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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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这口供与金钗便成傅珺手里藏着的一步暗棋了。
而幄叶居所做的这一切,任氏并非一无所知。
只是,所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在任氏的掌控之中。她要忙要管的事情又远比这些更为重要,于是便也只得由着傅珺施为了。
二十多天的时间便这般过去了,沁竹院那边还是一无消息,而姜嫣藏着的那条汗巾便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傅珺连一点线索都没找到。这让她难免有些焦虑。
因事涉王晋,傅珺是一点端倪都不敢露的,就怕打草惊蛇让姜嫣有了戒心,更怕一个不小心被旁人查知,那就可酿成大祸了。这种男女之事,又涉及违背人伦。只要沾上了便是永远的污点,再也洗不脱的。
可是,二月份眼瞧着就过到了尾声,而姜嫣一事却毫无进展,傅珺这几天连吃饭都不得安生,一颗心揪得紧紧的,怎样也放不下来。
以傅珺的推算,从任氏往姜氏祖宅送信,再到姜氏族人来苏州接人,用时最长不会超过一个月。若不能在这一个月里从姜嫣手里拿到王晋的汗巾,待到姜氏族人要带走小宋氏的时候,很难说姜嫣会不会为了能够留下来,而将此事抖落出来。
因此,这一段日子以来,每每见着姜嫣,傅珺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备细观察对方的微表情。
可是,微表情也只能观察情绪罢了,而傅珺现在要做的是搜寻证物。就算她看姜嫣的表情看得再仔细,那条汗巾藏在何处她仍是毫无头绪。
不过,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傅珺还是从姜嫣身上发现了一些怪异之处。
第一个怪异之处便是:姜嫣明显地瘦了。
不是女孩子抽条长个子的那种瘦,而是一种掺杂着忧虑、烦躁与焦灼的瘦,就像是吃不好睡不好似的。这种消瘦让姜嫣的肤色也跟着变差了,有时候瞧着就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这第二个怪异之处则是:姜嫣不大爱笑了。
以往去锦晖堂请安时,姜嫣总是最爱笑的那一个。因为她知道自己笑起来很好看,既甜且媚,所以便总是喜欢笑。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姜嫣明显笑得少了,时常便有些心不在焉的,一双眼睛总是望着某处出神。除非在奉承傅珺之时,她才会笑得十分亲善甜美。只是那笑容也是达不到眼底的。
傅珺总觉得,在姜嫣的眼睛深处,藏着一丝深深的忧虑。
至于第三个怪异之处,便是姜嫣最近似乎不大敢与任氏对视。
如果说,此前因为任氏拿住了姜嫣的把柄,导致姜嫣对任氏有所忌惮的话。那么最近这几日,姜嫣对任氏的态度已经从忌惮上升为了惧怕。
傅珺对这个发现犹为好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一向胆大的姜嫣对任氏如此惧怕?沁竹院里难道还发生了什么傅珺不知道的事情么?
便在傅珺的不安与猜测中,光阴缓缓流逝。当幄叶居的青梅树渐呈丰泽之时,已经到了烟花三月的春盛之时。
江南三月,风细柳斜、微雨竹桥,草木丰秀、芬芳流转,最是温润明媚。
然而,对于沁竹院而言,这个明丽的春天却比十二月的深冬还要寒冷。
姜氏祖宅的人终于到了。
☆、第236章(求双倍月票)
据荣福传过来的消息说,那姜氏宗族共遣了两位族老、一位宗妇、两个看上去颇为体面的妈妈以及下仆若干,共计十余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姑苏。
而秋儿递过来的信儿则说,这几个人一看便知生活清贫,穿着打扮皆很普通。不过倒也没显出寒酸样儿来,看着倒是挺本份清白的。
这些人找过来之后,并不曾去沁竹院,而是直接往内院递了拜贴,先往锦晖堂拜见了宋夫人,而后再由宋夫人派人唤了小宋氏过来。
傅珺相信,这一定是任氏提点的。
姜氏族人若是先去了沁竹院,以小宋氏的手段,指不定能闹出什么事情来呢。而先见宋夫人,不仅礼节上说得通,且也能先入为主,让宋夫人对此事有一个比较客观的认知。
当小宋氏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到锦晖堂,却看见了她在这世间最不想看见的姜氏族人之时,她先是怔住了。而待得知姜氏族人是来接她们一家回宗族去的,她立刻便掩面痛哭了起来。
据说,当着宋夫人的面儿,那小宋氏哭得是泣不成声,如梨花带雨、春水含烟一般,只把人哭得心也跟着碎了,真是好不可怜。
那小宋氏一行哭,一行便泣泪道姜氏族人欺她孤儿寡母,又向宋夫人哭诉她是被逼无奈才躲了出来的,还指控姜氏族人克扣她的衣食,谋夺她的财产。
