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妖冶,美人图-第2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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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喜这孩子在这事儿上的表现,有些过于护主,没有双宝妥帖。
兰芽便将双喜单独叫进来,提点了两句。双喜一听也惊了:“奴婢当真不知道我们小爷真的跟那位是旧相识!”
兰芽也点头:“我明白,所以才没因此责罚于你。你忠心护主没错,但是不能就只知道护主,都不知道睁开眼睛、张开耳朵,好好看看听听,再好好想想。要明白,有时候你的忠心护主却也未必都能对主人好。”
双喜不避地面上的水渍,跪下磕头。
兰芽又想了想,才去看虎子蹂。
虎子没在自己的院子里,已被送到赵玄的屋里。赵玄正陪着他说话。虽然还是余怒未消,可是目光却平静多了。
见兰芽来,赵玄识趣地告退,说带人去给虎子拾掇院子,扫水去。
兰芽也没说话,两人就这么坐着。
虎子反而不托底,扬声问:“你,不高兴了?”
兰芽摇头,抬眼来,目色略有苍茫:“虎子,辽东要出事了。”
虎子也唬了一跳:“怎么了?!”
袁家世代镇守辽东,辽东不仅是袁家的故乡,也更是他们世代施展文韬武略的舞台。若说大明是皇上,辽东则是他们袁家的——也不为过。
于是听兰芽说辽东要出事,虎子便觉周身的肉都是一疼。
兰芽便将爱兰珠的话转述了一遍。
虎子听见也是一怔,目光中同样转过苍茫。
兰芽垂下头去:“想来也是我们草原之行的后果——草原实力被削弱,尤其是巴图蒙克骤失满都海,使得他自己的地位不稳,于是他急需寻找外援,这便向女真提亲。”
虎子接道:“这便正中女真下怀。两方联姻,女真正可以趁机做大。”
兰芽点头:“于是辽东边关的情势便更风云莫测。辽东边关左边是草原实力最强的察哈尔部,右边则是与草原联姻的女真……”
虎子轻轻攥紧拳头:“我爹被撤职,换上来的是无能鼠辈,所以女真才敢趁机做大。若我爹还在,他们必定不敢。”
兰芽缓缓抬眸:“虎子,也许时机已到,该你回辽东去了。辽东只有你袁家才能镇得住。”
虎子点头:“只是此事只有皇上才说了算。皇上若无此意,便是你和……大人,也都没有办法。”
他语中曾有迟疑,在称呼司夜染的细节上,仿佛曾经又想叫“阉人”,却最终还是叫了“大人”。兰芽心下一暖,由衷微笑。
便是为了这一声,大人也值得为虎子受些疼痛。
她便点头:“你说得对,辽东本是朝廷九边之首,辽东总兵的任命总需要皇上亲作裁决。可是终究事在人为,我和大人现在只看你的心意,若你不拒绝,我们便自然有办法推动此事。到时水到渠成,皇上便也唯有你一个人选。”
“可是兰伢子你别忘了,你和我现在的身份,你和我都不再是原来的人。你不再是岳兰陵,我也再不是袁星野。”
“我明白。”兰芽心下便又是一暖。
他和她一样,都是被宦官残害的忠良之后,从此隐性瞒名于世间苟活,却无法恢复身份。若想恢复身份,唯有一途——重新掀开当年的大案,先替父祖昭雪,然后才能找回自己的身份。
而倘若掀开过往,便势必牵连到司夜染。到时候也许他们恢复身份的代价却是——司夜染因此受责。
于是此时虎子还能替司夜染着想,叫兰芽心下更感宽慰。
兰芽按下心下的伤感,抬眼一笑:“可是你终究是袁家人,辽东出事你不能坐视;而我也终究还是岳家人,大明江山,我得替我爹尽忠。”
他们两个都明白,这样做的代价将是巨大。
虎子便垂下头去,半晌才说:“或者还有一途,能牺牲最小,且可四两拨千斤。”
兰芽却摇头不语。
虎子自己忍不住吼出来:“那就是打乱了女真想与草原联姻的计划!只要爱兰珠不嫁,巴图蒙克必定自觉受辱,心下便只会怨恨女真而断了与之联手的心!”
游牧民族很为重视联姻。若是说好的亲事却不执行,对于男方来说会认为是奇耻大辱。
兰芽却轻轻道:“算了。虎子,在木兰山上我是与你玩笑过此事,可是在我心里那不过是实在没辙了的想法。眼前的辽东一事,我宁愿你是战场冲锋杀敌,也不愿你勉强做你不愿做的事。”
虎子垂下头去,别开目光:“……实则,我也不是那么讨厌她。若不是后来遇见了你,兴许我对她还能存些念想。可是兰伢子你明白的,我这人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这话题便越说越沉重了,兰芽不想。于是她故意亮声笑了下:“嗯哼,更何况我是男,她是女!于是你越发在意我,就更要故意漠视她了!”
