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小媳妇-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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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香穿了一件杏红色的夹袄,对上弟弟探究的目光,她收起笑容:“不准去。”
阿木最听姐姐的话,再无半分犹豫,表明态度后就跑去攒雪了。
大壮哼了哼,似是很嫌弃阿木的没出息,摔了手里的雪跑了。
凝香望着男娃壮实的背影,忆起前世弟弟就是明日出的事,心沉了下去。
她不想弟弟出事,也不想大壮掉进河里,但孩子们脾气大,看住他一回,未必次次都看得住。
翌日早起,凝香帮弟弟穿棉袄,笑着问他,“阿木想不想去北河打冰出溜?”
阿木本能地点头,点完了慌张摇头,特别大声地道:“我不去!”
明明很傻还要装聪明。
凝香笑了,“可姐姐想玩了,这样,一会儿你去告诉大壮,吃完饭姐姐带你们去。”
把堂兄也叫上,吓唬吓唬两个孩子,他们就老实了。
可惜阿木太小,没发现姐姐杏眼里的坏。
☆、120|99
大雪初霁,凝香兄妹四个与大壮成了第一波走向北河的人。
放眼过去,全是皑皑白雪,凝香搓了搓手,低头看两个孩子。阿木大壮都穿了厚厚的棉袄,天不怕地不怕地追着打闹,偶尔还在地上滚两圈,玩得小脸红扑扑的,黑眼睛里全是兴奋。忽然大壮抓了个雪球,直直地朝徐秋儿丢了过去。
“找打是不是?”徐秋儿抱着堂姐胳膊躲了下,避开了那个雪球。
大壮哈哈地笑,伸着胳膊朝前跑了,阿木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
孩子们如脱了笼的小胖鹅,伸着脖子前后追赶。
一顿饭的功夫没用上,三大一小就到了北河边上,河上也积了雪。
“大壮你去哪儿?”眼看大壮往水深的东边跑去,徐槐沉声问道。
“那边冰厚!”大壮一边回头一边嚷嚷道,阿木一开始随着他跑的,听到堂兄问话就停了下来。
徐槐刚要训斥大壮,凝香摇摇头,笑着提议道:“大哥,咱们先过去看看,冰没冻结实咱们再回来。”弟弟还算懂事,大壮倔强主意大,不撞南墙不回头说的就是那孩子。
叮嘱大壮先别跑到冰上,凝香牵着弟弟往东走,到了地方,用脚拨开石滩上的积雪,找到一块儿烙饼那么大的大石头,弯腰捡了起来,盯着大壮问道:“你说是石头重还是你重?”
“给我拿拿!”竟然拿他与一块儿石头比,大壮不怎么服气地道。
凝香真给了他。
大壮抱了一会儿,嫌石头凉,重新塞给凝香,哼道:“破石头还没我一个脚丫子重呢!”
臭小子语气挺大,凝香没跟他斗嘴,转身将石头递给堂兄,“大哥你先砸块儿石头下去,看看冰受的住不。要是连石头都承受不住,咱们肯定更不行。”
徐槐古怪地看着堂妹,这事要是亲妹妹求他,那没什么奇怪的,可堂妹温柔懂事,小时候就不淘气,如今快要嫁人了怎么突然爱玩了?
但疑惑归疑惑,徐槐还是接过石头,重重地朝河中央砸去。
虽然昨晚搂着媳妇敦伦了一番,徐槐力气可没变弱,马上十九的壮实男人全力一扔,石头立即砸破冰面沉了下去,“咚”的一声,溅起高高的水花。
那声音太响,阿木吓得抱住了姐姐,一阵阵后怕,这要是他踩了上去,肯定会掉水里吧?
凝香在石头入水时眼睛就湿了,以前想象不出弟弟到底是怎么落的水,现在一下子清晰起来。想到当时弟弟掉下去一定特别害怕,一定喊姐姐了,却没有人救他,孤零零地沉了下去,从奋力挣扎到一动不能动,凝香再也忍不住,蹲下去抱住弟弟哭了起来。
阿木傻了,大壮傻了,徐槐兄妹更是不懂她这是怎么了。
除了凝香自己,没人懂她的恐惧与哀伤。
放纵自己哭了一阵,凝香擦擦眼睛,没有先跟堂兄堂妹解释,她将大壮拉到身边,让他与弟弟并肩站在一块儿,红着眼圈问道:“昨天我不让你们来,你们俩是不是打算偷偷来着?”
阿木不擅长撒谎,扭头看大壮。
大壮被凝香吓了一跳,现在漂亮姐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男娃莫名没法再说谎,耷拉下了脑袋。
“那大壮你想想,若是我们大人没跟着来,你跑到冰上掉下去了,自己能上来吗?”
