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川客栈-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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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只要找白鱼……”小娘子看起来急的快哭出来了,“她明明和我说好了的,可是我叫了好几天,都没有看见她出现。她是不是后悔了,不想给我人鱼肉了……”
六丈外的青衣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很是诧异的回头看了黑三郎一眼。
“怎么你这么吃惊?世间渴望长生不老的人可不少呢。”黑三郎面色平静的悄声道,“继续看吧,正好我也瞧瞧人鱼肉的功效。”
青衣抿了抿嘴,心道黑三郎说的不错,凡人中既能出一个苦求不老药的娇娘,自然也能出其他追求不老长生的人。
那些人鱼听见这个小娘子提到人鱼肉,当下就露出兴奋的表情,齐声道:“我们也叫白鱼,人鱼肉我们也有,给了你人鱼肉,你就能一直和我们玩儿啦!”
说话间,那些人鱼就争先恐后的探出她们锋利无比的长指甲,用力在自己的鱼尾上抓了一把。
几缕血丝在水中慢慢扩散开来,原本清澈的河水里须臾间被染成了浅红色。
人鱼们抬高手,努力将自己手里那块尤带着细密鱼鳞的粉白色肉块递给小娘子,同时口里不忘催促道:“快吃吧,新鲜的吃下去,这样人鱼肉的功效就可以马上发挥出来啦!”
她们明明才刚从自己身上活生生的剜下一块肉来,可是她们的脸上却满是欢喜,仿佛剜肉根本就不痛一样。
那个小娘子显然和青衣一样受到了冲击,半响后她抖着手接过了那些人鱼肉,露出了干涩的笑容道:“谢谢……”
“快吃吧——”
“快吃吧——”
“快吃吧——”
人鱼们殷勤的催促着那个小娘子,她们的喜悦就像是快要满溢出来,平静的水面被她们翻搅的水花四溅起来。
小娘子抖着手有些犹豫,不料小门后忽然又出现了一只男人的手,它越过小娘子的肩膀,直接抓住了一块人鱼肉。
同时有一个粗哑的男子声音道:“既然都决定好了,就不要多想了,一口气吃下去吧!与其去做暴君的祭品,还不如变成妖怪离开这里,好歹是一条活路。”
几声女子的低泣声隐约从堤坝里飘了出来,听见哭声,那个小娘子咬了咬唇,末了露出个坚定不移的表情,直接转身将手里的人鱼肉递给堤坝内的某个人。
“啊啊啊,好开心啊,今天我们要多好多好多白鱼了。”人鱼们高兴的拍着手叫道,“白鱼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的,因为白鱼又多了,大家一起玩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原本还堤坝上散步的鸟儿们仿佛受到了惊吓,纷纷躁动的伸开双翅,一路大叫着飞走了。
紧跟着那未知的堤坝后,猛然传出一个小娘子惊恐的惨叫声:“走开——怪——”
那小娘子的惨叫声十分凄厉,只是未等她叫完就猛然消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筋骨错位和血肉被撕开的声音。
青衣听得心脏一缩,霎时就有些害怕起来。她悄悄掐住自己的虎口,不自觉往黑三郎身边凑了凑。
人鱼们笑的越发欢快起来,像是在回应她们一般,堤坝后此起彼伏的啼哭声也逐渐响了起来。
那啼哭声犹如婴儿一般尖利嘹亮,让青衣觉得好生耳熟,不等她默默念出那个名字,一双奇长无比的蹼掌一下子从堤坝后伸了出来,并用力抓了小门的下框。
然后一颗满是红发的脑袋,以及瘦巴巴的上身。
“有白鱼出来了!”水里的人鱼们朝着那只扒拉在堤坝小门处的白鱼伸出手,用无比喜悦的声音召唤道,“快来我们这儿——”
那条丑陋的白鱼慢吞吞的挪了出来,它那条与它的上半身截然不同的肥圆鱼尾上,赫然搭着另外几双蹼掌。当它终于将自己的半身完全腾空后,它就带着那几只死死巴在它尾巴上的同伴,像一串葡萄一样,齐齐落入了河水中。
人鱼们像是得了一个大宝贝一般,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她们一手揽着一只白鱼的脑袋,就像是在安抚初生的婴儿一般,温柔的抚摸着白鱼那头红发。
“好幸福啊,真想永远这么幸福……”人鱼们一脸沉醉的喟叹着,然后忽然又仰起头,对着那道小门露出了满足的微笑,“你为什么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哪里呢?快来和我们一起分享这无比的快乐吧!白鱼!”
“呵呵呵——白鱼——谁是白鱼?”一个浸透出厌恶情绪的声音这般回答道,“哦——你说的也许是这个吧?”
