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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青叶抄-第47部分

小说: 青叶抄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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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元散人献计道:“上一回的林静直的官职倒也不去说了,天家亲事,门楣并不是顶顶要紧的,且他是皇后殿下的娘家表弟……但贫道听说那林家小姐过于温顺柔弱了些,她如何配得上咱们三殿下?贫道倒听说兵部员外郎赵献崇的千金尚未有许人家……说起来,这赵献崇也不过是从五品,门楣并未比上一回的林家高到哪里去。妙的是,赵献崇乃是皇后殿下的堂弟,比上一回林家又亲了许多…亲上加亲不说,听闻赵家的小姐从小儿不爱女红,只跟着几个哥哥成日里刷枪弄棒,骑马蹴鞠无所不通,与三殿下可不是良配?若是赵家小姐也不成,那天底下也没有能配得上三殿下的女子了。”
    “兵部赵献崇?”皇帝眯了眼拈须沉吟,忽然又慢慢笑道;“朕上回是大约是老糊涂了,竟然为三郎选了个福薄的王妃。”
    冲元散人也不慌张,只扑通一声跪倒,正色道:“陛下何出此言?林家的小姐与三殿下的这一番姻缘,乃是上天注定的,何来陛下糊涂一说?若怪,也只能怪贫道说话一时高兴,管不住自家这一张贫嘴。”言罢,抬手“啪啪”扇了自家两个嘴巴子。
    皇帝皱眉笑道:“朕并未怪罪真人,真人起来说话。”
    怀玉到得长乐宫门口,老远便看到乌孙贵妃正扶着宫人候在门口,一众人俱伸长了头翘首以盼,看见怀玉的身影,众人喜道:“来了!来了!”
    怀玉大步流星上前,还未跪倒,已被贵妃搀住。贵妃泪流满面,伸手摸摸怀玉的脸及脖颈,道:“玉哥儿黑了些,却没有瘦,想来这一路上也未受屈。”又问,“伤在哪里?叫我看看!”
    怀玉将贵妃揽住,笑道:“你儿子岂会让自己受屈?伤都已经好了,母亲无需担心。”又伸头四下里看看,道,“倒比从前的宜春殿大了许多。”
    贵妃身旁的一个老宫人笑道:“咱们贵妃却不喜欢这里,从前宜春殿里的花花草草都是贵妃亲手所植,八月里晋了贵妃时,咱们娘娘舍不得那些花草,不愿意换地方。后来陛下说既晋了贵妃,搬到长乐宫乃是理所应当,又道玉哥儿若是回来也定然高兴的,我也跟着劝了几回,这才不情不愿搬了的。”
    众人说说笑笑簇拥着贵妃与怀玉入内,尚未落座之时,贵妃将擦眼泪的帕子塞进袖子,一弯腰,从脚下脱下一只绣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来就往怀玉身上噼里啪啦一通招呼,痛喝道:“你个不听话的混小子!我叫你野!我叫你狂!我叫你混——”
    适才说话的老宫人慌忙上前护住怀玉,将贵妃的鞋子夺下来,笑劝道:“娘娘这是何苦?玉哥儿未返京时,是谁成日里守在宫门口左盼右盼的?是谁从早到晚玉哥儿长玉哥儿短地念叨个不住的?娘娘成日里不怎么说话的,怎么玉哥儿一回来反倒失了态?娘娘身为贵妃……让人看到了岂不笑话?”又回身与怀玉笑道,“你不知道,娘娘每日里烧香念佛抄佛经,只盼着你能平安无事,前些日子听闻你负了伤,成日里哭,劝也劝不住,你若是再不回来,只怕咱们娘娘都要魔怔了。”
    怀玉嘻嘻笑着,拉住那老宫人的手,伏在她肩头笑道:“还是妹史嬷嬷对我好。”
    妹史瞄了一眼贵妃,得意道:“那是自然!”
    怀玉落了座,两个伶俐可爱的宫女沏了茶送过来。怀玉接过茶杯,笑问了一声:“新来的?多大了?”
