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第16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知何故,这歪歪扭扭的一箭。这尴尬的一笑和一语,竟让刘筠又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毫无芥蒂的欢喜。
他走上前去。自箭壶里取过一支羽箭,对傅珺道:“请傅四姑娘再/射/一箭。”
傅珺依言再度弯弓搭箭,摆好了姿势,轻拉弓弦。将羽箭调整到与箭垛子呈抛物线的位置。
便在此时,刘筠轻轻道了一声得罪,倒提羽箭点在了傅珺的脚下。道:“人立于此,气往下沉。”
傅珺虽然有个无比聪明的大脑。在身体运动方面却是白痴级别的。听了刘筠这话,她完全就不明白这两条腿该如何摆放,于是只能厚着脸皮问道:“殿下是叫小女子站得更稳一些么?”
刘筠点头道:“是,你莫要去想前头的箭垛,先将双足立稳。”
于是傅珺便将注意力转到了脚下,力求站稳。此时的她却是不知,便是这脚下一稳,她整个人的气势已是不同了。
刘筠又将手中的羽箭轻点于傅珺的上臂处,和声道:“此处不必如此用力。”说罢又点了点傅珺的羽箭,道:“双目视前,不要看着箭尖。”
傅珺听了这话,心里极为讶然。
她/射/箭时确实是习惯看着箭尖,计算箭尖与目标的角度。而刘筠只看她/射/了一箭,居然就能看出她的这个毛病,果然是行家里手,眼光独到。
傅珺一面心下暗忖,一面便依据刘筠的提示,将视线聚集于前方的箭垛,同时放松了上臂及肩膀的力量。
刘筠便含笑道:“傅四姑娘选的角度颇准。”说罢他又将手中羽箭点在了傅珺拉弦的肘弯处,微一用力。
傅珺只觉得一股温和却又不容置疑的力道,带动着她的肘弯,拉着羽箭向侧后方伸去,旋即便听刘筠轻声道:“放!”
傅珺手一松,羽箭笔直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扎在了箭垛子上。虽未中红心,却是傅珺练习这么长时间以来射得最好的一箭。
一旁的涉江忍不住欢喜地道:“姑娘,中了。”
傅珺惊喜地抬起头来看着刘筠,那目光中不可避免地便带了几分崇拜。
傅珺这一世最崇拜的就是这种武力值高的人。前有威北侯夫人,后有何靖边,现在又多了个刘筠。
见小姑娘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刘筠微微一笑,一种轻松惬意的感觉,瞬间便涌上了他的心头。
还真是奇怪,每回与这小姑娘相处,都会让他有种久违的单纯的欢喜。
刘筠心下暗忖,口中则是温和地道:“记住方才这一箭的感觉。开弓时双臂皆需用力,一推一拉,不可尽靠一臂。呼吸之间要待气尽之后再换气。傅四姑娘只要放松一些,莫要紧张,还是可以射得很好的。”
刘筠每说一句,傅珺便点一下头,脸上的神情无比认真。
刘筠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的红唇紧紧地抿着,墨染般的长眉在眉心蹙成了一朵浅淡的兰花,那双清亮的眸子专注地凝在他的脸上,干净得不染一丝杂质。
刘筠的心蓦地微微一恍。
他已经很久不曾见过这般干净的眼神了。
他甚至已经想不起上一次被人这样看着,是在他几岁的时候。
儿时的记忆已然模糊,那个温暖干净的眼神,也早已消失在了时光的尽头。
自从他的母妃离世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这样注视过他了。
刘筠的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母妃么?也是,他确实应该称他的母亲为母妃。
便是为了这一个“妃”字,他的母亲拼尽了全力,直到将性命也拼了去,方才得了个谥号“柔贞贤妃”。这个迟来的封号,令他这个出身最为卑微的六皇子,也算有了一个身份不那么难堪的母亲。
刘筠暗自苦笑了一声,复又按下心头的情绪,凝眸去看眼前的小小少女。
少女青衣素裙,乌发雪肤,红唇宛若鲜花绽放。而她的眼神,那样的干净明洁,直令她整个人都像是泛出清冽的气息来,宛若山泉酿得的梨花白,纯净若水,却又使人微醺。
☆、第352章
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
蓦地,刘筠的脑海中便浮现出这两句前人的诗作。那一刻,他的心亦像浸在了清冽的梨花白里,干干净净地,然而却也是恍惚地,漏跳了一拍。
有一些什么,便在这漏跳的一记心跳里泼洒了出来,猝不及防地,灼了他的眼,再灼了他的心。
刘筠倏地收回视线,将手中的羽箭放在了一旁的箭壶中。
便在这一转身、一垂手的瞬间,他那泼洒了一地的心绪,重又被他纳入了怀中。
刘筠放好箭壶,抬起眸子看了傅珺一眼。那迢递而来的眼神中仍是一如往常的温和,含笑对她言道:“本王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傅珺微微垂首,蹲身行礼道:“多谢殿下指点。小女子恭送殿下。”
刘筠顿了一顿,张开口似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最终他也只是拂了一拂衣袖,似是要将某些不名所以的念头也拂开一般,转身便离开了。
直到离开/射/圃好一段路,赵戍疆才抓着头发问道:“主子,那孟家小子……”
“主子都没说话,就你话多。”何靖边冷声道。
赵戍疆这一次倒是没吵将起来,而是咕哝了一句什么,又觑了一眼刘筠的脸色,便闭上了嘴,心里却是想不明白,孟渊那臭小子就坐在房梁子上,还真当他们这些人的耳朵是摆设不成?