一个圆球被猛地丢了出来。
领头的人鱼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那个圆球,感觉这个球入手沉重,柔软的,还带着一点温度球面摸起来凹凸不平。
然后她低下头去看手里的这颗球,只见那沾了些许血迹的凌乱白毛下,赫然是一张和自己一摸一样的脸。
☆、第62章 人鱼不哭12
飞鸟的叫声渐渐远去,在微微荡漾的河水中,那几尾人鱼并没有尖叫或哭泣,只是停下手上的动作,就那么平静的翘首望着那个头颅。
一摸一样的脸上无悲无喜。
刚刚诞生的白鱼们失去了人鱼温柔的抚摸,就变得躁动起来,它们还只是新生的半人鱼,没有足够的耐心和体力去等待,*的转变消耗了它们仅剩的理智,像是嗅到了食物的气息,它们开始用鱼尾用力的拍打着河水,并裂开那一张张满是尖利细牙的大嘴。
嘹亮的哭声一下子就从它们的胸腔中迸发出来了。
那犹如婴儿啼哭的声音太过刺耳,即便是离得有些距离的青衣也觉得有些难以忍受,她不得不条件反射的抬起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
而黑三郎则是用力抓紧了青衣的手腕,他似乎也被这些白鱼的哭叫声刺激到了,脸颊上那小片被隐去的鱼鳞很快又开始若隐若现的浮现出来。
“离我更近一些。”黑三郎咬着牙对青衣隐忍道,“此处非九州之地,我的力量有些受限……”
青衣还在那儿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此刻除了白鱼那歇斯底里的哭叫声,她根本什么都听不见。
黑三郎见青衣完全听不到自己说的话,只得绷紧脸亲自动手,用力将青衣拉到了自己身边。
正在竭力忍受那穿透力十足的叫声的青衣先是重重的撞到了黑三郎的身上,刹那间,她只觉有什么重物击中了自己的胸口。未等胸口的钝痛感扩散开来,她又觉眼前一花,自己的身体迅速向后倒去,仿佛是被谁猛的推了出去。
只听见哗的一声,青衣被推出了黑三郎的保护圈,没有了黑三郎的术法,不过眨眼的功夫,什么都没有来得及细想的青衣就那么沉入了水中。
满是气泡的碧色河水中,一条红色的鱼尾正在水中急速摇摆着,半透明的宽大尾鳍让原本缓和的水流变得汹涌急速。
白鱼们那刺耳的尖啸声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鱼尾拍打河水时所发出的水花声。
正在下沉的青衣霎时诧异的瞪大眼睛,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红色的鱼尾。只见那条稍嫌小巧的红色长鱼尾略甩了下尾鳍,然后就急转方向,迅速的朝着自己的方向游了过来。
紧跟着,不等青衣反应过来,一只胳膊从天而降的揽住了她的后脖子,飞快的将她带出了水面。
感受着紧贴在脸颊和额头上的那顺滑的绸布,以及透过衣衫散发出来的温暖的体温,青衣呼吸困难的挥舞了几下胳膊,很是难受的闷声闷气道:“我快透不过气来了!”
“闭——闭嘴——”不知为何,黑三郎突然就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寻常小少年一般,很是心虚却故做凶恶的低声质问道,“你什么都没有看见对不对?”
“……”青衣闻言先是迟疑,那条红色的鱼尾巴从她的脑海中突然冒了出来。
鱼尾……鱼尾……吃了人鱼肉就变做了白鱼的凡人们,转变后都有着一条和人鱼相差无几的鱼尾。
那么,白鱼肉也有转变食用者的功效吗?要知道黑三郎和高师傅都吃了白鱼肉。
“喂!你怎么不说话?”黑三郎见青衣久久不回答,顿时慌张起来。
他的脸颊上,尤带着因为疏忽而撞到青衣胸口所产生的害羞的红晕,再配上那一小片金红色的鱼鳞,乍一看,他那张圆圆的脸看起来简直是红的快要滴血了。
恼羞不已的他将青衣的头用力的按进自己的胸口,同时很是无措的四下张望一番,见那群白鱼争先恐后的用它们那尖利的爪子去够堤坝上的那道小门,而那些人鱼直勾勾的盯着那个被砍下的人鱼头颅,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和青衣,他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于是他再次搂紧青衣的脑袋,用十分冷酷无情,近乎是固执的口气继续追问道:“说话啊,你到底看到什么了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啦!”被黑三郎捂得几乎快断气的青衣痛苦的挥舞了几下胳膊,她现在的视野里几乎是一片漆黑,为了能重见天日,早已隐约猜到原因的她不得不口是心非道,“那么短的时间,水里又黑漆漆的,怎么可能看见东西……”
说完青衣就咬住自己的舌尖,有些懊恼的想道,这样拙略的谎言,怕是连最单纯的妖怪都骗不过吧?
谁知黑三郎还真信了,或者说,他也只是自我安慰的信了。
青衣原本死死压住的脑袋一下子得了自由,她犹豫的抬起头,看见黑三郎故作镇静的偏过脸去,手里却不忘抓住她的右手腕将她往上提了提。
“不许到处乱瞟,不许乱动!”像是担心青衣偷看自己水下的鱼尾巴,黑三郎捏紧了青衣的手腕,凶巴巴道,“要是你不听话,我就把你打晕了一口吞掉!”
