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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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洛嘴角挂着一抹轻烟般的笑,道:“你看不到,因为那都是你轩辕怀瑾的子民,可是如果你亲征,我驻守,不到三日,整个京城都会被吞噬,而那使大周毁灭的同样也是轩辕怀瑾的子民,不过,他们再不会是你南怀瑾的子民。在那无边的黑暗中,有一个名为忠君的漩涡,这个漩涡因我而起,我必须跳出去,跳到另一个漩涡中——”他伸手指向北方天空,缓缓道:“这就是大周皇族之子的位置,那个漩涡中写着我万俟兰洛的名字,而这里刻着轩辕的金字,我或许不会死,但是你必须活着,这也是你的责任。”
“皇爷爷!”南怀瑾揪住他衣袖,泪水涌出,万俟兰洛摸摸她的脑袋,半晌挑着眉笑道:“我好不容易正经严肃一次,可是你这声皇爷爷真的叫的我很不'炫'舒'书'服'网'啊,我哪里有那么老啊!”
城楼楼梯拐弯处众侍卫官员正焦灼等候,两道身影缓缓出现在台阶边,万俟兰洛走下来,站定一抖下摆单膝跪下,众人齐刷刷双膝跪倒,少年的君王被拢在灯火的阴影中,清瘦单薄的背影被拉长变得高耸巨大,南怀瑾望着远处黑压压的房子和脚下灼灼的目光,沉声道:“暮江王万俟兰洛代朕御驾亲征,誓灭契丹于千里之外,保我大周万里之疆!拟旨,着封暮江王万俟兰洛为辅帝,封号——轩辕王!”
万俟兰洛霍然抬头,视线尽头是少年模糊柔软的面容,请你,一定要回来!
万俟兰洛喉头哽咽,叩谢皇恩,银甲加身,跃上骏马,拔剑指天,卫队齐喝一声,声震乌重,策马狂奔而去。南怀瑾站在城头,久久凝视远方,直到东方泛起一丝灰白,她负手转身,被秋风吹干的眼眶带着帝王的深沉的血红,沉声道:“传文武百官进殿,上朝!”
狼烟起
这一夜分外漫长,兰州的狼烟如索命的黑执棒直冲天际,大周的勇士们倾巢而出横刀北上,少年的帝王独守京师绷紧了她柔弱的肩膀来迎接她帝王业中的第一个浪头。东方玄锡在天□亮时收到了军情,披衣而起急召上朝,众官匆忙进宫得知消息后各个摩拳擦掌甚是兴奋,敬翔站在殿侧看着金座上陛下的神色,若有所思不与众人掺和。
“陛下,此次契丹突袭大周,看样子是动真格的了,往日里契丹人纵马来去抢了就走,大周的守军足足可以对付,如今狼烟都燃起来了,铁定是一场恶战!”一个铁塔般的汉子声若洪钟,此言一出顿时得到不少呼应。
东方玄锡不动声色,高高的坐在上面,底下众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议论的越发激动起来。
“陛下,据兵部历年情报所得,契丹每至秋冬便大肆往周边掠夺,自明臻元年开始,我渤海国和大周都是他的掠夺对象,这期间我渤海国受损最为严重,大周自诩为天朝上国,而契丹虚与委蛇受封为大周藩国,所以大周对此并未追究。陛下自登基来还未向大周呈交文牒,延续藩主仪式,故微臣担心此次契丹与大周的战事有诈,恐为声东击西,暗度陈仓之计。”一个文臣上前奏道,敬翔也赞同的点点头,而东方玄锡仍未有所反应。
“陛下!”又一个武将出列道:“我渤海国日益强大,何必要在大周膝下称臣,不如就此与大周决裂,趁其京师空虚,直捣黄龙!大周人少地广,正好拿来为我渤海国子孙繁衍生息!”众武将热血沸腾,齐声叫好。
“陛下,陈将军此言万万不可!”一个文官大步迈出呼道:“陛下,常言有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周就算内外交迫其实力仍不可小觑,大周十军威名远播海外,且我渤海国先祖曾受过大周恩惠,两国结为睦邻已有数百年历史,若今日一念之差,毁百年好合,恐日后反遭敌视战乱之苦,更要落下落井下石的骂名啊!”
