也不会叫圣上瞧见如今朝堂之上的态势,便不会重查旧案。现如今这旨意一下,裴家只怕要慌了神。”
傅庚冷冷地道:“裴家当年便是以此案得了圣心。许氏阖族尽绝之日,裴妩却便被先帝爷指婚今上,裴宥官至兵部左侍郎,裴宽官至西北大营北营都督,裴守督军辽西。其后便是因了裴家助力,今上方成九五至尊,裴家更是权倾朝野。”
听傅庚直接便指名道姓地说出了元后姓名,胡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