    两个小宫女飞红了脸,答不出话来,俱垂下头掩嘴而笑。贵妃作势又要去拧他的肉,妹史慌忙拦住,又撑不住笑道:“娘娘还不知道他?成日里吊儿郎当的,何时有过正形?”
    青叶在青柳胡同吃吃睡睡,无所事事,云娘怕她睡多了要头疼,对身子也不好,便劝着她出去转一转。青叶果真依言随了她到胡同外头转了一转。
    小巷名为青柳胡同,胡同颇长,但一条胡同里仅有一户人家,便是青叶的新家了。胡同出去,便是一条极热闹的繁华集市,左手有茶庄饭馆,各式铺子。日常所需所用之物,逛一圈皆可买到;而往右三五里处则有翰林院与四夷馆,因此这条大街也被称作是翰林街。
    街市上热热闹闹,一旦进了青柳胡同,却又立时清静幽雅如世外桃源一般,再不闻街市上的喧嚣吵闹。青叶隐约晓得这样一处闹中取静之处必是风水宝地,随意问起云娘,得知这一带的房屋价钱在整个京城也是数得着的贵。青叶心中愈发满意。新房屋秀美不逊扬州花家的那所宅子,却又古朴大气得多。不过才三两日,她便已完全习惯了青柳胡同的新家,对于这里,亲切得如同上辈子便一直住在这里似的。唯有静下来时,心中还有些空落落的,但有了云娘的陪伴,却也不至于觉得寂寞。
    怀玉直至三日后方才到青柳胡同来。院中静寂无人,他便径直进了屋子,因是十月底了,天渐渐地冷了起来。青叶是江南人,乍一来到京城,受不住这北地的冷,云娘便早早地生了火盆。青叶躺在床上围了被褥剥橘子及盐炒小核桃吃,橘子的果肉吃下,橘子皮则丢到火盆里去。
    怀玉一进门便觉得温暖如春,满室的橘子香甜气味。见云娘正坐在火盆前做针线,与青叶说笑,先感慨一声:“还是这里日子好过。”又问,“你们说什么?”
    云娘忙站起身道:“青叶姑娘要我讲古与她听,我已经讲了大半日了,直讲得口干舌燥,一肚子的古都说干道尽了,她还不愿意放我走,缠着让我给她重新再说一遍。一出目连救母我都连着讲了三遍了,她还要听,跟小孩儿一样。”言罢,也觉得好笑,与怀玉二人齐声笑了起来。
    怀玉笑完,过去在床边坐下,柔声道:“若是寂寞了,我再找两个人来陪你?只是,我想着人多眼杂也不好,等过一阵子再说罢。”
    青叶翻了个白眼:“骗子。”翻身向里,并不睬他。
    怀玉:“这几日可有好好吃饭睡觉?”
    青叶往嘴里塞核桃仁,答道:“骗子。”
    怀玉捏了捏她的腰身,笑道:“好像长了些肉回来了。”
    青叶拍掉他的手,道:“骗子。”言罢,并不正眼瞧他,自顾自地吃核桃仁。云娘骇笑,赶忙收拾针线筐。怀玉伸手从青叶嘴里挖出一粒核桃仁出来,丢到自己嘴里吃了。青叶生气,伸手想要去他嘴里抢回来,手伸到他唇边时,脸红了红,又硬生生地缩了回来。
    怀玉又抢了几瓣橘子吃了,笑问:“可去外头转转了?成日里闷着不好,只是不许走远,不许跟生人说话,更不能将姓名说与生人听,记住了?”
    青叶哼了一声:“骗子。”
    怀玉并不着恼,轻声道:“我才回京,事情有许多,不能时时来陪你。待过一阵子我便会闲下来,到时日日都来陪你,可好?”
    青叶斜瞅他一眼,还是那句话:“骗子。”
    怀玉大笑,蹬掉鞋子抬脚上床。云娘见他二人这个情形,赶紧端着针线筐往外走。青叶瞥见,急忙大叫:“云娘救命!有骗子私闯民宅!欲图不轨!”