后见宋夫人似有意要叫她回归姜氏宗族,小宋氏情急之下,先是翻着眼睛说心口疼,那姜家宗妇便道自己懂些医术,直接便掐着小宋氏的人中,硬是将小宋氏给掐醒了。
小宋氏见此计不成,便又趁人不备企图撞墙自尽,又是被那姜家的宗妇一眼识破,以身相拦。小宋氏倒是没事,那姜家的宗妇却是被撞了个倒仰。将腰也给扭了。
总之,那天的一场大闹,只差将锦晖堂的屋顶给掀翻了。小宋氏十八般武艺轮番上阵,表示死也不要回姜氏祖宅。而那姜家的宗妇则是见招拆招。也不见如何动作,却是将小宋氏的伎俩尽皆识破了,礼数上居然还一点未错。这一份深厚的战斗力,亦是叫人叹为观止。
关于此事的精彩详情,傅珺并不曾亲见。只听那孙妈妈转述了一番。那孙妈妈言语匮乏,说得十分之平板无趣。而即便如此,傅珺也能感受到这场真人秀的跌宕起伏,更是对铁面皮与姜家宗妇二人装得了弱、撕得了叉的超强战斗力,表示深深的钦佩。
自然,这种事情她们姑娘家是不好多问的,傅珺也只是听孙妈妈扯了几句便罢。
不过,在小宋氏的搅和下,此事却陷入了短暂的胶着状态。那小宋氏铁了心不愿意走,宋夫人则因与小宋氏相处时间久了。一时不忍心就开口赶人,倒让小宋氏闹得更凶了。
那姜氏族人却也不急,也没多扰宋夫人,而是齐齐住进了沁竹院中。
那两个族老便住在前院儿,那宗妇则守在后院儿里,倒将沁竹院儿给看得牢牢的。平常时,小宋氏也就给宋夫请安的时候才能出来一趟,若想因别的事出门却是再也走不脱的。
而那个姜家的宗妇每日里便只带着两位妈妈与小宋氏周旋缠磨,也不用什么手段,只苦口婆心地或劝或谏。倒叫铁面皮一身的本事没了施展之处。
不过,对于姜嫣与姜姒姐妹两个,那姜氏族人倒是不曾管得太严。约摸是看在她们皆是姜大人骨肉的份上,所以态度比较宽容。
宋夫人听了孙妈妈传过来的这些消息。便很有些感慨,深觉这姜家人厚道踏实,是一户极好的人家。
因此事闹得不小,为着不叫姑娘们听着这些闲话儿,这几日宋夫人便免了各院儿的的晨昏定省,又叫了王昌回来妥为处置。务必不使消息外漏。
这几天,傅珺的注意力一直便放在姜嫣身上。
姜氏族人来了,看样子宋夫人这回也不会偏袒小宋氏,她们离开的日子指日可待。傅珺很担心姜嫣会出什么幺蛾子,暗中将她盯得死死的,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以应对突发状况。
可奇怪的是,姜嫣虽也跟着小宋氏哭闹了一番,却是再无旁的举动,让傅珺万分不解。
难道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么?
趁着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沁竹院,姜嫣只需将王晋的汗巾拿出来大闹一场,没准儿就能为自己搏个前程出来。
然而,姜嫣就像是完全忘记了这回事似的,实在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便在傅珺大感怪异之时,这天黄昏,幄叶居里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彼时已过了饭时,天光尚是一片明亮,幄叶居的庭院里,正卷过一阵又一阵带着花香的晚风。
用罢了晚饭的傅珺提着花壶,立在院墙东角的小花坛边,一面向那株洒金秋海棠上浇着水,一面与青蔓闲闲地说着话儿。
便在此时,忽听有人叩响了院门儿,随后便听见小丫头通传的声音道:“姜二姑娘来了。”
傅珺停下了浇花的动作,转首望向院门处。
却见自那回廊转折之处行来了一道窈窕的身影,却不是姜姒又是谁?
傅珺停下浇花的动作,望着来人,长眉轻轻一挑。
姜姒今儿穿着一身简素的荷绿色衣裙,轻挽发鬓、低眉敛首,那踏在回廊上的每一步,都是那样的温驯可人,大异于往常。
“珺表妹,多日不见,近来可好?”一看见傅珺,姜姒立刻便上前含笑见礼,态度十分温柔。
傅珺不曾说话,只望着她,面上带着一痕浅笑。
姜姒亦回望着傅珺,颊边亦有一抹笑意。那清婉的笑靥衬着幄叶居的半墙新绿,说不出的赏心悦目。直叫人以为沁竹院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皆是与她不相干的。
“原来是姒姐姐。”傅珺半晌后方道,旋即便又转首继续浇花,那一双长长的墨眉却是蹙了起来。
她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如此地强烈,以至于傅珺连招呼姜姒也忘记了,只在脑中飞速地思索着姜姒的来意,推测着她可能要说的话。
☆、第237章
姜姒似是根本没意识到傅珺的沉默。她轻轻抬步,行至傅珺的身边,与她一同望着那株翠叶荫荫的洒金秋海棠,柔声道:“这花儿还是珺表妹从京里带来的吧?长得可真是好。”
傅珺并未答言,仍是细细地浇着水。那花壶里飞流而出的水脉宛若一道透明的轻虹,在夕阳下溅出点点光斑。
姜姒亦不再说话,只专注地望着那花壶里倾泻而下的水珠,面上的神情变幻不定。
过了好一会,傅珺方才浇完了花,亦将心思整理了清楚。她转首对姜姒笑了笑,道:“姒姐姐难得过来,且进屋坐坐吧。”
姜姒温柔地笑道:“多谢珺表妹。”
傅珺便将花壶交予了小丫头拿着,当先向前头行去。行不过两步,她却又蓦地回过头来,笑着温声道:“姒姐姐这会子过来,路上可是没碰上什么人吧?”