青衣竭尽全力的绷紧面皮,不能怪她不配合,实在是黑三郎没想周全,要知道她原本就比黑三郎高些,这会儿被提出半身浮在水面上,一低头或者垂眼,居高临下的简直不能看的更清楚了。
谁能想到以往震慑四方妖物的黑三郎,这会儿竟长了一条线条流畅优美的红色大鱼尾,圆润小巧的长长鱼尾略有些无措的在水里轻轻摇摆着,宽大逶迤的半透明尾鳍不时地拂过青衣的小腿,然后觉察到自己新长出的鱼尾不小心碰到了青衣,他像是触电般的猛地将尾巴缩了回去。
同时他还不忘飞快的瞥一眼青衣,生怕青衣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幸好青衣素来冷脸习惯了,这会儿虽然有些忍俊不禁,但碍于黑三郎往日的积威,她到底撑住了没有露馅。
而黑三郎见青衣并没有发现的样子,这才安了心。为了转移青衣的注意力,他连忙指了指那群白鱼所在的地方,急道:“快看,那个女尼来了。”
青衣的注意力果然就被吸引过去了,她忙不迭扭头去看,却没有瞧见枯木那熟悉的身影,只看见那群新生的白鱼正围着小门,一副嗷嗷待哺的饥渴模样。
然后,一具无头的人鱼尸体被人从小门后丢了出来,像是得到了用餐的许可一般,模样丑陋又可怕的白鱼们一拥而上,开始撕扯起那具尸体,并大嚼特嚼起来。
再看那群人鱼,她们不但没有阻止白鱼吃掉那具人鱼的尸体,而且还主动将那个捧在手里的头颅丢给了其中一只白鱼,一脸鼓励道:“吃吧,多吃点,记得吃干净一些,不要剩下一点肉末。”
青衣大为震惊。
不过受到震惊的人怕是不止青衣,只听见堤坝里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冷笑道:“呵呵呵,果不其然,不管我在你们面前堆上多少尸首,不管有多少同伴在你们面前被啃食殆尽,你们永远都只会露出这么一张平静又可怕的脸。你们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悲伤吗?你们就不为你们死去的同伴感觉伤心吗?”
“为什么要感觉伤心呢?”半浮在水面上的那几条人鱼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人鱼肉是永生不死的灵药,只要一条人鱼死了,其他的人鱼就会将她从头到脚的吃干净,这样她的血肉和力量就会在其他的人鱼体内一直流淌着,永不消亡。”
“我们以彼此为食,透过血肉,我们紧紧的结合在一起,每一条人鱼都是我们,我们永远在一起。”
“只要还有一条人鱼活着,我们就永生不灭!”
“既如此,你们自己吃自己,永远就这么活下去就好了。可是你们为什么——”枯木的声音里带着无比的怨恨,咬牙切齿道,“为什么要骗我们这些凡人吃你们的肉,看着凡人变成怪物很有意思吗?看见凡人变成你们的傀儡奴隶你们就满足了吗?”
“……”人鱼们互相对视了一样,然后那几张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神情,“因为白鱼很寂寞啊!白鱼,需要朋友啊,回来吧,白鱼,回来和我们一起玩儿吧,白鱼和白鱼,永远在一起!”
“朋友?呵呵呵呵,这就是你们最恶毒的地方,用天真和无辜来掩盖你们的残忍和恐怖……”枯木癫狂的笑声中夹杂了难以言喻的古怪哭声,隔着一道堤坝,青衣看不见她现在的模样,但是透过那奇怪的哭笑声,青衣却仿佛看见了一个脸颊上带着血迹,笑得像在哭一样的枯木。
然后她听见枯木忽然平静下来,用沧桑的声音低声道:“不对……你们说的不对……我不是白鱼……你们也不是白鱼……白鱼不会这么说话,白鱼只会说,‘我把我的名字送给你,连同我那永不泯灭的生命力,送到你手中的甘美鱼肉只是个馈赠,以作为你救了我的谢礼和我们相遇的纪念,只要吃了它,你和你的亲人就可以百病痊愈’呵呵呵,骗子,真是骗子,可怜我那夫君……”
听到这里,青衣不由得回头好奇的望着黑三郎。她从不知枯木大师出家前是个什么光景,胡姬每提及她,也是只以女尼称呼。
“三郎,你知道枯木大师最早是什么时候来的客栈吗?”青衣悄悄问道,“或者你们妖怪里第一次听说她是什么时候?”
“你想知道她的年纪?”黑三郎看着青衣笑嘻嘻道,“别猜了,她自来客栈起,就是这个模样了,连我也不知她究竟多少岁了,以往我以为,她身上隐约带着的凡人的气息,可能是因为她以凡人为食的缘故,谁知她本身就是个凡人呢。”
青衣没想到黑三郎以前是那般猜枯木的身份的,倒比自己想的要可怕多了。于是她抿紧了嘴,又偷偷瞄了眼黑三郎那条鱼尾,心里略有些不安,不过是一点白鱼肉,饶是黑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