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妖冶,美人图-第3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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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目光一转:“让我想想。稍后我就给你答案。”
偏殿外传来太子清甜的童声,在夜色里却是超乎年纪的沉稳。
“娘,兰伴伴,你们二位可在门内?”
兰芽和吉祥便同时噤声,互视一眼,急忙都各自收敛形色。
打开殿门,吉祥先迎了出去:“儿啊,有何事?可是皇上那边有了什么状况?”
兰芽便也跟了出来,立在门槛外遥遥向太子见礼。
太子的目光便只朝兰芽漫了上来,却是看都没看自己的娘亲。遥遥地只向兰芽伸出手来:“兰
伴伴,怎么去了那么久,叫本宫好找。伴伴快来,本宫有要紧的事与伴伴商量。”
太子说着径直走过吉祥,走到兰芽身边,伸手用他小小的手握住了兰芽的手。然后毫不迟疑地领着兰芽走下台阶,径直越过他娘,走向了更加宽阔的殿前广场。
吉祥重重一怔,兰芽也没想到。
待得走得远了,太子才缓缓道:“伴伴,想来我娘又排揎了伴伴吧?都怪本宫来晚了一步,才叫伴伴又受委屈了。此时周遭无人,伴伴若想落泪便请随意,本宫会陪着伴伴。”
兰芽心底一热,眼眶也跟着潮湿了。
“殿下,奴侪不敢。”
太子轻轻叹息:“本宫只是遗憾自己还是个孩子,有时有事无法尽数都明白,所以不能在关键时刻护在伴伴身边,无法每一次都让娘亲伤不到伴伴。只是请伴伴记着,今日娘亲欠了伴伴多少,来日等本宫长大,一定加倍偿还。”
小小的储君许下这样重的承诺,身为人臣,兰芽也是欣慰。
只是……这世上就算以帝王之尊,却也不是任何事都有能力补偿的。
只是他终究还是个孩子,能在这个年纪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已无可怨尤。
兰芽便蹲下来,单腿跪地,握住太子的手腕:“殿下不必补偿奴侪。若殿下真有此心,便请跟秦学士好好用功念书,将来当一个千古流芳的好皇上,福祉万民,护佑天下。叫天下人再不必做为难之事,让万民安居乐业,好么?”
太子毫不犹豫,重重点头:“好!”。
夜深了,大包子也跟兰芽说,该送太子回东宫歇息了。小孩子禁不起这样熬夜,更何况明早天不亮,太子又要起来念书。
兰芽便亲自送太子回去。
吉祥走回皇帝寝殿,皇帝此刻烧终于有些退了,神智清醒过来。除了身子还有点虚,已是没有大碍了。
吉祥亲自给皇帝喂水。
大殿静静的,两人有些相顾无言。
这多年的事,这多年的话,真不知从何说起。
皇帝终于幽幽叹了口气:“吉祥,这些年,委屈你了。”
吉祥淡淡一笑:“不委屈。若是直到如今皇上也不肯认下皇儿,不肯册立皇儿为太子,那才叫委屈。可是皇上现在已经将这些都给了我母子,妾身还有什么可委屈的?”
皇帝转眸望上她的容颜。
这些年她也憔悴了不少。可是她终究还是年轻啊,看上去依旧是容颜娇媚,更有宫廷女子里所绝无仅见的山野之魅。
皇帝欣慰点头:“难得你能有这样的见地。这些年,你便没有白等。”
吉祥却不想跟皇帝说这些话,便将羹匙送上来,用水封了皇帝的嘴。
皇帝嘴唇上还有撩袍,羹匙压上便有些疼。
吉祥垂下头去:“皇上上了这么大的火,其实也都是心火吧。皇上昏睡时候念叨的话,也都是怕列祖列宗责怪,是不是?”
皇帝便狠狠一怔,朝她望过来。
吉祥叹了口气:“司夜染的身份,别人不知道,妾身怎么会不知道?我大藤峡多少人为了护住他的身份而死,所以妾身怎么会被蒙在鼓里呢。”
吉祥垂首,替皇帝吹凉那汤水。
“皇上是怕杀了建文正朔,太祖皇帝和列祖列宗会不原谅皇上啊。”——
题外话——【明天见~】
580。44想要永远留住你(2更1)
皇帝心口起伏,盯住吉祥,无言以对。
吉祥放下水碗:“都说皇上手握生杀大权,可是生杀关口,皇上也是为难。若是杀了司夜染,怕列祖列宗怪罪;若是不杀司夜染,又总觉他是江山社稷的心腹大患。”
吉祥转眸望来:“从前妾身自然心向着他,我大藤峡父老也可为他而死;可是今日,不同了。因为妾身与皇上的皇儿是太子,是这江山社稷未来的储君。司夜染存在这世上,威胁到的便是妾身孩儿的皇位。在皇儿和他之间,妾身首先是一个母亲,妾身选皇上,选江山社稷!”
