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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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悠一律表现得耐心而谦逊,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几分神医的模样。
傅瑶便也走上前去,笑着拉起卢悠的手道:“悠姐姐医术如神,真真是华佗再世。来,让我好生瞧瞧悠姐姐这一双神医之手。”
卢悠便笑着去拧她的嘴,口中道:“你也跟着她们一块儿来打趣我,我可不依。”
李甄见卢悠如此温和有礼,便也壮着胆子玩笑道:“悠姐姐这一手医术神乎其技,小妹也要瞧瞧这双手有何神奇之处呢。”
卢悠的面上便浮起一丝微红来,将两手藏在袖中,笑着道:“好啊,你们两个合起伙儿来编排我。”又佯怒地看着李甄道:“连甄妹妹也变得这般坏了呢。”说罢却又是笑了起来,看上去极是亲切和善。
见卢悠居然这么平易近人,李甄直是欢喜得不知说什么才是。
这可是抚远侯世子之女啊,这位卢大姑娘的两个姑母,一个是当今太子妃,一个是兴平伯夫人,门第何等高贵?李甄不过是个五品小官的女儿,居然也能与之玩笑两句,说出去那也是长脸的事儿。
一时间,卢悠身边便聚了好些人,有说有笑的十分热闹。而立在一旁的傅珺与谢亭两人,却是显得有些疏远了一些。
☆、第283章
卢悠的医术如何,傅珺不是内行,自是不得置喙。可是卢悠的人品如何,傅珺却是自有一番考量的。
看卢悠方才那番举动,轻易便掳获了人心,更于举手之间便成为了这群人的中心,不论其他,单看这收束人心的手法,以及这举重若轻的姿态,傅珺便觉得她是个极有城府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傅珺觉得走得太近并不明智。与这种心机深沉之人走得及近,也许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呢。
只是,便这般站在这里却也有些生份了,倒是与场中的气氛不合。
如此想着,傅珺便向身后的涉江轻声吩咐了两句,随后便一拉谢亭走上前去,含笑道:“既是各位如此高兴,倒不如便请去溪边款坐。此时那头儿也晒不着太阳,我已叫人备了热茶与点心。悠姐姐才施过针,想是也要歇一会子。”
众女在这花障里已经待了好一会了,这会儿倒是皆想坐下歇一歇,于是便都欣然同意了,便连卢悠亦含笑道:“多谢珺妹妹。”
于是众人便簇拥着卢悠去了溪边坐下说话,又有往那溪中观鱼的,傅珺与谢亭选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却是再也不显突兀了。
因平南侯今日只是做了个小寿,只中午宴客,故没过多久,那客人便渐渐地散了。
这里傅珺便也陪着傅瑶一同送了卢悠等人去与家人汇合,又与谢亭约了过后要时常写信,那谢夫人便带着谢亭辞了出来。
待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各房的人却也不曾散开,而是齐齐往荣萱堂而去。
原来,晚上这一顿饭虽不曾宴客,府里各房的人却仍是要在一处吃的,也算是阖家给侯爷贺寿。因那酒席便设在大花厅里,此时张氏便去忙着张罗晚宴一事,而其余女眷便皆陪着侯夫人闲聊打发时间。
便在往荣萱堂去的路上。傅珺寻了个空儿,将绿萍叫到了面前,悄声问她道:“我叫你查的事情,你可查清了不曾?”
绿萍便压低了声音道:“回姑娘的话。婢子问了那守着闻笛别院的小丫头子,她两个皆说,亲眼瞧见珮环与那梅红头凑着头,便躲在那花障里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好一会子方才出来。”
傅珺便点了点头。又往走在前头不远处的傅珈那里看了一眼。
说来也巧,几乎便在傅珺去看傅珈的同时,傅珈也转身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虽然隔着颇远的一段距离,傅珺却还是能够感觉到,傅珈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讥嘲之意。
她只看了傅珺一眼便即回过头去,拉着身旁的傅珂说起话来。看那两人的背影,倒是显得十分亲热。
傅珺心里微微一哂,面上却是神色未动,带着丫鬟便跨进了荣萱堂的院门儿。
大约是整天皆在待客的缘故。傅珺走进明间儿的时候,却见侯夫人的面上含着几分疲色,正微阖着双目歪在一方直足榻上,秀云拿着两只玉柄美人拳,轻轻地替她捶着腿。一旁的崔氏则揽着傅琪,陪侯夫人闲聊解闷儿。
傅珺跟在郑氏身后向侯夫人行了礼,侯夫人便睁开眼睛,淡笑道:“你们也坐着吧。我这把老骨头却是坐不住了,且容我歪着。”
郑氏忙恭声道:“老夫人年龄大了,歇着便是。且不必管我们。”
侯夫人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又转脸去与傅琪说话。
傅珺便选了个下首的位子坐了下来,眼角的余光瞥见傅珂亦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只是,这位傅家五姑娘人虽是坐着的。那一双去拿茶盏的手却是伸出了袖口,手腕上的红点简直触目惊心,便是傅珺以余光瞧来亦十分醒目。
傅珺心中暗自冷笑,目不旁视地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直如没瞧见一般。
便在此时,却听傅珈娇脆的声音响了起来。语声清亮地问道:“五妹妹,你的手上到底生了些什么?”