想到这里他又撇了撇嘴。也是,那傅四姑娘娇滴滴的,肯定是听不到那孟家小子的气息。说起来,这傅四姑娘看着倒是挺聪明的,可惜脑瓜子虽聪明了,手脚却笨得紧。那箭术简直是……
赵戍疆在心里咂着嘴,为傅珺的箭术打上了史上最低分的评价。若是傅珺知道了这厮心里的想法,就算她再是个成年人的芯子,怕也会觉得十分不爽。
不过,傅珺此刻的心情却是极好的。
方才那一箭虽然未中红心。但刘筠的几句话却甚是切中肯綮,那一箭的指点亦极为到位。
刘筠等人离开后,傅珺又接连练习了几次,次次都能/射/中箭垛。直叫她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
这时,一旁的涉江忽地道:“姑娘,您的靴带儿像是断了。”
傅珺垂首一看,果见脚上的靴带挂了下来,看上去像是从中部断裂开了。
涉江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便又站起身道:“这根靴带儿不能使了,婢子去替您寻一根新的来,婢子记着那管骑/射/的夫子那里有。”
傅珺便笑道:“用不着去夫子那里,陆缃那里便有。她此刻应还在琴室呢,你去寻她便是。”
涉江应了声是,又对傅珺道:“姑娘且在此处等着,莫要离开。婢子去去就回。”
傅珺含笑答应了下来,涉江便步履匆匆地去了。
傅珺独自练习了一会,随后便歇了下来。
射/箭还是相当消耗体力的,此时她只觉得手臂酸软。两条腿也不些不得劲儿。于是她便走到了回廊下头,倚在了那一带黑漆栏杆之上。
便是这样依栏站着,傅珺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无人在侧,而是真正的没有人。
没有涉江、沈妈妈、青芜她们,没有认识或不认识的贵女,更没有长辈在旁。
傅珺穿到这里六年多了。这六年多来,她的身边时时刻刻都跟着人。就算是晚上睡在榻上,她的榻边还跟着一个值夜的丫鬟。
然而,此时、此刻、此地,却是她这六年来头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处。
傅珺的心里蓦地涌出一阵无法言喻的欢喜。
就像是关押多年的囚徒终于走出了牢笼。那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简直让她欢喜得要跳起来。
这是多么难得的自由啊!
没有人盯着她的礼仪,挑剔她的规矩,注意她的一举一动。现在的她可以想干嘛就干嘛。完全不必担心旁人的眼光。
傅珺方才的好心情,一下子又向上爬升了一个度。
她从围栏边站了起来,脑海中莫名便现出了一段旋律。
以往她的脑海中也时常会有些旋律隐约回荡,只是她从来只能在心中默念。而这一次,她却是轻声地将之哼唱了出来,一面哼一面还转着圈儿。
她哼的是一首圆舞曲。前世在明斯顿大学进修时。她的舍友便是一位来自于战斗民族的姑娘,她最爱在宿舍里播放肖斯塔科维奇的《Second waltz》。
傅珺一面哼着曲子,一面快乐地转着圈子,还在心里默念着节拍“嘭嚓嚓、嘭嚓嚓”,只觉得整颗心都要飞扬起来了。
便在此时,一声嗤笑蓦地传了过来。
傅珺大吃一惊,立刻原地站好向身后看去。
身后空无一人。
她又向四周看了看,/射/圃里空荡荡的,春/日/的阳光斜照进来,越显得此处的空寂。
“向上看。”一道熟悉的声音懒懒地响了起来,尾音微沉,如箫鼓一般悦耳动听。
傅珺连忙举眸向上看去,却见那房梁上垂下了两只黑色的靴子。
随后,那靴子向后一荡,刷地一声,一个人便轻轻落在了地上,恰好便落在傅珺身前两、三步远的位置。
斜飞入鬓的长眉,冷若寒冰的星眸,左颊上一道明显的伤疤。不出傅珺所料,这位梁上君子正是她的好同学——孟渊。
此刻,孟渊的唇角含着一抹淡笑,正垂眸看向傅珺。
一见是他,傅珺的心里不知怎么莫名地便是一松,便开言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孟渊唇角的淡笑浓了一些,语声低沉地道:“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傅珺不由语塞,想了一想便又问道:“你看到了多少?”
