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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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猛的一挣,松开手,穆莳依缓缓的倒在地上,双眼圆睁,仿佛死不瞑目……然后她蜷成一团狠狠的咳起来。
太岁无声飘过来冷冷道:“闹够了起来。”
穆莳依捂着胸口起来,望望孟平见他仍木然看着自己,心有余悸的一抖:“太岁,你看看孟——未央是不是走火入魔了,他有些不对。”
太岁不应声,转身就走,孟平又去面对石柱,穆莳依无奈只好跟上太岁而去。
“这个以后是你的兵器,能不能使用看你的造化。”剔透沁凉的玉匣子中安静的躺着一支玉笏,雕着大气而端庄的祥云图案。
穆莳依小心的拿起来,颠来倒去的看也不觉得此物有武器的特征,这样脆弱磕一下就碎了还能做交战时的兵器吗?“还请明示,我看着它不过是一支玉笏而已,特殊也不过是玉质高贵美丽精致,难道尊上之意是要我从政?”
叫不惯父亲,叫尊上总不会冒犯,太岁冷冷道:“若你当玉笏用,它便是玉笏,若你做杀人使,它就是神兵,这是你自己的造化。”
穆莳依却未想过会这样随意,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太岁费心,我很喜欢。”
太岁看着她爱不释手的模样默不作声,这是影的兵器,传说中的影,国师唯一在意的影,这柄玉笏是她与这个传说最近的一次,当尊上将玉匣交给她时,她激动的以为是在做梦,原来真的是梦一场,如今这残留的痕迹也要消失尽了。
“你若想出宫就来找我学好武功,若不想,自便。”太岁敛去眼中惆怅,淡淡道。
“我想!”穆莳依脱口而出,她确实想,在这里她什么都想学,只是没有机会。
太岁冷冷道:“一旦开始,知难无退路。”
穆莳依灵光一闪道:“那我可不可以自主挑选种类学习?”
太岁不做声便是默认,穆莳依厚着脸皮道:“我想学遁隐和闪避。”其实就是逃跑技巧,她是想学武功可是她更想走,万一学一半不让走呢?
太岁更加不做声,整个人像是冻住了,半晌道:“这门功夫我今生也不曾学过,以你的资质想必无师便可自通!”
穆莳依讪笑,收了玉笏急随太岁出来,转过几条长廊竟有一处茂盛的阔叶树林,乍眼一看穆莳依叫道:“广玉兰!”再一看又不像,这树高可参天,而且枝繁叶茂,仿佛一顶葱郁的绿塔。
太岁闪身掠入林间,穆莳依急忙奔进去却已不见踪迹,忽听冷漠声音道:“这林中有十人,每近一步便敲近旁树干一次,他们与你之间为生死路,你发现一人你便离生路近一步,反之,则死。”
穆莳依只觉四周静谧无人,哪有十人踪影,忐忑喊道:“太岁,这是否有失公平?我一人在明他们十人在暗,我若找不出真会死吗?”
“自然不会死。”太岁的声音不知从何飘出,“此局踏入便开始,除非你全胜,否则永不停止,他们不会伤你,也不会让你离开。”声音越来越远,说完已是余音,穆莳依正要再喊,耳中传来一声敲击——“咚!”开始了……
穆莳依精神瞬间紧绷,迅速的转了几个身四下巡视,可是除了青灰林立的树干,视野里再无其他,这时,第二声又在另一个方向沉沉敲响——“咚!”