虎子其实没有那
么厌烦爱兰珠,虎子只是卡在自己心里那个绕不出来的弯儿里,仿佛总要给将爱兰珠推远,方不负自己对兰芽的那颗心。
兰芽便起身:“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早些歇息。只是我有一件事交代给你——今晚入梦,重回辽东,好好将你这一路走来的故事,重想一遍。”。
凡是兰伢子说的话,虎子都放在心上。
她走了,他便和衣就躺在榻上,闭眼入梦。
赵玄瞧见公子走远了,这才回来,进来就拉着虎子说话。
虎子不想说,可是赵玄按捺不下好奇。
虎子无奈只能坐起:“要说什么?”
赵玄瞧见虎子这一脸的气势,反倒有些结舌了:“……我只是觉得那个女真小子奇怪,便将咱们从前作弄他那回的事,从头到尾又想了一遍。我便怎么觉着都有点不对劲——该不会,你是早就认得他,然后那晚上是拉着我当垫背的,故意欺负他呢吧?”
赵玄这么说,虎子便垂下头去。当初他们两个人都因之吃了苦头,挨了鞭子还被关了好些日子,从这一点来说他就对不起赵玄。
赵玄一瞧虎子这模样,便跳脚了:“瞧,叫我说中了吧?”
虎子郑重道歉:“玄儿,对不起。不是我故意瞒着你,而是我一旦说明白,便连我的身世也都瞒不住了。”
赵玄摸着榻边儿,坐下:“虎子,说句实话,我早就觉着你的身份不对劲。只不过我没敢问。”
两人早就是过命的兄弟,东海、蒙古,两人又曾携手出生入死。虎子便将自己的身份说了。
赵玄听完就傻了,半天,却忽地噗通就给虎子跪下了:“袁将军他,曾是我赵家的救命恩人!”
虎子连忙扶着赵玄起来,赵玄垂泪:“我们家曾被女真人抓走过,给他们当奴隶,是袁将军率军将我们夺回来。”
袁国忠镇守辽东十数载,这样解救回来的人口,难以胜数。
虎子自己却黯然一笑:“我爹曾救过你们这多人,可是他有生之年怕也从未想到过,他的儿子我也有朝一日被女真掳去,驱驰为奴。”
赵玄也是大惊:“真的?”
虎子眯起眼,让自己又退回到那段记忆里去。
他全家于回乡途中被劫杀,只有他一人幸免于难……那时天大地大,四野俱寂,他眼里脑海里都只是全家人倒在血泊中的惨状。他绝望地奔逃,在途中遭遇女真的马队。
他被活捉,带回那个大院子。
也就是在那里,遇见了爱兰珠。
彼时全家刚刚惨死,他对女真人恨到了骨头里,虽然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可是却也不肯听从女真人的驱使。
幸好他当时年纪还小,女真人没认出他来,只当他是山海关外的流民,只捉回来当包衣奴才便罢。他不肯听话,那户女真贵族家的二贝勒叫董山的,便吩咐人抽他鞭子。
董山狠狠说:“鞭子就是最好的试金石。鞭子能打服了的就是咱们的包衣,鞭子若打不服的,就直接让他做鬼去罢了。”
女真人便将皮鞭蘸了凉水,狠狠地抽他。他不屈服,鞭子便不停。
他几次昏死过去,又被凉水泼醒过来。如此反复数次,他在迷蒙之中只见爹坐在灯下,一边给他缝制狼皮背心,一边语重心长地说:“咱们袁家的命,都不是自己的。是这关东父老,是这片辽东大地的,更是大明朝廷的。爹已经这么死了,星野,你却不能这么死了。你得活下来,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他便一个激灵,用力睁开了眼睛。
正瞧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正在跟一头小马驹过不去,气得想要爬上去又几回被震下来。
他冷笑一声:“你那么折腾,没用!你倔,它比你更倔!”
459。24我是格格,你是我的包衣(第一更)
“我问过你意见么?”
彼时爱兰珠正被那小马驹折磨得要疯要狂,冷不丁听一个被吊在马厩里,打得皮开肉绽的小子,却还有胆量用这么一副讥讽的语气跟她说话,她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虎子呲牙一乐:“就因为你没问过我意见,所以你失败了十五次,折腾了一个时辰还么爬上去!”
“哎哟你还都给我数着啦?!”
爱兰珠这个懊恼,拎着马鞭便冲着虎子冲过来,用鞭子抬起他下巴颏儿蹂。
一个汉人的小子,都被打成个血葫芦了,竟然还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唇角还挂着笑!