凝香捧住男娃脸,逼他看着自己。
大壮突然很害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平时再气人,现在就是个普通的孩子。
“不哭不哭,河边危险,夏天容易淹死人,冬天冰不结实也会淹死人,你们真想过来玩,先问问大人,哥哥不答应再问姐姐嫂子,反正不许自己来了知道吗?”凝香将大壮抱到怀里,掏出帕子帮他擦眼睛。
大壮连连点头,哭着道:“我知道了,我再也不偷偷来了,香儿姐你别告诉我娘……”
归根结底,最怕的还是挨娘亲打屁。股。
凝香笑了,又抱着哄了一会儿,哄得大壮不哭了,再领着孩子们去了水浅的地方。那里水最多两尺深,冻得特别结实,人在上面蹦都没事。弟弟高兴,凝香也下去玩了,拉着弟弟在冰上走,徐秋儿牵着大壮来撞他们,凝香不可避免地也摔了几次屁。股蹲。
又疼又高兴,弟弟这一劫顺顺利利地过去了,她也可以真正过个好年了。
~
除夕黄昏,两家人都待在东院,徐守梁领着徐槐阿木哥俩忙各种琐碎事情,譬如贴春联准备鞭炮抱柴禾等等,李氏与三个姑娘在屋里包饺子。李氏揉面擀皮,凝香切白菜,管平力气大,李氏就让儿媳妇切肉,徐秋儿暂且没事干,坐在炕上看她们忙活,百灵鸟似的叽叽喳喳,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娘,你看这样行吗?”管平放下菜刀,让婆母看看她切的肉馅儿粗细合适不。她在西院住时,李氏不让她做厨房里的活,管平是嫁给徐槐后才开始有机会学做饭了。
李氏扫了眼,边擀皮边笑道:“再剁碎一点就行了。”
管平嗯了声,继续剁,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徐秋儿是闲人,杏眼东瞧瞧西看看,忽然发现嫂子脸色发白,好像不大舒服似的,心中一紧,担忧道:“嫂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短短一句话,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管平再也忍不住,一手放菜刀一手捂嘴,绕过婆母风似得奔了出去,刚跑到北门就捂着胸口吐了出来,惊得那边抱柴禾的徐槐身体一僵,扔了柴禾就朝媳妇跑了过去,“平娘你怎么了?”
媳妇身体好着呢,怎么突然吐了?
管平没法回答,虽然不吐了,胃里依然闹腾难受。
李氏先儿子一步赶到儿媳妇身旁,很是镇定地帮儿媳妇拍背,努力按捺着心里的激动,轻声问道:“平娘是不是很久没来月事了?”
徐秋儿茫然地看着母亲,不懂月事与呕吐有什么关系。
凝香懂啊,情不自禁抱住堂妹胳膊,紧张地盯着管平。
管平懂得如何分辨人心险恶,懂功夫懂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盯梢,唯独对女人这些事不是很懂,一点头绪都没有,等肚子没那么难受了,如实回答婆母道:“快一个月了吧。”
她是月初的日子,上个月来了,徐槐委屈了好几天,月事一走他便连续闹腾了几晚。这个月没来,她没当回事,徐槐更是高兴,两人继续搂着睡觉,只是十五过后再弄,她有点不舒服,就不纵容他了,隔两晚才给他一回,徐槐担心她不喜欢,也刻意慢了许多。
李氏一听心里就有数了,瞅瞅傻儿子傻儿媳妇,笑着挽住管平胳膊,扶着她往里走,“傻丫头,你这是有了,赶紧去炕上坐着,老老实实养胎吧,家里活计有我跟你两个妹妹,不用你帮忙。”
管平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态,歪着身子,难以置信地盯着婆母。
徐槐急着扶住妻子另一条胳膊,又兴奋又不敢确定地问母亲,“娘你说的是真的?”
“八。九不离十。”李氏笑呵呵地道,“眼下各家都忙着过年,年后你去请宋郎中,准没错。”
徐槐大喜,忘了身边的人,高兴地摸了摸媳妇肚子,“平娘,我要当爹了!”
他嗓门太大,管平眼里的震惊顿时羞恼,垂眸道:“你瞎嚷嚷什么,还不一定……”
“肯定有了!”徐槐不许她说扫兴的话,胆大包天地打算了媳妇,叫完了才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对,尴尬地笑笑,朝李氏道:“娘你们先去准备,我扶她回我们屋里。”
初为人父人母,小两口有的是贴己话要说呢。
李氏摆摆手,让他们去了,她领着凝香姐俩继续包饺子。
凝香低头擀皮,听着大伯母喜气洋洋的话,她也由衷的高兴,高兴之余忍不住多想了想。管平嫁给堂兄三个月不到就有了,但她嫁给陆成后,会不会也这么快?
反正兄嫂之间发生什么,即将出嫁的小姑娘都会想到自己身上。
晚上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吃饺子,夜里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凝香姐弟俩去给大伯父大伯母拜年,一人收到十个铜钱的压岁钱,今天又比往年多了一份,管平也给了,哄得阿木偷偷跟姐姐炫耀多收的钱。
初四陆家请客,徐守梁夫妻带着阿木去吃席,回到家里,阿木颠颠跑进屋,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小荷包,一股脑都抖搂到了炕上,眼睛发亮,“姐姐,这是陆大哥给我的,这是周家姑母给我的,这是陆二婶给的,这是陆三婶给的!”
