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妾-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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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润润口吧!”
章云只得先将那对金鹿先放到石案上,跟吴婉道了谢,双手接过茶盏。恼得宜菲狠狠剜了吴婉一眼,吴婉只做看不见,又拿起一块西瓜递给章云,“表哥再尝尝这西瓜,我方才尝了,是极甜的。”
三少奶奶拈起一枚葡萄放到嘴里,笑吟吟的在一旁看着他三人之间暗潮涌动。看来这两个表妹是都看上她小叔了,虽章云袭不得爵,目下也没什么功名,可要嫁进他们昌平候府做少奶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两个姑娘,一个娘家早败落了,一个虽然生得漂亮,却是庶女,只怕都不中她婆母的意。
宜芳是过来人,见三人如此,想到自己和吴家表哥已然明心互许,心中只有彼此,不用再像他三人这般还在纠缠不清,心中顿生出一丝甜蜜来。只是他二人虽已私订鸳盟,却不知将来能否如愿,思及前路种种艰难处,又不禁忧心起来。
采薇和宜蕙也隐约有些明白,只是这样当着人家嫂子的面,她二人就这么明晃晃的争着抢着对表哥示好,哪还有半点女孩儿家该有的矜持!
两人都有些无奈的对视了一眼,只得找了些话去跟三少奶奶攀谈,以分散其心,省得她老是看那三个人。
这一回去昌平候府,采薇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见到宜芝,不想一个月后,宜芝的舅妈黄夫人过寿时,特意以她母亲闺密的身份也来接了她去李府顽上一日。等她到了那府里,宜芝早已等在那里了。
采薇问了几句表姐夫的病情,宜芝只是愁苦着一张脸摇摇头,说是不大好,太医说得的怕是痨病,得到温泉庄子上静养才好。她公公已经发下话,明日她就陪着她夫婿到温泉庄子上去,故而今日不只为了给舅母祝寿,也是来辞行的,因怕老太太知道了又操心,她便没回安远伯府。
见采薇一脸替她担忧的神色,宜芝心中难免有些愧疚,因她夫婿不过是装病想要离了那相府罢了,说是什么时机已到,他得到了外面,才能方便做些事情。她虽然心中疑惑,见崔护不肯细说,也就不再多问,只是牢牢记住他的叮嘱,绝不向任何一人泄露半点实情。
因此她虽然心中愧疚,还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叫采薇无须替她担心,好生侍奉太夫人,又说了几句,连寿宴也不曾领,便匆匆告辞而去。
因了宜芝这事,采薇心中便有些闷闷的,在席间吃了几杯酒,想去发散发散,便带了香橙、甘橘两个大丫鬟去了退居之处,更衣出来后在后园中缓步而行,因见那园中一丛丛白色的广玉兰开得正好,不由立在树荫下赏玩。
她立了片刻,忽然觉得有些异样,似有什么人正在盯着她瞧似的,便下意识的朝左看去,就见一丛木槿花后立着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身影。虽离得有些远,其面貌形容并不能看得十分真切,却已是让采薇心中一震,“这人——,难道竟是他不成?可他如何会在这个时候就上京来了,还出现在这李府里头?”
因此人原和她有旧,并不是什么外人,当下也不及多想,便上前两步,想再看得清楚些,哪知另一道人影忽然窜了出来,立在她面前。
☆、第五十一回
“咦,你不是前儿哪个府里的那个丑丫头吗,怎的又跑到这府里来当丫头了?”
立在面前的男子斜眼打量着周采薇,仍旧是一副懒洋洋的口气。
采薇秀眉微蹙,不愿理他,转身便想绕过他。不想,她往右行三步,人家轻轻松松的一步跨过来,又拦到她面前,将她堵住了去路。
“喂,本王问你话,你怎么不知道回话呢?懂不懂什么叫礼数啊我说?”
被这魔王这么一耽搁,那丛木槿花树后哪里还有那青衫男子的身影,恼得采薇不由怒瞪了他一眼。虽这一回他穿得比起上次在安远伯府见到他时要体面许多,紫袍玉带,头带金冠,采薇却觉得这位临川王殿下比上一回初见更让人生厌。
“礼数?”这位殿下还好意思跟人说礼数,如他这般唐突无礼的突然跳出来拦住一位闺秀的去路,这难道也是礼数不成?
见这丫头竟敢瞪自已,临川王怒道:“哎哟,你个丫头片子居然还敢瞪本王?”
不得不说,这时候就显出杜嬷嬷平日没白□□甘橘、香橙这两丫鬟了。也不用采薇动口,香橙先道:“甘橘姐姐,这位公子叫谁丫头呢?若是叫咱们两个倒也罢了,可他怎么只顾瞪着咱家小姐呢?
甘橘接口道:“怕是认错人了吧!咱们家小姐乃是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老爷先前还任过陕西左布政使呢,怎的二品官老爷的千金却被人当成个丫头呢?若小姐都被当成了丫头,那咱们两个正牌丫头又算什么呢?”