虎子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被一个小丫头给用马鞭撑起下颌来——这动作,分明都该是男人给女人使才对该。
他便哼了一声,目光越发邪性,乜斜着去瞟眼前这个少女:“我身上挨打,很疼的~我眼睛再不去找点乐子,难道我还真的喜欢自虐么?”他呲起小白牙:“谢谢你啊,你可帮我找了不少乐子,我身上都不觉着疼了。”
“你!”
彼时的虎子还是个猴儿一样的少年,说出来的话将爱兰珠气得直蹦。
见她跟虎子说话,原本负责抽虎子鞭子的家臣便过来呵斥:“刚停了鞭子,你就敢得罪咱们格格!你真是活拧歪了!”
说着便要举鞭再抽。
爱兰珠却伸手攥住那人手腕,将他的鞭子格到天上:“住手!这个人,我要了!”
“嘿……”虎子傲然挑眉,直盯着那没机会再落下来的鞭子,却冲爱兰珠滑溜溜地一乐:“你要了我做什么?你难道想继续帮我提供乐子啊?”
他这是激将法,跟爱兰珠驯马的道理是一样的。
他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他得想办法活下来。而眼前这个桀骜的少女,是他唯一的机会。
她倔,他用激将法刺痛她,才能叫她就范。
爱兰珠恼得一把将那家臣的鞭子夺过来,亲手扬鞭,一鞭子狠狠抽在他身上:“我要了你,是为了由我才能抽你鞭子。这样的乐子,该是你给我奉上!”
虎子悄然含笑,没再说什么。
倒是爱兰珠贴身的丫头塔娜怔怔走上来问:“格格,您身边儿收了这么一个包衣做什么?个头也不大,又是个尖嘴滑舌的,能帮格格办什么事呢?”
“塔娜说得对。”爱兰珠盯着虎子:“你若不想被我二哥的鞭子抽死,你就得给我表现表现你能为我干什么。我屋里分到的粮食也没有白浪费的道理,养着你总得有个缘由!”
虎子便一指那小马驹:“我帮你。”
爱兰珠眼中光芒一盛,显然是极想驯服这小马驹的,可是却随即还是摇头:“算了!你能想出什么法子来,除了打它就是用鞭子抽它!若是想用那样的法子,早有的是人帮我了,何必轮得到你?”
虎子也是一愕。
怪不得她能一个时辰反复爬上爬下,跟那小马驹较劲,原来是不想鞭打那个小家伙。
他便呲牙一笑:“我有法子,你交给我就是。”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小马驹是她额娘在世的时候接生的,送给她当礼物。此时,她额娘已经不在了。
她珍惜额娘留给她的物件儿,却也想让她额娘看她能成功地驾驭那小马驹……这般矛盾之下,她便只会跟小马驹较劲比倔。
那一刻,他的心软了一下。
爱兰珠给了他一间屋子,叫他养伤。他身子的根基原本很好,得了饱暖便复原很快。等他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他自己就搬出了那屋子,搬进马厩里去住,跟那小马驹住在一起。
辽东的夜晚阴凉,他将他身子底下仅有的那点干草都让给小马驹,晚上干脆跟小马驹搂在一起睡。
爱兰珠几次夜晚偷偷来瞧,看他究竟用什么法子驯马,会不会伤害她宝贝的小马驹——结果都是瞧见一人一马相拥而眠的情景。
她看完了抹头就走,塔娜跟上来愣愣地说:“格格,你笑啦!”
自从额娘去世,阿玛隔日便迎娶了新人进门……她便再也没有笑过。
“别胡说!”她赶紧抚了抚面颊,低声叱责塔娜。
彼时女真主奴之间的规矩还没有那么严,于是塔娜还笑着顶嘴:“格格还怪我胡说么?格格自己个儿照照镜子,脸都红了呢!”
爱兰珠抓起鞭子便将塔娜给撵出了房间,自己心虚地赶紧抓过镜子来瞧。
可不,那跳跃的灯影之下,镜子里的少女双眼晶亮,两颊绯红。
她告诉自己那是瞧见那一人一马搂在一起睡给逗乐了,那是她瞧见那小子是真心善待她的小马驹的,所以她才这么开心的。
她才不会承认,是因为瞧见了那小子满身的伤都好了起来,原来竟是那么一副英俊堂堂的好相貌……
她想到这里,懊恼地推开了菱花镜,双手捂住面颊:“哎呀爱兰珠,你在
想什么呀?要死啦!”
吹熄灯烛钻进被窝里去使劲闭住眼,却怎么都睡不着,眼前晃的都是那个家伙——英俊的面容,英挺的长眉,还有,笑起来就猴儿一般调皮的脸。
几日后,虎子便招呼着爱兰珠,说可以去骑马了。
三个人便牵着马到了山脚下。那里一马平川,正是骑马的好地方。
女真人是马背上的民族,所有人都极其在乎马上的技巧。便是女孩子家,也总要学些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