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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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个人却再也不是她了。
傅庚抬手按住了胸口。
那揪心般的疼痛又来了。
他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那阵疼痛过去,亦静静地等待着那往昔的潮水回落至岸边,让他能够在现世里继续呼吸。
过了好一会,傅庚方才微叹了口气,疲倦地道:“便是这样吧。璋哥儿往后自会有一番前程,珂儿也一样。我会替她寻一门好亲事。这样不也很好么?”
郑氏抬起眼眸。痴痴地望着傅庚,喃喃轻语道:“三郎是说,这样便很好了么?”
傅庚点了点头。语带倦意地道:“便是这样吧,如此于你于我,还有对孩子们,便都很好了。”
这淡然而又平静的话语。此刻听来宛若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郑氏的心上。
她缓缓地垂下头去。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力气,亦没了知觉。唯眼角干涩、心口剧痛。
“三郎觉得,这样便是很好了么?”过了好久,郑氏又一次喃喃地问道。而她的眼中,亦终是再度迸出泪来。
原来,她的三郎。终究不是她的。就算她是他的妻,他也终究不是她的。
那一刻。一直以来压抑着的幽怨与不满,猛地窜上了郑氏的心头。
“三郎果真觉得,这样便很好了么?”郑氏陡然抬起头,直视着傅庚,面上带着一丝怪异的笑,似哭似怨,又似自嘲:“三郎果真觉得,就这样将程家的两个孩子认在膝下,将我这个程家的寡妇娶回家中,便是对我们好了么?”
傅庚的眉头不由蹙了起来,他长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道:“对,我认为这样已经很好了。当初你要我应下的,我全都做到了。你还待如何?”
郑氏怔怔地看了傅庚半晌,蓦地“哈”地一声笑了出来。
她真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这个谪仙般的男子,居然认为这样便很好了。
郑氏猛然站起身来,直直地看着傅庚,语气冷涩地道:“傅探花真是说得好笑话。当初我要你应下的是什么?我要你应下的是予我美满姻缘。现如今你我夫妻二人能称得上美满么?连洞房花烛都不曾有过的夫妻,能叫做美满姻缘么?”
她冰冷的话语如同窗外的月光,披头盖脸地向着傅庚奔涌袭来。
傅庚眉头不由蹙成了川字,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然而,郑氏却似是找到了宣泄的途径,这言语所带来的片刻快感,让她有种说不出的畅意。她蓦地冷笑了一声,将声音憋得又尖又细,凉凉地道:“是了,你傅探花心系亡妻,一心守节。你傅三郎是重情重义之人,而我却是不知廉耻的再蘸之妇。既是如此,当初你又何必应下我来?又何必请旨赐婚?又何必当着人做出一副恩爱夫妻的样儿来,背后却叫我独守空房?你当我郑缨是什么人?”
说到后来,郑氏的声音越见尖细,而从她口中吐出的字字句句,便宛若一根根钢针,直直地扎向傅庚的身上。
傅庚周身的气息,骤然便是一冷。
他转过眼眸,深深地看了郑氏一眼,冷冷地道:“我当你是什么人?我当你是程大人的未亡人,当你是带着孩子孤凄无依的可怜女子。而你呢,郑缨,你又当我傅庚是什么?是你跨入高门的捷径?还是为你腹中胎儿寻一个好前程的工具?你热孝里成婚的真正原因,还需要我在这里明说么?”