孟渊目视傅珺,唇边的淡笑蓦地便有了些冷意,两手环于抱胸前道:“尽在眼中。”
傅珺愕然,又不死心地追问道:“你从何时开始在上头的?”
孟渊长眉微挑,道:“我进来后不久,你便带着你的丫头进来了。”
傅珺闻言一愣,随后不由气结。
合着这家伙一见她来了就上了房顶,这简直就是/偷/窥。
这般想着,傅珺便问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这般行径,与那宵小之徒何异?”
☆、第353章
孟渊毫不动怒,淡然地道:“我可从来没说我是君子。”说到这里,他的眸中便露出几分玩味的神色来,看着傅珺道:“再者说,你不也曾经藏头露尾么,谙人小厮?”
傅珺微微一怔。
她料到孟渊很可能知道了她的一些事,却没料到他当面就问了出来。
然而奇怪的是,这种感觉居然并不坏。
傅珺甚至还觉得松了口气。
在这个时空里,终于有了一个傅珺可以称之为“熟人”的人。她不必为了怕亲人担心而故意隐藏,不必为了怕引起长辈的不满而伪装出懂事乖巧的样子。
她终于可以在一个既不是亲人,又与她没有太多利害关系的人面前,稍稍地将伪装的假面掀起,露出一点本来的模样。
反正孟渊看到的已经足够多了,再多上那么一两样也没什么。
更何况,一个能够到姑苏去看审棋考的人,其与傅庚的关系也绝对不一般。
如此一想,傅珺便立刻平静了下来。
她神态自若地看着孟渊,清清淡淡的声音一如往昔,平静地道:“孟少公子且莫说我,只说说你的脸怎么不黑了?我分明记着那时候你脸上可是没有刀疤的呢。”
傅珺的镇定反应,显然出乎了孟渊的意料。
他定定地看着傅珺,那双宛若凝冰的眸子里,似是有了几痕细微的裂痕。
没有想像中的大惊失色,更没有孟渊以为的惶惑不安。被他一语点破身份的女子,神色淡然得就像在听一件顶普通的事一般,不仅毫无慌乱,还反将了他一军。
孟渊“嗤”地笑了一声,又向傅珺上下打量了两眼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告诉别人?”
傅珺淡淡地看了孟渊一眼,道:“你就不怕我说出你的事?”
孟渊凝眸看着傅珺,傅珺亦回视于他,并未避开。
不知何故,孟渊只觉得对面那一道清冽若寒潭的眼波。不像是凝在他的脸上,倒似是在他的心上滚了几滚。他的心刹时间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握住,又缓缓放开。
于是,孟渊那如同淬了冰的眸子里。便开始有了一些细碎的微光,斑斑点点,落在了傅珺的脸上。
也许是春风太暖,暖得人的心也跟着柔软了起来。傅珺看着眼前的少年,一瞬间似是时光倒转。又回到了两年前那个灯火绚丽、喧闹盈耳的黄昏。
暮色四合的街头,少年的昳丽身姿便映在浩渺星空下,皎皎朗朗,宛若山上明月,宛若雪中白桦。
傅珺微微垂下眼眸,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同时心里又觉得有几分好笑。
她怎么跟个小孩似的,居然和人玩起了“比眼神”的游戏来了。
垂下眼眸的傅珺自是不曾发现,她对面的那个少年,脸上也有着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一阵微有些难堪的静默。在两个人之间弥漫了开来。
过了好一会,孟渊轻咳了一声,语声沙哑地问道:“棋考之案,是你审的罢?”
傅珺凝视于他,反问道:“乔装小厮,所为何来?”
孟渊垂眸看着傅珺,二人互视片刻,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两个人的脸上渐渐地便都有了一丝笑意。
傅珺便笑道:“莫问前事,如何?”
孟渊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点头道:“好。”
二人相视一笑,场中的气氛也终于变得轻松了一些。
孟渊便向旁看了一眼,蓦地道:“你臂力太弱。”
傅珺一愣。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傅珺略凝了凝神才反应了过来。孟渊是在评价她的箭术。于是她便接口道:“我知道我力量不足。只是这也非朝夕之事。”说到这里,傅珺的语气里便多了几分颓然。
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剧烈的运动。她就是个标准的娇小姐,这已经是既成事实,无法更改。
孟渊的长眉微微蹙了起来,又向傅珺的手上看了一眼,道:“你这个扳指也不行。太大了。”
傅珺抬手看了看手上的玉扳指。
这扳指还是傅庚给她的,说是他少年时用过的,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