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妖冶,美人图-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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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她耳畔轻笑:“钦差是不准我涣散了钦差的神智……瞧钦差此时意态飞扬,自然并未涣散,所以纵然我刚刚对你做了……却也没违反了钦差的话。”
兰芽沮丧得真想发疯!
他的指尖儿……还留有深刻的印迹。仿佛还在她那门口,一直不停不停地绕着圈子,就是不肯进来!
兰芽吸气:“既然你如此沉着冷静,方才你又何必……?”
又何必,做了一半?!
司夜染忍住笑,轻轻叹息:“我方才……本也没想做到底。我方才也只是想确定——你已想我。”
“我确定过了,得了满意的答案,这便够了。难道说钦差却不餍足?”
兰芽恼得捶腿:“你!”
他长长叹息,含笑将她抱紧:“……今晚咱们少不得要夜探倭船,时间紧迫。待得这件事了,我——等着你。”
兰芽脑筋又是打结,攥紧拳头问:“你等我作甚?”
他长眉轻扬:“……你猜。”。
码头。
天青水阔,帆影片片。
一个脚夫肩上扛着一个麻袋,从岸上走向天龙寺船。
天龙寺船停泊处,市舶提举司设了人在此看守。瞧见那脚夫从岸上朝船上扛麻袋,便给拦住,说要盘查。
天龙寺船停泊于此,都是朝廷提供脚夫和牲口,帮着倭国使节将货物卸船运送上岸,却是不准私自将岸上的货物装上船的。
那脚夫也明白规矩,便将肩上的麻袋卸下来。麻袋落地,里面一片厮扭,呜咽有声。
那提举司的官员便一怔,指着麻袋问:“你这麻袋里,竟然还装着活物?”
那脚夫嘿嘿一乐,召唤那吏目上前,仅隐约解开麻袋一角,示给那吏目瞧。
吏目上眼,便是一惊。只见里头竟然捆着个女子!
吏目正待发作,那脚夫却伸手扯住吏目,低声道:“官爷别急,细听两句。”说着便将那女子口中的布团扯出少许,以倭国语与她说了一句。那女子便也回以倭国语……
吏目便又是一愣。脚夫将那布团重新塞回女子口中,便对着那吏目冷笑:“官爷也听出来了,她是倭女,原本就是这天龙寺船上的女婢!朝廷有令,非持勘合者不得随意下船上岸,可是官爷却收了银子,前前后后放过不少人出去……这个女婢怕就是其中之一。”
那吏目便一惊,指着那脚夫问:“你是谁?”
那脚夫耸肩而笑:“小人就是一介脚夫罢了。”
可是他越这么说,那吏目却越胆怯。只因这大明天下,各行各处,早已都遍布了锦衣卫、紫府的眼线。眼前此人虽然是脚夫装扮,可是谁知道他天杀的是不是朝廷派出来的上差!
眼见那吏目快要哭了,脚夫便满意一笑,拍着吏目的肩膀道:“算了,念在你有心改悔的份上,我这次便不计较。这船上的倭女我得给送回船上去,你让路便罢。”
吏目连忙退开,目送那脚夫扛起麻袋踏上跳板而去。
那脚夫登上天龙寺船,将那麻袋卸下肩头,便立即有人围上来。
脚夫昂然冷笑,一把撕开衣襟,露出壮硕的腰部来。只见那腰上花刺着一套青龙,须发皆张、舞爪张牙;而青龙之下海涛翻涌,淹没天日。
倭人见了,彼此面面相觑,接下来便都双膝跪倒:“参见木嵘大王!”
脚夫也不搭理,径自步入船舱。舱中装饰华美,壁上挂菊花与刀,空气中茶香流溢,耳畔则有琴弦呜咽。
一身华贵的平户大名松浦的家臣菊池一山放下茶杯,抬眸望来。
“没想到竟然是木嵘大王你亲自到来。听说还带来了礼物。很冒险呢。”
木嵘坐下,接过菊池一山递过来的茶杯
:“若不想冒险,便节制你的手下,不要做这样冒失的事——他们竟然随随便便叫一个女子赴东海禅寺与我见面……倘若委错了人,岂不是要引着官府去捕我?”
外头悄无声息走进来一个武士,趴在菊池一山耳边喁喁耳语。
菊池一山听完便笑了:“大王多虑。那女子也是我倭国人,她岂会归心于大明的朝廷?”
不消说,那麻袋里捆着的女子,便是东海禅寺中被捉住的花怜。
而这木嵘,则是岸上倭寇的头目之一。“木嵘大王”乃是诨号。因朝廷围剿,倭寇都不用真名,皆以诨号彼此称呼,互相不知底细。
木嵘不置可否,只道:“那女子只说,乌蛮驿中你的手下想要我带人今晚大闹乌蛮驿,一解心头愤恨。这可不是小事,我总要亲自上船来见你一面,问你可已知晓,又打算怎么办?”