正东方!穆莳依大喊,然而一秒钟后第三声又在另一方向响起。错了!可是这么多树要怎么说清楚具体位置?第四声已经清晰的响起在身后不远,穆莳依忽然放足往相反方向跑出几步,这样也算离的远些。
脚步刚停,左后侧紧贴的一棵树干上竟然“咚”的一声响,穆莳依哇的一声跳起,后背甚至能感觉到敲击引起的树干震动,倏的扭头,还是空无一人。
太岁默默立在树林之外,听着那敲击声有条不紊的次第响起,直至十声,穆莳依的惊叫声传出来:“你们在哪儿?你们是人是鬼!”片刻后,敲击声再次响起,太岁眼中波澜不兴,黑雾悄然飘走。
这已是第四轮敲击声响起,穆莳依甚至分的出第一个人的手法特征,他敲击时总是习惯击下后再一顿,而第二个人明显急促,一敲即离,尽管如此,她仍是未能找出任何一个人,第十声敲完,她身后倾过来一个影子,原来已是下午了。
穆莳依有些急躁,开始来回走动,这林中似乎不止十人,每次的声音都从不同方向传来,可是一丝移动的声音也没有,就好像是啄木鸟,来去无踪。
啄木鸟……穆莳依忽然灵光一闪,抬头望四面树冠望去,一顶挨着一顶,都不见有人藏匿,可是又一声敲击声响起时,她看见有一棵树中干的一片树叶微微颤动了一下,轻微的仿佛是树叶的呼吸,穆莳依眼神一紧,眯起眼睛,等候下一声。
“咚!”穆莳依倏的扭头,然而终究速度太慢,她未发现一丝异常,难道方才真的是错觉?
“咚!”又一声响,就在眼前!又有一片树叶不易察觉的一颤!穆莳依抓住时机大喊道:“那棵!”手指如剑,指指的指向那棵树,一秒钟的沉默后,一个人影树叶一样缓缓飘出,消失不见。
找到一个!穆莳依精神大振,兴奋不已,“咚!”又一声在她激动莫名时响起,她错失良机,下一声响起时,是第一个人,这又是一轮了。
穆莳依吸取教训,全神贯注的凝视着头顶树冠,目如闪电,眼风疾扫,渐渐的,咚咚的敲击声仿佛与她心脉跳动相契合,原本催魂似的声音反而有些莫名的宁静悠远。
不知过了多久,树林中隐匿的人已剩下五个,遥远的苍穹忽然掠过一阵风,在林中婆娑良久,万叶齐舞,簌簌声如小溪流淌,穆莳依连败五局,手心里出了一层燥汗,她忍不住握住袖中冰凉的玉笏,玉凉沁心,穆莳依深吸几口气,微微闭上眼睛,将耳边的敲击声置之不理,在脑海里反复琢磨如何在树叶摇曳间找到暗藏杀机的那枚。
“咚!”就在眼前!穆莳依猛然睁开双眼,一枚摇曳中微颤的叶子刷的映入眼帘,就是它!穆莳依一扬手,却发现在眨眼间那枚树叶已经融入千万相同的叶子中,她忽然拿不准是那两支树干上的哪一个,“咚”下一声敲击已经不容等待的响起,她又败掉一轮。
不行,是我还不够快,不够稳,不够准!穆莳依揉揉太阳穴,使劲眨了几下眼睛,用尽全身心的去看,去观察。受到敲击而动的树叶是微震,而风带起的树叶则是翩然的瑟瑟抖动,方才是在静中寻动,现在,要在大动中发现异常的小动,这便不仅仅要求耳听的够清,眼看的够疾,还要稳而定!
穆莳依满眼红丝时,树林中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她自己。而这时天也渐渐黑了,暮色四合,树冠仿佛厚重帐篷笼罩在头顶,穆莳依再无法看清任何一片树叶,“咚”,那人还在一敲一顿,现在一万棵树便有一万个他,一百棵树便有一百个他,他是无形的,他又是有形的,他是这整个树林。
太岁漠然飘走,伫立在沉羽殿前:“尊上,还剩一个人。”
幽深深处,绝世锦缓缓睁开双眼,隐隐有光彩流动的双眸美的让人窒息,他沉沉的注视着殿外,良久道:“不是她,继续。”
太岁欲言又止,悄然退下,静静的站在树林外,望着同样黑沉沉的夜空。也许是她呢,也许没有影,只是她自己呢?