    云娘更加哭笑不得。青叶不愿云娘出这屋子,便叫道:“屋子里干,我忘了擦面脂了,脸干得很,好云娘,求你拿面脂来与我擦一擦。”
    怀玉笑道:“有我在此,何用面脂?”言罢,捧了她的脸,伸嘴从额头一路舔到下巴,把左右两边的脸蛋都均匀地舔舐一遍后,又不怀好意地问道,“除了脸,身上可还有别处也干?我顺便给你都润上一润。”
    云娘不想怀玉竟是如斯放浪,不由得面红心跳,赶紧跑了。青叶放声干嚎,用力捶他:“骗子骗子骗子!”
    因着青叶说干,又吃了许多炒制的小核桃并几个橘子,云娘怕她上火,便去灶房煮莲子银耳羹。小火煮熬了许久,直煮到莲子香糯、银耳软绵时方熄了火,用小碗盛了两碗端到门口,侧耳听了听房内悄无声息的,想来已无事了,便叩了两声门,将莲子羹送到青叶的床头去。
    那二人还在床上,青叶摊手摊脚躺着,面色潮红,眼神温润迷蒙,似是汪了两泓春水,一头长发散开摊在软枕上,仅两只白生生的耳朵自散乱的头发里露出来,犹如雨后的树林里新生出来的小小蘑菇。怀玉衣衫松散地坐在床沿上吃橘子,自己吃一瓣,往青叶嘴里塞一瓣。她还是满口的骗子,扭头四处躲避怀玉的魔爪,忽然眼角瞥见云娘进了屋子,面上不动声色,悄悄地将被子拉到脸上,再往被子里钻了钻,终于把脑袋也给蒙上了。怀玉嗤嗤乱笑。
    晚间,青叶去灶房找云娘说话,碰着蹲在灶头的夏西南。夏西南数日未见着她,颇为惊喜地唤了一声:“侯姑娘——”
    青叶哼了一声,昂着头高傲地走了,睬也不睬他。
    夏西南的心都碎了。

  ☆、第75章 侯小叶子(十二)

晚饭用罢,怀玉理所当然地留下来洗漱,其后往青叶床上一倒。青叶蹬蹬蹬地跑到云娘处去告状:“那个骗子爬到我的床上去了!好云娘,你去赶他走!你去你去!”
    云娘目瞪口呆,实在摸不透这二人之间到底是什么路数,也不明白青叶为何口口声声唤怀玉为骗子,张口结舌道:“天底下哪有底下人去赶家主老爷的道理?好孩子,你莫要再赌气使小性子了。天晚了,你也早些歇息罢。”言罢,赶紧溜了。
    青叶想着求人不如求己,遂回到屋子里去,抱住怀玉的胳膊,撅着屁股试图把他拽下床。怀玉哼笑道:“小样儿,此床是我买,你若不乐意,自己出去玩儿。”
    青叶赌气抢了床被褥披在身上,委委屈屈地跑到门口,倚着门看月亮。因是快到月底了,天上仅有一轮残月,不圆满,也不亮,也没有比七里塘镇的月亮多出一朵花来,总之没什么看头就是。
    云娘出来瞧见,忙过来哄劝道:“夜寒露重的,要是着了凉可怎生是好?好孩子,莫要再闹了。要是生了病,我可要生气了。”
    云娘与青叶一起才过了这几日,便已大致摸清了她的脾性。若想叫她听话,只消说一句“好孩子,听话,这样我才会喜欢”,或是“好孩子,听话,否则我要生气了”,她听后自会乖乖依言行事,听话得很。这招可说是百试不爽。云娘心中有些得意有些诧异,觉得她又可怜又可爱,便从心底深处对她疼爱了起来。
    这回自然也是,青叶听了她的话披着被褥进了屋,进去后却不去床上睡,而是在一把太师椅上矜持地落了座,瞥也不瞥床上的那个人。才不过一时半会儿便困得磕头打盹的,嘴角淌着口水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及至梦里醒来时,却发觉已到了床上,正躺在怀玉身旁,揉揉眼睛,嘟囔了一声骗子,钻到他的怀里,紧贴着他睡熟了。
    次日,天还未亮时,怀玉起身要去上朝。他从床上坐起时,青叶觉得冷,勾住他的腰不放,怀玉俯身亲了亲她的脑袋,重新躺下睡了。夏西南来催促,怀玉道:“把马车换成马算了,拖一会儿也无妨。”
    过了一会儿,夏西南又来催,怀玉道:“我的马快,路又熟,再拖一会儿也无妨。”
    又过了一会儿,夏西南拖着哭腔道:“殿下,都大天四亮啦!不能再拖啦。”
    怀玉便将青叶慢慢从身上扒拉开,教训她道:“害人精,今后爷早起上朝时,不许再缠着爷不放,给我记住了!”