菊池一山一声冷笑:“他们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若乌蛮驿被袭,就算不是他们亲自动手,大明朝廷却也知道是他们干的。”
木嵘点头。
菊池一山却话锋一转:“不过就算大明朝廷知道是他们干的,又能怎样?原本就是大明朝廷失信在先,叫我国十年一贡不说,竟然此次竟然没有商号前来交易,这岂非是叫我国贡船白来一回?而下次,则又要遥远的十年之后!“
菊池一山攥紧酒杯:“大明朝廷,是该教训一下了。”
木嵘目光一冷:“真要动手?”
菊池一山狞笑道:“不光动手,还要杀人!”。
木嵘下了天龙寺船,那市舶提举司的吏目也没敢拦着。他便沿着河岸缓缓前行,看似毫无目的,实则缓缓靠近了兰芽带来的官船去。
司夜染、兰芽等人都不在船上,腾骧四营的勇士在船上呆得不耐烦,赵玄等人便禀明了息风后,换做普通百姓的装束下船来。
河岸之上人头攒动,千万脚夫、牲畜川流不息地装船、卸货。腾骧四营的人都是来自北方,虽擅鞍马,却对这些水运的事知之甚少,见这副百舸争流的场面,都有些错不开眼珠来。
就在这一片繁忙图景里,木嵘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其他勇士都还在愣愣望着万头攒动,没留意到同样脚夫打扮的木嵘,可是赵玄却是狠狠一怔。
眼见那脚夫身形极快,就要淹没在人海中,赵玄略作犹豫,没通知身边的弟兄,也一矮身,便跟随而来。
人潮人海,熙来攘往,木嵘脚法极快,赵玄却也跟得极紧。虽则木嵘仗着熟悉地形,曾经三万两绕险些避开了赵玄,可是赵玄却还是都跟了上来,死死咬住。
最后到了僻静之地,赵玄沉声叫道:“你站下!再躲闪,我却也认出了你是谁!”
木嵘肩头微微一晃,却并不停步。赵玄便狠心扬声:“……虎子!”。
酒馆。
赵玄已有些醉了,捏着酒盅恨恨瞪着虎子:“没想到,你竟然背叛朝廷,当了海贼!”
虎子冷笑:“当海贼有何不好?从前我不过是西苑小卒,如今我是东海帮的木嵘大王!大王啊,玄儿,你可明白这个名号的分量!”
赵玄失望地摇头:“我从不知,我认识的虎子竟然是这般贪慕名利之辈!”
虎子目光清冷:“我今日地位,是我用命换来的!东海帮有四方龙王,曾经排名第三的黄龙王遇险,险些被杭州官府生擒,是我拼了命力战数百官兵,救他出来……我不贪慕名利,我从来都只用自己的拳头赢得名利!”
赵玄哀痛道:“虎子,你又何必背叛朝廷?”
虎子一声蔑笑:“朝廷?如今的朝廷宦官当道,我又忠它何用!我不如借助倭寇之力,诛杀司夜染,替我全家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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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儿见~东方属木,故曰“木嵘”~亲密的事儿,这段会一直腻歪滴,不过不能影响了正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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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张:如果月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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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44怎会这样
兰芽和司夜染回到船上,计议夜晚之事。
赵玄散着脚,来舱门口转悠。
息风见状便寒声申斥:“众人皆于约定的时辰归船,只有你脱队晚归,看样子竟是在外头喝了酒!赵玄,你当军令如何物?”
赵玄熏红着脸一笑:“将军严令,麾下如何敢忘?将军说过,身在行伍便不得随意饮酒——唯有一个场合例外,那就是沙场。若身在沙场,注定马革裹尸还,那便开禁畅饮。”
息风冷哼:“你既然记得,如何敢违抗我军令?!”
赵玄呵呵而笑,笑得万般苦涩:“……将军,此时,此地,又何尝不是沙场?”他散了脚,跌跌撞撞:“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籼”
息风大怒,喝令左右将他拖下去,绑到桅杆上,他要亲自军法从事。
兰芽觉得不对劲,亲自出来替赵玄求情。
息风冷斥:“这本是本将腾骧四卫的事,纵然事兰公子亦无权置喙!”
兰芽叹口气:“可是你别忘了,本公子乃是钦差!这船上的人和事,便都要听我节制!”
息风恼怒,望向司夜染去。司夜染立在门影里,目光微凉,摇了摇头。
息风只得作罢,懊恼而去。
兰芽将赵玄单独叫进船舱,直问:“赵玄,你本不是鲁莽之人,这般公然违反军纪,竟是怎么了?”