姜姒闻言眉尖微微动了动,复又放平了下来,面上的笑却是更加温婉了,柔声道:“珺表妹说得真对。这时候府里还真没什么人,我这一路走来,更是一个人也没碰见呢。”
傅珺点了点头道:“我猜着也是这般。”说着便淡淡地看了姜姒一眼。
方才,便在浇花的那段时间里,傅珺迅速地将姜姒来此的目的与原因过了一遍,感觉应该还是与姜氏族人到来一事有关。
看姜姒的表情明显是有备而来的,那微挑的双眉,平展的上眼睑,皆显示着姜姒此刻心中的笃定与安然。
看着傅珺那张无甚表情的脸,姜姒微笑颔首道:“珺表妹向来便聪明得紧。我也是闲来无事过来瞧瞧珺表妹罢了。顺便说说话儿。”
傅珺闻言淡淡一笑,旋即提步走进了西次间。
西次间是傅珺会客的地方,完全是按着沈妈妈的要求归置的,布置得颇为华丽。地面是由大块磨得极光的大理石拼贴而成,一应家什亦皆是花梨木的,摆设物件更是件件精品。
当年,这房间刚归置好的时候。傅珺也曾觉得过于华丽了些。倒显得她这个侯门嫡女的日常生活有多么靡费似的,便请沈妈妈将之酌情改一改。
沈妈妈却道:“姑娘毕竟是侯府里出来的,便再不讲究。亦断不能走了摺,便需这般摆设才好。”
这样一番大道理摆出来,傅珺自是无话可说,只得唯唯听命。
因此。在幄叶居中,西次间是所有房间里最为富丽堂皇的。此时屋中光线尚明。夕阳的余晕在家俱物件上铺了薄薄的一层,似是镀了层金似的,为这玉堂华屋平添了一种说不出的豪奢之气。
姜姒抬眼向四面打量了一番,面色端是十分沉静。不过。她眸中那一丝隐在深处的艳羡,却还是没能逃过傅珺的眼睛。
傅珺面上便挂出个极浅的笑来,招呼着姜姒坐了。又叫小丫鬟上了茶,傅珺便好整以暇地靠坐在扶手椅上。视线保持不与姜姒对接,只看着手里的茶杯出神。
姜嫣便笑道:“我来得突然了,珺表妹切莫嫌我唐突。”
傅珺闻言便抬起头来,向姜姒的身后扫了一眼,唇角微弯,浅浅一笑。
姜姒见了,便柔声笑道:“我今儿谁也没带,只一个人过来的。就是想与珺表妹说几句贴几话儿。”
“是么?”傅珺淡笑道,复又望了望窗外,略含讥讽地道:“姒姐姐却是选了个好时候儿。”
姜姒依旧笑得温柔,似是完全没听懂傅珺话里的意思,态度温婉地解释道:“因想着要与珺表妹说的话实不宜于告诉旁人去,故此我才没带着人,又选了个府里不大有人走动的时候儿过来,还请珺表妹莫怪我失礼。”
傅珺真是头一遭儿见姜姒如此知礼,而她越是如此,傅珺心里的感觉就越不好。
她端起茶盏,轻轻地以盏盖拨着茶叶,一面在心里迅速地将最近一段时间的情况整理了一遍。随后她发现,她好象漏掉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傅珺拨茶叶的手顿住了,抬起头打量了姜姒一眼。
姜姒此时正在喝茶。
她坐姿挺秀,一只手稳稳地端起茶杯,另一只手则拢住衣袖遮于盏前,举杯、抬袖、轻啜、放下,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十分端雅。而她的表情亦非常平静,嘴角边有一个极淡的上翘的弧度。
这表情突然便让傅珺想起了一个人——任氏。
一个月前,当傅珺为了王晋一事匆匆赶至蟾月楼时,彼时的任氏亦是这般淡然宁静、成竹在胸的。
将此刻姜姒的表现与前段时间的情况结合起来看,傅珺心里微微一沉。她转首向侍立一旁的涉江看了一眼。
涉江轻轻点头,做了个手势,一屋子的丫鬟们便都退了下去,唯有许娘子留了下来。
傅珺便看着姜姒,淡声道:“说吧。”
姜姒端茶的手停在了半空,心下却是有些吃惊。
她今日确实是有事才来的,且此事还非小事,所以她才一个人未带,独个儿跑了过来,满以为可以打傅珺一个措手不及。
可她没想到,傅珺像是完全知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