傅珈的这一句问话,成功地让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而侯夫人那一直微阖着的眼皮,亦被这娇脆的话语声硬给掀开了一条缝。
刹时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了傅珂的手上。
傅珂惊慌地放下茶盏,将双手拢于袖中,那对隐在低平眉宇间的眸子,却是飞快地向傅珺看了一眼,脸上的惶惑之色更是一闪即逝。
侯夫人的眼角微微一眯。
她先向傅珺看了一眼,又转向傅珂看了看,方慈声道:“五丫头,你的手到底怎么了?”
“没……没什么。”傅珂声若蚊蚋般地回道,整个人亦是往椅子里缩了一缩。
崔氏饶有兴致地往三房这里看了一圈,旋即便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翘着手指自那桌上的果碟里拣出一颗松子儿来,吹去细皮儿放入了口中。
侯夫人的眸中有着与崔氏相同的兴味,她微微垂下眼皮,人却是已经自那榻上坐直了。
一旁的郑氏便轻声地提醒傅珂道:“祖母问你话呢,你怎么回的话?”
傅珂怯生生地看了傅珺一眼,方才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在侯夫人面前站定了,方轻声地道:“回祖母的话,我的手上没什么,就是……就是有些红点儿。”
侯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傅珂一眼,问道:“方才祖母问你,你为何不说?你手上这些红点儿是怎生弄出来的?怎么没请个大夫来瞧瞧?”
说罢她又转向郑氏,语气微有不虞地道:“三郎媳妇,你这做娘的也太不经心了,怎么竟由着五丫头这般?”
郑氏忙站起身来,方要开口回话,傅珂已是抢着道:“祖母,这并不怪娘亲。是昨天夜里我才弄上的。因娘亲今儿忙了一整天,我没来得及回了娘,娘亲也不曾发现。”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又向身后瞟了一眼。那目光所指的方向,恰恰便是坐在她身后的傅珺。
傅珈此时便插言道:“这疹子是怎么长出来的?我记得凌姐姐便有这个症侯,吃了蟹子便会生疹子。你也是这般的么?你昨儿吃了什么?”
☆、第284章
傅珂慌乱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脸的无措,却是始终不曾说话,只抬起衣袖来拭了拭额角。
便是在这个瞬间,一张纸自她的衣袖里掉了出来,而她手腕上的那些红点,亦是十分鲜明地呈现在了每个人眼前。
一见那纸张落地,傅珂更显惊慌,手忙脚乱地去拣地上的纸。
侯夫人便问道:“那是什么?”
傅珂将纸抓在手里,似是想要放进袖中,却又像是被侯夫人问住了,一时间却又忘了手上的动作。
侯夫人的眼角又是一眯,向一旁的秀云道:“去将那纸拿过来。”
秀云依言上前,将傅珂手上的纸拿了过来,呈予了侯夫人。
侯夫人低眉打量了那纸两眼,便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一双冰冷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傅珺,寒声道:“四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傅珺一直便在等着这句话,真是已经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此刻听侯夫人叫了她,她便款款站起身来,在众人的目光里从容上前,对侯夫人恭声道:“不知祖母说的是何事?”
侯夫人便将那张纸往前一伸,淡声道:“这不是你那里抄给五丫头的点心方子么?”
傅珺便上前两步,恭恭敬敬地接过点心方子看了一眼,又双手捧着还给侯夫人,方道:“回祖母的话,这确实是我叫人抄给五妹妹的点心方子。”
傅珈此时亦站起身来,凑到侯夫人面前向那纸上看了两眼,故作疑惑地道:“咦,五妹妹手上怎么会有四妹妹的方子?是何时给的?”
傅珺抬起眼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傅珈一眼。方道:“昨日五妹妹来濯雨堂寻我说话,说是我那里的点心好吃,便顺手抄了方子带了回去。”
听了傅珺此言,傅珈的一双眼睛立刻便亮了起来,她故作恍然地道:“啊,五妹妹昨天在四妹妹那里吃了点心,所以……”说到这里她连忙咽住话头。向侯夫人看了一眼。却是不再说话了。
侯夫人的眼角又眯了起来。
她先是看了看傅珈,随后又转向傅珂问道:“五丫头,你昨儿去你四姐姐那里去了?”