郑氏那满是讥潮的眼神,此时蓦地微微一缩。
她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她微微张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傅庚。那眸子里此刻的神情却是迷惘与恍惚的,还带着几许些微的受伤。
然而,傅庚的神情却是冷肃的。
他负手立于榻边,眸色微寒地看了过来。那双在郑氏眼中一向是温润柔和的丹凤眼,此刻所投射过来的目光,便如同这满室冰寒的月光一般,将她的周身尽皆拢住,直叫她无处藏身。
两个人便这样对视了片刻,郑氏那僵直着的双肩便率先垂了下去。
她低下双眸微叹了口气,心底一片冰凉。
原来,他全部都知道了啊。郑氏有些恍惚地想。那么,她动了小心思逼他应下婚约的事情,想来他也是明了的吧。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转过眼眸不再去看傅庚,而是看着窗外月色下的庭院,喃喃轻语道:“我还以为,你终是对我有些顾惜的呢。三郎。”
傅庚看着她,良久之后,他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疲惫地按了按额角,道:“我对你的顾惜,皆在于程大人。当初你那般施为,我是瞧在程大人与他孩子的分上,这才应下了的。且,当初我也只应了以妻位待你,却从不曾说过能给你美满姻缘。”
“是啊,”郑氏如同叹息般地道,“你从未应过我别的。是我自己想得多了。”
☆、第263章
傅庚凝视着郑氏的面庞。
月光下,她的眉眼被洗得极柔,亦极淡,宛若一幅时光久远的工笔画,褪去了所有的鲜艳与明媚,唯余几痕轻浅的线条。
那一刻的傅庚无比清晰地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亦是个可怜人。可是,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在她身上多用一分心思了。
早在五年前的那个深冬,在那间覆满了白雪的庭院里,他的心已随着那人而去了。而今活在这世上的,不过一具躯壳而已。
傅庚顿了一顿,低声道:“你所求者,我虽死亦难为。你好自为之罢。”
言罢,他便自榻上拣起长衫,随手向身上一披,便即推门而出,大步向院中走去。
郑氏凝视着傅庚的背影。
他修长的身影便嵌在那满院清寂的月华里,宛若一个行将消失的幻境,又似一场徒叫人惘然的春/梦。
郑氏张大了双眸,痴痴地看着那个背影,视线渐渐地开始模糊。
她很想要唤他停下,亦想要追出门去,阻住他离去的步伐。
而最终,她却什么都没有做。
她只是留在原处,痴痴地望着那道修长的身影,绝然不顾,转过回廊,消失在了转角处。
不过片时,她便听见了院门开阖的声音传来,尔后便是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一切很快又归于岑寂。唯月华如水,无声地流泻于眼前。
郑氏的耳朵捕捉着门外的动静,而她的眼睛,却是自院门处转到了眼前的长榻之上,神情有些恍惚。
便在一刻钟前,这里还躺着一个俊美的男子。他的沧桑、他的冷俊、他的淡然。无不令她沉醉不能自已。
她原以为,她握住了一个极好的机会,不仅能够一步登天、嫁入侯门,更能够圆她少女时的美梦。在那个梦里,她嫁予了这世间最俊美最温柔的男子,与他夫妻白首,至死不离。
而最终。她的梦还是醒了。
在这个四月微凉的夜晚。在一屋子冰冷的月华中。那个叫做郑缨的少女,终是自那美梦中醒了过来。
郑氏有些悲怆地落了泪。
多么可笑啊,她自以为那些事、那些情。原来皆是不复存在的。诚然,她是动用了一点点心机与手段,可是,她也抛闪了无数爱慕与深情。希望得到一点回应。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换得的,却也只是她刚好能够得到的那些罢了。再多的,却是绝无可能了。
郑氏抬手抹去眼泪,将傅庚落下的一件外袍裹在了身上。
她所能得到的。大约也只有这么多了吧。便如这件外袍,华美精致,却也只是一个空壳而已。里面的那个人。还有那颗心,却是她永生也难以企及的。
郑氏知道。她还是应该感谢傅庚的。若没有他,她哪里来的这般脸面?哪里来的这些荣耀与风光?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剩下的全是恨?
郑氏无力地跌坐在榻上,那悲怆的情绪一点一点淹没了她。她觉得冷,冷得浑身都在打颤。
然而,在平南侯府这华美的锦绣丛林中,这一点点的悲怆实则是可笑的。郑氏很明白。
也只得在这样的夜晚,寻了这样一个无人在侧、仆从俱退的时刻,她才能够独自悲怆一会。
而到了明日,她仍需打起精神,去扮演她温婉的三房媳妇,扮演慈蔼的继室夫人,与那春温一笑傅三郎一起,做一对羡煞世人的美满夫妻。
郑氏的脸上,又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来。
毕竟,她总要抓住一点什么才是。哪怕明知是假的,明知一切不过虚妄,至少这虚妄,也已足够光鲜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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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散去,曙色熹微。