“那秦爱卿可有何良策?”喧嚣中,沉思的帝王忽然出声问道。
那姓秦的文官上前道:“陛下,依微臣所见,契丹此次敢大举进攻大周,必定是有周密计划的,正如曹大人所言,或许契丹之意不在大周而在我渤海也不无可能。所以微臣奏请陛下增强与契丹交界的兵力驻守,并向大周轩辕怀瑾陛下呈交睦邻和好的仪书,以示我渤海国坦荡之心。”
“秦大人这样爱戴大周,却不知大周根本就未将我渤海国视为平等友邦,历代渤海王子都要在大周做质子,这样的耻辱我们已经受了几百年,秦大人还没受够吗!”一个方脸的武官怒声喝道,朝堂登时分为两方,阵营明显,各自怒目相视。
敬翔见此,急忙出声道:“各位大人莫要动气,无论怎样我们商议的不过是外人的事,何必伤了自家和气。陛下急召众位大人前来,便是希望我们为臣子的能审时度势,在混乱中为渤海国争取最好的位置和机会,陛下初登大宝国内形势尚不稳定,若贸然参与战事恐劳民伤财,引起民怨。各位切莫忘记了,海东王爷的余党尚未清除,若他们死灰复燃,趁战时挑起事端,那我渤海国也会陷入大周那样内忧外患的窘境。”敬翔为东方玄锡最得力的臂膀,他此言既出,无人不买他三分面子,剑拔弩张的气氛登时缓和了下来。
敬翔四面行了个礼又道:“然而目前局势微妙,我渤海国若完全中立也不太可能,翔揣测秦大人言外之意,似乎尚有未说完的话……”
秦大人感激的行了一礼道:“敬大人所言甚是,下官身为渤海国子民如何不想让渤海国如日中天,称雄天下,然而此时时机实非成熟妥当,我等不得不谨思慎行才能使渤海国避开隐患,牢固万年大业。时下大周暮江王亲征着实出乎下官意料,他此举虽能使逼宫篡位的谣言不攻自破,消除了内患却也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境地。轩辕怀瑾陛下尚未进行登基大典,且年幼稚嫩,若他在京师的安排有一丝差错,那暮江王就会万劫不复,下官此刻担心的就是,暮江王亲征是否是大周新帝的故意之举,若他是故意铲除暮江王这个隐患,那我们出兵助大周反而会与新帝生出龌龊;若非故意而为之,我们便要考虑如何出兵协助才会分得最大的一份羹了。”
众人默默品味他言中之意,慢慢的朝堂之上浮出一种压抑沉稳的狂热,东方玄锡抬手示意他继续,秦大人道:“大周与契丹交战,大周必胜,只不过此次的代价恐会沉重,两败俱伤会是最后结果。我国若想坐等渔翁之利,往南不能动大周,往西契丹民风彪悍,若激起困兽之斗拼死一搏只会得不偿失。依微臣之见,如今情势尚不分明,不宜轻举妄动,只需在契丹边界增强兵力,既可向契丹施压,又可向大周示好。若此后战事分明,我们也不需对契丹出兵,以言乱之,瓦解阿史那的统治,契丹自然不攻而破。”
那方脸的武官两眼放光,抱拳道:“秦大人不愧为我渤海国的智囊,下官刚才鲁莽了,请秦大人包涵。只是,这样一来,就算契丹溃败了,我们又如何正大光明的分最大的一份羹呢?”
秦大人微微一笑,狡黠的神色跃然浮现:“您别忘了,我们的王后娘娘是谁啊!”
众人【炫】恍【书】然【网】大悟,思及契丹和渤海国形成连横之势后那广阔无垠的疆土,各个满面红光,敬翔看向殿上,东方玄锡的双眸熠熠生辉,可是面上却波澜不兴,似乎并不全如他意。敬翔行礼道:“陛下意下如何?”
众臣都安静了下来,众目灼灼的盯着明黄龙袍的男子,东方玄锡长身而起,迎着殷切的目光,缓缓溢出一丝微笑,朗声道:“渤海国有众位,海东盛国指日可待!此事就交予秦爱卿部署,兵部众将协从,渤海国开疆辟土就看尔等今朝!”
“诺!”众臣轰然跪应,突然方脸的武将忍不住放声大笑,众人一愣,却听见陛下也笑了起来,一时热情如浪,澎湃不可抑制,大殿上众人纵情长笑,不分文武官员俱是豪情万丈,此刻,无君臣上下之分,这只是一群男人,迎接属于他们的热血时代!
