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妖冶,美人图-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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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夜染点头:“取来。”
此事唯有两人心照不宣。只因金黄色近于明黄,所以历来是敏。感的颜色。太监与锦衣卫可以在特殊场合穿金黄飞鱼服,实则严重违制,所以司夜染平素一般不穿。
唯有一事:杀人的时候。
且这个杀人不是杀普通的人,都是朝廷极要紧的大员。
彼时杀岳如期、秦钦文等人时,大人穿的就是这件金黄飞鱼服。因这件官服之上怨气太重,于是初礼都将它单独锁在一个柜子里。没想到大人今儿又要穿了。
初礼便噗通跪下:“大人今儿这又是怎么了?昭雪案本就把大人推到风口浪尖上,怕是要追究大人当年的诛杀之罪,大人岂能这个时候还要——出去杀人?!”
司夜染却朗然一笑:“你傻了,今日本官的情形与当日又何曾相同?”
当日要去杀的那些人,他自己都是面色凝重;而今天,他面上平静异常,心下更是无波无澜。
初礼如何能不明白,大人在这个时候还要做这样的事,实则是为了谁……
公子的时间不多了,要想在这最后的一个多月里不受阻挠顺利办完秦家的案子,便必须得扫除障碍才行。
初礼只得忍住担心,躬身去捧了那件金黄的飞鱼服出来。
金黄,尊贵耀眼之色,可是上面却曾染满了鲜血,更每一针每一缕记录下的都是大人的为难和忍辱负重。
司夜染接过衣裳收束整齐,一声冷笑:“与本官生逢共世,却要与本官作对,只能怪他们投胎投错了时辰!。
斯夜,西厂重建之后的第一场大案、取下的第一条人命,便于这个晚上做成。
兵部尚书许晋永的府邸里,哀哭一片。
许晋永被绑缚跪倒在地,却不屈服,仰头朝司夜染大骂:“阉贼,本官乃大明兵部尚书,如何肯受你刑问!你敢不敢带本官进宫,面见皇上?本官的话只说给皇上听,却不说给你听!“
司夜染静静地听着,斜坐在紫檀螺钿、繁华绚丽得叫人眼花缭乱的高椅上,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锉着指甲。
间或约略斜眸,瞟上许晋永一眼。仿佛许晋永说的都是屁话,一点回应的必要都没有。待得许晋永终于喊哑了嗓子,他才抬眼瞄了手下一眼。
西厂档头便面无表情地将手上的一摞子书信,一件一件地抛到许晋永面前;那档头说话也是冰冷的,语气没有起伏,亦无温度。
“此一封,乃是你修给亦思马因的书信。信中你与亦思马因约定,叫亦思马因不断袭扰大宁、宣府,你借此向朝廷争取粮饷,实则都没送到边关,而是中饱私囊。”
“这一封是你与小宁王的书信。信中约定小宁王每年给你白银万两,而你则漠视小宁王暗中于大宁招兵买马……”
许晋永越听越惊,昂首大叫:“司夜染,你这是陷害本官!你明知本官清白,你故意罗织罪名!”
476。41昭雪三大案:月明翰林夜(5)??担血光
“罗织罪名?”
高座之上,魅惑众生的少年,缓缓起身。
春寒依旧,他放下指甲锉,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抬步缓缓走到许晋永面前来。
弯腰,伸手捏住许晋永的下颌。
“实则罗织不罗织罪名,与你今晚的下场已无分别。我给两条路你选:一条,你自己安安静静签字画押,一个人去死;第二条,你继续吵嚷,宁死不屈,然后让你全家陪你一起去死。蹂”
司夜染的话说得很慢,慢得仿佛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他妙目如丝,浅浅睨着许晋永那双被惊慌和愤恨催红了的眼睛:“选哪一条,你现在就告诉我。”
许晋永却张开嘴,一双眼睛赤红,还想继续骂。司夜染就轻轻叹了口气,伸手锁紧他咽喉,不叫他出声该。
抬眼,悲悯地望一眼那跪了满地的许家老幼:“算了,我不用你来选了。咱家替你选。”
目光微斜,几个手下立时上前,按住许晋永的手,强行按了印泥,在供状上按下指印去。
许晋永不肯屈服,还想挣扎,奈何西厂校尉如何还会给他机会,两个人用体重死死压住他一只手,他的挣扎根本就是徒劳。
司夜染眯了眯眼:“许尚书,上路吧。”
说罢手指在他咽喉处狠狠一卡……
许晋永挣扎了片刻,便身子一僵,继而软软倒了下来。
许家老幼眼见许晋永死了,登时一片嚎哭。
手下递上巾子来,司夜染立起身,在众人嚎哭声中只淡然用巾子擦了擦手,然后将巾子丢到许晋永脸上,回身一甩披风,便朝门外去了。
负责今晚之事的档头张燧连忙追上来:“大人,许家的家眷……?”