赵玄醉着一乐:“公子缘何救我?又何必,为了卑职而得罪了息风将军?”
兰芽抬眼望窗外天际:“你是虎子的好兄弟。虎子不在的时候,我便得代替他护着你。”
赵玄便笑了,脚步更散更乱,“兰公子,倘若有一天,虎子已不再是认识的那个虎子了,你又当如何?”
兰芽心便一沉,上前一把攥住赵玄手肘:“你说什么?”。
兰芽亲自浇了赵玄几桶冷水。待得赵玄终于清醒回来,两人便避开众人,单独下了船去。
息风有心想问,却被司夜染眼神制止。
兰芽跟着赵玄寻到了酒馆去。两人进了雅间,只见一个缁衣男子背对门口而坐。
仅仅是一个背影,兰芽却也认得出。
兰芽急忙上前一把攥住虎子肩头,殷切喊:“虎子!”
虎子转眸望来。
他黑了,也瘦了,海风与海边的阳光在他脸上留下了清晰的印痕;而奔波的苦则叫他双颊塌陷,显得颧骨高出来一截,更显得他一双眸子深邃犀利,不怒而威。
他的左右两颊更生出胡须,从鬓角延连而来,遮蔽他下半张脸。
他还是虎子,却已然不是从前的那个少年。
他的眼神更叫她觉得陌生。
兰芽便轻提一口气:“是我啊,你这是怎么了?”
虎子却伸手推开兰芽的手,疏离地笑:“兰公子,既来了,便请坐。”
兰芽忍住心下悲怆,便坐下:“……我知道,大人派你来东海杀倭。我这一次主动请旨东来,也是为了寻你。周灵安死了,我担心你的安危。”
隔着桌子,虎子目光灼灼望来:“你此来,当真只是为了寻我么?”
兰芽皱眉,“我没说‘只是’为了你。”
虎子便扬声冷笑:“不‘只是’为了我,你还为了谁?”
兰芽小心闪躲,道:“……是为了东海号,为了皇上。”
虎子便不耐烦,拳击桌面:“不必这般兜圈子!你真正为的不是皇上,亦不是我,而是——司夜染!”
兰芽抿唇不语。
眼前的人,是虎子啊。她不愿对他说谎。
虎子摇头苦笑:“兰伢子,你为什么不否认?以你的伶牙俐齿,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对手,你完全有本事说服我。你解释,你辩解给我听——我要听!”
兰芽深吸口气,凝视他:“虎子,我不想骗你。”
稀里哗啦——
虎子将桌上的茶壶茶盏全都挥落在地,跌得粉碎!
他目光凄厉,直盯着她:“兰伢子,你终于还是变了,是不是?玄儿他说我变了,那是他什么都不明白——变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兰芽闭上眼睛:“虎子,对不起……”
虎子腾地站起来,撞得桌椅板凳叮咣地响。他自己也被撞了手臂,却仿佛不知道疼。他背身望向窗外:“……兰伢子,你我相遇的时候,我便认定了你。我不在乎你是男伢子,我更不在乎你在我眼前故意抹了一脸的黑灰,怎么都不肯洗脸;我甚至不在乎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在我眼里,你是兰伢子就好了,我便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便宁愿自卖自身也要跟你在一起。”
“你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只要你欢喜我做什么都愿意……我只是没想到,聪明如你,竟然有一天当真心甘情愿跟司夜染……!”
“我曾以为是他强迫你,是你为了护
着我、护着秦直碧、护着从牙行一起被掳进灵济宫的那些兄弟们,所以才不得不委曲求全,被司夜染给……;我以为你绝不会动心,我以为只要有朝一日咱们扳倒了司夜染,到时候你就依旧还是你,与从前我认识的那个兰伢子没有什么分别。”
“你在他身边受的苦,我会全都对你加倍好回来;你在他身上受的伤,我会用一辈子陪你养好它……我以为不管咱们处境如何艰难,你都不会忘了自己的初心,都绝不会真的对他动心。”
“可是我却错了,你用现实给了我一个响亮的大嘴巴!”
他霍地转过身来,紧紧盯住兰芽:“可是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兰伢子你告诉我,你为什么?”
兰芽死死攥住手指,生生忍住泪。她只能摇头,再摇头:“虎子你听我说,有些事,只有我自己心下才能明白。那是我心里极为微妙的直觉,却无法言传。我不知该如何对你说,更不知该从何说起……”
虎子踉跄一笑:“原来你与我之间,心上也早已竖起了这样高的藩篱。原来你与他之间,已经有这么多的事,是我无法了解的。那便算了,不必再说。”
兰芽垂下头去,任凭指甲刺入掌心去。
她多希望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她多想问他一句:“这是不是大人安排好的,叫你混入倭寇内部,作为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