退朝后,东方玄锡照例先往沉香殿去,那殿宇空寂如常,而消失其中的穆莳依仍在不可见不可知的虚幻处,自那日谈话后,国师便陷入静思中,日日来看总是佛陀般盘膝坐着,银白的长发如同一匹光环,使得他生出许多难以亲近的冷肃。东方玄锡并不与他交谈,未央偶尔会出来与他打招呼,如今两天三夜已过去,三人谁也不说默默的站着时却都感觉到了那难以捉摸的焦躁。
大周、契丹、渤海,这三者本是同根,如何让他抉择帮助这个灭掉那个?国土不能割让,国人也不能驱逐,这两者相依相生,舍弃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但愿自己所为可使三者黏合永不分离罢。东方玄锡在七彩的菊坛中静坐了片刻,鼻端浮动着秋菊冷香,心头的烦闷退去不少,缓缓往自己的寝宫走去。穿过拱门便听见小孩儿的娇憨笑声,东方玄锡不由自主的溢出抹笑意,举步过去。
“父王!”小人儿眼尖的扑了过来,东方玄锡抱起他,抬头迎上张惠温柔的眼眸,顿了顿道:“用膳吧,我有些饿了。”
内侍急忙吩咐传膳,张惠上前伸手道:“不败,到娘……母后这儿来,让你父王休息会。”手搂住孩儿的小身子,一揽却未揽动,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她的手背,继而将她搂入怀中。张惠鼻端嗅到那熟悉又遥远的温暖气息,仍不敢相信似的睁大了眼睛,小人儿以为父母亲在与他玩耍,开心的张开小小的臂膀搂住两人的脖子。东方玄锡的额头贴在妻子光洁的脸颊上,一侧脸嘴唇就可以吻到她的眼角,就这样忽然感觉很温馨,想就这么到永远,不管其他,只在怀里拥着最重要的这两人。
张惠眼角微微有些湿润,竭力维持了情绪,一只手轻轻揽住丈夫的腰背,仿佛安慰似的拍着他的肩背,依赖和支持一如既往。传膳的内侍安排妥当过来,正要禀报,见此情景躬身退去。然而脚步声仍将温情中的人惊醒,东方玄锡抬起头道:“用膳吧。”手缓缓松开,张惠指尖微动,低头又抬起,脸上已撑起了笑:“好。”
东方玄锡换了换手,将小人儿扛包裹似的挂在肩头,引的他扭动着身体咯咯笑个不停,张惠正兀自愕然这样不雅的举动,他空着的那只手便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笑道:“走,跟爹爹娘亲吃饭去!”张惠登时一股热流哽在喉头,直忍的眼眶酸胀,终笑着握紧他的手去了。
用过膳,两人挽手在御园中散步,小人儿在一旁来回奔跑献宝似的给两人看他找到的宝贝。此时登上御花园中的假山远眺,可以望见莽莽金绿交织的群山,空气中有一股草木熟透的干燥气息,东方玄锡望着远处,忽然自言自语般道:“这时的草原恐怕是一片金黄了吧。”张惠停了片刻,笑着接道:“这时的草原就是衰草披离,满目苍凉,不过野兔獐子正是肥壮,是奔猎的好时机。再晚几日就该飘雪了,大雪覆盖下草原便如混沌之境,难辨东西。”
东方玄锡没有说话,却不自主的握紧了她的手,张惠看着他道:“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吧。”
东方玄锡仍不说话,只挽着她的手又往前走,半晌道:“没事,都是别人的事。”张惠拖住他,眼中已有了水光,东方玄锡心头一紧,竟有些手足无措,张惠依入他怀中道:“就这一句已经足够。玄锡,告诉我吧。”
张惠与东方玄锡初相遇时,便是一身的英气和智慧吸引的他,东方玄锡那时总与她讨论国家大事,而她也总有独到的见解,让东方玄锡刮目相看。若不是后来遇到敬翔,他永远也不会担心张惠这个名字的特殊意义,待到之后张惠又遇到朱温,两人之间的默契便再不复存在。天下有无数个张惠,有无数个敬翔,有无数个朱温,如果他们无交集,那他们便只是自己,而今这三人走到了一起,就如同三条河流在缓缓的往大海流去,当他们在特殊的时刻回归到历史特定的位置时,是否就是历史的巨浪将自己这个螳臂当车的人拍碎的时刻呢?
东方玄锡不愿想象不可知的岁月后自己孑然一身众叛亲离的孤寂,可是朱温看着张惠时眼中的灼热和专注让他梦中犹觉心惊。梁太祖朱温的妻子是张惠,军师是敬翔,这两人助他建立的霸业,这是历史,是宇宙中最不可捉摸的威严。历史的一次玩心让李隆基死于襁褓,太平公主登基为帝,可是有谁知道历史现在是不是玩累了,要重新回到固定的轨道?
东方玄锡那样忧郁而深沉的看着她,张惠已在心中默默的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半晌,东方玄锡缓缓将事情与她说了一遍,连带众臣的猜测和计策一并细细讲来。张惠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东方玄锡道:“你不担心吗?”
张惠笑道:“阿史那的野心一旦释放便不可能再收回笼中,此战必定险恶,我们可在战况酣畅时兵分两路,一路援助大周,一路深入漠北腹地,不仅可拦截阿史那的退路,更可以控制他草原上的余部。”
东方玄锡道:“我渤海国兵力微弱,且民风淳朴不及契丹彪悍,就算是打落水狗,深入漠北统一草原也不是件易事。”
张惠难得的露出丝狡黠俏皮的神色,笑着道:“我身为契丹王的公主,怎会在对敌时两手空空?对付阿史那,我还有一件隐藏的利器,时机若成,顷刻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哦?”东方玄锡挑眉笑道:“难不成你还在有内鬼在他身边?”
张惠笑着点点头,又道:“我埋下的棋子当日为了妥当起见,约定必须见了我本人才可行动,自渤海国往漠北去,少说也要十几日,不如我现在就动身去往阿史那巢穴,到时可与你遥相呼应。”
东方玄锡没有接话,半晌道:“其实我早该替你除掉阿史那……你是契丹的公主……”
张惠一怔,拥住他道:“玄锡,我以为这样的你再也见不到了,真害怕这只是一场梦。”东方玄锡动容,伸手搂住她,埋头在她颈窝。
张惠的气息暖暖而轻柔的拂在耳侧:“阿史那不算什么,契丹的公主耶律瑰引也不算什么,我一直放在心上的不过是你的理想。自我认识你,你口中的国家便从不只是足下的渤海国,我总感觉似乎大周、契丹、渤海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