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妖冶,美人图-第2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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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故意傻笑:“亦思马因?亦思马因不是早都闻风而逃
了么?再说他抓我干什么呀?”
莫日根一副很为兰芽智商发愁的模样:“别忘了你现下的身份还是大明使臣。若亦思马因捉了你,反向大明吹风说是咱们杀了你,那么爱脸面的你们明国一定会跟亦思马因站在一起。就算不派兵,但是只要开放大宁一线给亦思马因难逃喘息的机会,那就足够成为叫咱们头疼的了。”
“况且,”莫日根上下瞄了兰芽两眼:“况且你现在还是咱们大汗心尖儿上的人。抓了你,他就可以要挟咱们大汗。那到时候大汗讨伐亦思马因的大计,便又得因你而发生改变。”
兰芽便忍不住垂首一笑:“没想到,原来我的身份还这么要紧。一不小心,就因为我一个,都足够搅动起草原的风云,哦?”
莫日根便一眯眼:“你想干什么?”
兰芽笑起来,连忙摆手。她明白,草原的汉子虽性子比大明男子要更耿直些,可是他们终究是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武士,他们对于危险的直觉一点都不差。
“我是说,就因为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这样重要,我便跟不敢大意,得时刻提醒自己别给大汗和莫谙达你惹了乱子。”
“就这么决定吧。”巴图蒙克终于答应了下来。
翌日两人便启程。巴图蒙克还派了三百名勇士散在周围巡护。
虽然有莫日根的提醒在先,兰芽却还是坚持去了王帐所属万户区域的最边缘地带,去了天气和地理条件最不好的草场。
草原也有等级,那些在天气和地理条件最不好的草场放牧过活的,一定是王帐之下地位最低的牧民。
兰芽一户一户走过去,不光发银子,还首先统计了他们各自的粮草损失、牛羊死亡,库存粮草的多少等具体情形,然后再根据这些统计发放银子。
莫日根一路尽职守卫,并不多话。只是有一回实在忍不住了才说:“给他们银子有什么用?咱们草原不同于你们明国,不是有了银子出了门儿就能买到粮草和木炭。这些银子对于他们来说,不过就是硬邦邦的石头,暂时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兰芽却偏一偏首:“可是这终归是银子啊,有总比没有强。”
莫日根只得摊手:“随你。”
兰芽便叹口气:“算了,莫谙达就别跟着我一起劳累了,我挨家挨户去发银子,莫谙达就在外头等我好了。”。
话不投机,莫日根便也乐得在外头跟几个卫兵一起拢火闲话,兰芽自己继续背着钱袋子挨家挨户去。
见没有了他们跟着,兰芽才放下心来用汉话与这些贫苦的牧民们试探着交流。
这里虽然是草原,可是王帐之下并非都只是蒙古人,也有许多的中原人。这些中原人或者是战时的俘虏,或者是河套地去的百姓,或者是被草原劫掠而来的工匠。他们因为血统而被贵为草原部族里身份最为地位的阶层。
兰芽此番费尽心力策划送银子济困这件事,便是为了寻找这些人而来。
爹爹当年在草原都做过什么,王帐里的人不会跟她说实话,她唯有找到这些生活在草原多年、一直在卑微和穷困里挣扎的中原人,才能找到最贴近事实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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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第三更~~】
385。21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可回避(更3)
她已很谨慎,用汉话先只说些例行的招呼。可是那些百姓就更是谨慎,她最初走过的几家,她分明都从他们眼中看见了因中原话而闪烁的亮光,可是最终却还是都熄灭了,他们只装作听不懂,客气却疏离地送她出门妗。
她从他们眼中看得到恐惧,看得到身为中原人却要寄身草原的悲凉,看得到他们为了家人的想要苟活偷生……
她便真有些灰了心,出门来便立在雪野里,狠狠闭住眼睛。
天大地大,八面来风,草原上毫无遮挡的阳光落在皑皑白雪上,反射起羡慕的强光,刺眼、眩晕。可是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一丝光亮。这样大的草原、这样多的人,她却只有自己,无依无靠。
没错,这草原上是还有兄长,还有雪姬。可是在还没有彻底弄懂兄长的心之前,她不敢贸然与兄长联手,更担心自己的冒失会断送了兄长的性命。
而雪姬……她已然有了孩子啊。现在便在不是她去依赖雪姬的时候,而该反过来,是她要去保护雪姬,护着那好不容易重来的侄儿或侄女的时候了。
她必须改了自己的习惯,必须要从此收起依靠旁人的心。这一回彻底没有大人在身旁,彻底没有大人安排好的棋子的侧应,她只能依靠自己。不仅如此,她一人身上更是还担着兄长、雪姬和他们的孩子的性命。
她的每一步安排,都绝不容有半点闪失。
她浮躁的心便点点沉降了下去,再睁开眼,眼前宝光炫目。她浅浅一笑,转身便又走进下一个毡帐。
天太冷,兰芽记账的毛笔都冻上了。牧民家本就缺少柴火,兰芽便索性将笔尖咬进嘴里去,用嘴里的热气暖着。这样一来便也顾不上墨汁也进了嘴,又在唇边留下一道道的墨迹。
这家的大人还没怎么,这家的那个孩子却盯着她看,看得眼睛都直了。兰芽很有些窘,红着脸解释:“太冷了……跬”
那个孩子也就五六岁大,脸上左右面颊都冻出了彤红的冻疮,却依旧掩不住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亮晶晶。
兰芽解释完了,那孩子却没有半点的挪动,依旧还是那么死死地盯着她……;兰芽又仔细瞧了一眼,差点觉着自己是眼睛出毛病了。
她觉着那孩子盯着她的目光里,有一种热切的渴望!