今夜无星无月,穆莳依倚着树坐下,揉揉酸疼的脖颈忽然笑道:“抱歉了,因为我你饿了一天,今晚也不能安睡了。”
“咚”穆莳依忍不住一笑,这也算是回应吧:“算我欠你的,我现在真的想不出办法来找到你了,不然你自己站出来?我们好都回去睡觉。”
“咚”仍是不紧不慢的一敲,穆莳依舒展着四肢道:“你不肯出来?按规矩办事也好,那按规矩你也不能伤害我,包括打扰我睡觉。你慢慢敲吧,明天见!”
穆莳依蒙头倒下,咚咚声颇有节奏的忽远忽近,两人各干各的,互不受干扰,倒也惬然,太岁缓缓退出林中,唇边带着一丝她自己也未察觉到的微笑。
众鸟高飞去
骄阳似火,阳光炫目,林中仍是一片幽清,树冠密的一丝光也不透。穆莳依靠在一棵树上听着周围忽远忽近的敲击声,无力寻找。哪里想到这最后一人才是这生死路真正的开启,如今她已在这林中整整三天三夜了。
“咚!”敲击声在西南方响起,那一带的树叶凝住了一般,连轻微的呼吸也无。真想要我死吗?穆莳依只觉动一动便眼冒金星,早知如此当初进来前便多吃些东西了。
林外又传来呼喊:“喂!喂!你在哪儿?我扔鸡腿给你!”
穆莳依没想到南怀瑾真的给她带了鸡腿来,前天他来大喊穆莳依,给太岁毫不留情的扔了出去,昨天又来却不叫名字了,只是喂喂的喊,这也是个倔小子,恐怕天下人都承认了绝世罗睺,也唯有他只认得穆莳依。
穆莳依扶着树站起来,使劲喊了几声,然而声音微弱,明显没有传到南怀瑾那里,他仍在吆喝着鸡腿鸡腿。还不如不说,听到鸡腿更饿了。穆莳依丧气的使劲搂了下树干,一片叶子缓缓飘落在她手臂。
穆莳依一愣,使劲晃了下树,微丝不动,再轻轻抱一下,还是不动,使劲抱一下,又落下一片。
怎么回事?穆莳依盯着树冠半天,忽然十分起劲的抱起树来,好像恋人相拥,难舍难分。脚下落一层时,树冠仍没有明显变化,她感到胸口有轻微的疼痛,伸手一摸,掏出块玉笏来。难道是这个?
周围尽是青灰,剔透纯洁的玉笏在幽清中微微有皎洁的光,仿佛是月光凝在手中。穆莳依试探着举起它在树干上轻轻一磕,一片叶子悠悠落下,林外南怀瑾忽然大喊道:“是不是你?”
咚咚的敲击声越来越近了,穆莳依咬咬牙使上力气重重一敲,仿佛有一股肉眼无法看到的力量顺着树干的脉络迅疾而上,连在林外的南怀瑾也清晰的看到,林中有一顶树冠嗡的颤了一下,然后如同雪崩,一整棵树的千百片树叶哗的坠落下来,仿佛帐篷破开一个洞,一束强大而明亮的阳光倏地直射进来,照在被树叶淹没的穆莳依身上,而她还愣愣的站着,不敢置信的望着手中玉笏。
敲击声有片刻的凝滞,然后更急促的响起,催魂追魄的决斗,现在才正式开始……
“咚!”一声有力而干脆的敲击声在身后响起,穆莳依一跃而起,手中玉笏划起一道光芒,无声的敲在身后树干上,嗡……又一束阳光泄下。
“咚!”东南角偏右!穆莳依疾奔而去。
苍莽的树林中仿佛在上演一场盛大而激烈的猎舞,而那疯狂奔跑的人就是不知疲倦的舞者,追着咚咚的鼓点,阳光是她的脚步,舞步所过,一树阳光,满地叶凋,偌大的幽清被狠狠撕碎,光影交错,金绿斑斓,一时让人为之神夺!南怀瑾在林外看着次第的树凋,一团一团缓慢而坚决的将整个树林拉入沦陷,忽然热血沸腾,眼眶微红,心中似有激越难以抑制,放声长啸起来。