司夜染今晚办事,灵济宫的人一个都没带,带来的都是西厂重开之后,他亲手重又选拔的一批锦衣卫。
对于司夜染一向办事的风格,张燧也颇有耳闻:司夜染一向都是满门抄斩,一个活口不留,以免为将来留下后患。于是今晚许晋永死了,是不是剩下的许家人也一个都不能留?
司夜染立在门口,拢了拢袍袖。金黄的飞鱼服在凄白的月光执行下显出一种别样的诡谲之色。
他轻哼了声:“本官方才已经给许晋永选了,张燧你忘了么?他已经乖乖签字画押,你说他选的是哪一条?”
张燧也暗暗皱眉,心说这不是许晋永自己选的,分明是大人帮他选的。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意味着大人是不想杀了许家其他老小。
张燧便叉手施礼:“卑职明白了,这般带人去安排。”
“嗯。”司夜染点头之后,便上马而去。
张燧仗刀回到许家,朝着一众哀哭不休的家眷冷冷道:“今晚司大人手下留情,可是你等却要谨言慎行。若是说错了一个字,办差了一件事,咱们西厂随时还可再来。到时候,就不是地上只躺着许晋永一具尸首了!”。
司夜染回到灵济宫,初礼早在门口候着,明白大人一定不愿意穿着那套金黄的飞鱼服进门,便带好了替换的衣裳。司夜染下马,赞许看他一眼,进门房将衣裳换了。
却也还是没有直接回观鱼台,而是去了书房半月溪。
初礼愣了一下,上前低声道:“公子……还等着大人回来呢。大人的额衣裳已经换了,应不妨事。”
司夜染却没停步:“终是血光太重。”
初礼便也明白,大人是为了孩子着想,只能点头。
今晚许晋永的事刚刚发生,外头还没传出来,所以兰芽尚不知晓,于是她只纳闷儿为何大人还不回来。待得初礼回来,她便连忙问:“外头不是说大人已经到了宫门了么,怎么还没进来?”
初礼支支吾吾,最终还是编了个谎话,说大人是到宫门外了,不过又有公事,被人叫走了。
初礼知道自己编完了谎话就糟了,因为工资非但没有半分相信,反而是还没听完呢,就已经径自穿衣下榻了。
初礼连忙躬身跟出来,苦劝:“公子,您就回去歇着吧。”
兰芽回眸瞪他一眼:“今夜必定出了大事,你还敢唬我!若不想再吃我一顿鞭子,就赶紧告诉我大人去哪儿了?!”
初礼万般无奈,只能引着兰芽去了半月溪。
在院子里就放声给里面知会:“大人,公子来了。”
司夜染也一皱眉,赶紧咣当将房门给关严了,不打算叫兰芽见他。
他满身的血光,如何能叫孩子见着?
兰芽便更知道出事了,进不去门也不急,叫初礼给搬张椅子来,就在门外坐下了。
司夜染隔着门缝儿瞧见她还翘起了二郎腿,心下便更是担心。她这个时候,还能翘着二郎腿坐着么?那岂不是要压迫了肚子?
他只得冷冷呵斥:“兰公子,你的老。毛病看来时又犯了,这才几天,又敢不听本官的吩咐!”
兰芽平心静气坐着:“只消大人告诉小的,今晚上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小的听完了,即刻就回去。”
门内的司夜染,徒劳地攥了攥拳。
今生杀戮无数,却这一次怎么都无法当着她的面张开口。
初礼夹在当间儿,为难得直搓手。
正说着话,没想到脚步无声,却走进了鬼魅一样的藏花来。
“你别逼问大人了,你直接问我就好。”
藏花黑衣凝立,身影融入夜色里,偏眼角眉梢的胭脂仿如夜色里潋滟绽放的妖冶之花。
兰芽回首眯眼瞪着藏花:“你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自己说吧。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来。”
藏花张口正要说,房门忽然哐当打开,司夜染冷冷站在门内,瞪着藏花:“你回去!”
藏花静静凝视门内那人,便笑了:“大人为什么撵小的?难道大人跟兰公子说话,就连小的站在一旁都不行了么?”
司夜染缓缓眯眼:“藏花,本官最后说一遍,此间情形与你无关。你,回去!”
藏花仰首望向星空,咯咯一乐。回眸,无限浓丽地凝注兰芽:“今晚,我杀了许晋永!杀戮之事,大人不想与你说罢了。现下,你可明白了?”
“藏花!”司夜染拦阻不及,重喝一声。
藏花也不看司夜染,只死死盯着兰芽:“你在办昭雪的事,却又出了这么宗命案,我知道你必定得追究——为我等着你,你随时可以锁拿于我。要杀要剐,你都冲着我来!”
司夜染怒喝一声:“初礼,你还愣着干什么?”