兰芽心下嘀咕,一定是自己错了。便又抬眸仔细看了一眼。果然是热切的渴望,没有假。
兰芽心下忽然一动,便将那毛笔举起来递到那孩子眼前:“你喜欢——这个?”
那孩子登时满眼光芒跳跃,捣蒜一般使劲点头。
兰芽心下轰地一热,便将手里的纸也都一并举过去:“那这个呢?还有墨块,你都喜欢是不是?”
那孩子激动得满脸通红,眼睛热切地盯牢,舍不得眨眼,可是两只手臂却还被大人控制着,无法扑过来。
兰芽便抬眼望向那孩子的父亲:“大哥,您就允许我将这些笔墨送给这孩子,好不好?我没有半点恶意,请你放心。”
那男子还有些犹豫,那孩子忽然哇地一声哭开,拼力回身就跪倒下去:“爹,儿子想用笔和墨写字。爹教了儿子写字这么久,儿子却只能用草棍儿在地上写,却没有一支笔、一块墨。”
那男子死死抱住儿子,两眼也是滚下泪来:“是爹不好……”他回头望一眼兰芽手里的东西:“这是这位小爷手里的都是最金贵的东西,那笔是湖州紫毫,那墨更是徽州漆烟墨……别说在咱们草原难见,便是在大明,寻常人也是捧着银子都买不到。”
兰芽心下便又是一热。能张口便喊出这湖笔、徽墨的名头的,必定是读书人,且不是普通的读书人。她便起身一把拉过那孩子,将笔墨一股脑都塞到那孩子手里:“你收着。别听你爹的,什么笔墨金贵,也比不过一个孩子向学之心金贵;更别说你们是被羁绊在草原,却不忘我大明笔墨的心!”
那男子便没再继续阻拦,却也没跟兰芽多说什么,只是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静静落在兰芽面上。
兰芽便更不敢久留,起身告辞而出。
没关系,只要找到了人,就算暂时说不上话,但是来日她必定有法子再来寻他。
大明。
驿路上,纵然风雪比不上草原的肆虐,可是却也风雪吹寒,叫马车走得艰难。
藏花推开车窗朝外望了望。见风过林梢,日头微转,便一声轻哼:“王爷走错方向了。南昌在京师西南,这怎么南辕北辙,反倒朝西北走了?”
小宁王却不急,用长竹筷挑了几块木炭搁进炭盆,叫车厢里暖气痒痒,全然不被外头的风雪所影响。
“是朝西北走。咱们不回南昌,去大宁。”
藏花便是一声冷笑:“王爷你好大的胆子。这回无旨私入京师,且延宕了这么久不说;你还敢不赶紧回南昌,而去大宁。皇上就是不放心叫王爷留在大宁,这才将宁王藩国南迁到南昌呢,宁王怎么还敢私自回那儿去?”
小宁王仿佛觉得有趣,勾起唇来:“就因封国在大宁,才叫宁王;不在大宁了的,还怎么叫宁王啊?所以你说孤王不回大宁,却回什么南昌呢?”
藏花眯起眼来:“王爷好大的胆子。皇上的旨意你也敢不听了。”
“皇上?”小宁王咯咯一笑:“你说谁是皇上?朱见深?还是往上数,燕王朱棣?”
藏花摊手:“王爷这是明知故问。”
小宁王冷笑:“你又何尝不是明知故问呢?太祖皇帝从未将皇位传给燕王朱棣过,所以他和他的子孙当的哪门子皇上?这个皇上不过是他拥兵自重,从当年的建文手里抢来的罢了。他能以亲王之身拥兵,然后封自己是皇上;本王一样是亲王,便也一样可以拥兵,可以将来自封为皇上。”
“再说当初朱棣起兵的时候,便与我先祖商量好,合兵一处,同谋江山。事成之后双分天下……可是他事成之后却自封为皇上,忘了曾经的诺言,更将我宁王封国改为南昌,从九边重镇变成无足轻重……呵呵,我凭什么要认他是皇上?”