吉祥说罢起身,撩袍下跪:“皇上,杀了司夜染吧!”
皇帝深吸一口气,却是别开目光去瞬。
吉祥垂下眸子:“皇上若还是下不了决心,那便得再想法子牵制住他。至少,要让他今生今世再不能动反叛之心。所以请皇上也一定要死死握住兰太监这根线,不要给她机会逃脱了皇上的掌心去。”
皇帝眯起眼来,转眸望过来:“朕……这些年做的,何尝不正是如此。鱿”
吉祥淡淡一笑:“只怕皇上心慈手软,做得还不够。”
皇帝也是眼波一闪:“吉祥,那依你,又该如何?”
吉祥抬起头来,目光放肆却又直白地迎住皇帝:“他们是两个人,皇上却是自己。皇上纵然是天子,可是却被圈在这宫廷里,如何能与他们两个人相抗衡?妾身不才,愿意协助皇上。以二对二,妾身会将胜算替皇上牢牢抢回来!”
吉祥就是吉祥,身子里的蛊虫没了,可是她心里的“蛊虫”从未曾死去。
从大藤峡山野之间走来的女孩子,从不甘按照中原那些优柔的法子来克敌。看上去狠毒了些,却来得比中原人那些绕圈子的法子来得更有效。
皇帝便也点头:“说说看,你有何打算?”
吉祥缓缓一笑:“皇上,您既然已经下旨允准兰太监重查当年岳如期满门血案,皇上却怎么没想想兰太监该以什么身份来查此案呢?”
皇帝心下便也咯噔一声。
是啊,只消重启此案,便等于已是向天下揭开了兰芽的真实身份:她不是兰太监,她是岳如期的女儿岳兰芽。
吉祥便笑了:“一个女子,却成为权倾天下的太监,且就留在皇上身边儿……天下人不知又要如何议论皇上,八成都要猜测皇上与这女扮男装的太监之间,早有了苟且之事。”
皇帝面上便腾地一红:“……倒也无妨。或者朕直接纳她入后宫,或者封为女官。”
“皇上这样做是好,可是终究抹不掉天下人口中的‘苟且’二字。”
身为皇帝,自然最怕天下悠悠众口,生怕将来自己在史书上会留下任何一个不堪的字眼。
皇帝便不由得强撑着坐起来。
“依你看,朕该如何做?”
吉祥幽幽一笑:“太子的师傅是文华殿大学士秦直碧。说来也巧,岳兰芽的父亲岳如期生前也是文华殿大学士。因为这个巧合,妾身倒也听说过当年的一些旧事,亦算盛况。当年岳兰芽和秦直碧,一双小儿女,珠联璧合书画相和,惊艳了皇上和一众大臣。”
皇帝也扬眉:“是啊,朕怎么能忘。没想到时光流转,那一对小儿女终于长大,也果然都成了朕的股肱良臣。”
吉祥垂眸一笑:“可是皇上却忘了,当年皇上曾经亲自为那一对小儿女指婚呢。君无戏言,当日文华殿内所有的人都当了真,秦家还封了礼去求亲……可是皇上自己个儿却给忘了。蹉跎了这么些年,可对得起岳如期和秦钦文一对老臣子,又可对得起当年那一对珠联璧合的小儿女呢?”
皇帝张大嘴巴。
吉祥满面的笑意:“皇上是忘了,可是人家秦状元却是没忘。直到如今竟然还未曾娶亲。”
“从前问起来啊,人家说是家门的冤案未报,不能除孝;可是秦家的昭雪案也过去好几年了,他现在就不是热孝的问题,而是——始终在等那个人,始终在等皇上的旨意呢。”
君无戏言,纵然君王自己也只是玩笑说出,却在天下人眼里只是圣旨。
皇帝便垂下头去:“你是说……?”
吉祥轻叹了口气:“兰太监是个人才,更何况也只有她牢牢在皇上掌心,司夜染才不敢有反叛之举。可是兰太监又是个女子,终究得有个归宿,皇上才好一生拿捏住她。”
皇帝轻轻闭上眼睛:“你是说,要朕将她赐婚给秦直碧?”
吉祥淡淡一笑:“妾身只是建议。具体的主意,想来皇上心下自有主张。”
夜深了,皇帝却也没有留吉祥侍寝在乾清宫。
吉祥自己也明白,这样的殊荣,皇上只留给贵妃那老妇一人罢了。
她便含笑起身,推门走进夜色。
冬风浩荡,天地皆寒。
她掀开暖轿的窗帘,望向寒天孤月。
她吉祥这一生享受不到的,她也绝
不让岳兰芽和司夜染享受到!。
皇帝终于下了决心,授予兰芽便宜行事之权。
兰芽遂派西厂校尉,奔赴辽东将司夜染缉拿回京!