“就是哎,哪有丫头出门还有丫头服侍的,怕是天热,这位公子一时眼花,看错了吧。”
“哎呀,小姐,咱们还们快些走吧,先前咱们出来时黄夫人说等一会子要来找姑娘说话呢!”
这两个丫鬟平日说笑惯了,此时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跟唱双簧似的,叽叽喳喳的根本就让人插不进去嘴。丢下这句话,就想赶紧扶着采薇先离了此地再说。
哪知那临川王又是伸出扇子一拦,“都给本王站住!本王发话让你们走了吗?没听见本王的自称吗?见了当朝郡王,不说快些给本王下跪行礼,还想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人,想的美?”
一再的被堵住去路,采薇也动了真气,“这位公子,酒菜可以混吃,话可是不能乱说的?要知道这冒认郡王之名可是大罪,我看公子穿戴都不是凡品,又何苦要来冒认郡王、招摇撞骗呢?”
临川王顿时就怒了,“你说什么,本王怎么就成了个冒牌货,擦亮你们的眼睛看看,本王乃是堂堂圣上亲封的临川王,如假包换?”
“口说无凭,不知公子有何凭据?何况临川王殿下和这府上从不曾有半分往来,如何今日会在这府上现身呢?倒是听闻,因临川王殿下时常喜欢微服出游,时下京中不少无赖子弟便冒了殿下的名头出来招摇撞骗呢?”
“你——”秦斐恨得牙都痒了,想不到几年不见这丫头竟然仍是这般伶牙俐齿。
“难不成为了证明本王的身份,本王还得天天把个郡王大印带在身上不成?端看本王这一身气宇轩昂、超凡脱俗、与众不同的风华气度,你们难道就认不出本王身上这王者之气吗?”
就听“噗嗤”几声,采薇三人一起都笑了出来,恼得秦斐脸色又黑了几分。
还是采薇忍笑道:“公子说的很是,想那郡王殿下身为凤子龙孙,自小受名师教养,定然气度不凡,贵气凛然,更是有识人之明,目光如矩。便是眼神再不济,也定然不会将一位大家闺秀错认做丫头的?更何况郡王殿下定然是极知礼数规矩的,断不会这般无礼的拦下一位闺秀的去路。”
采薇到底记着上次被他叫做“丑丫头”的仇呢,此时便忍不住一一都给他暗讽了回去。
秦斐倒不在乎被人说无礼少教,这话他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早听腻了。倒是那句“眼神不济”?这不是在暗讽他眼神不好吗,当日他就是这么嘲笑那安顺伯世子的,不想今日这丫头竟把这句话又套到了他头上,再想想他当日为何要说那话,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这言下之意是说本王眼瞎吗?哼,不过两个月前才打过照面,你以为你换了身衣裳,本王就认不出你来了?要知道本王可是过目不忘,别说这才过了两个月,就是过了十年,本王照样一眼就能认出来你这个当日的丑丫头!”
秦斐说到这里,忽然折扇往左手心里一拍,“对了,我记得当日本王不是叫你去给本王倒茶的吗,结果你一去就再没个影儿,险些没把本王渴死,这笔帐本王还没跟你算呢,今儿居然又给本王脸子瞧,还敢出言嘲讽本王,看本王不——”
秦斐这一番话说得倒是气势汹汹,眼见就要说出最吓人的那最后一句时,却被一个声音给打断在半道上。
“四弟,你又在胡闹什么?”
那声音虽略嫌清冷,却如冰敲碎玉、石上流泉,这般动人的嗓音,只要听过一次,便再不会忘记。
采薇忍不住转头看向那声音的主人,果然便是曾在长亭外见过一面的颖川王秦旻。
秦旻的目光却半分也没落到她身上,只是神情不悦的盯着他弟弟秦斐,“还不快随我去给黄夫人贺寿。”
因听说他兄弟二人向来不睦,采薇先还担心这临川王可别连他哥哥的面子都不给,仍是在这里纠缠不休。
不想那秦斐盯着他哥瞧了片刻后,忽然挑眉笑道:“既然王兄有命,本王少不得看在王兄的面子上,先放她们一马。”临走前还又多看了采薇一眼,丢下一句,“今儿算你走运,若是下回再叫我遇上了,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颖川王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却是什么也没说,甚至也没朝采薇这边看上一眼,便转身而去。
采薇只当他已不记得自己,也不在意,略停了一停,等他二人身影消失不见,便也往宴席所在园子行去。方行了几步,香橙忽然“哎呀”一声叫了出来,“我的帕子不见了?”