凝香看着炕上弟弟的压岁钱,陆成、潘氏给的是一百铜钱,陆氏、许氏分别是银铜钱和小银鱼。
“香儿别馋阿木,也有你的份。”李氏随后走了进来,笑容满面地取出她替侄女收的压岁钱。这次陆氏、潘氏、许氏应该商量过了,每人八百八十八个铜钱,串成了三串,铜光闪闪,看着就沉甸甸的。
李氏欣慰道:“香儿放心吧,大伯母看出来了,那边的亲戚都喜欢你,嫁过去准不会被欺负。”
给钱多未必就是喜欢,但多多少少也说明了人家对侄女的看重。
凝香羞涩地低头,说不出为什么,婚期越来越近,反而更紧张了。
“不过陆家那边出手大方,等初八阿桃阿南来了,你就一人给一两吧。”李氏替侄女出主意。
凝香在村里人情往来上还是欠缺了点,都听长辈的。
商量好了,李氏说了些陆家的热闹,就走了。
凝香红着脸把所有压岁钱都收了起来。
徐家初八请客,宴请之前,李氏派儿子去镇上请郎中,过来一号脉,管平何止有了,孩子都快两个月了,应该是在陆家送聘礼之前怀上的。要当祖母了,李氏红光满面,嘱咐完儿媳妇如何养胎,再将儿子叫到一旁,狠狠训诫了一番。
一句话,儿媳妇坐完月子前不许他再想着那事!
徐槐真如半边身子泡在蜜罐里,半边被人丢到了北河。
但他好歹有一半甜啊,初八陆成领着妹妹儿子过来做客,聊得正投机呢,突然听到这个喜讯……
眼睛都快绿了。
☆、121|99
对于徐家而言,今年的正月真是开门红,喜事连连。
月初管平号脉出喜脉,待到月底,圈里两头母猪先后生了十九头小猪仔儿,虽然有只底子太弱死了,那也有足足十八头,精心照顾两个月就能长到六十斤,现在猪仔二十五文钱一斤,按一只卖一两五钱……
算过账,李氏高兴地好像年轻了五六岁,拎着泔水桶去喂猪时脚步生风。
凝香坐在屋里,听着猪圈里的动静,感慨颇多。
这几年风调雨顺,家里才开始有了点余钱,她还记得去年年初大伯母认真数钱的样子,然后揣着辛辛苦苦攒下的四两银子去镇上买猪仔。猪仔抱回家,大伯母看猪仔的眼神简直比看他们兄妹四个还亲。
幸好自家运气不错,两头猪只闹了点小毛病,还算顺利地长大了,否则真浪费不起。
只是时间好像一下子变快了,眼看二月一天天地要走到了底,凝香紧张得不行。
她与陆成的婚期,就定在三月初六。
姑娘家出嫁,要待两天客,前一天是让亲戚们来给小姑娘添妆,次日便是送嫁。徐家没什么叔侄亲戚,需要请的就是村里交好的几户,至于章家,毕竟是亲舅舅,徐槐领着堂弟专门去报了一次喜。
李氏算盘打得精精的,婚嫁习俗,舅家与姑母家得上大礼。侄女出嫁,他们当大伯父的出一两礼钱,章家就得不能少了二两,同理方家外甥娶媳妇时,她身为姑母也包了份大封红。无论红白喜事,谁来随份子,主家都会请村里有名望的老人帮忙记账,该多出的却给的少了,传出去让人笑话。
崔氏小气不肯照拂凝香姐弟俩,李氏倒要看看这次她敢不敢当着众宾客的面丢人。
按凝香的意思,请舅舅一人就够了,只是李氏打定主意,凝香拗不过,只得任由长辈操持。
三月初五,徐家院子里又摆满了从附近两条街上借来的桌子。
李氏一边招待宾客,一边往门口张望。
日上三竿,章家的驴车到了,章满最先进门,身后是一身天青色春衫的章鸿林,崔氏牵着小儿子章瀚林走在最后头,个个笑容满面,仿佛他们与凝香姐弟关系和睦,一直都有来往。
众宾客都清楚其中的内情,只是章家四口除了章满神色有些尴尬,其他娘仨都谈笑自若,一个是当家享清福的精明妇人,一个是玉树临风的秀才郎,就连五岁的瀚林也是白白胖胖的一身富态,愣是没法让这些普通的庄稼户们说出什么奚落讽刺的话,顶多悄悄嘀咕两句。
李氏也会装,笑容满面地迎了出去,“怎么现在才来?害我白白担心一场,以为香儿的大喜事你们也不打算露面呢。”
“弟妹说笑了,路上鸿林遇到一位同窗,因此耽误了一阵。”崔氏轻飘飘地解释道,目光越过她投向西院,牵着儿子道:“我们先去看看香儿,弟妹去招呼旁的客人吧。”
径自往前走去。
章满同徐守梁点点头,着急去看外甥女了,章鸿林紧随其后。
李氏不放心,让丈夫在外面忙活,她跟了进去。
东屋里头,凝香穿着一身红衣裳,红着脸坐在炕头,随时供女眷们进来夸赞打趣,管平与徐秋儿陪着她。听到崔氏的声音,凝香脸上羞涩转为平静,杏眼看向门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