穆莳依面颊生热,无尽的奔跑中她似乎忘记了此身为何,身处何处,一声长啸让她猛然清醒,脚下顿时一阵浮软,而那咚咚声仍在前方,不紧不慢的诱惑她追去。
“南怀瑾!给我准备好鸡腿!”穆莳依大喊一声,转身往林外奔去,玉笏如弹琴的手指,不间断的在一闪而过的树干上一敲即走。阳光犹如一柄燃着熊熊火焰的利刃,随着她的奔跑划出一道灿烂光路。
“咚!”一声重击响起在穆莳依面前,面前浓密的树林骤然紧密成一道铜墙。
“来得好!”穆莳依手起,玉笏高扬,梆梆梆连续不断的敲在面前几棵树上,哗!绿色帷幕颓然落下,阳光强势占领,穆莳依忽然感到一股豪气澎湃,想要仰天大笑——来吧!烈日为我开路!
局势瞬间扭转,穆莳依手起叶落,那人一步一步被逼至树林边缘,忽然敲击声一转,在左侧响起,穆莳依眼也不眨,继续往前奔跑,眼看南怀瑾明黄的衣袍已在眼前,咚的一声巨响,一株大树轰然横向倒下。
穆莳依大惊闪避,又是咚咚数声巨响,数棵巨树垒成一道高墙,将穆莳依拘在圈中。
“这边!”南怀瑾大叫,穆莳依呼吸急促,深深望向远处一棵大树,若自己从这里逃逸,只要他将那棵树击倒,以自己的速度一定会被砸在树下,可是若不从此逃走,包围圈一合拢,就再无其他生机。
南怀瑾焦急万分,大声叫道:“你敢伤她,我灭你九族!”
穆莳依死死盯住那棵树,冥冥中似乎看得见一只手正缓缓落下。
拼了!穆莳依发足狂奔,不顾倒下的树木枝干劈头打脸,腾身一跃钻出包围,哗的闯入猛烈灿烂的阳光下,眼前一花一跤跌倒,耳边是她自己剧烈的喘息声和南怀瑾急愤交加的呼唤声,然而唯独没有树木倒下的轰然巨响。
穆莳依笑起来:“太岁,我胜了。”
遁隐和闪避有多种方式,洞察所有敌人的藏身之处是要诀,绝地反击也是狠招,而碰运气利用敌人一时怜悯,最危险也最能激发潜力,这是绝招。
光影斑驳的林中缓缓飘出一抹黑雾,然后一个黑色的人影慢慢走出来,银色的长枪上隐约可见青色树汁,穆莳依顿时只想仰天长叹——冤家啊,孟平,怎么是你呢?
“不过是侥幸,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未央。”太岁冷冷道,飘过穆莳依身边时微微一顿,“你胜了。”
南怀瑾拉起穆莳依欢呼起来,穆莳依却只疲惫的看着孟平,他仿佛太岁遗留的黑色影子,木然站在明暗边缘,眼中浓深如密林之幽。孟平,我要怎样才能也给你光明一击呢?……
“尊上,她胜了,按照约定她可以出宫。”太岁肃然躬身于沉羽殿前。
大殿内良久无声,久到她以为再无回应欲告退时,一个冷清的声音幽幽道:“答应她一个要求,让她带着隐魂瓶。”
太岁眼睫微动,躬身道:“诺。”悄然退下。
穆莳依啃着鸡腿,南怀瑾在一旁声情并茂的讲述方才的惊险见闻,两人正傻瓜般的哈哈大笑,太岁悠悠飘来,两人戛然而止,南怀瑾缩到穆莳依身后。
“你可以出宫了。”太岁冷冷道。