西厂校尉临行前,兰芽还亲自赴司礼监拜会了怀恩,请求怀恩协同行动。
兰芽向怀恩施礼:“当着明人便不说暗话,本官也明白在辽东除了我西厂的人,宗主自然也安了东厂的人。司夜染不比旁人,宗主也是清楚。本官担心只以我西厂的力量,难以将司夜染稳妥带回,所以请求宗主大人也下令东厂干探,协同一致。”
纵兰芽不来,怀恩自然也会叫自己的手下暗中监视着,唯恐这个兰公子中途放走了司夜染。今儿竟见她当场挑明了,倒叫他也微微惊讶。
不由得想,原来这个兰公子当真为了自己一门的血案而恨毒了司夜染,决定从此抛开所有私人的情分了?
如果是的话,他怀恩自然乐见其成。
怀恩便沉声一笑:“既然是皇上的旨意,咱家自然要助兰太监一臂之力。”
由此在辽东埋伏下来的司礼监-东厂一脉,也便都撕开了面具。
长乐倒是那个在明的,不足为虑;反倒是那些扮成普通百姓和兵丁,悄然环绕在司夜染身边的东厂暗探,便是叫司夜染自己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东厂西厂两方一同使力,押送司夜染上路。
兰芽当晚告了个假,没在乾清宫里过夜,而是回了灵济宫。
她吩咐双宝,今晚睡在观鱼台,不许旁人打扰。
双宝拦住了众人,自己却还是坚持来亲自伺候公子。就如同从前那些年月,公子安榻,他则噤声守在窗外。
睡到夜半,公子却起了身,低声叫他进去。
双宝也早知道了东厂西厂一起押解大人回京的事,也早已是心乱如麻。
走进卧室,见公子脸上白得就像天上凄冷的月,全无血色。
双宝忙上前扶住:“公子可是担心大人了?!既如此,公子又何必让东厂的人也进来搀和一道。倘若只是咱们西厂的人,便是押解,在路上也自然照应,不会叫大人吃苦。可是现下加进了东厂的人……那大人在路上,怕是要吃苦头了。”
兰芽抬眸盯住双宝:“可是不如此,就不知道东厂在大人身边都埋伏了哪些人。那些人不挑出来,大人便休想得安。”
双宝点头:“好在是双方一起押送,想来咱们西厂的人一定会落力护着大人,不会叫东厂的人太得意。”
“我不担心大人。”兰芽捉紧床栏:“这点苦大人咽得下,他也明白我是在做什么。我现在担心的是——凉芳。”
东厂在凉芳手里,这几年凉芳没再出什么大的幺蛾子。
“可是我却没想到,他竟然悄悄在辽东埋下了这么多人,竟是骗过了我的眼睛,怕是也瞒过了大人……”
在明面的人,无论是皇上、吉祥,甚或是怀恩等人,兰芽心中已有防备,可是现下却着实被凉芳给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原来,这么多年过来,凉芳都始终还是从前的那个凉芳。养不熟、交不下,他一直一直都不肯放下曾诚的死,一直一直都还在记恨着大人!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兰芽现在最担心的,反倒是这个手握东厂、满心仇恨的阴柔男子!
581。45赐婚(2更2)
兰芽的话让双宝也是一惊。
“公子,那现在该怎么办?”
以今日的双宝,嘴上虽然问,可是心下实则已然有了答案。可是这个决定却轮不到他来下,他得先问公子得示下。
倘若公子的主意已定,那他便可安排人手。
兰芽手指撑住额头,疲惫抬眼望窗外冷月:“当年我家门遭难,我便曾最最痛恨这天下草菅人命之人。彼时在人牙行,还曾对着大人扮成的冰块儿一句一句地嘱咐,说从此后绝不可草菅人命。鱿”
“所以这些年,我尽力克制自己。再难的时候,都设法左右转圜,轻易不想伤害人命。可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却发现有些时候却是不能不动人命了。”
她转眸朝双宝望过来:“……两敌相对,纵然我不想起杀念,可是对手却要将我置于死地。此时此地,我已别无选择。瞬”
双宝撩袍跪倒:“公子的心,相信岳大人在天之灵一定会明白。纵然杀生,便是这天上的神佛也能体谅。”
兰芽便坐直了,目光放空,缓缓地拢了拢衣袖。
“宝儿,从此我为修罗,你们可都离我远些。”
双宝含笑迎上她的目光:“公子,修罗身畔也需要童儿服侍的。奴侪不怕,只求追随公子身旁。”
兰芽淡淡一笑:“替我带那个人来吧。我留着他这么多年了,也该派上用场。”
双宝也是一怔:“谁?”。
半月后,司夜染终于押解入京。
朝廷重犯没有资格白日入城,他进京之时已是夜色倾城。
可是因为此时已是腊月二十三,京中百姓全都在热热闹闹祭祖、扯布割肉等着过年,所以纵然是钦犯趁夜狼狈入京,可是他却依旧看见了满城五彩迷离的灯火,仰头便也从囚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