火上煨着的一壶花雕正到了妙处,车厢里酒香流溢,酸酸甜甜。
藏花拈了一枚蜜渍梅子扔进酒壶里,那酒香便更清甜了。
藏花斜靠在车厢壁上,指尖撑着额角,眯眼望小宁王:“这么要紧的话,王爷怎么会与我说了?王爷从前可一直对我心存防备,这回这么轻易就说了实话,可不太妙。”
小宁王扬眸望来,伸手捏了捏藏花下颌。
“从前种种,你也怨不得我。谁让你选择投靠了司夜染,回到我身边儿时也只是为了监视我呢。我要是将心里话都掏给你,那立马就得传进司夜染耳朵。传进了司夜染的耳朵,那皇上自然就知道了。”
藏花哼了一声:“那刚才怎么还是说了?怎么,想好了要送我上路,所以最后吐两句真言给我?”
小宁王也没恼,只着迷地盯着藏花眼角的那一朵明丽无双的兰花。
“……是因为这朵花儿啊。”。
藏花便下意识伸手去抚。伤早就好了,可是此时摸上去,那疼却还是鲜灵灵的。
他个晨光青蓝的早晨,他淌着一脸鲜血,万年成灰地奔出大人的观鱼台。只认定了大人是惩罚他,在他眼角刺下一朵梅花。他这么一路跑回私宅,直到洗净了脸上的鲜血,再细细看来时,才愕然发现那竟然是一朵兰花!
那一刻他呆坐在菱花镜前,久久无法呼吸。他从不敢想,那是他最最隐秘、最最不敢对人道的心事,却有这样的一天,跃然而上眉间。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机可回避……
原来,原来,眉间才是最通心之处。他那么不敢示人的隐秘,还是悄然浮上眉间,绽放成了一朵兰。
不知怎地,那一刻他心上曾有的沉重,忽地一下子便放下了,释怀了。
既然藏不住,既然做不到,便这样也好。
闭起眼来去揣度大人的心,竟再难寻得仇怨,反倒——那一刻泪如雨下。
原本从来最了解他的那个人,始终都是大人。他最最惴惴的心事,大人索性帮他挑明。大人给他取名“藏花”,却不叫他再继续隐忍地藏,大人帮她将那花正大光明地绽放在了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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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22我没忘记那年的承诺(第一更)
乾清宫。
司夜染向皇帝跪奏,说捉到一名擅出宫禁的内官。该内官于通往简王藩国的途中被西厂番子擒获。司夜染请皇上的示下。
皇帝眼波一扫,张敏忙将大包子等几个小内侍遣出寝殿去,他亲自将寝殿门关严。
皇帝正襟危坐:“身份可查清了?”
“查清了。”司夜染垂首恭答,地面的金砖映了灯影,斑驳迷离地辉映在他面上:“是太后清宁宫里的人。跬”
皇帝眼眸微眯,却问:“你怎么看?”
司夜染缓缓抬首:“圣上恕奴侪冒死直言:既然是太后宫里的人,便绝不会是无缘无故去了简王藩国。此举,必有不可告人之秘。妗“
皇帝倒是淡淡笑了笑:“母后在这世上只有朕和简王两个亲生儿子,简王十九岁便离开京师去了藩国,这么多年也没回来过。太后思念幼子,便叫身边人赏赐些东西去,聊表慈母之心,也是有的。”
皇帝将一切都推开,不过只等着他来说明白罢了。司夜染心下便更是无波也无澜,静静道:“皇上慈心,更以母子、手足情分为重。可是恕奴侪斗胆,怕是太后与简王并不做如是想!”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小六啊,你倒说说。”
司夜染悄然叹一口气:“太后是派那内官前去联络简王,叫简王悄然准备,只待皇上驾崩,便叫简王夤夜入京继位的!”。
寝殿之内一静。静得远远近近只能听见那水动的钟摆哒哒地响起来。
便是司夜染自己也有片刻的失神。
他想起那年的除夕,他被皇上拘在自鸣钟处里,耳边就是这样宛若波涛般远远近近涌来的钟声。
彼时唯一能冲破那钟声,能叫他心空重复一片澄明的,只有那一个人的声音。
彼时两人还在闹着意气,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故意反着说的……如今想来,便是那些闹意气的话,却都是甜的。
他还想起——那时说过,要在下一年的除夕,带她到广州市舶司,看那些西洋人用红衣大炮在海天之间打出来的水墨画卷……
此时,便已近年底了呢。
彼时以为那么容易便能达成的一句诺言,此时想来,已成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