平南侯府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发生在晴湖山庄正房东梢间儿里的这一幕,府中并无人知晓。
那些悲怆的眼泪与疼痛的回忆,还有那些在暗夜里涌动的心事与情绪,便如同无数个平南侯府的深夜一般,永远地泯灭在了这偌大的府邸中。
时间很快便到了五月。
端午过后,府中便开始忙着张罗给平南侯做寿一事了。
因去年侯爷已过了六十大寿,今年不是整生日,侯夫人并不打算大肆操办。
然而,就算不想大操大办,侯府做寿的规格却是有定例的,总不能稍减。且因了今年还是侯府这些年来头一次阖家给侯爷做寿,更兼傅庚新官上任,这寿宴倒还简素不得。就算平南侯府不做寿,当天只怕也少不得贺客盈门。
因此,这寿宴便是按着比大寿小些,比小寿大些的规格来安排的。该请的人还是得请,该有的排场也还是得有,一个也不能少了去。而张氏与崔氏这几日皆忙得很。
傅珺这些日子过得倒还清闲。
她现在住在濯雨堂。这间院子位于晴湖山庄西侧,正房乃是一幢二层的小楼,登楼即可观前湖烟水,视野十分阔朗。楼两旁另有精舍数间,又有倒座房之类的,在在皆是齐全的,完全装得下傅珺手下的这一大批服侍之人。关起门来,便自成了一个小世界。
只是,如此清闲的日子,傅珺却过得并不开心,她的心情甚至是有些沉郁的。
在四月底的时候,她收到了从姑苏传过来的一个坏消息:
流风死了。
在前往傅珺名下的那个庄子时,流风与荣福乘坐的马车忽然惊了马。那惊马不曾沿着山路奔行,而是直直地冲下了山崖,连车夫在内的三人逃跑不及,亦随车一同坠了崖。待庄子上的人赶到崖下之时,只来得及为这姐弟二人收尸。
这个消息是迟了好些天才传过来的。流风与荣福准确的死亡时间,便在傅珺离开姑苏的那一天。
接到流风姐弟二人双双殒命的消息之后,傅珺怔忡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她无法相信,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便没了。她还记得临别前流风那挺直的脊背,也记得她眸中闪耀的自信神采。
为了流风,傅珺布置了那样多的人手,做了那样多的安排,然而现在看来,这一切似乎都不需要了。
流风已经不在了。
这个一直活在痛苦与矛盾中的可怜女孩,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尘世。
在收到消息的最初,傅珺向沈妈妈核实了无数次,又给怀素去信查证。虽然明知这一切不过徒然,可她还是这样做了。
因为她觉得,她欠了流风的。
在过去的五年里,她欠流风一点信任。而在往后的岁月中,她却欠了流风一个未来。
她曾经对自己许诺,要尽可能给流风一个好的将来,让她安心地生活,安心地守着她最疼爱的弟弟。
为了这个许诺,在明知流风会对自己造成巨大威胁的情况下,傅珺还是隐瞒了所有人,而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将一切都做了安排。
然而,流风却死了。
她与她的弟弟荣福,这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轻易地,如同气泡一般消失了。
☆、第264章
傅珺忍不住便怀疑,流风的死是不是与自己有关?
这姐弟二人的死亡时间实在太诡异了。便在流风将一切合盘托出,准备迈向新生活、而傅珺又刚巧离开姑苏的那一天,流风却忽然死于一场离奇的惊马事故。
这是巧合吗?
有许多次,傅珺想要说服自己这是巧合。
然而,她身体里属于警察的那个灵魂却一直在轻声地提醒她,这一切,很可能并非巧合。
傅珺开始试着以理性的角度,运用最常见的排除法去分析此事。
首先,她排除了事故的可能。
流风之死无论是时机还是事件本身,都充满了诡异之处。傅珺前警察的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一场普通的事故。
其次,傅珺排除了一般杀人的可能性。比如车夫见色起意,意图不轨,或者有人图财害命等等。
若是前者,则马车必会驶往人迹罕至的密林,以方便行事,而不是直直奔向乱石堆砌的险地;而若是后者,从姑苏传来的消息却说,流风等人死时身上钱财俱在,并无丢失。
此外,流风的底细傅珺查得极细,可以说,对于流风近十年来的生活轨迹,傅珺完全了若指掌。
一个像流风这样刻意隐忍、深居内宅的丫鬟,傅珺不认为她能招惹到什么厉害的仇家,且这仇家还非要致之死地而后快?就算是府中有人看流风不顺眼,也犯不着如此大动干戈。
内宅之中置人死地的办法多得是。更何况,流风当时乘坐的马车还不是府里提供的,而是在车马行里雇下的。
这种充满了随机性的布局,内宅中人没这么大的本事。其手法也不大像女子所为,倒是像男子多些。
因此,在排除了以上几种可能之后,傅珺便想,流风会不会死于仇杀?
不是普通的仇杀,而是世仇敌人的报复。
比如说,她死于南宫一族的仇人之手。
傅珺大胆猜测。在大汉朝。也许还有另外的人察知了流风所知的那些事,并知晓了流风的真实身份,而此人恰与南宫一族有仇。
若如此假设。此事倒也勉强说得通。
唯有一点令人不解:若是仇杀,流风姐弟死得也太容易了些。不太符合仇杀的一般规律。
那个杀死流风之人对南宫家的仇恨,积年日久,非短期可为。而像这种数十年来隐忍、一朝复仇的仇杀。绝不该是惊马坠崖这般简单。
通常说来,仇恨的时间越久。杀人的手法便会越残忍。傅珺
前世曾经接触过此类案件,那些被害人或是临死前受尽折磨,或是死后被各种虐/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