甘橘便道,“可是那块蓝色的帕子,咱们一道出来时,我还见你拿着它呢!多半是方才更衣的时候,落在退居之处了。”
采薇便让香橙赶紧回退居之所去找寻,她则和甘橘慢慢的往回走,哪知还没走上几步,原本的烈日当空忽然就换了乌云密布,只听天边几声隐隐雷鸣过后,跟着那豆大的雨点就下来了。
好在离她二人不远处,有一处小亭子,甘橘便忙扶了采薇到亭中去避雨。原以为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想等了足有两刻钟的功夫,还不见那雨有停下来的动静。
正在犯愁,就见雨帘中渐渐走近两道身影,后面那人撑着一顶极大的油布大伞,将前面那人护得滴雨不沾。
采薇见前面那人身上一领玉色的道袍,不由一怔,方才颖川王不就穿了领玉色的锦袍吗?眼见他马上就要走到亭子跟前来,采薇便忙转过身子,走到亭子的最里侧,稍作回避。甘橘见她家姑娘如此,便也急忙背过身来,挡在采薇身后。
因为雨声太大,采薇也听不真切那脚步声是否已渐渐远去,估摸着颖川王应该走了过去,正想回头看时,就听一道如清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周姑娘,还请恕小王先前失礼之处!”
☆、第五十二回
采薇不妨颖川王殿下竟也进到了这亭子里,还主动招呼自己,难道他方才并不是没认出自己,而是故意视而不见、假作不识?
只是,这却又是为了何故?
“因方才我那四弟也在,有些不便处,便没与姑娘见礼,还请姑娘见谅。”见采薇正要向他行礼,秦旻忙止住了,又跟她解释了这一句。
他不便说出口的是,他那四弟一惯是喜欢跟他做对,若是见他识得这位周姑娘,不知又会生出些什么心思来,怕会扰到她,故而方才只作不识。只不过,想起方才秦斐看他时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眼神,难道还是被他看出了些什么……?
采薇忙道:“民女不敢,民女还未谢过殿下方才解围之恩,若不是殿下恰巧经过,带走了临川王,民女还不知该如何脱身呢!”
只是这两位殿下怎么会到这府里来给黄夫人祝寿呢?虽然心中好奇,可这话她也不便问出口。
幸而颖川王不但聪颖非常,更是极为善解人意。“我的生母乃是李侍郎的妹妹,母亲待我极好,时常命我前来舅舅府上走动。不想我今日正要出门给舅母拜寿时,偏碰见了四弟,也不知他怎生想的,说是从没来这府里玩过,定要我也带了他来给舅母拜寿。我一时看不到他,他就冲撞了姑娘。”
想到采薇对秦斐那一番明嘲暗讽,秦旻又笑道:“不过,想不到姑娘口才如此了得,我那四弟一向胡闹惯了,最会胡搅蛮缠,从来都是见他欺负别人,今儿还是头一回见他落了下风呢!”
“殿下说笑了,不知殿下冒雨出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吗?”这位殿下身子不好,却还要冒雨而行,若是真有什么事,可别在此耽误了才好。
秦旻忽然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去,轻咳两声,过了片刻才道,“方才有一句话忘了同舅父讲,想过去再找他老人家。”
顿了一顿,又道:“恰巧见姑娘在这里赏雨,便过来一叙,只怕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不如让我这长随去请这府里的丫鬟们送了雨具过来,也好方便姑娘行走。”
采薇也不推辞,谢过了他,那小内侍便撑伞去了,留他三人立在亭中。
一时两人都不知说些什么,正觉有些尴尬,就听秦旻道:“姑娘送给母亲的那本下卷《酉阳杂记》,母亲极是喜欢,觉着比起上卷来不但文采更佳,且笔下极有灵气,细细读了一个月,方才借了给我读。只是可惜……”
秦旻说到此处,幽幽长叹了一声,似是很有些歉疚地道:“我因极爱此书,平日便放在我的书房案上。不想前些日子,怎么找都不见这书的影踪,后来更是找遍了整个王府,也没寻出这书的下落来。因此书不仅是姑娘所送,更是母亲心爱之书,虽母亲并不曾说我,但我总是心中愧疚难安。正想如何能再寻来一本赔给母亲,不意今日来看舅母却正好遇到姑娘。”
“不知……,姑娘那里可还有此书下卷的抄本?若有的话,小王想再抄一本,献给母亲。”一向云淡风清的颖川王,此时面上竟也有了几分难为情。
采薇也不知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书其实是她口述,杜嬷嬷执笔写录出来的。太妃倒是知道,可这事关一位闺秀看了不该看之书,还自己重写了一本书之事,想来太妃应该不会告诉她儿子吧!只是这书自然还是要给的,不过自己和杜嬷嬷再费几个晚上,重写出一本来罢了,兴许这一回还能比上回写得更好些呢。
于是采薇便道:“兴许杜嬷嬷那里收的有,等我回去问问她,若有的话,让她给殿下送去。”
“如此,小王就先谢过姑娘了。”见那内侍已撑伞回来,说是已知会了黄夫人身边的丫鬟,秦旻便道:“想来不时便会有人送了雨具过来,小王还有些事,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