初礼心下因为明白,所以手脚都是颤抖的,被大人这么一喝,激灵一下子回过神来,扑过去死死抱住藏花,连哄带叱,便向外拖。
藏花被初礼拖出去了,院门关上。
兰芽还坐在原地,半晌才动了动。
仰头,却是笑了。
“大人,原来你是去做这件事。可是做就做了,大人又何必要躲着我?”
她没怪他又造杀戮,甚至朝他微笑,这倒叫司夜染更有些心虚。便扶着门框,缓缓道:“血光太重,不能叫咱们的孩子看见。”
兰芽却一笑,缓缓起身:“大人又说傻话。虽然都说血光太重不宜叫孩子们看见,可是咱们身边的孩子,却有几个能真正逃得过血光?想想月月,想想王瑾的儿子,或者说还有小时候的大人你自己……谁能有幸逃得开?”
兰芽轻轻摊手按住腹:“咱们的孩子,便注定遭遇到的要比月月。比王瑾的孩子,甚至比大人你自己曾经的药更惨烈。他若连这一点血光都扛不住,他就不配拥有建文的血脉,就不配成为你我的孩子!”
夜色里,兰芽缓缓抬头,面上宛若玉光漾起。
“许晋永,大人杀的好!若大人今晚不动手,我早晚也会要了他的命。他早就该死,不过早晚而已!”
司夜染这时才大大地惊讶了。
“你,真的这样想?“
“哼~”兰芽抬眸睨了他一眼:“同样拦路的有刑部尚书韦庄、兵部尚书许晋永。大人为何选许晋永来开刀,而不是选韦庄,便是明白接下来我为了虎子和袁家,也得杀许晋永!”
“大人这是将杀戮的罪孽抢到你自己手里,让我没这个机会大开杀戒。”
司夜染心下悄然一定,所有的顾虑都被一缕兰香清风吹散,心下说不出的妥帖。
他便从容自在地扬了扬眉:“是么?你要杀许晋永?可是我没听你说过呀,我怎么可能猜得到。”
兰芽瞪他一眼,径直抬脚进了门槛。
“那我今晚就也跟着赖这儿不走了,大人也猜不到,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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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第二更】
477。42昭雪三大案:月明翰林夜(6)??旧伤痕
许晋永的事,终于在翌日传到了皇帝的耳朵。
西厂自然呈上许晋永的供状去,皇帝却还是单召了司夜染进宫面奏。
皇帝开门见山:“朕知道,上回许晋永为首参劾你西厂,你们心下已是结了梁子。于是你西厂重开,第一桩必定要从那些参劾了你的人里头捉一个祭旗。小六啊,朕虽说明白你的心,可是他好歹是朕的兵部尚书啊。你总归杀他不该只是为了个人恩怨,你得给朕个说法。”
皇帝说着抖了抖桌案上的供状:“这供状上的情由,朕可看可不看。咱们从建立了锦衣卫和东厂以来,凡是缉拿罪臣,给朕呈送上来的都是这样的东西。里头的措词和缘由不过大同小异。”
司夜染叩首在地:“皇上明鉴,奴侪杀许晋永,只是因为他该死;至于皇上担心的鱼奴侪个人的恩怨,那些人可多了去了,许晋永不过当中一个小角色。皇上明白奴侪,若真要杀一儆百,奴侪只会挑那个最大的捏。”
皇帝盯着眼前的少年,听着他话里的傲气,不由得缓缓勾起唇角蹂。
“你倒说说,许晋永因何该死?”
司夜染缓缓答:“此一番奴侪杀亦思马因,带兵攻入威宁海,巴图蒙克已然记恨在心。他必定在短时间内集兵来犯,誓言报仇。可是巴图蒙克也知道他草原暂时难以归心,便必定要与女真联合。”
司夜染说着,缓缓抬头望向皇帝:“可是许晋永身为兵部尚书,却一向主和!”
司夜染轻哼了一声:“强敌压境,誓言报仇,又如何是和谈所能解决?若和谈,一来动摇我大明官兵士气,二来反倒给了强敌得寸进尺的砝码,于我朝廷何益?这样的兵部尚书,哪里有半点‘兵气’?”
皇帝这才微微笑了。
他想起袁国忠,想起数代替朝廷镇守辽东的袁家。袁家一直都是主战派,钳制女真一向雷厉风行,不给半点喘息之机……只是,朝廷的政策却不能永远都只是一个调调儿。
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却要软下来。可袁国忠这个硬骨头,却不懂这个道理。
而此时,正如眼前这个少年所说,现在的政策又应该转向了,不能再软,要重新强硬起来。所以许晋永这个碍事的却还坐在兵部尚书的位子上,可真是不好办呢。
皇帝便眯起眼来:“依你看,女真是该剿,还是该招抚?”
司夜染静静一笑:“当剿则剿,当抚则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