    气得青叶一脚将他踹下了床。
    散朝后,怀玉被一群文武官员围住好一通阿谀吹捧,因他与怀成说好待散朝后一同去东宫,怀成便负了手立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等着他。
    怀玉此番立了大功,手下部将均有封赏,而其生母乌孙氏早前于八月头上便晋了贵妃。皇帝后宫空虚,皇后已甍,妃嫔仅寥寥三五人而已,乌孙贵妃便是后宫中位分最为尊贵之人了;怀玉身为皇子,也是尊贵得到了顶,已是升无可升,此番仅得了些金银奴仆田地庄子等赏赐本也在预料之中。
    待众官散尽后,怀玉才要走,眼前却来了一个须发皆白的年老文官,却是林静直。林静直躬身行礼,恭敬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因怀成在旁,怀玉略有些尴尬,便将林静直引开几步,笑道:“林大人何须学那些俗人?”
    林静直摇头,慢慢笑道:“非也,臣是恭喜殿下将有喜事。慧儿若是地下有知,也定当为殿下高兴的。”
    怀玉脸色变了变,本想甩了袖子走人,但见林静直满脸的褶皱,口中连说恭喜,眼睛鼻子却是红了,心内叹了一口气,冷冷道:“林大人消息倒灵通。”言罢转身便走。
    林静直上前一把拽住怀玉衣袖,道:“今日乃是慧儿的忌日,想来殿下是不会记住的罢?殿下春风得意,喜事连连,可怜我的慧儿,可怜我的慧儿……”他此时眼泪鼻涕已顺着脸颊落到胸前衣襟上,看着只觉得狼狈不堪。
    怀玉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冷喝一声:“放肆!”
    怀成看够了笑话,便上前来打圆场:“林大人想来是思女成疾,说话都有些糊涂了,朝堂之上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皇子的亲事岂能容他人置喙?敢妄议天家家事,你有几个脑袋?”又拉怀玉道,“再不过去,只怕太子又要歇下了。”
    太子形如枯槁,颜色憔悴,已然是不行了。太子妃守着病弱的太子数年,也已成了木头人一个,见怀成怀玉入内,竟然也不慌张,只木着脸行了个礼,扶了宫人的手慢慢避出去了。
    太子歪在床上,见二人进去,立时面现喜色,拉着怀玉道:“三郎的亲事急了些,都是大哥拖累你……不过,这两日我却能少少的进一些饮食了……想来还是托了三郎的福。冲元散人的话看来也不可不信……”他说一气,喘一气,面色青灰,仅颧骨上有两团红晕,两眼下一团黑色,偏眼神亮得吓人。
    怀玉笑道:“大哥何出此言?咱们亲兄弟,何来拖累一说?再则,我也不是为了大哥才娶妻成亲的,听说那赵家小姐非一般弱质女流,倒合我的脾胃。”言罢哈哈一声长笑。周围宫人安静得久了,又见惯了成日里苦着脸木着脸的太子及太医等人,鲜少听到此等直白之语,再见说话的三殿下眉目俊朗,虽言语放浪,却使人觉得风流洒脱,一时间纷纷红了脸,掩嘴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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