傅珂怯怯地点了点头道:“是。”一面却在袖子里握紧了拳头。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
她一直期待的那一刻终于快要到了,虽然一切都如她所料,可此刻的她还是有些紧张。
她安静地垂着头,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她希望。侯夫人接下来的话不要叫自己失望。
果然,却听侯夫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问的正是傅珂期待了许久的那个问题:“你因何去了四丫头那里?”
听着这有若纶音一般的问话,傅珂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静默了片刻,低垂着眼眸。
她不敢抬头。她怕她一抬头,她眼中的那份欢喜便会藏也藏不住地涌现出来。
傅珂深吸了口气,正准备开口。旁边忽然传来了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道:“五妹妹去濯雨堂是想叫我将白石书院的名额让予她的,我未曾应允。五妹妹便回去了。”
满室寂静。
傅珺说话的声音一点也不响亮。一如她平常说话的声音,清淡平静,几乎没有感情的起伏。
然而,便是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其间所透露出的信息,却足以叫这满屋子的人心思飞转。
只要是有脑子的人,只消略加思索,便会据此理出一个极其清晰的思路:
傅珂去叫傅珺让出名额,傅珺定是不允。如此珍贵的名额任谁也不会相让的。于是这姐妹二人定是发生了口角。于是傅珺一气之下便在傅珂的饮食中放了点什么,于是傅珂的身上便出了疹子。
这是多么合理的推测啊。
傅珂根本不用言明,只要将一切线索指向傅珺,再由傅珈从旁点上一点,剩下的,大家只须靠想象,便足够拼成一副完整的“前房夫人所出之女,加害继室所出之女”的画面来了。
侯夫人的眸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冷意。
她抬眼看向傅珺,那眼睛里覆着的冰雪与寒色,便连这五月的温暖暮色亦无法遮挡,直直地便向着傅珺倾压而来。
傅珺却是淡然自若。
她从容地抬起头来,清亮的眸子宛若深秋的湖水,迎向侯夫人眼中的冰雪。二人的视线一触即分,傅珺微微垂下眸子,淡声道:“祖母,可否容孙女近前说话?”
侯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满面冷意地道:“有什么话便即说来,何须悄言?”
傅珺要的便是这句话。
所谓打脸,不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许多人的面,将那无形的巴掌端端正正打在对方的脸上,才是又响又脆,又爽然宜人的么?
于是,傅珺便转过脸来,面上带着一抹极为亲切、极为和蔼、极为善良的笑意,望着傅珂柔声道:“五妹妹,非是姐姐不肯允你,实是你所求的那个名额,姐姐已经让予别人了。”
满室的死寂。
旋即便有吸气声响了起来。
傅珂猛地抬起头来,怔然地望着傅珺。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得意与痛快。然而,傅珺的话便像是寒冬里最冷的那阵风,兜头刮过她的脸庞,将她的表情完全冻在了方才的那一刻。
还是崔氏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此时的她早已丢下了手中的蜜饯,只抬眼望着傅珺,脸上写满了惊讶与不解,提声问道:“四丫头,你说什么?你将白石书院的名额让予了旁人?”
那可是白石书院的名额啊!
便是在高门大族里,那也是极难得之物。多少人为了一个名额名夺暗抢,每年白石书院开放招生之时,各府里都免不了发生一些不能与外人言的事儿。
这四丫头是疯了不曾?竟将这难得至极的名额让予了旁人?这怎么可能?
傅珺淡然一笑,转眸望着侯夫人,含笑道:“原本此事孙女也不想于此处说的。只是祖母有命,孙女亦不敢相瞒。其实,这个名额孙女早就让予了一位寒门子弟了。”
说到这里,傅珺便又转向傅珂,眸中含着无比亲切、无比友好的笑意,语声轻柔地道:“那寒门子弟便是珂妹妹的亲生父亲——忠义将军程大人——的一位远房族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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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傅珺清清淡淡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众人一时都没说话,却听傅珺又道:“父亲说那人叫做程甲。因家境贫寒,这程公子虽聪颖异常,却无缘进入好的书院就读,甚为可惜。父亲得知此事之后便时常喟叹。我便向父亲进言,又与父亲细细商议之后,便决定将此名额让予程公子了。”
说罢傅珺便上前拉住傅珂的手摇了摇,笑着道:“这下你可高兴了不曾?论起来,那程公子还要唤你一声表妹呢。今晚程公子便能赶来,恰好能为祖父贺寿。今天我将这消息当作寿礼献予了祖父,祖父亦十分欢喜呢。”
傅珂木然地听着傅珺的话,木然地看着傅珺那张笑脸,面上的神情一点一点地灰败了下去。
那方才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